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罪基本上就算一个框,没有违反律例的往里面一框,虽然不至于诛九族,可是个人坐牢是可能的。
可见权贵只要想,良民身份可不是护身符。恐怕是三姑娘听话听了掐头去尾,才如此大胆。
也是她行事太过温和,让这些人忘记了如今还是皇帝家天下诛九族的时代啊。
听到安如的话,三姑娘心里有些害怕了,她知道慧安公主一向讲究按律治罪,而她想当小妾、传小话律法上可没有罪名。
她也是钻了其中的空子,只是如果交到京城四爷的话,她肯定会没命的。
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不拼一把也不行了。谁叫玛嬷那么守旧,如果她帮她的话,她早就上位了,有汗王保护,在喀尔喀草原,公主也拿她没有办法。
就像恪靖公主的先额驸的侧妃,活得比恪靖公主还风光。可惜她没有劝住额驸,要是让额驸稍微对公主好点,他们享受公主带来的福泽有何不可?
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不会像那个侧妃那么蠢。
可惜玛嬷说话不算数,她小时候她曾经夸过她样貌不输宫里娘娘,说不定以后能当娘娘。可是她却非要跟着公主到喀尔喀,她那么求她,让他们一家留下,让公主帮忙她进宫,她到时候一定唯德妃马首是瞻,等站稳脚跟,也许一家人都可以抬旗。
谁知她断然拒绝了,一家人背井离乡到了喀尔喀。不说当娘娘吧,连郡王妃都没有,他们给她找了一个什么人?一个骁骑校能有什么前途?
还说是正室,以后说不定能够给她挣诰命,她稀罕?一个骁骑校再升能升成郡王?
曹佳氏还是汉人都能成王妃,她如今可是正经的旗人,还比她差吗?
她不甘心自己的花容月貌被埋没,于是就求玛嬷想为为公主分忧。
她觉得男人的嘴上说着一心一意,五年十年还行,二十年呢?以后谁说得准呢,还不如公主提前安排好,到时候她还可以帮忙留住汗王。
况且公主两年没有怀孕,说明身体不行,能生几个孩子?而且她听过几个老人说看公主这胎肯定是个姑娘,到时候为了汗王位,公主还是得给汗王纳妾,那这个妾室为什么不是她呢?
谁知玛嬷一听,就斥责她白眼狼,为公主添堵,然后把她关在她的院子里日夜看管。
真以为关得住她吗?她可是玛嬷亲自教出来的。
她只是挑拨了五丫头几句,这丫头就动心了。谁知这丫头是个没用的,明明公主和桂宝的苟且事情早就应该传得沸沸扬扬了,她却还磨磨蹭蹭的。
不过幸好她牵制了玛嬷的精力,让她找到机会去见汗王。
可为什么汗王不相信她的话呢?还堵上她的嘴把她捆了呢?是没有听清楚吗?
她忍不住开口看向乌默多,楚楚可怜道:“汗王,您被骗了,您可以以此向皇上上书,请求立侧妃。”
乌默多惊讶道:“你不会以为是皇上和公主不让我立侧妃的吧?”
三姑娘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
乌默多忍不住大笑,对安如道:“看,丫头就是丫头,永远没有主子的眼界和策略。关键还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真是蠢得可怜。”
安如笑而不语。
三姑娘被这话说得大受打击,她蠢?玛嬷说过她聪明不输贵人的。她怎么会蠢呢?
乌默多眯着眼睛道:“我不想纳妾,是因为我是男人,男人做事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就必须遵守,这是男人的底线。”
“我向皇上和公主承诺了自然要说到做到。况且,”
他顿了顿:“我喜欢公主,爱重公主,只想让她高兴,开心。在我心里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你觉得我会做出要命的事情吗?而且你长这么丑,哪里比得上公主?我看一眼都想吐。”
说完起身对安如道:“公主,臣的眼睛都快瞎了,臣去洗洗眼,真受不了,臣看到这么丑的人,估计要做几天噩梦了。”
刚刚他说了这么多话,他有些难为情,决定进屋缓一缓。
安如看着三姑娘神情灰败,几乎没有了精神气,可见来自心上人的容貌否定真正打击了她的内心,摧毁了她的自信心。
她摆摆手,等乌默多走了以后,才对三姑娘和五姑娘道:“你们不知道吗?侍卫们本来就是皇阿玛赐给我的,汗王也知道,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当然我这人也和汗王想法一样,他遵守承诺,我自然也不会逾矩。”
“你怎么会以为他会为了这点小事和我生疏了呢?”
小事?男女苟且竟然是小事?三姑娘张张嘴想质问,随即又颓然了,她问了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反正她一会就要死了。
“真没有人指使你吗?”
三姑娘沉默不语。
严嬷嬷这时开口道:“主子,伺候他们的丫头们奴婢已经绑起来了。”
“按照奴婢对这丫头的了解,应该就是她自作主张,但是也不排除有人撺掇,还请主子严加审问。”
“至于奴婢,还请主子下谕旨。”
听完严嬷嬷的话,春分很快出去了。
安如打了一个哈欠,坐久了真累,她决定把这件事快点解决,道:“刚刚你孙女说得也对,她是良民,凌迟这种刑法不归我管。不过听说她想进宫?如今京城正准备选秀,你们一家回京城去吧。”
“但你家老二在莫斯科,一时半会回不来,那就老二一家留下来,等过段时日,我把他调回来再说。”
她从后世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过来,可不能随意治罪,但也不能任由她们妄为。她快生产了,最是脆弱的时候,如果她们觉得这次没有受罚,可能就更加疯狂了,她绝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那么就如她们的愿吧。
其他人惶恐不已,只有老二媳妇心里松了一口气,万分庆幸她家丫头没有参与进去,以前她觉得她家丫头太憨,不知道讨好婆母,现在却觉得憨好,憨就不会没有好高骛远,惹出祸端。
至于当家的调回来后,她也决定劝他努力办差,能不回京城绝对不能回京城。
京城那些爷们可不像公主有原则,不随意打死人。京城皇亲国戚多如牛毛,才不会管良民不良民的。
他们打杀的良民还少了吗?没有了公主做后盾,阿克占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三丫头和五丫头出生的时候他们家已经开始风光了,看在主子的份上,从来没有受过欺凌,也没有尝过做奴才的苦楚,所以就以为是自己有能力,想往上爬。
还心高气傲比拼曹佳氏,真是不知所谓。况且曹佳家也从来不敢踩皇上啊。
主子太心善了,反而纵容了这些刁奴。叫她说奴才就应该有奴才的样子,别养得和勋贵闺秀一样。
这不,就出事了吗?等回去就让一对儿女干活,他们是奴才的命就要做奴才的事。
三姑娘和五姑娘大喜,没有想到自己死里逃生还能进宫?公主果真太懦弱了。
看来外面传公主文武双全,干了很多大事,恐怕是看在朝廷和汗王的面子上才吹捧的。
反而严嬷嬷和几个儿媳一脸死灰,阿克占氏这次彻底完了。
可是她们不敢对安如有半点怨言,换位思考,公主对他们已经够好了,是两个丫头贪心不足。
安如不等她们谢恩,起身进了寝宫。
乌默多靠在软榻上看书,看着她进来,起身扶着她靠坐着,柔声道:“累了吧,歇一歇,臣给你按捏捏腿。”
安如最近腿有些抽筋,乌默多一有空就帮她舒缓。
她也不客气,把腿伸在他身上,道:“你怎么看今天这事?我觉得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通过乌默多打击她,最好一尸两命。可惜错算了,她可不是普通以夫为天的女子。
乌默多方才也前后思虑了一下,道:“也有这个可能,但是说不定就是那个丑女人一意孤行呢。”
安如喝了一口水,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们最近都注意一些。”
乌默多道:“好,臣会多派一些人手保护公主府。”
王太医说女子生产是鬼门关,的确有可能有人趁机犯贱。
安如笑了笑,又调侃她:“你真觉得三姑娘长得丑?”
按照她的眼光,三姑娘长得虽不说倾国倾城,可是貌美如花,温柔秀婉,是很多男人喜欢的类型。
乌默多想也不想说,道:“当然丑,相由心生,臣只看到一脸刻薄像,不是好人。”
“我们不说她了,不然臣又该吐了。”
他摸摸她的肚子,兴致勃勃道:“臣给孩子读书吧。”
说完翻起书读起来。
“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
竟然是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安如有些好笑:孩子在肚子里就听史记,不知道将来愿不愿意读书?
翌日,严嬷嬷除了二儿子一家全部都启程送往京城。
严嬷嬷看着温都尔汗的城墙,再次磕了三个头,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可在马车上却不发一言,反而三姑娘和五姑娘有些兴奋,最后换来各种父母的耳刮子才作罢。
阿克占家已经把她们俩当成弃子了,心里想着回京城怎么生存的问题。
三姑娘却气得也不理他们家,心里发狠:等她成为娘娘了,他们磕头认错她也不会认他们了。
***
严嬷嬷到底陪伴安如那么多年,她走后,安如还有些伤感,但听到春分的消息,她又有些后悔对三姑娘的惩罚太慢了。
原来三姑娘竟然和京城东宫、土谢图汗部前汗王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甚至背后还有扎萨克图汗王策旺扎布的影子。
安如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感情纠纷竟然牵扯到这么多人。
她沉下脸道:“确定是东宫吗?”
春分点头,道:“奴婢亲自审问的,还找出了一封准备邮寄的信件,的确是寄往东宫的。”
说完把抢过来一半的信递给安如。
安如看了一眼,里面写的都是她和乌默多的日常,然后是一些草原上的事。
春分继续汇报:“信件埋在地砖下面,我们挖出来的。”
那个丫头手上有些功夫,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抢走了信,幸好他们又抢回来一半。
说实在的话,她有些不明白,东宫盯着他们公主府做什么啊?主子又不在京城,难道还能参与夺嫡不成?
安如却隐隐觉得不一定是太子做的,说不定是其他阿哥借着太子的手提前布局的。
可是盯着她到底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她还能对储君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实在想不通。
不过既然有人伸手,那么他的目的迟早会露出来的,她等着就行了。
她道:“把公主府上上下下再排查一遍,所有寄往京城的信从现在开始都检查一遍。”
春分拱手应是,然后问道:“土谢图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呢?”
东宫暂时动不得,这两部总不能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吧?
安如眯着眼睛道:“我一会写信给四姐和六姐,让秋分点一队兵,亲自送过去。”
春分一听就知道她主子这是又准备使坏了,高兴道:“是。”
安如很快写了信,秋分连夜就走了。
乌默多晚上回来后,她和他把今天的事也说了一声。
乌默多赞叹道:“公主厉害,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和策旺扎布不同意都不行了。”
原来安如给恪靖公主和纯悫公主的信中让他们在汗部朝会的时候告诉勋贵们,以后勋贵子嗣的爵位要按照人户继承。
按照朝廷规定,子嗣承爵是逐级降级的,五代之后就成为普通牧民了。
可是安如提议分户,人口在二十人之内可以不降爵。于朝廷有功的,她也可以代为请求朝廷册封。
这就是变相的汉武帝推恩令,摆明了分汗王、亲王、郡王的权利。朝廷为了拉拢喀尔喀,这三级爵位基本上不降爵的。
可是能继承的也只能是一个人,其他儿子有爵位的比如固山贝子降两代就没有了。
控制了人数也就控制了爵位,这样即便不降爵,这些人也不会团结了,到时候两部勋贵彻底就绑在了公主府上了。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和策旺扎布再想搞事,也有人会告密。
当然和汉武帝一样,要实行下去,只能靠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比如要提前准备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和策旺扎布的反扑,甚至和准噶尔合谋。
想到这里,安如垂下眼眸:她不想等策妄阿拉布坦休养生息好了再开战,得趁着他弱小,他们又占据大义的时候摁死他。
当然现在朝廷因为夺嫡乌烟瘴气,康熙绝对不希望边境出现战乱,所以她不能主动出击,只能引诱准噶尔先行出兵。
这些想法自然不能和乌默多说,不过他天天练兵,即便准噶尔出兵也是枕戈待旦,不会慌乱。
乌默多不知道安如所想,又道:“公主,臣刚刚接到一封信,还记得臣先前跟你说过臣是奶嬷嬷养大的吗?她唯一的女儿嫁到了土谢图汗部,可前几日她丈夫死了,因为无子,婆家想让她嫁给丈夫兄弟,她不愿意,就想回来。”
安如手指无意识敲了一下,前面弄走一个奶嬷嬷的孙女,现在又来一个奶嬷嬷的女儿,是巧合吗?
她笑道:“青梅竹马?”
乌默多无奈道:“公主,你又打趣臣了。臣八岁那年遇到你,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怎么可能是青梅竹马?”
“要是臣真喜欢她,就不会让她嫁人了。臣先前只不过看在奶嬷嬷的份上,把她当姐姐送了嫁妆。”
“不过她这时候来信,臣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就给她回信,让她留在土谢图汗部,齐布会帮助她自立门户,日后是想嫁人还是想招赘,都随她。”
这位阿姐嫁人都快十年了,奶嬷嬷家里也没有人了,回来做什么?还不是投靠他?
有了严嬷嬷孙女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很警惕。
安如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正想说话,乌默多侍卫长在外面禀告,道:“汗王,臣有要务禀告。”
安如挑眉,似笑非笑看着乌默多,好似在说: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乌默多有些心虚,随即直直身子,他可没有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有什么好心虚的?于是大声道:“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公主又不是外人。”
侍卫长没有办法只好道:“吉雅塞音姑娘回来了。”
奶嬷嬷的女儿就叫吉雅塞音。
安如心道: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恐怕前头送了信,后头就出发了,这是先斩后奏啊。
乌默多也愣住了,反射性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随即给安如解释道:“公主,臣真不知道她过来了。”
安如打了一个哈欠,道:“知道,你要是知道她来了,刚刚也不会说要写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