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生病让康熙着实有点力不从心，夜深人静时，他都惶恐自己会死，可他还没有活够！
且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噶尔丹没有逮住，喀尔喀还没有完全纳入大清版图，还没有还击罗刹鬼…………
且太子还没有成婚，那么多孩子还没有长大。他不愿意他的孩子们走他的路，孤儿寡母还不知道大清会不会改朝换代？
一路上这些事情压在他的心里几乎成了心病，他想活下去，长久的活下去！
至于臣民所说的万岁，他从来不相信，可是也不能还不到四十就驾崩吧，老天爷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虽然太医把脉说他身体很康健，吃了药后很快就能好，后来也的确如此，到了京城他基本上好了。
可心里仍旧沉甸甸的，以至于回到宫中他还提不起来劲，谁也不想见。
正好听说外面非常热闹，他更是懒得出去，他就在乾清宫看谁是魑魅魍魉。
只是偌大的宫殿还是有些让人寂寞，他很快想起了他的开心果，于是就让李德全把小十二带过来。
小十二果然是他的开心源泉，一来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如果能活到九十八，他就满足了。
安如眯着眼睛装作使劲想的样子，然后不好意思道：“皇阿玛，小十二其他忘记了，就记得白胡子老爷爷他说皇阿玛能活九十八岁。”
康熙顿时高兴了，都说小孩子的眼睛亮，能够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且他们从来不说谎，那说明仙人是想通过小十二的嘴告诉他吗？
那他就放心了！
他抱着小十二高兴得举高高，道：“小十二，你真是朕的福星！”
安如吓得闭上眼睛尖叫：她恐高，尤其是抛高，求一定接住她！
好一会康熙才把她放下来，嘱咐她，道：“小十二，九十八这件事只有朕和你知道，不要告诉别人哦，不然白胡子爷爷该不高兴了。”
康熙虽然高兴他能活到九十八，可是他知道这神仙肯定低调，要不然怎么入小十二的梦，不找他呢？
如果他大肆宣扬，神仙一个不高兴，收回了他的福气怎么办？
再者有些坏人知道了可能会找小十二麻烦，小十二如今六岁都未过，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安如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编造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就想要不要和康熙说下别高兴得说得人尽皆知，不然到时候如果活不到九十八，肯定有人找她麻烦！
当然她也不怕，主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说得太全面了，帝王会不会起疑心？毕竟一个四岁小孩子做梦能记得这么全面？
最终她决定留白一部分上康熙脑补，幸好她赌对了！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皇阿玛，好像白胡子爷爷是嘱咐过小十二只能告诉皇阿玛。”
随即沮丧道：“皇阿玛，小十二是不是不聪明，都记不住白胡子爷爷的话。”
康熙摸摸她的头，慈爱道：“朕的小十二聪明着呢！只不过你还小，不记得很正常，放心，有皇阿玛呢，皇阿玛给你查漏补缺。”
门外只有李德全伺候，量他也不敢胡乱说。
这也说明他猜对了！真好，他能够活九十八！虽然可能只是一个梦，可他会努力的，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他活得久点。
安如拉着他的手，使劲点头，道：“嗯，皇阿玛真好！”
康熙看着他的笑颜，想到什么，调/笑道：“小十二，朕怎么听说你想要十个额驸？”
安如：………果然不经过第一手的话传着传着就变了样。
她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疑惑道：“皇阿玛，女儿可以有十个额驸？”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康熙一哽，他没说！不对，他说了但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对面的小人儿明显不懂。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一会，最后还是康熙先败下阵来，道：“算了，这话题过！”
别过，过不了！
安如继续懵懂道：“那皇阿玛，女儿到底可以有几个额驸？”
康熙只能道：“一个可以吗？太多……身体容易不好。”
这丫头怎么这么出格啊？哪学的？难道是白晋他们教的？下次他要去听听了。
听到他的话，安如立即掰着手指头，道：“可皇阿玛好多娘娘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额娘、宜妃娘娘、五姐姐额娘、六姐姐额娘……”
然后摇摇双手道：“小十二两只手都数不完。”
康熙一把抓住她的手，道：“这不一样！”
安如无辜道：“怎么不一样啊，皇阿玛？”
康熙终于体会到那天阿哥们的心情了，还真没有办法解释，他含糊道：“你还小，现在皇阿玛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安如才不放过他呢，她叹了一口气道：“上次大嫂也这么说，你们大人是不是在糊弄小十二？”
康熙受不了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小十二你以后选你自己喜欢的额驸吧。”
第27章
看着安如要开口, 康熙抢先道：“只能选一个。”
如果额驸去世了才能选第二个，当然这话不能告诉小机灵鬼，要不然又要问东问西了。
他觉得不能继续这种危险的话题了, 于是果断道：“小十二，朕来教你算术。”
说完上炕, 李德全立即很有眼力劲地搬来炕桌。
安如凑过去一看, 立即睁大了眼睛，这个炕桌面嵌三块可以装卸的银板，银板上刻有各种数学、比重表。桌内膛有七个大小不等的格子，用于存放计算和绘图用的工具。
她凑近仔细一看，还有“开平方”及“求圆半径”、“分厘尺”等,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国宝楠木镶银刻比例表炕桌吗？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康熙见状, 乐呵呵问道：“看到着有什么感想？”
是不是立刻喜欢上算术了？
安如脱口而出：“真值钱！”
康熙：…………
他黑着脸咬着后槽牙道：“朕看你钻到钱眼去了，赶快滚过来上课！”
安如：………哎, 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她说的是实话啊。不过为什么要四岁的她学数学？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康熙不觉得残忍, 他冷酷道：“小十二，你不光要学, 每天课程结束后, 朕还要考你, 不合格就只准吃青菜。”
安如秒怂, 她一把抱住康熙的手臂, 唱念俱佳道：“皇阿玛，小十二不能没有肉啊！”
康熙一把把她提到炕上，指着炕桌, 面无表情道：“那就好好学！”
乾清宫父女俩其乐融融, 宫外四阿哥陡然发现自己成了香饽饽。
先是大臣们见他笑盈盈的, 后有兄弟们的宴席。
然后这日太子又找到他叙说兄弟之情, 间或讲古，从康熙到裕亲王福全、恭亲王长宁等，东拉西扯。
四阿哥仔细听着，心里却在疑惑：太子不是很忙吗？今天怎么有空和他聊天？
不过他反正有空，就听着吧，如果他有目的，总会说出来了。
果然没有一会，太子叹了一口气道：“老四，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善言辞。”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四阿哥耿直道：“请太子殿下指点。”
太子：………四弟怎么这么木讷？要不是确实有能力，他压根不想理他了。
他只好点明道：“裕亲王曾经对皇阿玛说愿为贤王，自此以后皇阿玛就对裕亲王全心信任，恩宠有加，以后史书上定是一段佳话。”
“孤也很是羡慕这种君臣相宜、兄弟齐心的情谊，不知四弟你可愿意做孤的裕亲王？”
四阿哥心里一咯噔：太子这么飘了？这是他能说的话吗？
他立即拱手道：“太子殿下慎言，爵位诰封只有皇阿玛才能册封。”
太子被噎了一下：………这个是重点吗？算了，懒得和一个木头说了。
他不耐烦道：“孤说错话了，但是孤的意思你不懂吗？”
四阿哥才不怕他，严肃认真道：“太子殿下，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还请太子殿下谨言慎行。”
顿了顿，才道：“臣弟谨遵皇阿玛圣旨和太子殿下谕令，太子殿下尽管吩咐，臣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子：………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可是说再多他又怕他出口规矩的，听得他耳朵要起茧。
他勉强笑道：“好，好，四弟说得好，希望以后四弟只把孤当兄长，别当太子，孤也想有亲近可以交托后背的兄弟啊，四弟，你明白吗？”
四阿哥垂头恭敬道：“臣弟明白，臣弟谢太子殿下信任，臣弟一定会兢兢业业为太子殿下办差，鞠躬尽瘁，请殿下放心。”
真把他当傻子了？一边说着兄弟情谊，一边高高在上的自称孤，逼迫他表忠心，呵呵，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反正他兄弟多的很。
太子深吸一口气：他就是找罪受，四弟一直都是这样板正、不知变通的样子，对谁都是一个态度，谁能拉拢得过去？
反正只要他是太子，未来登基为帝，四弟就会老老实实地给他办事，而四弟的能力要是用好了，那就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为他冲锋陷阵，他何必非要逼他表态，把他推到老大那边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皇阿玛看穿老大沽名钓誉、觊觎帝位的本性，最好把他圈禁了，免得总和他作对。
说起老大，他想起他和小十二关系很好，会不会老四已经投靠老大了？
他不动声色打量四阿哥，可四阿哥拱手垂头的动作都没有一点改变，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哪里看得出来？
他索性直接道：“四弟，孤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做，既然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必这件事你也能做好吧？”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做倾听状。
太子心里骂道：木头，怎么和他那个嘴像抹了蜂蜜的妹妹完全不一样呢？半分不知道变通。
他只好继续道：“十二妹妹去了乾清宫你知道吧，十二妹妹有没有传出消息出来？皇阿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孤十分担心啊。”
“其实孤每天都求见皇阿玛，可是皇阿玛对孤无任何旨意或者口谕。你说这不是让孤着急吗？”
皇阿玛到底是病越来越重了，还是病已经完全好了？这可是关系到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啊。
四阿哥愕然道：“太子殿下不可，窥视帝踪乃是大罪，且臣弟从来不知道十二妹妹去了乾清宫。”
他当然知道十二妹妹去了乾清宫，可伴君如伴虎，他担心十二妹妹触怒了皇阿玛。可是如今乾清宫泼水不进，谁敢作死地去窥视？
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心里安慰自己皇阿玛即便再生气，应该不会迁怒亲生骨肉，而且小十二一向机灵，也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的。
且他觉得没有消息传出来就是好消息。
这样想着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没有想到太子张口就是让小十二递消息出来，他这是想置小十二于死地吗？小十二也是他的亲妹妹，怎么如此不顾亲缘呢？
这样还想让他信任他，做梦！
他想到这里，心里火气只往上噌，他梗着脖子继续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皇阿玛先前不是发了旨意要静养吗？如果他想要召见太子殿下，一定会有明旨的，太子殿下耐心等一段日子吧，皇阿玛会明白太子殿下的一片孝心的。”
太子瞪着他，道：“你不愿意帮忙？”
四阿哥立即跪地道：“臣弟不敢。”
太子顿时怒了，想一脚踢过去，可是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奴才，踢下去只怕皇阿玛会生气。
他本来就因为先前去行宫探病，惹了皇阿玛生气，如果这次猜错了他的身体，到时候只怕万劫不复，所以才想着找老四。
谁知老四和个石头一样硬邦邦的，想下嘴都不知道从何处，还怕咯了牙，得不偿失。
思及此，他只能竭力遏制怒气，平静道：“下去吧，今天孤和你说的话不要入第三人耳。”
“是，臣弟谨遵太子殿下谕令。”四阿哥恭敬道，然后慢慢后退，出了毓庆宫。
四阿哥一走，太子殿下气得把书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全部摔在地上，又把屋子里面的花瓶都砸碎了，才心情舒服了一点。
再次抬头，他又是那个矜贵、高傲的太子爷了。
他拍了下身上的灰，对小太监道：“请索额图进宫。”
小太监卑微地跪倒在地，道：“是。”
***
四阿哥回到阿哥所，练了几张大字，心情才渐渐的平复下来，他放下笔，对苏培盛道：“你去看看李荣保今天在不在职？脸色如何？不要搭话。”
苏培盛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没有多久，他就气喘吁吁回来了，道：“主子，李荣保正在值，奴才装着路过的样子朝他看了看，他向奴才笑了一笑，十二格格应该没有事。”
四阿哥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意，道：“办得不错。”
然后思虑了一下，道：“这几天不要接近乾清宫，也尽量不要和别人打交道了。”
“是，奴才省得。”
看四阿哥没有吩咐，他才轻手轻脚退到门口。
四阿哥坐下，开始看经书，思绪却忍不住飞远了：人手还是太少了，可是绝对忠心能用之人不是短时间就能培养起来的，只能慢慢来了。
希望十二妹妹可以像她的名字一样安康如意一辈子吧。
***
太子着急，其他阿哥也着急，大阿哥不在京城，而军中通信不方便，费时又费力，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于是他们派系就找到八阿哥文策，这也是大阿哥走之前吩咐的，如果事情紧急，又实在不能做主，可以让他们去问八阿哥。
八阿哥有些为难道：“这，乾清宫不让人打扰，先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都已经被送到慎刑司去了。”
“你们暂且忍耐忍耐，我估计皇阿玛过几日就应该有旨意了。”
一个户部主事问道：“ 八阿哥的意思是皇上身体快好了吗？”
八阿哥皱眉，九阿哥一拍桌子，怒道：“狗奴才，皇阿玛的身体是能打听的吗？没有听到八哥说等等吗？耳朵聋了？”
户部主事忙跪下道：“奴才失言，请八阿哥、九阿哥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奴才计较，奴才这也是着急。这万一，主子可就错失良机了。”
九阿哥还要说话，八阿哥制止他，温和地对大阿哥的幕僚们，道：“皇阿玛雄才伟略，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风寒倒下？”
反正他是不相信身体一向健壮的皇阿玛这次会出事，再说先前大哥来信也说皇阿玛都是亲自安排军机要务、督战策划，怎么可能回到了宫里反而会病情加重了，搞不好就是皇阿玛在故布疑兵。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凛：如果他的这个想法没有错，只怕谁出头谁就会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