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
李玄的脑海中闪过方才的对话,他看着手指轻揉下药带着微微颤抖的姑娘,睫毛微微发颤,尽管脸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但她大抵也是慌张的吧。
姜听说完之后,看着李玄伤痕累累的后背,莫说是带着□□的旖旎,心中的痛仿若蔓延开的涟漪,一层一层地荡开。
倏然,她的手腕被李玄骨节分明略带凉意的大手紧紧圈着,姜听疑惑地抬头看去。
李玄疲惫的眼中却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就算是身体疼痛,眼中的光亮却是丝毫不少,他精壮有力的胳膊一把便把她扯入怀中。
姜听挣扎着便要离开:“切莫撞上你伤口,李玄你快松开我。”
李玄却没有顺着她的意,他的手劲巨大,微微发烫的手臂圈着她细柳般的腰肢,使得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姜听的耳根却是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李玄上身□□,就算她上了许久的药,但也没有离得这般近。
李玄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着她手指上的白玉粉玺的指环,这还是他送她的。
只听他略带沙哑地声音,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敏敏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姜听听着他这般委屈的样子,心头一软,但嘴上仍是淡漠地说道:“与我道什么歉,毕竟你甚至爱这个寨子。”
李玄似是听到了姜听口中的淡淡酸意,他不仅笑出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今日我去县城之中,上次见你甚爱吃枣泥酥,便带了些回来。”
姜听看着手中的油纸包上还沾着一滴绯色的血液,她低眉掩去眼底的心疼。
她拨弄地打开纸包,枣泥酥竟是半分都没有碎,姜听也不知李玄是怎么做到的。
姜听倏然仰头,看着李玄明亮的眼中满是期待她的品尝,她随意地拿了一块塞到李玄的嘴中,又给自己尝了一块。
姜听靠在李玄的肩头,轻声说道:“很甜,是我这十来年吃过最甜的枣泥酥。”
姜听仍是想问一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但李玄这几日早出晚归还带着伤回来。
她却怎么都说不口了,心中却是涌出对黑风寨浓浓的嫉妒。
李玄的下颌骨蹭着她的头顶,沉声说道:“敏敏最多两个月,我便带你走。”
姜听的眼睛一亮,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李玄莫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李玄今日最后一次去黑市,之后只要能安然无恙地等到姜世子来落霞县剿匪,他去见姜闻一次,黑风寨的事情便可告一段落。
他便能回京去娶他心爱的姑娘。
“明日可想去县城?”李玄看着心情甚好的姜听,略带补偿地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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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听仍记得上次与李玄去县城酒楼,她只是随意的穿了一身衣服,李玄甚是不满,非要让她换上华丽些的。
今日她早早起身,择了一件分外娇嫩的衣裙,头戴一支金簪,手腕上带着李玄送她的一对银铃小镯,还有那枚白玉粉玺的指环。
她满怀期待地推开房门,李玄似是与她心意相通一般,也是穿了一件水蓝色丝绸长袍,头戴银冠,荷包和玉佩皆佩戴在腰间,他不知从何处搞来一把竹扇,若是忽略他泛白的唇色,当真就像去踏青的公子哥一般。
夏日的朝霞洒在他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只听李玄笑道:“夫人,今日想去何处?”
往常他们出去她都是以他夫人的名义,姜听今日却是听出了李玄口中的揶揄之意。
她搀着他的手臂,钻进马车中,一本正经地说道:“莫要胡闹了,快进来,我们走。”
今日驾车的人便是那日撞了她一下的陌生男子,姜听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位?”
听到未来的主母在问自己的名字,莫同立刻挺直腰背,一本正经地说道:“属下名唤莫同,今年二十有三,家中京城流云巷,祖籍济南府,未婚,一年能挣......”
莫同哇啦哇啦说了一堆,姜听什么都没听懂,脸上还是疑惑。
李玄看着他们,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到了落霞县,他们一行三人便径直地冲向了酒楼,莫同不愿打扰世子爷和姜大姑娘,便一人坐在了大厅之中。
“喂,你听说了没有?皇城派了一个小将军来除匪了!”
姜听的脚步一顿,她步伐愈发的缓慢。
“俺昨日才从府城回来,还遇见小将军的队伍了,听说姓姜。”
姜听的手指在一瞬间紧紧攥着李玄的胳膊,她仰头看着李玄满是疑惑的面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无事,方才踉跄了一步。”
李玄却以为姜听回忆起了自己的记忆,毕竟京城姓姜的高门大户只有一家,看着她从容的面庞,大抵还是失忆。
他在心中轻叹,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记得她是姜大姑娘,毕竟他可是她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李玄不禁笑出了声,但是倏然他又想到自己在议亲的几个流程之中都没有去英国公府。
完了完了,姜听一向严谨,若是她记起来,他莫是给了她不好的第一印象。
就在李玄还在内心思考过错时,姜听的心却是七上八下地跳个不行,她还专程选了一个临窗的包厢。
姜听面带审视地看着楼下的票号,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群。倏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中,这是哥哥的贴身侍卫!
姜听揉着自己的额头,偏过头,低声说道:“李玄关上窗户,我感觉头有些痛。”
心思分外大的李玄却没有察觉道姜听的不对,而姜听今日进膳也是分外的快,但家人寻过来这种事情又不能告诉李玄。
她看着桌子上的薄酒一饮而尽,眼神逐渐迷离道:“李玄,你一会抱我会家。”
李玄看着姜听今日不知怎么了,难不成还在生他的气,他看着姜听绯红的脸庞,迷离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玄心头一软,横抱起姜听,唤上莫同便要驾车回去。
而在远处票号门口的一个男子,仿若鹰眼一般盯着他们的方向。
定北侯的世子爷傅承宣怎么在此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女子,还未与他家大姑娘成亲,便已寻下外室,当真是纨绔子弟,道德败坏!
凌云看着那个女子的衣裙似是有些眼熟,他在心中暗暗猜道:“莫不是大姑娘?”
李玄看着怀中睡得分外熟的姜听,眼眶周围都是粉嫩的样子,扯着他的衣襟,心中的情绪一时之间无法抒发,蹭着外人不注意,悄悄轻吻上了她的眉间。
看着傅承宣满眼深情,还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吻姑娘。这个姑娘决计不是他家大姑娘,大姑娘性情淡然,一举一动皆是有礼有条,怎会允许傅承宣当街干这事。
凌云当即在心中给傅承宣记了一笔,待到几日后世子爷来了此处,他定要好好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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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府邸之中。
李屏亭衣着朴素地坐在交椅之上,微颤的手指却显示出了他的几分慌张。
“您请用茶。”
看着县令府邸的小厮还比他穿着好上几分,而桌面上的茶香已然不是他常喝的廉价茶叶可比的。
虽然是县令府一贯地待客之道,却给李屏亭这个没有见过市面的书生一记下马威。
“小老弟,今日可是带来我想要的东西了?”
大腹便便的王县令面带几分笑意走了进来。
随着房门吱呀之声关闭,李屏亭在见到来人之后,赶忙起身行礼,手指慌乱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有两块墨条长的铁碇。
楚国的铁器管理严苛,只有官府授权的铁匠铺才能打铁器,每家铁匠铺都有独属的刻章。
王伦看着面前的铁碇比姑娘的肌肤还要光滑三分,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他心道,只要有证据,他便能在京城巡察官来之前联合林匪寨把铁矿据为己有,这般大的功劳,若是待王爷登基之后,那他还不是一步登天!
若是抢不来,黑匪寨那群人也有了处死的证据,当真是妙啊。
王伦面色和善地拍了拍李屏亭的肩膀,叹道:“小老弟大义灭亲,当真是狠人,王某自是敬佩。”
第二十九章
李屏亭的娃娃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阴鸷, 他沉声说道:“王大人,还有半年我便要去参加府试,那我未来的户籍问题?若是一朝中举, 我一定是一个清白人家。”
王达自是知道他的野心,面色柔和地拍了拍李屏亭的肩膀,悄声说道:“自是没有问题, 决定是出自普通农户的清白身。但只能解决了你一个人的身份。”
李屏亭的眼睛猛然睁大,他手指紧攥成拳, 似是思虑许久,眼底闪过一狠毒,“当然, 我在黑风寨中没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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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听坐在兰婆婆的摇椅上, 面目表情愣愣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右手纤细手指却在不停地转动着左手上的白玉粉玺指环。
月桃嗑着瓜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身侧, 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两下, 疑惑地问道:“你们从县城回来之后, 你就总是坐在这里傻傻地发呆,莫不是遇到什么事?”
姜听眼睛微转, 轻柔地摇了摇头:“无事。”
看着姜听满脸都写满了疲惫, 但一句话都不说出来的样子, 月桃心中却是有了几分焦急, 她摸向姜听的额头,诧异道:“没有发热啊?你看起来比霜打的茄子还要蔫了几分。”
看到了自己兄长的贴身侍卫,这事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本来就是从家中逃出。她的父母会相互牵制, 根本不愿寻她, 唯有她嫡亲的哥哥会在知道消息之后, 骑着快马千里迢迢地从西北回来。
想到这里,姜听心尖涌上一抹难过。
月桃看着姜听这几日连吃饭都少了五分,心中下了决心之后,当即便放下手中的瓜子,扯着她的衣袖便要往外走。
“你松开我,我不想出去。”
“你这大家闺秀怎么愈发懒惰了,现在权当是陪我逛逛,我领你去摘果子吃。”
姜听看着月桃利落地拿上小竹篮,从门后取出一根半人高摘果子的棍子。
月桃仿若耍剑一般,伴随着树枝扫破空气的嗖嗖声,笑眯眯地说道:“真是一根好剑,你可拿好了,若是丢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姜听看着月桃生怕她跑了的样子,沉闷了许久的心情却难得好了几分,但若是哥哥发现了她藏身的寨子,她再也不会遇到这般好的人们了。
她看着月桃身上被太阳晒出的小麦色,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的样子,却是与京城病怏怏的贵女完全不同的。
“月桃,若是有一天周意的母亲又来接他回家怎办?”
站在半山腰上,姜听停下了脚步,遥看远处的小院,周意似是坐在院中看着手中的书册,手下还不知写些什么。
而月桃也看到了,她大喊道:“周意!周意!我在这里。”
姜听看着周意懵懵地抬头,却在看到月桃的那一刹,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他们相互挥手,尽管这样看起来很傻,但是月桃银铃般的笑容,有情人的浓浓的爱恋却是分外甜蜜。
只听月桃兴奋地应道:“若是周意被接走了,那我便去寻他。这事还值得思考吗?”
姜听心头的困惑一下子被月桃指点开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笑自己太傻了,怎么能不相信李玄呢?
“李大哥抱抱我!我也要吃!”
“不可以,不可以,是咪咪先来的。”
“哇!!!!”
绕过一片草地之后,孩童们嬉闹打架声还有李玄开怀的笑声,传到了姜听的耳中。
月桃高声喝道:“你们少摘些,给我们也留些。”
在开阔的空地上,有着一棵四人张开双臂才能环抱上的古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小甜果,还挂满了孩子们。
李玄脖子上坐着一个小姑娘,耍赖的孩子们抱着他的大腿,还有在草地上翻滚的小豆丁们。
暖阳晒在他们身上,李玄的眉眼都温和了三分,他回头望向她的那一刻,姜听觉得空气都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跳也随着他走来的脚步跳动得愈发快。
李玄放下孩子们,大步朝着姜听走来,恰好与月桃擦身而过,月桃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敏敏姐,这几日心情不佳,我且把她交给你了。”
难不成还在因为他受伤之事?
李玄还未说话,便听到铁花婶在远处大喊道:“玄子,帮婶子去地窖拿些地瓜,让雷子给捎到县城去,我家屏亭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姜听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李玄甚至都没有与她说话,都没有安慰她一声,便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姜听又想起了这几日心中所思,在李玄的心中,她是不是没有黑风寨重要?
她摩挲着手指上的戒环,低眉思索。
不过须臾,李玄挽起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满脸笑意地又回到了她身边。
姜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他领到了一处不会被人看到的大石头后面。
李玄面带疑惑,低声问道:“你近日怎么了?可是不开......”
姜听嘴唇未泯,温热的唇舌,一下子便贴到了李玄的薄唇之上,李玄心念一动,直接便把姜听抱了起来。
倏然腾空的感觉使得姜听紧紧地把双腿环在李玄精壮有力的腰肢上,李玄似是怕她摔落在地,双臂紧紧圈着她的腰肢,使得她可以虚坐在他身上。
空气都被他们的情-意燥热了几分。
姜听湿润的眼底满是爱意,凑到李玄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只爱这个寨子,不喜我了?”
李玄带着几分幽暗的眼眸一下便明亮了几分,他清亮的嗓音在她耳边如珠玉坠地般好听的声音,“我只会娶你为妻,难不成我要把寨子娶回家供着吗?”
李玄从岩石上采下一朵绯色的花朵,戴在姜听的鬓边,轻声诉说道:“我不知你心中为何不安,但是我却是说到做到,日后定会把你娶回家中,再在我们家中种上满院的绯红色的赤金山茶。”
姜听趴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心中的躁动与不安也变得沉稳了几分。
“好,我不喜欢用深色的家具,你以后买些明艳的,算了,你这般穷还是甚着点花。”
“唔,富养你一个应当是没问题。”
“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你能养得起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淡淡地谈论着他们的未来,小小的情意愈发浓厚。
过了许久,他们从山石后走出,月桃看着姜听满脸的红润和笑意,揶揄道:“看看我说什么,这山上的红果子可愈三千疾,看看你们敏敏姐脸红的样子。”
姜听轻哼一声,拄着棍子便径直地走了回去。
但好日子却过得分外的快。
入夜之后。
黑风寨隐藏的大门外,稀稀疏疏地传来了些许不同的声响,长箭极其快速划破风的声音在门前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