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微端是朵祥云,她笑着插在了沈枫眠的发上:“当真是跟天仙似的。”
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夫人家的郎君长得真俊,难得见这般贵气俊俏的郎君了。”老媪笑着要给他包起来。
沈枫眠淡笑道:“这就是婆婆笑话我了,我不过相貌平平。”
许意安应声接过她手中的簪子,给身旁的人带上:“我夫郎明明是最好看的了,这玉簪最衬你了,道的正是公子如玉不是?”
夜间的风微微的吹着,她眼眸中映出花灯晃荡的光影,还有眼前人的身影。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叫喊了一声,身旁的小孩们嬉笑打闹者,有的则是站在高处昂着头。
小孩们捂住了耳朵,期盼的望着上空。
沈枫眠亦抬头看去,就见天上炸开几朵璀璨的焰火。
陆陆续续的焰火飞至上空,在夜空中形成一道道银白与金黄相应的火光。
金色的烟火最是稀有,一般都是为归战胜归来的将军们庆功,或是为宫中的贵人们庆生。
许意安凑的他近了些,他一回头便看到那张朱唇一扇一合。
“什么?”沈枫眠问。
焰火好看极了,身边的几个孩子也跟着发出一声声赞叹。
许意安适时的出手为他遮在眼前:“小心有碎屑迷了眼。”
她没有说,沈枫眠也不再问,只看着天上璀璨的火光。
身旁小郎君的面庞被天上忽明忽暗的火光照着,显得美的有几分不真切,焰火映满了眼前人的眸子。
清晰的光芒渐渐划落,消失在夜空之中。
“小眠,岁岁平安。”许意安轻声道。
沈枫眠已许久未见过这般的焰火,上次还是母亲第一次带他出征前,先帝为祈福放了盛大的焰火。
现在虽不比当年,却也是好看的紧的。
“怎样,小眠喜不喜欢?”许意安的笑脸晃了他的眼。
只有母父才会叫他小眠,沈家落寞后,他便好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他耳尖难得的有些泛红,对于她的话却不应声。
焰火大都用在战场上,极少会有王公贵族用来观赏。
江南虽盛产焰火,却也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公子出手如此阔绰,竟大手笔的买下如此多的焰火,他也跟着看了个尽兴。
看他迟迟不应声,许意宁朝着他挤了挤眼道:“这可是阿姊费了好大劲才买来的,姐夫若是不喜可就寒了人的心了。”
许意安花大价钱买来的焰火,专程给他买的?
沈枫眠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对上许意安随即呆了一会瞬,这才缓缓开口道:“喜欢。”
看见许意安笑得是心满意足,一旁的许意宁暗暗地撇了撇嘴。
她最是不解自家皇姐这般做派的了,真要是喜欢沈枫眠,何故这般弯弯绕绕。
再如何,她的皇姐也是万人之上的女皇。
人都进宫了,他还能怎样不成,时间久了不也跟宫里争宠的那帮男子一个样。
偏皇姐不这么想,她现在哪里像是个一国女皇。
男子而已,随意打发便是了,何至于这么费尽心机的讨好。
眼下还要她陪着逢场作戏,她这皇姐夫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碰上皇姐这般好的妻主。
真要是放别人家,估计也就是随意打发打发了,可没几人像她皇姐这么长情。
老媪朝着沈枫眠笑了笑:“郎君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妻主可是提着灯笼都难寻。”
哪家的妻主会为了讨夫郎开心,专程花千两去买焰火。
这等不能吃又贵的要命的东西被放到天上,也只绚烂那么一瞬,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沈枫眠抿了抿嘴,并不否认她的话。
许意安待他确实上心,可她当真是他的良人吗?
来不及多想,许意安握着他的手一紧,沈枫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极其普通,带着帷帽的男子。
男子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要事一般,转身就进了一个小巷。
他本不会引起人们的视线,可沈枫眠看得清楚,男子走路的姿势与其他人有些差别。
不似江南人的弱柳扶风,也寻常男子的步子。
西凉有规矩,但凡下过天牢的人,不论是何原因,都会先受一番炮烙之刑。
下过天牢的人大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么是犯了滔天大罪的皇亲国戚,要么就是涉及朝堂之事的重臣。
而所为炮烙之刑,便是留给罪犯的耻辱。
西凉为了分辨入过天牢之要犯,会在罪犯的脚底以火炮烙上烙印。
若是说眼前的男子是成莫枝韩,脚底被烙了炮印,如此姿势倒也解释的通了。
白芷留了钱袋子便上前追过去,沈枫眠本也要跟上,却被许意安拽了回来。
“别露面。”许意安沉声道。
现在两人还不可出面,照理说江南是没有什么相熟之人,可却不能不提防着些。
要是被有心人看了去,朝堂那边,或是说他们那位太凤君就要动手了。
沈枫眠眉心微微的蹩着。
涉及到碧波人与他母亲当年一事,他不能完全冷静下来。
唯有捉拿到成莫枝韩,才或许能得知一些他母亲当年的消息。
他怎么能干等,着实让人心焦。
许意安看起来倒是镇定自若,像是对此事极有把握一般,悠闲地点了一壶甜蔗茶。
这家露天的小茶馆文人墨客偏多,所谈政事亦是偏多。
店主只上一盘切好的甜蔗与茶叶,将一小撮茶叶放在被炭火炙烤的滋滋作响的甜蔗片上。
江南人素来讲究,过得惬意,哪怕喝茶也是如此精致。
红茶隔着甜蔗被炙烤,汲取了甜蔗清甜的汁水,后才被店主一股脑的倒进茶壶中。
沸水冲进去的一瞬,一阵水雾气弥漫开来,冲泡出橙亮的茶汤。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西凉的圣宴将军,再如何不检点,太凤君也是不可小瞧他的。”隔壁桌的女子道。
沈枫眠斟茶的手微微一顿,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见他如此,许意安心中也有了些怒气。
一书生面的女子收起了折扇,低声道:“姐姐们可知晓那分明是有内幕的……”
这帮刁民最是会捕风捉影的嚼舌根了,她的凤君哪里有不检点,不检点的分明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凤君。
见着身旁的几人都好奇地催促她,女子笑道:“我家中阿姊曾是沈老将军的部下,她与我说,圣宴将军本就是心悦陛下,却在征战之时就失了清白。”
“陛下将他纳入宫中,分明是看在他已故亡母的份上,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书生哀叹的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感叹沈枫眠的命运。
可谁都听的出来,她的语气中分明是带了嘲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竟是如此……”身旁几人应和道。
“且不说严小侯女如何,若是我知晓自家夫郎心中还有别的女子,随意出门使得身子也不干净了,我哪里会这么善罢甘休?”那人还在继续说。
沈枫眠脸色差极了。
他有些不安的看向许意安,后者却一脸淡然。
桌下的手在袖口中缓缓收紧,他垂下了眼帘。
许意安哪里有半分在乎他的意思,这等对他毫不在意之人,哪里又算得上是良人。
她不在乎他,他的名声如何与许意安也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许是本就没有拿他当一回事吧,可若是这么说,先前的种种又作何解释?
沈枫眠只觉得心中杂乱不堪。
不知自什么时候起,许意安的一言一行总是能左右他的情绪了。
身后的一群女子还在交谈,说的话满是污秽不堪,越发的难以入耳。
许意安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压了压脸上的半张面具,起身朝那群人走去。
见着来人,那边相谈甚欢的几人登时不再言语。
书生面的女子她这般打断,脸上十分不悦:“这位夫人可有什么事?”
“我听着几位姑娘对当朝的凤君是极其不满呢。”许意安唇角微扬,语气中让人听不出喜怒。
听她这般问,书生满不在乎的撇着嘴道:“怎么,夫人可也是看不惯那等男子?”
她张口闭口的便是这等男子,周围几桌不知是哪家的郎君,闻言也不悦地转过了脸。
“我倒是不知姑娘口中说的是哪等男子。”许意安朱唇微启,端的是漫不经心。
周边都是些大人物的家眷,她一介小小书生哪里敢造次。
察觉到那几个男子不善的目光,小书生这便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凤君那等不知廉耻……”
她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到一阵掌风朝她袭来。
她身边的几个同僚只看到眼前戴着面罩的女子抬了抬手,还未见她如何出手,就听哐啷一声,白面书生应声倒在一旁。
几个书生哗然:“你怎的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
从长板凳重重的摔在地上,白面书生咬着牙厉声叫骂:“你可知我阿姊是谁,竟敢对我大打出手,只怕你今日没有命回家了!”
面对她的威胁,许意安眉头微挑:“你阿姊又是谁?”
“我阿姊乃江州知府,那可是女皇来了都得脱层皮的地方。”白面书生倒在地上还叫嚣着。
江州知府最是贪财,搜刮江南民脂民膏最是有一手。
“本官倒是不知,这江南何时由你们做主了。”许意安声音中带了几分凉意。
听她自称本官,已合作书生登时都变了脸色。
在江南能自称本官的人,必然是官位极高,除了县令与知府,又还能有谁如此自称?
许意安不管他们心中如何做想,对着白芷道:“你可听得清楚,这些人妄议朝政,暗地辱骂当朝凤君,这一项一项的罪名可都是不准落下的。”
“你到底想如何?”那书生已然有些起不得身,强撑着身子问道。
许意安笑意更深:“自当是按律法处置。”
茶肆老板见状缩在了柜子后面。
谁能想到,几人不过是喝了酒,来茶肆讨些茶水喝解解酒意,却因着者无心的一句话获了牢狱之灾。
不理会那边的叫骂与哭求,许意安拉起沈枫眠的手:“还不走等什么?”
沈枫眠未察觉到自己上扬的唇角,轻声道:“不喝茶了?”
“你还喝的下去吗?”许意安反问。
不顾他如何作想,许意安扯着人出了茶肆。
流苏那边许是不大顺利,这都过了多长时间,却还不见她回来。
照理说这个时辰是该将人捉回来的了。
沈枫眠面上也有了些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成莫枝韩难得冒头,可他最是清楚碧波国人的阴险与狡诈,流苏即使是许意安身边的暗卫,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安心,不会有事的。”许意安话虽如此,神情却也是带了凝重。
宠侍已被人送回了府,许意宁身旁又换了个美侍,如今正被突如其来的夜雨惊得缩在她怀中。
霖王府上娇夫美侍众多,换来换去也不稀奇,可见这这人的样貌之时,沈枫眠微微怔愣了一瞬。
他总记着这人有些眼熟,却迟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眼前美侍的脸与印象中那张脸重合,沈枫眠脸色微微发白。
第32章 喜欢她的小侍?
沈枫眠不知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许意宁怀中的美侍与自己印象中碧波王女的侍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何止是几分。
察觉到沈枫眠怔怔的目光,许意宁怀中的宠侍瑟缩了一下, 娇滴滴的缩在她的怀中。
“皇姐夫许是喜欢极了臣妹的小侍。”许意宁轻声笑道。
许意安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听着许意宁这般说道, 也抬头打量。
“没准,霖王的美侍还与本殿是熟识。”沈枫眠笑意不达眼底。
“哦?”许意宁搂的美侍紧了紧,“臣妹这小侍也是出游救来的,原来皇姐夫也是见过的, 何等的缘分。”
听她这般说, 倒像是承认了此事。
许意宁倒是个不讲究的, 他与碧波国交战多年, 知晓碧波王女荒淫成性, 当年最是宠爱这个小侍, 甚至是带去战场。
西凉最是注重男子的名声, 这般的男子她依旧笑纳, 可见丝毫没有将家国仇恨放在心上。
沈枫眠面上依旧是眸色淡淡,状似不经意的扫了许意安一眼, 就见她看着眼前的小侍出了神。
那小侍长的是有几分姿色。
毕竟是碧波国人,眉眼比中原人更加魅惑, 算得上是风情万种。
可许意安哪至于看得入迷成这个样子。
“颖儿是个可怜的,早些时在碧波王女手中受尽了凌虐, 也是遇上了皇妹才得以逃出生天。”许意安同情地叹了口气, “若是皇妹没有把他带回西凉, 此人便是饿死在逃亡的路上了。”
沈枫眠轻笑一声:“原来陛下对此事也是知晓的不少。”
许意安怕是被那貌美如花的小侍勾走了心魄, 竟任由霖王这般荒唐, 还帮着那小侍说话。
西凉不论男女老少, 都是最会耍心思的,都是一群坏种。
西凉碧波两国一直势同水火,此刻已是剑拔弩张,如今若是百姓知晓,许意宁纳了个碧波王女玩剩下的小侍,不知又作何感想。
许意宁手滑到了小侍的腰间,不安分地揉捏着怀中人柔软的腰肢:“皇姐自是知晓的,当初为保住颖儿,将他带入宫中住了些时日。”
沈枫眠眉头微挑,瞥了身旁的许意安一眼。
历朝历代以来,一夫侍二妻的荒淫之事并不少见,皇家的腌臜之事更是见不得光。
前朝还有对皇姐皇妹,共同玩弄一个小倌儿将人至死的事,曾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
虽是不稀奇,但是若是想到此人是许意安,他就难言恶心。
许意安还盯着霖王怀中的颖儿看,到底是没有说些什么。
成莫枝韩与颖儿皆是那穿着暴.露的西域男子,原来许意安竟是喜欢这个等上不得台面的狐媚货色。
想着许意安与这般蛇蝎心肠又狐媚的男子卿卿我我,沈枫眠脸色愈发的难看,胃里亦是一阵翻江倒海:“陛下最是心善,既是如此,待大局将定,臣侍也该着退下这个位置了。”
四周的气氛在这一瞬间都像是凝结了,许意宁脸上的笑意僵住,转头看向许意安。
“你怎会如此想,为何又不肯坐在这个位子上?”许意安一个头两个大,沈枫眠的脾气发的没来由,她实在不知他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陛下当日本就是迫不得已,大局稳定后,还是将凤君之位留给心仪的男子吧。”沈枫眠那双凤眸之中满是凉薄,所说之话也是令她心底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