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走近, 欠身,小心地拾起棉被, 轻轻盖回到她身上。
俯下身才注意到,她白皙美丽的睡颜上, 竟是眉头耸起。
昨日……昨日的事情竟如此触动她, 竟连觉都不能安睡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 轻轻抬手, 触到她眉心, 一碰到她柔软的眉毛, 他顿觉一阵痒自指尖直抵心肺。
吞了下口水,手上略用少许力道,去抚平她的眉宇。
视线往下探去,经过她小巧的鼻头,落到红润的唇瓣上,他又是喉结一滚。
那么小。却又那么诱人。
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余光很快注意到她因为呼吸而轻轻起伏的胸口,想到昨日冲动之下做出的不端举止,不禁一阵脸热。
但却挪不开眼了。
光是隔着衣料就那么软。他似乎透过被子看到了,雪白,圆润。
不一会儿,他但觉周身潮热,乱了呼吸。
蓦地,赵意南脸上乍现惊异之色,口中呓语不断,隐隐约约在叫“小姑”,似乎梦到了赵如月。
他忙扑过去,俯下身,轻拍她肩膀柔声安抚,可是她似乎陷入了梦魇,表情十分痛苦,怎么喊都喊不醒。
他便绕过身,坐在床头,扶她起身,让她靠在在自己臂弯,轻轻摇晃。
“南儿,醒醒。南儿……”
唤了几次,赵意南总算醒转。
一看见谢邈的脸,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想到发生了那样龌龊的事情,还被赵如月逮了个正着,她霎时哭着,猛推谢邈。
“你走开——”
见她还是如此厌恶自己,谢邈轻轻叹了口气,松了手,无奈地朝门口走去。
赵意南支着身子,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完好,四下里一看,并不见赵如月人影,这才意识到方才不过是她一场噩梦。
定下神,捂上自己脸颊,犹觉热烫。
城中□□如何了?小姑可安好?皇兄他,他可也安然无恙?如今不再被婚事困扰,她和谢邈之间又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她莫名地思念这些血亲。
思索之下,穿戴好,鼓起勇气去了谢邈房中,向他提出回京。
谢邈二话不说答应。
出了客栈,取回他的坐骑,赵意南仍是垂首不与他有视线接触,低声提议:“你去租辆马车来……”
谢邈哪能不懂她意思。
每每他想要靠近一些,小姑娘便十分防备地后退几分,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他只怪自己一时醋意上头,犯了大错,惹得她如今这般疏远他。但他撒了个谎。
“银子用光了。”
见她面露疑色,噘着嘴像是有些微怒,却又不说话,他很快柔声哄道:“你独自骑马,我为你牵绳。”
这一牵,便是一上午。
谢邈长身玉立,牵马信步走在前面,赵意南坐在马上摇摇晃晃,跟在他身后。
一上午过去,牵马的人未曾抱怨,倒是她很快坐不住了,每隔一会儿便挪动一下位置,因为她的屁股已经坐麻了。
照这个速度,回京恐怕得花上三五天。就算他不嫌累,她却如何能忍?
“你上来吧。”她把目光从谢邈修长静默的背影上收回,落到马鞍上,小声道。
谢邈连脚步都未曾停下:“男女有别,不敢轻薄了公主。”
“昨日……”她急声开口,随即沉下嗓子,嘟囔:“昨日为何不曾见你这般有礼。”
“臣知错了,故而不敢与公主同乘一骑。”
赵意南无语,遂不再劝他。
又走了一程,她腹中饥饿,更觉得如此走法过于缓慢。
“你快上马,否则,”她咬唇,心一横,“我自己一人骑马回京了!”
“公主可认得路?”
“……”
真是悔恨,一开始就不该上他的马,跟他出城!
可是如今既已在马上,荒郊野地,人烟罕至,她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原谅你了。”
权当是肉碰肉罢了!
听她这么说,谢邈当即不再多说一个字,迅速转身,翻身上马。
男子气概滚滚而来,很快将她笼罩其中,她不由得瑟缩起身子,更显娇小可欺。
谢邈转眼伸手,绕过她身侧,牢牢牵住缰绳,侧首在她脸侧低声道:“多谢公主怜惜。”
明明他并未碰到她分毫,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双手紧紧按住扶手,把身子往前倾了又倾。
“谁怜惜你了。”
不过是想快点回京,再不见你!
谢邈在她身后轻嗤一声,随即一甩缰绳,身下白马瞬间扬起前蹄,向前冲去。
赵意南的身子不听话地一个劲儿后仰,后背很快又贴到谢邈胸膛上,颠簸之下,与他频频相撞。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快要起火了。
当日在他房中谎称他轻薄了她,那番话不过是一时兴起,亏她还曾因为污蔑他而心生愧疚。谁曾想,竟然让她一语道破,世人果然都误会了,摄政王根本就不是传闻中那般高风亮节。
不近女色?呵。
“耳朵为何这么红?”谢邈的嗓音自脸侧传来,她的心险些跳出胸腔。
不知为何,自从昨日被他强吻之后,再听到他的声音,她总是觉得耳朵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脑中总会浮现出与他唇齿交缠的画面。她霎时伸出一只手,抱紧了连绵起伏的胸口。
不多时,他们又经过来时那座木屋。
谢邈驻马,看着怀中不安的少女,从容解释:
“先吃点东西,吃饱了,今晚便送你回府。”
*
这一次,木屋中竟然有客人。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商贩,戴着僕头,一张脸看上去饱经沧桑。
期初赵意南并未在意,只是在院中逗弄兔子。后来,那商贩用完饭,跟店家告了辞,走到院中一个独轮车旁,推上车就准备离开。
车子从赵意南身旁经过,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墨香,抬头去看,才发现他的独轮车里堆着满满一车的旧书。
霎时来了兴趣,起身跟他搭讪。
“大伯,您推这么一车书,是要去何处呀?”
商贩见她衣着不俗,看着不像农女,立即回道:“去镇上啊。老伯这里有很多话本,小姑娘要不要看看?”
赵意南喜笑颜开,让他停了车,就开始一顿翻找。
谢邈做好饭,来喊她时,她指着地上一堆泛黄的话本子,说道:
“付钱!”
虽然她的语气已经不如先前那般亲昵,但能主动跟他说话,他自然十分欣喜。毫不犹豫付过钱,商贩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堆书摞地小山似的高,约摸得有四五十册,都是她爱看的奇闻怪志。问店家要来一个小麻袋,正往里装,谢邈忙走过来,跟她说:
“我来收拾,你去净手,准备吃饭。”
谢邈细心地拿起书,仔细检查过每一本,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不适宜她看的内容,这才放进麻袋,整整齐齐摞好。
蓦地,他落在手中书册上的视线变得警觉起来。
手中这册小书,由北夷国文字写成,里面几行内容让他想起了前日里,京城那起扒.衣案。
红蛇图腾,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
莫非那伙人要找的人便是,赵意南?
他霎时合上书,封面上却又是正楷字体,书名《北夷巫志》。
迅速往院子里看去,小姑娘正专注地在逗兔子,他便趁她不注意,将此书藏入袖中。
店家不知是怕了谢邈,还是对赵意南的恩惠心存感激,在谢邈掏出荷包要付银两时,他拒不接受。
“二位客官,甭客气了。一点米水,不值几个钱的!”
在他的憨笑声中,赵意南和谢邈离开了木屋,重新走上了回京之路。
剩下的路并不遥远,只是这一次,经过那条河时,赵意南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跃过去,谢邈便去找桥索,这花了一些时辰。
不过好在最终找到了一座独木桥,过河之后,他们一路疾驰,赶在天黑之前顺利抵达了城门。
一进城门,赵意南便提出下马,独自回府。
谢邈自然不依,挽着缰绳不放,将她圈在怀里,“天色已晚,我送你到府门便走。”
赵意南一个字都未回,唤来一个城门守卫。
“给本公主找辆马车。”
守卫小心地抬眼,这俩人的身份他如何不知?不过面对摄政王冷峻的视线,他最终没敢答应赵意南的请求。
国字脸一看到谢邈的白马,很快认出了他,连滚带爬跑下城楼,他甚至都不曾听清连赵意南的话,远远地跑过来时便满口答应。
走过来,踹了守卫一脚:“愣着作甚,还不赶快照办!”
赵意南看着国字脸,对他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远远看见马车牵来,赵意南推开谢邈,动作迅速跳下马,一骨碌钻了进去,甚至都忘了拿走拴在马鞍上的兔子。
防止谢邈厚脸皮,她又探出脑袋,指定牵马的守卫为她驾车。
全程连一个多余的白眼都不给谢邈一个。
不过谢邈自知有过,除了暗自悔恨,也别无他法。他骑马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直把赵意南送回府,看到她平安进门,这才调转马头,回了王府。
侍从从他手中接过缰绳,看到马鞍上悬挂的兔笼,讶异地问:“王爷,这兔子……”
“好生看管。”说完这句,他径直走向后院。
不知不觉走进卧房,下人恰好在屋中打扫。
他指着床榻,叹了口气:“床上的东西,一应全换了。”
若是再闻着她的气味,整日想些不着边际的,指不定下次还会做出何等孟浪的事情来。
换完床褥,他仍觉得脑中满是赵意南的音容笑貌,又去了净室,在冷水里泡了整整半个时辰。
大脑总算渐渐空白,他拖着凉透的身子,拿上那本《北夷巫志》去了书房。
找到记载红蛇图腾的那一页,飞快地看完,霎时瞳孔放大,随即又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再读了一遍。
若真是她……
他不禁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谢邈,你不近女色二十多年,都是装的。你骨子里,不过是个无耻下流的色中饿鬼。也许,这便是你的报应吧。
作者有话说:
忏悔吧你小子……天天脑袋瓜里想啥呢
第35章
自宫变后, 林归一直住在赵意南的府邸。
那日,起先她听到外面暴.乱频发,十分担忧赵意南的处境, 很快,便在府里看到了霍刚。
霍刚一身银甲, 手持长刀,浑身是血冲进府里,正好遇到在院中焦急顾盼的她。
“林小姐?”霍刚见她出现,很是讶异, 随即他便想起, 是赵意南将她救回, “你没事吧?”
林归摇头。
不论他问的是前几日被顾机强行买走, 还是当日暴.乱, 她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他, 这一身的鲜血, 简直令她触目惊心。
蹙起眉头, 问他:“你……”
霍刚一笑,回答了走上前来询问指示的手下几个问题, 随即看向她。
“这点小伤,林小姐不必忧心。”
他告诉林归, 赵意南此时大抵已经顺利出城,过几日等城中暴.乱平息, 他便会出城, 亲自接她回府。
林归这才从他口中得知今日一切真相。沈家造反, 摄政王早有预料, 一早替赵意南想好了退路。
她在府上这些日子, 霍刚每日都来探望。
一来是看在赵意南面上, 二来,他本就是热心肠,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家,很轻易便勾起了他的怜惜之情。
这日,他下值路上,给她带来几样点心。
来到她房门外,叩门许久,却不见她应声。他满腹狐疑,转身欲走,却隐约听见屋中传来啜泣之声。
他霎时推门而入,将点心往桌上一扔,飞奔到內间。
林归正脸色惨白躺在榻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口中呻.吟不断。
“你怎的了?”他伸出手,却不知道如何安抚。
林归蹙着眉头,嗓音极为虚弱,“水……热水……”
霍刚慌忙转身,从外间的火炉上拎起茶壶,倒了一碗滚烫的茶水端到床前。
放下茶碗,他便在床头坐下,去扶她起身,然后将茶碗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他一面喂她喝茶,一面往她脸上看,只见她脸上一层细汗打湿了头发,昔日水润的红唇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粉。
因为在睡觉,林归只着一间单薄的寝衣,隔着衣料,霍刚只觉得手掌下,女子的身板脆弱极了。
他心中那份普通的热情,顿时发生了强烈的转变,变成了一种旺盛的保护欲。
耐心地将人服侍妥帖,待她重新睡下,他守在她床前,默默呆了半晌,这才放心离开。
翌日,他再来的时候,林归已经好多了。她穿着整齐,正在廊下看琴谱。
霍刚偷偷跑过去,躲在她身后,悄悄观察她半晌,她都未曾察觉。
许久,他耐不住,便干咳两声。
林归惊呼一声,手中琴谱滑落在地,转身一看竟是他,这才恢复了平和的神态。
霍刚纵身一跃,翻进廊下,捡起琴谱,拿到手里装模作样翻了翻,问她:
“天都快黑了,这么认真?”
林归低头,莞尔一笑:“业精于勤,荒于嬉。”
随即,她脸上浮起两片红云,道:“昨日……多谢。”
昨日被他看到病态,还劳烦他近身服侍,今日清醒后,她十分不好意思。
霍刚却大咧咧一笑,回道:“谢啥,举手之劳。”
之后,两人几乎一齐开口。
霍刚:“吃饭了吗?”
林归:“可用过膳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阵羞赧。
短暂地沉默过后,霍刚先开口:“我买了烧饼,你让厨房的人做几个菜,我们一起吃吧?”
林归颔首,扶着额头,才起身,又眉头一蹙,跌坐下去。
霍刚忙伸手扶住她,关切道:“没事吧?”
林归不住摆首,霍刚却不依不饶,扶着她进屋坐下后,即刻让侍婢唤来了府医。
“林姑娘这是气虚所致,待我开两副补气血的方子,喝上一个礼拜,便可大好了。”
府医也是女的,因为霍刚在,她的话说的十分含糊,但是林归和她都互相明白彼此的意思。
临了,府医背上药箱走到门口,转头掩门时,往霍刚身上点了一眼,随即朝林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归羞涩地垂头避开她的笑容,待她离开后,正要起身吩咐侍婢传菜,忽然听见赵意南的声音自院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