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站在高墙上的瞭望台上,微微一笑,道:“错了哦,那不是罗刹国的红衣大炮,而是大清的威武将军啊。”
然后神色一凛,道:“开炮!”
话音一落,震天响的炮声、马匹的嘶叫声、人疼痛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惊胆战。
炮声终于停了,随即却又响起密集的火铳声,人声停后,所有的声音立刻归于平淡。
可见无论是大炮还是火铳,都非常训练有素。
不一会又是一阵马蹄声。
安如淡淡道:“额驸回来了。”
乌默多看着公主府前的盛况,有些复杂地仰头看向安如。
安如招招手,他立刻下马对胆战心惊的宾塔等人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
宾塔点点头,艰难地吞吞口水,慧安公主的嫁妆竟然有红衣大炮?这是多么受宠啊。
随即又高兴起来,只要汗王笼络了慧安公主,车臣汗部就不怕任何人了。
这时他真心希望他的汗王是只男狐狸精,能够把公主的心牢牢勾住。
乌默多不知道宾塔的想法,他上了瞭望台,对安如行礼后,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心里五味杂陈。
他很想问问她,她是不是早已经知道白音他们到了温都尔汗,所以特地留他在公主府五天不出门,故意拖住火/枪队,让她可以从容布置陷阱,顺便还保护他的臣民
她是不是知道他和他那嘎奇之间的真实关系,还加以了利用?
她这么聪明,算无侧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是还不相信他吗?
这么一想,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然出现了一阵酸涩。
可最终这些问题和情绪被他咽下去,只化作了一句话:“公主怎么有威武将军?臣在嫁妆单子并没有看到。”
威武将军这么大,嫁妆也藏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安如上前牵着乌默多的手, 笑道:“当然是因为这是皇阿玛私人给我的啊,不上嫁妆单子。”
说实在的在看到一箱子火铳,还有威武大炮的零件, 她自己都惊讶万分。
可惜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快出大清了,否则她一定好好表达自己对康熙的谢意。
康熙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可是对她这个女儿的确没有话说, 看他特地将威武将军的零件装箱给她,就知道戴家的情况他一直是心中有数的。
可作为疑心病晚期的皇帝,他却从来没有点破,反而还给予支持。
对她来说,作为父亲, 他是真的做到父爱如山。
哎, 又想起京城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她呢?
心里想些有的没的, 嘴里却不停, 问乌默多:“左中旗的事情解决了吗?”
乌默多心里不舒服,就挣扎了一下手, 竟然挣开了, 顿时停住脚步, 等着安如。
安如心里好笑, 面上却懵然道:“怎么了?”
乌默多抿抿嘴, 不自觉地紧紧手,道:“左中旗的事情解决了,闹事的人都带回来扔进了大牢, 具体情况要等审了以后再判。”
安如笑道:“那就好, 累了吧?要是没事就去屋里歇歇?”
乌默多很想说他怎么会没事?他出去一堆的事, 又怕是有人调虎离山, 所以把闹事的人问都没有问全部带着,急速地赶回来了。
谁知人家压根就是利用他,他都没有质问她,她凭什么松开他的手?
他才不想进去,也不想和她说话。
可是脚却自动抬起来,道:“臣没事,谢谢公主恩典。”
随即想给自己一巴掌,现在嘴巴已经不听指挥了吗?
刚想说话,手就被柔软白皙的柔荑抓住,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走吧,我们已经五天又两个时辰一刻钟没有见面了。”
乌默多嘴角忍不住上翘,却又忍不住心里唾弃自己没有出息,随即想到她怎么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想到这里,他停住脚步,忍不住道:“公主的甜言蜜语真是信手拈来,不知道臣是第几个听到的?”
随即觉得这话有些酸溜溜的,刚想补救,可是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睛,这是在嘲笑他吗?哼,一生气反而执拗地想要一个回答。
安如娇笑道:“额驸在想什么呢,你当然是第一个。”
乌默多耳根有些发烫,不好意思道:“臣胡言乱语了,请公主不要在意。”
他努力镇静补救,可是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轻松了许多,眼里也露出了笑意。
安如心里快笑翻了,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嗯,我知道,我也是随便一说。”
乌默多脸不自觉又红了,不敢再接话,只能转移话题道:“公主,瞭望台是这几天建的吗?站在上面能够看到大半个温都尔汗啊,如果配上千里眼,只怕看得更远。”
安如嗯了一声,偏头看她,道:“你真的觉得好?”
乌默多点点头,惊讶道:“当然,您这是仿的京城城楼吗?臣觉得京城的城墙特别棒,可以预防并抵挡敌袭。”
安如笑道:“那你觉得我们在温都尔汗也建一个城池怎么样?这样出去放牧的牧民就不用危险地拖家带口出去了,把老弱病残留在城池更安全。”
乌默多大惊失色道:“这怎么行?草原是没有办法像关内城池一样修建的,而且我们已经习惯了游牧生活,被关在城池内,大部分人肯定不愿意,也不习惯。”
安如心道:不习惯?呵呵,知道以后温都尔汗是大城市了吗?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不知道多热闹。
但她也知道没有那么容易说服他,于是微笑道:“是吗?随便你们,我不过是随便说一说。”
等以后民众知道建筑的稳固性和舒适性,他们自然会要求建城池。
乌默多看她真的不在意,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怕她多想,边走边竭力解释道:“牧民和关内民众不一样,大草原就是我们的家,住在哪里都一样,不用圈在城池里。而且我们住在毡房里面也很方便,收拾起来更是便利。风雪来了,敌人来了,毡房一收,就可以去其他温暖的地方。”
说完后,看向安如,安如拉拉他的手坐下,道:“嗯,知道,你忘了,太皇太后也是蒙古人啊。”
“快坐下,白露,快给额驸沏茶。”
乌默多谢过后,喝了一口茶,才又问道:“刚刚进城的时候,臣听说温都尔汗即将有风雪?公主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安如笑道:“我夜观天象啊,所以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免得迷路。”
乌默多皱眉道:“如果真有风雪,那温都尔汗就不能呆了,得去巴彦特勒木避一避。”
公主会夜观天象?真的吗?这种事情不一般是巫师测算的吗?
可是汗部的巫师并没有异常汇报,那就说明没事啊,怎么公主这么肯定?
安如看出他将信将疑,也不解释,只是道:“恐怕来不及了,最迟三天后雪灾就回来,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开始了。”
门外应景的响起一阵风呼啸而过的呜咽声。
乌默多:…………
他忙起身道:“那臣去安排一下。”
安如微笑道:“好,去吧。”
等乌默多走后,严嬷嬷轻手轻脚过来,道:“主子,外面清理好了。”
安如肃然道:“砍下他们的头颅,写上他们的罪行,让桂宝把他们悬挂在最高处。”
“是。”严嬷嬷低声道,道:“主子,风突然大了,也冷起来了。奴婢伺候您早点休息。”
“好。”安如打了一个哈欠,这些天殚精竭虑,她的确有些累了。
等安如睡好了后,严嬷嬷就去找桂宝传达安如的话。
桂宝点点头,道:“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严嬷嬷想了想,提醒道:“刚刚额驸的人也在。”
桂宝了然笑道:“好,我知道了。”
***
乌默多迎着风口站着,回来的宾塔一看,着急道:“汗王,您快点进营帐吧,小心风寒。”
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如此折腾啊。
乌默多沉默地进了营帐,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看着帐里的银碳,道:“灭掉吧,省着点用。”
又问宾塔:“巫师怎么说?”
宾塔道:“巫师占卜了,说只是短暂的风雪,没有大碍。”
乌默多看着他,严肃道:“按照你的经验,你觉得巫师对,还是公主说得对?”
现在温度已经开始骤降,他心里有些慌乱了。
宾塔摸摸胡子,道:“巫师这么多年占卜都没有怎么出错过,臣觉得巫师还是可信的。”
“不过我们还是要多做些准备,万一公主说对了,也能及时应对。”
乌默多沉吟了一会,道:“好,明天就开始去临近旗尽量多换些皮子。”
他们有牛羊,吃的不愁,主要是穿的,如果风雪时间太长,营帐肯定不能御寒,人和马牛羊都有大规模冻伤冻死的危险,尤其老弱病残。
他们部落人本来就少,承受不了损失。
宾塔点点头,道:“是。”
又安慰道:“汗王别着急,过冬的物件家家户户都有准备,即便风雪一个月大家应该也能安稳度过。”
牧民们每年基本上都要经历一次风雪,有经验得很,即便公主说得对,也不需要担心。
乌默多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宾塔,今天辛苦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冰塔走后,乌默多睡在毡床上直觉得越来越冷,又多加了几床裘被,才感觉好些,正睡得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惊呼声。
他立即坐起来,问伺候的小厮:“怎么回事?”
小厮立即起身,道:“奴才出去看看。”
一掀开营帐,他冻得打了哆嗦,然后快速闪出去。
不一会就在营帐外回话道:“汗王,风特别大,雪也下得快没过鞋背了。”
“刚刚有牧民营帐被吹走了,就去亲朋的营帐暂时避一避。也有牧民担心马牛羊,出去安置它们了。”
“您别担心,没事。不过奴才就不进来了,免得冻着您。”
乌默多皱眉道:“不进来你去哪里?进来,我有事问你。”
小厮在营帐门外跺脚了一下,又原地跑了几圈,让身上暖和些了,才钻进了营帐,恭敬问道:“汗王,您有什么吩咐?”
乌默多摆摆手,道:“没事,你快点睡,明天我们早点起去巡查一圈。”
小厮感动道:“是。”
汗王真好,希望风雪不要这么无情,就下一天意思意思得了,免得汗王操心。
可是小厮的心思还是落空了,第二天两人一出营帐,顿时惊呆了。
放眼望去世界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一脚下去,雪已经到膝盖了,而且看看天空鹅毛般的大雪,不停的在往下下,眼看越下越大,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风雪呢?
小厮喃喃道:“怎么会下这么快?”
乌默多沉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小厮看看汗王营帐顶上厚厚的雪,道:“汗王,要不要先清理一下汗王营帐?”
乌默多摇头,道:“不要紧,我的营帐很结实,暂时没事。”
小厮这才没有做声,带着侍卫跟在乌默多身后,而乌默多则是越看越心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乌默多放眼看过去, 靠近他王帐的毡账大概一半都出现问题,破洞、坍塌,甚至被吹走。
而这只是一晚上发生的事。
听到有臣民相互安慰, 说只是暂时的,他的心有些沉重, 如果不是暂时的呢?
不过看着大家都风风火火修补着, 他把情绪压下去,继续向前走。
三天很快过去,大雪外面的路都堵住了,如今想出去也出不去,当然别人也进不来。
其他汗部也陆陆续续传来消息, 土谢图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都出现了严重的雪灾, 喀尔喀人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幸好临近喀尔喀的罗刹国的西伯利亚、布里亚特等也都一样,他们的小心思打不成了, 他们目前也就不用打仗了。
要不然一边雪灾一边还要抵挡敌人, 这对喀尔喀人来说估计是灭顶之灾。
***
安如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站在瞭望台,看着门外一片惨淡, 叹了一口气, 道:“这场风雪对草原来说也是百年不遇吧。”
严嬷嬷点点头, 担忧道:“奴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听老人说关外经常有这种风雪, 所以很早就开始囤东西, 找避风的地方。”
“不知道老百姓前些日子囤得够不够?听说巫师占卜过,只是短暂风雪。很多老百姓很相信他。”
“主子,您不是说这是雪灾吗?那一个月后能恢复吗?”
安如紧了紧披风, 道:“凡事被称为灾的, 一个月能恢复?”
她边往下走, 边道:“大棚里的菜怎么样?”
草原上的人很少种绿叶子菜, 种类非常少,当然也和草原野菜种类很多有关。而且草原上的人更喜欢吃肉,对菜的需求很少,就更没有人种了。
安如来了之后,首先就是把公主府的花坛、院子,全部改造成成了菜地,再在后院辟出一块地试验大棚菜。
要不是严嬷嬷等人阻拦,说菜地味道大,她恨不得主殿院子里也都拆了整成菜地。
安如想想他们说得有道理,这才作罢。
严嬷嬷扶着她,兴奋答道:“都已经长起来,哪怕一个月不出门,主子也可每天吃到新鲜的绿菜。”
安如笑道:“那就好,汗王宫那边也总有人看顾着吧?”
乌默多修建的翻版永和宫他也没有起名字,安如就随便叫汗王宫,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叫了。
严嬷嬷笑道:“主子放心,汗王宫那边也好着呢。奴婢早上去看了,都是一片绿油油的。”
安如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就化了,她立即缩回手,哆嗦了一下,道:“好冷,快进去。”
一进寝宫,温度瞬间回温,她脱下披风道:“这些碳烧完了暂时不要用碳了,大家都多穿点衣服,克服克服。等实在太冷了再说。”
她刚刚看着雪花特别大,只怕这次雪灾持续时间不短,碳得留着用在刀刃上。
严嬷嬷不认同地道:“主子,奴婢们都穿得很暖和,不需要碳,可是您不能断了碳,您身体可得好好养着。”
安如挥手道:“不用,就这么决定了。如今困难时期,我同大家一起共克时艰。如果太冷,就多盖几床棉絮就好了。”
“不过节省不了的比如病人,用碳必须用,也不要扣扣搜搜的。”
再比如戴家的枪械试验,这些都是必须要用的碳,可不能因为些许碳,延缓了进度。
严嬷嬷感动道:“谢谢主子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