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请我。”赵瓷纠正道：“是请表姐你。”
“请我？”夏棠不明所以，“我又不认识他，干嘛请我？”
赵瓷心说，还能干嘛？当然是喜欢你要追你。不过她没这么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跟他说过，你喜欢费城管弦乐团，他说他也喜欢。大概知音难求，他想找机会跟你认识一下。”
赵瓷编的这个理由不算离谱，主要是他们现在这个年纪，爱听音乐会还懂鉴赏的确实没几个，所以夏棠信了。而且费城管弦乐团的门票一票难求，夏棠没有拒绝。
周末下午，夏棠去听了音乐会。回来的时候，方柏川也跟着来到了夏家别墅。
当时赵瓷穿着套毛绒睡衣，躺在客厅沙发上吃草莓。看到方柏川时，惊讶地草莓都掉了。
方柏川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赵同学，晚上好啊。”
赵瓷疑惑地打量他，“你怎么来了？”
方柏川轻轻笑道：“姐姐请我来家里吃饭。”
“姐姐？谁是你姐姐？”
赵瓷刚问完话，夏棠从外面走了进来，“小瓷，柏川是我请回来的。想着他今天请我看了音乐会，礼尚往来，我请他来家里吃饭，已经跟爸妈打过招呼了。”
赵瓷看看夏棠，又看看方柏川。
方柏川只抿着唇笑，不说话。
方柏川本身长得很好，白白净净的、大眼睛高鼻梁，又很会穿衣打扮。笑起来时，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标准奶狗系帅哥。
他乖顺地喊夏棠为“姐姐”，吃饭的时候一直姐姐长姐姐短。赵瓷坐在他对面，就看他一张嘴叭叭的，一直没停过。
临走的时候，他问：“姐姐家里的饭菜真好吃，下次还能来吃吗？”
赵瓷忍不住了，开口道：“菜都是烧饭阿姨做的，要不然请她到方同学家，给你做几天饭？”
她这话一出，方柏川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过在夏棠看过来的时候，他瞬间改变了表情，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夏棠，“姐姐，不用那么麻烦，我家离这儿不远，骑个车就过来了，行吗？”
夏棠点点头，“行啊，添副碗筷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随时欢迎你来。”
方柏川走的时候，夏棠推了把赵瓷，“你同学，送送。”
赵瓷内心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她把他送到别墅门口，皮笑肉不笑地问：“方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你家在附近？”
他们两家一个住城南，一个住城北，直线距离60多公里。骑个车就到？这怕是得骑辆高铁来。
“嘘！！”方柏川生怕她这话被夏棠听到，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
见赵瓷没有要继续嚷嚷的意思，方柏川松开了手，表情不自然道：“我……我最近搬家了。”
“搬家？是已经搬了，还是准备要搬？”
赵瓷的问题一针见血，方柏川尴尬了一秒后，呐呐道：“这个……这个你别管。”
“哦……那好吧。方同学路上小心哦，我就送到这里了。”赵瓷才懒得管他。
她转身要走，却被方柏川拽住了手腕，赵瓷疑惑地回头。
“那个，之前谢谢你，谢谢你帮我送票，还帮我想了那么好的借口，回头给你发个红包。”
一听到红包，赵瓷眼睛亮了，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不客气！谁叫我们是同桌呢！”
方柏川：总感觉一提到钱，她态度就格外热情……
赵瓷回屋后，果然收到了方柏川转来的五百块钱。
她打开自己的控制面板，快速翻看了一下原小说，发现方柏川这么大方的男绿茶居然只是个男三号。她心说，可惜了，这不比那个狂拽酷炫的男主好太多了？
想到男主，赵瓷把自己的“女配笔记”拿了出来。
她数了好几遍，总共二百五十场戏，目前完工进度不到十分之一。看着后面一连串的舔狗剧情，赵瓷人都麻了。
“二百五……”她小声念叨着，“就连戏份都在提醒女配，她就是个二百五，这么没有自尊心的喜欢一个男人。”
吐槽归吐槽，任务还是要照做。
她从网上找了一篇告白文本，抄写到纸上，然后用粉色的信封装起来，再喷上香水——一封“爱意满满”的告白信就制作完成了！
周一的时候，趁着宋许砚他们班级去上体育课，赵瓷偷溜进他们教室。
她坐在宋许砚的座位上，将那封告白信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上。
放完信还不能走，要等着宋许砚回来，当众羞辱自己一番。
宋许砚的桌位在窗户旁，挨着走廊。此时窗户大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赵瓷张开手，看着阳光在自己的掌心跳跃。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赵瓷都开始打盹了。耳听着走廊另一端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赵瓷起身伸了个懒腰，半边身子从窗户口探出去。
等那个几乎高出所有人一大截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她在心中默念五秒，然后从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走了没几步，后领子被人揪住了。
赵瓷故作忐忑地转过身来，就见宋许砚手中举着那个粉色的信封，勾着嘴角，一脸的嘲讽。
他拆开信封，朗声念出来：
——见你的第一眼，你在街角，我在车里；见你的第二眼，你在天上，我在海底。你挥动翅膀，从我的眼前飞过，从此晨曦是你、暮霭是你、暖风是你、寒雨是你。你是四季，是山河，是我的整个世界。
——啊！我的意中人，我的心上人，多希望你能低头看看我，一眼就好！
赵瓷当时从网上抄写这段告白情书时，压根儿就没看具体内容，眼下被宋许砚这么一念，才知道内容这么羞耻，尴尬地能让她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芭比梦幻城堡。
随着宋许砚的朗诵，周围渐渐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同学。那些人用看猴似的眼神盯着赵瓷，并且口中不断发出哄笑声。
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赵瓷都能听到他们用洪亮的嗓门，说她不要脸、不知羞，还没文化，情书居然能写这么烂，鬼才看得上她。
赵瓷站在那里，咬着下唇，脸颊通红，胆怯害怕又委屈的目光从颤抖的眼睫下探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宋许砚，宋许砚也正望着她。
他高抬着下巴，耳骨上的银色耳钉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刺目的光，一如他嘴角那抹讥讽的笑容。
一接触到宋许砚嘲弄的目光，赵瓷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宋许砚的羞辱没有结束，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将信纸点燃了，扔在地上。等信纸烧成灰烬，他拍拍手，冷漠道：“赵瓷，你回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也配得上我？”
他话音刚落，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就听“啪”地一声，一道特别清脆的耳光，将他脸都扇歪了。
宋许砚被打懵了，怔怔看着突然出现的女生。
夏棠死死瞪着他，怒不可遏，“宋许砚，我妹妹只是喜欢你，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这么羞辱她，你还是人吗？”
“还有你们！”她将目光转向四周看热闹的学生，“不同情弱者，反跟欺凌者一起嘲笑对方，老师教导的仁义道德都被你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许砚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对方挺有意思的。
一直以来，宋许砚只当夏棠是个长相出众的，爱听老师话的三好学生。没想到三好学生也会生气，还会打人。
他开始对夏棠感兴趣了。
看到发生的这一幕，赵瓷知道自己的第二十五场戏完成了。
在小说里，这是男女主结缘的第一场矛盾冲突戏——女主为了给妹妹出头，扇了男主一巴掌，从而让男主对她产生兴趣，引发了后面一系列故事。
眼下夏棠教训完众人，上课铃响了起来，看热闹的同学纷纷散去，赵瓷这个工具人也趁乱跑走了。
她跑了三层楼梯，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刚歇了半分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赶紧抱着膝盖，像鸵鸟一样将头埋下去。
接下来是她的第二十六场戏——跟陆景扬哭诉。
陆景扬是书里的男四号，戏份比较少，但是他的人设很好。富家子弟、阳光帅气，还正直善良。
他是小说里为数不多的，对赵瓷抱有善意的男生。每次赵瓷被男主羞辱之后，陆景扬都会出现安慰她。
女配自作多情地以为陆景扬暗恋自己，后来只要他出现，她就故意撩拨他，在他面前卖惨扮乖。
而善良的陆景扬也给了她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不讨宋许砚的喜欢，但在其他男性面前还是很有魅力的。甚至她一度妄想，自己能够离间陆景扬和宋许砚的关系。
她不知道，其实陆景扬对谁都那样。
小说最后，女配在宋许砚那里伤透了心，想要退而求其次选择陆景扬，陆景扬却给她泼了盆凉水，说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可怜她，他心里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女主。
赵瓷当时拿到剧本的时候，就想问一句，这女配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这辈子被男主羞辱还不够，还要被男配当跳梁小丑一样打脸。
要不是系统给的实在太多了，她分分钟都要从这个世界逃走。
*
眼下赵瓷需要做的，就是坐在那里抱头痛哭，等陆景扬过来安慰她的时候，倒在他怀里哭。
可是她哭不出来，她憋了好久，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陆景扬来到赵瓷面前，手都伸出来了，准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下一刻却听到一个清甜的女声——【完犊子了，哭不出来，早上应该带一个洋葱出来的。】
陆景扬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第3章 反差大
赵瓷一直等不到人说话，她悄悄抬起头来，就见陆景扬站在自己面前，眼神茫然中又带着些许探究。
赵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喊他：“景扬哥……”
陆景扬张了张嘴，找回了声音，“你……没事吧？”
赵瓷赶紧做出黯然神伤的表情，扁着嘴，泫然欲泣，“我没事，谢谢景扬哥关心。”
——【没事，挺好的，就是哭不出来，还有点饿了。】
陆景扬的眼睛一直盯着赵瓷红润的双唇，他确定她刚刚只说了第一句话。
那么第二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该不会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吧？
为了确认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景扬摸了摸口袋，找出一个蛋白棒给她，“我身上没带别的吃的，只有这个，你要不要吃？”
赵瓷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报吃，没味道。】
她默默发表完评价，忽然意识到走向不对。
她再抬头看向陆景扬，就见他瞪大双眼，诧异地看着自己。
赵瓷赶紧擦了擦嘴，腼腆地低下头，“吃了东西，心情好多了，谢谢景扬哥。”
前后反差之大，让陆景扬既震惊又无语，还有点想笑。
过了一会儿，陆景扬又听到了对方的心声——【现在要趴在他怀里哭，可是他直挺挺地站着，我怎么趴呢？】
陆景扬不明白她为什么想趴在自己怀里哭，出于某种猎奇心理，他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他刚坐下来，小姑娘就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口中呜呜咽咽地，像在小声啜泣。可他低头一看，她脸上干干净净的，卷翘的睫毛上一点泪迹都没有，纯干嚎。
但是她表演很到位，情绪饱满，加上外表纤弱娇楚，声音也很软糯。陆景扬单这么看着她，莫名就软了心肠，想将她往怀里揽。
但是他的手指才搭在赵瓷的背上，教导主任来了。
教导主任背着手，怒气汹汹的样子。
陆景扬以为他是来抓学生早恋的，刚要解释，教导主任就指着赵瓷，凶神恶煞道：“赵瓷，你跟我过来！”
他把赵瓷喊去了办公室。
赵瓷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小说里没有这个情节。
随即教导主任端了一盆死鱼摆在她面前。
红灿灿的锦鲤，翻着肚皮飘在水面上，每条都圆鼓鼓的。
“昨天下午是你去喂鱼的吧？哪有你这么喂鱼的，把鱼都撑死了！”教导主任横眉怒目，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赵瓷看着那一盆死鱼，傻眼了。
“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死了几条，我赔你行不行？”赵瓷小声问。
赵瓷本来想，一条鱼才几个钱啊，赔给他就是了。后来听到价格，她哭了。
学校买的是优质品种，一条锦鲤六百块。总共死了八条，她要赔四千八。自己在方柏川那里薅的羊毛还没焐热就没了，而且还要倒赔三千八。
赵瓷嚎啕大哭，把教导主任直接哭懵了，“不就是赔几条鱼嘛！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体罚学生了。”
赵瓷抹着眼泪，实话实话，“我……呜……我不想赔。”
教导主任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赵瓷吸了吸鼻子，“能不能让宋许砚赔？”
“这跟宋同学有什么关系啊？赵瓷，你不能因为人家拒绝了你，你就觉得他是负心汉，要把什么事情都往他头上推吧。”
她才刚表白，被拒绝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学校都是了，现在连教导主任都知道了。
赵瓷不觉得自己的丑事被全校皆知有什么可怕的，掏钱可比丢脸可怕多了。
“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有很重要的间接关系。要不是他浪费食物，破坏环境，我也不会给鱼喂食。”
赵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完整地讲了一遍，最后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地甩锅，“如果不是宋许砚踩烂我的饼干，把它扔进河里，我根本想不到喂鱼。鱼死了，我很难过，可是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不在我。主任，您不能偏心啊！”
“我怎么会偏心呢？”教导主任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义正言辞道：“我一视同仁！”
很快教导主任就把宋许砚找来了，宋许砚对他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主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让这两人各负一半的责任——掏钱买鱼，外加写一份检讨书，对死去的锦鲤表示忏悔。
宋许砚本来不同意，一转头看到赵瓷哭哭啼啼地站在墙角。他烦得很，直接提溜着赵瓷的后脖领，把她揪出了办公室。
“既然是一半一半的责任，那这钱我掏，检讨书你写。”宋许砚板着臭脸命令道。
赵瓷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我写，我给你写！”
写检讨书还不简单，赵瓷手到擒来。
宋许砚见事情解决了，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他在前面走得健步如飞，但是在经过走廊拐角时，目光瞥见了后面的赵瓷。就见她怀里端着那个水盆，走得哐当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