奸臣的话痨婢女 ——慕如初【完结】
时间:2023-05-13 14:41:02

  “什么事?”
  “大人,”她把桂花糕递过去:“这桂花糕是用别庄的桂花做的,新鲜得很,趁热吃才香。大人不若先吃桂花糕再考虑别的?”
  她神色三分期望七分恳求,笨拙地藏着她的小心思。
  裴沅祯勾了勾唇,放下笔:“也好,吃完再想。”
  沈栀栀高高提着的心落到一半,还有一半没落实。她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才能不让裴沅祯罚她的月钱。
  她是府上一等大丫鬟,每月有一两呢,若是被他罚走了,岂不是要她的命!
  正茫然之际,沈栀栀瞧见桌上笔墨脏乱,便主动过去收拾。
  “大人慢慢吃,奴婢帮大人清洗毛笔。”
  清洗毛笔很有讲究,这种活不是一般人干的。
  裴沅祯慢条斯理吃桂花糕,余光瞥见这婢女有条不紊地动作。
  她先将毛笔在水中浸泡片刻,等笔腹墨汁散透,然后指尖轻拨笔毛,在水中微微搅动。少顷,把毛笔取出,用纸缓缓吸干后挂入笔架。
  他问:“你以前在旧主家书房伺候过?”
  “没有,”沈栀栀回答:“奴婢一直是烧火丫鬟。”
  “你如何懂这些?”
  “奴婢小时候上过私塾,在家中也曾练字,每次练完字,娘亲就是这么教我的。”
  “你娘亲念过书?”
  “念过些,她说她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婢女,跟随小姐念过。”
  裴沅祯点头,没再问其他,继续吃桂花糕。
  他吃得缓慢而优雅,沈栀栀都洗完两支笔了,他还在吃。
  沈栀栀既然想博好感,那当然满心满眼都是讨好的活儿。
  于是,洗完笔墨,她又主动去拿鸡毛掸子扫墙上字画的灰尘。
  可裴沅祯的书房每日都有人打扫,哪里会有灰尘?
  裴沅祯见她装模作样献殷勤,心下莞尔。
  有心想逗逗她,一盘糕点,他吃得越发地慢。
  直到沈栀栀把所有字画都扫完了,他还在细嚼慢咽。
  “......”
  沈栀栀想了想,索性走去东边一排博古架,用嘴给博古架吹灰。
  吹完博古架还不算,连上头摆放的物件也没放过。
  突然,“啪”地一声,有什么掉在地上。
  裴沅祯转头......
  沈栀栀傻眼......
  上好的珊瑚夔龙青砚在地上碎裂成好几片。
  空气静默了许久,久到沈栀栀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
  她缓缓转身,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应该......不用赔吧?”
  裴沅祯长睫浅浅掀起,缓慢而认真地点头:“得赔。”
  “可奴婢没钱啊,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婢女。”
  裴沅祯忖了忖,开口道:“听说你月钱有一两?”
  “......”
  “哦,你上次卖荔枝还得了包银钱。”
  “......”
  “卖帕子应该也赚了不少。”
  “......”
第18章
  沈栀栀想哭了。
  见他这架势是要把她的家底赔光!
  她再次看向地上珊瑚夔龙青砚,樱红的珊瑚碎片还泛着光。
  “大、大人......”她声音微颤:“奴婢可否问问这东西值多少钱?”
  “唔....”裴沅祯懒懒地想了想,说:“大概几十两银子吧。”
  几十两!
  银子!
  吧?!
  听完,沈栀栀晴天霹雳,面上的神情比死了爹娘还难过。
  “可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就不能从轻处罚吗?”
  “也不是不可以,”裴沅祯说:“看在你曾发过誓忠心可嘉的份上,给你折中如何?”
  “折中是多少?”
  “二十五两。”
  沈栀栀一副“您认真的吗”表情,傻愣愣站在那。
  她在心里飞快算了算。
  每月一两月钱,那她得在裴府干两年多才能还清,就算把手上现有的二两银子贴上也不够。
  而且,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将来她出府――
  身!无!分!文!
  “大人,不能再商量了吗?”
  “不能。”
  “可奴婢真的没那么多钱,再说了......”她呐呐道:“奴婢还有五两六百文在大人那呢。”
  裴沅祯吃糕点的动作停下,问:“你何时有钱在我这?”
  “大人您忘了吗?”沈栀栀立即抬头,敢怒不敢言:“上次奴婢被关押时,大人曾派人去搜奴婢的小院,侍卫们把奴婢的钱都挖走了。”
  “奴婢后来去问了曹侍卫,他说奴婢的银钱就放在大人的屋子里,没有大人准许他不敢挪动。”
  裴沅祯默了默,吩咐外头:“把曹侍卫叫来。”
  “是。”侍卫去了。
  过了会,曹侍卫满头大汗进来。
  他行了一礼,忐忑道:“大人,属下曹毅。”
  裴沅祯指了指沈栀栀,问他:“她的钱在我屋子?”
  这事过去了快三个月,若是不提,曹侍卫都想不起来了。
  他回忆了下,随后赶紧道:“大人,确有此事,属下奉命搜查罪证,将沈姑娘埋在树下的银钱......”
  “还有其他地方的。”沈栀栀飞快补充。
  “......对,还有其他地方的银钱都带了回来。”曹侍卫说:“但并没发现其他可疑之处。彼时属下请示是否再将银钱埋回去,不过大人没吩咐,属下便没敢擅自做主。”
  “原来如此。”裴沅祯点点头。
  他很好商量似的又看向沈栀栀:“既如此,扣去五两六百文,你还需赔偿十九两四百文。”
  “......”
  .
  沈栀栀心灰意冷地出了书房,走的时候连盘子都没带走。不是忘记,而是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用这么个小小的举动以示不满和反抗。
  她好吃好喝地讨好他,结果换来他无情地处罚。
  二十五两啊!那可是二十五两!
  她这辈子都没存过这么多钱!
  回到小院,方月正在收拾衣物,问她:“姐姐回来了?大人可有说什么?”
  沈栀栀不想说话,她一屁股坐在桌边,抱着茶壶猛灌了半壶冷茶。
  只觉得这日子愈发地没盼头了。
  “到底怎么了?”方月见她面色不对劲,走过来:“大人罚姐姐了?”
  沈栀栀点头。
  “罚姐姐什么?”
  “我不小心打碎了书房的珊瑚夔龙青砚,”沈栀栀说:“大人罚我赔钱。”
  方月一惊:“赔多少?”
  “原本是五十两,后头折中了下,赔二十五两。”
  听完,方月更震惊了。
  沈栀栀不清楚,可她在府上待这么久是清楚的。大人书房摆的那端珊瑚夔龙青砚,可是锡兰国使臣敬献的,乃千年难得的珊瑚臻品。
  也正是因为大人喜欢,所以才特地摆放在书房把玩。
  没想到......
  她不敢置信地问:“大人真只要姐姐赔二十五两?”
  沈栀栀不乐意:“什么叫‘只要’?二十五两很多了啊。”
  “姐姐,”方月叹气:“姐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姐姐可知那珊瑚夔龙青砚值多少钱?”
  “值多少?”
  方月心情复杂地道出个数字:“至少一百两......黄金。”
  “黄金?”
  沈栀栀眼睛瞪直,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值这么多?”
  “那是锡兰使臣三年前送来的东西,我奉茶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方月说:“再说了,咱们大人是何等人物?书房里的东西皆是世间稀珍,几十两的贱物岂配摆在大人书房?”
  这么一说......有道理。
  但沈栀栀更想哭了!
  .
  虽然裴沅祯没让她赔那么多,可沈栀栀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背了笔巨债。
  任谁都难以接受。
  她一宿都睡不踏实,次日早早起床穿衣,径直去后院厨房找时菊诉苦。
  时菊听了,一脸同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沈栀栀恹巴巴地拿火钳戳灶孔:“我得还那么久呢。”
  “栀栀,”时菊说:“方月说得对,大人没让你赔黄金已经很好了。”
  沈栀栀点头:“我知道,可是......”
  “可是我今年十七了,”她说:“我原本想着等十八就赎身出府的。”
  时菊打趣她:“出府去嫁人?”
  “当然,难道当一辈子老姑娘?我早就想好了的,存够银钱就回村建大宅子,以后安安稳稳生活,再也不想当丫鬟了。”
  时菊笑。
  “时菊,”沈栀栀问她:“我还从未问过你呢,你我年纪相仿,就没想过以后赎身出府?”
  时菊摇头:“我家中弟弟病重,父母年迈,就指着我了。我若嫁人了,家里怎么办?”
  她说:“我在裴府当丫鬟挺好的,每月有两百文稍回家,我弟弟的病就能治,爹娘就能有饭吃。”
  不知怎么的,沈栀栀听了,心里些许酸楚。
  “罢了,”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我回去了,一会还得伺候午膳。”
  .
  人便是如此,发现有人比自己过得更惨,顿时就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比起时菊,沈栀栀觉得自己也不算太惨。
  她从后院厨房出来,越走越快,走到莲池桥上时,突然停住。
  “不就是还债吗!不就是白干两年吗!”沈栀栀叉腰,气沉丹田大喊了声:“我沈栀栀是不会放弃的!”
  大不了,重头再来!
  打定主意,沈栀栀说干就干,头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列了个生意单子。
  ――写家书;
  ――跑腿牵线;
  ――胭脂水粉;
  ――零嘴小食;
  ......
  一口气列了十数项,把她能想到挣钱的方式都给罗列出来,还誊录了许多份。
  大壮见了,惊讶问:“这么多事,你做得来吗?”
  沈栀栀踢着脚下的石子:“没办法,得努力还债呢。”
  她嘱咐:“大壮哥帮我给大家分一分,哦,可能有的不认字,你就给他们念一遍。”
  大壮哭笑不得:“好,栀栀妹妹去忙吧,我一会回号舍就跟大伙儿说。”
  “嗯。”
  得了大壮的应承,沈栀栀回了小院,没歇两口气,又挎着竹篮出门。
  方月忙问:“姐姐又要去哪?”
  “去后花园摘点花瓣。”
  她此前经过后花园时,见花坛里的蜀葵开得红艳艳。蜀葵是做胭脂最好的花瓣,她打算去摘些回来,做成胭脂后卖给储玉院的姑娘们。
  沈栀栀有捣鼓胭脂水粉的经验,手艺也好,她做的胭脂细腻柔和,比外头胭脂铺卖的毫不逊色。
  储玉院的姑娘有钱且爱打扮,但苦于不能出门,每回要买什么东西都是托人从外头带。
  因此,沈栀栀去储玉院卖胭脂,最是畅销不过。
  短短几日,仅卖胭脂就能挣上一两银子。
  这让沈栀栀越发地有干劲。
  只不过,令她忧愁的是――花坛里的蜀葵所剩不多了。
  .
  墨韵堂书房。
  安俊良跟裴沅祯汇报完事情后,不经意瞥了眼东边的博古架,目光顿了顿。
  那小婢女打碎珊瑚夔龙青砚的事他自然听说了,一同听说的还有裴沅祯让那婢女赔二十五两银子的事。
  安俊良好笑,他跟了裴沅祯快十年,竟不知裴沅祯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
  “你笑什么?”裴沅祯从邸报中抬眼。
  “没什么。”安俊良问:“大人真让那婢女赔钱?我听说那婢女都快哭了。”
  “你很闲?”裴沅祯语气凉凉。
  “不闲不闲。”安俊良说:“属下只是想起另一事。”
  “过几日,锡兰使臣便要来京,此次前来的还有锡兰王子。从三年前开始,大子胛兰就订立了友好盟约关系,大椎乃砍瘛⒋善骱屯币最受欢迎。”
  “锡兰国需求大,瓷器和铜币倒是还好,就是丝绸......”
  提起这个,安俊良无奈道:“去年‘改农种桑’试行了一年,但桑农养出来的桑蚕并不多。此前锡兰与我们签订了五十万匹丝绸买卖,如今丝绸数量远远供不上,不知大人可有计策。”
  “锡兰国土富饶,药材、珠宝繁多,每年与我们互通有无,这对国库来说是一笔丰厚的收益。只可惜......”安俊良叹气:“桑田跟不上,白白错失良机。”
  裴沅祯默了会,开口道:“届时在府上宴请锡兰王子,你派人好生准备。”
  “是。”安俊良出门。
  .
  七月中旬,锡兰使臣来访,裴沅祯在府上亲自接待。
  一顿觥筹交错后,众人相谈甚欢,也定下了今年的交易数额。
  席上,也不知是谁人起头,说裴首辅后花园稀珍之物奇多。尤其是蜀葵,乃从蜀州进贡而来,品种世间罕有。
  众人来了兴致,连带着锡兰使臣、吏部、户部以及礼部陪同的官员们浩浩荡荡起身。
  客人想赏花,裴沅祯也很给面子,领着众位官员信步而至。
  只是没想到......
  他望着花坛里光秃秃的蜀葵,有些错愕。
  安俊良低声问侍卫:“大人的蜀葵呢?”
  侍卫头皮发麻。
  蜀葵种了这么些年,花开了谢,谢了又开,也没见大人来赏花。
  结果今年兴致高昂,却被沈姑娘薅了个精光。
  他冷汗涔涔,回禀道:“大人,蜀葵都被沈姑娘摘了。”
  “摘了?”安俊良不可思议:“摘去做什么?”
  “做.....”侍卫小心翼翼看裴沅祯脸色:“听说是拿去做胭脂了。”
  “......”
  “......”
第19章
  明辉堂。
  裴沅祯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过了会,侍卫禀报:“大人,沈姑娘来了。”
  沈栀栀怂。
  这还是裴沅祯第一次派人找她,不知道是为何事,她站在门口踟蹰了会。
  “沈姑娘?”
  那厢,安俊良朝她招手,示意她进去。
  沈栀栀咽了咽喉咙,忙抬脚进门。
  “大人,”她福了福:“大人叫奴婢来有何吩咐?”
  裴沅祯像是没听见她说话,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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