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越还算淡定,褚晨立即起身立正,高喊道:“小嫂子好!”
“……”
宋枳不知道怎么接话,眼神求助地看向陈倾时。
“你先去把蛋糕吃完。”陈倾时把叉子递过去,“我们几个说点事。”
宋枳噢了声,朝餐桌走去。
夏成溪瞧着宋枳乖巧可爱的模样,叹道:“陈儿,你何德何能啊。”
“你大晚上的来我家,就是为了说这个?”陈倾时轻笑了声,掀起眼皮看了夏成溪一眼,“真够没劲的。”
闻越:“我们是给你置办年货的。”
“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十一点了。”陈倾时单手转着手机,似笑非笑地,“这个点置办年货?别逗了。”
一阵沉默。
“小晨,你去跟嫂子洗点水果。”夏成溪拍拍褚晨的肩膀,“或者烧点水来,我口渴。”
褚晨似懂非懂地噢了声,起身离开客厅。
夏成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他轻咳一声,声音放得缓,“今天江阿姨来队里了。”
“还是为了江艇的事。”
陈倾时登时敛了表情,身形一顿:“江姨她……”
“还是老样子,精神状况不太好。”闻越叹了口气,,“她问我们你现在在哪里,我们都没接话。秦……嫂子跟着她,没让她闹出大事来。”
“没闹出大事。”陈倾时脸色不佳,“那就还是闹了。”
闻越:“……只是,砸坏些小玩意。”
很难得在陈倾时这样倨傲而不可一世的人身上,看见落拓又颓唐的复杂情绪。闻越和夏成溪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自便。”陈倾时说。
-
今夜阳台的风又硬又冷,北风呼啸且嚣张,恶狠狠地扑到脸上,凶恶地宛如要从人身上剜掉一块肉。
夏成溪刚推开阳台门就被风打了个哆嗦,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再看倚着阳台抽烟的陈倾时,只穿了一件薄T恤,在寒风里像个没事人似的。
“别在这装酷了,快回去加件衣服。”夏成溪催他,“冻感冒了惹弟妹心疼呢?”
“我不冷。”陈倾时叼着烟,任由橘色的火点慢慢向上燃烧,眼神寂寥地落在浩瀚星空,“老夏。”
“江艇他现在是不是正在天上看着我们。”
“都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但我却找不到哪颗是江艇。”陈倾时自嘲地扯起嘴角,眼尾却红了,“他在恨我吧。”
“所以不想让我找到他。”
夏成溪鼻尖泛酸,笨拙地安慰着:“他不会怪你的。”
“如果怪你,他就不会救你。”
“前阵子我去江姨家看望过一次,江姨她反应很大,嫂子也不在,江姨把我带的所有东西都扔出家门。”陈倾时手指夹着快燃尽的烟,烟灰扑簌簌地掉下来, “她说不要我的怜悯。”
“‘你以为送点东西就能赎罪吗?你以为鞠躬道歉就能换回我儿子的命吗?陈倾时我告诉你,我们一家不会原谅你,江艇也不会!你这辈子永远都欠我们江家的,你永远都是罪人!’”陈倾时指尖被烟头烫了下,这才晃过神来,视线落在夏成溪身上。
苍白、痛苦,以及无力感,快从陈倾时身上溢出来了。
“江姨说的没错。如果江艇当初没有救我就好了。”陈倾时眸光里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如果在火场里,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夏成溪抹了把脸,强行扯出点笑容:“别瞎想了,陈儿,你可是咱们队里的顶梁柱。”
“你见过如今连火场都进不了的顶梁柱吗?我是累赘,夏哥。”
“这世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江艇不是。”陈倾时声音哑而涩,从声音就能听出他的苦味,“江艇比我热爱消防事业,比我训练刻苦,比我更被家庭需要。”
“比我,更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夏成溪扯着陈倾时的衣领,强迫他跟自己对视,“队里为什么让你休假,你不清楚吗?冯队看出你心理状态不稳定,才让你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自己,找心理医生做疏导。”
“上次见你开导褚晨一板一眼的,我还以为你好得差不多了。”夏成溪气得说不出话,“结果你在这给我压着呢?”
“每天都在扮演情绪稳定的正常人,累不累?”
陈倾时眸光很沉,半晌后开口:“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也得给老子做到!中队里几十号人天天盼着你回去,褚晨跟捧着神仙似的,把你当灯塔!还有弟妹,你情愿在她眼里当一个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的懦夫?”
陈倾时眼神微动。
“我不管你能做不能做到,都得给我做!”夏成溪盯着他,“就算是你这火熄了,灯灭了,也得给我重新亮起来!”
吱呀一声,阳台门被人推开。
“那个,夏哥,队长。”褚晨摸摸后脑勺,“小嫂子叫我们去吃水果。”
-
草莓和蓝莓浸泡十分钟,冲洗干净放进果盘,苹果和哈密瓜去皮切成小块。宋枳准备好了水果和小叉子,才让褚晨去阳台叫陈倾时和夏成溪进来。
闻越帮忙把水果端到茶几上。
夏成溪揽着褚晨,笑呵呵地坐下来吃水果,闻越看了眼陈倾时,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在另一边。
宋枳走到陈倾时两步远的地方,就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气震到了。
“陈倾时,小锅里还有姜糖水,你喝点吧。”宋枳担忧,“会感冒的。”
“不用。”
夏成溪瞥他一眼,嘴里囫囵嚼着苹果块,“听弟妹的话吧,你挺长时间没训练了,身子骨娇气。”
“……”陈倾时眼神凉凉地扫过去,随后被宋枳拉着走进厨房。
宋枳重新开了火,小火烧着煤气灶上的小锅,慢慢在玻璃盖上氤氲出薄薄一层蒸汽。
“等下小火烧开,就可以喝了。”宋枳用指尖戳戳陈倾时的手背,“不开心吗,你眼睛好红。”
陈倾时:“风大吹得。”
“刚才褚晨问我,你平时脾气怎么样。我说很好啊,你这个人温柔又善良,还乐于助人。”宋枳笑着说,“吓坏了褚晨,他说你带他们训练时特严格,不苟言笑,一项不达标就是五十个青蛙跳。平时在队里也拽里拽气的,一点都不平易近人。”
陈倾时关了火,顿了一秒:“训练不能马虎。”
“但我告诉褚晨,你也有个缺点。”
陈倾时几口就把滚烫的姜糖水灌下去了,看表情似乎没觉着辣口或者烫。
“什么。”
“我说你啊,太容易藏心事。”宋枳把小锅里的姜倒掉,用冷水泡上,这才把陈倾时的身体扳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就像这又辣又烫的姜糖水,到了你嘴里仿佛在喝凉白开。”
“总是看着漫不经心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秘密。”
陈倾时顶着宋枳又圆又亮的眼睛看了几秒,扭过头嗤了声:“瞎说。”
“好,是我瞎说。”
“喂,你别像哄小孩一样……”
陈倾时还没说完,就见宋枳踮着脚,把一颗冰冰凉凉的东西塞进他嘴里。
他下意识地咀嚼,草莓甜甜的汁液在口腔里炸开,顿时消弭了残留的姜辣味。
“陈倾时,给你乖乖喝姜糖水的奖励。”
宋枳笑起来,嘴角酒窝浅浅,眼里眸光湛湛。
“最大最甜的一颗,我偷偷留给你。”
作者有话说:
时哥:呵,谁都别想接近我老婆,想都别想。
因为要上夹子,所以凌晨零点会放出明天的两章更新~
(作者本人锤着被掏空的腰求个作收和收藏,立志多存点稿子出来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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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等宋枳和陈倾时从厨房出来时, 他们三人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
“大晚上的不打扰你们了。”夏成溪说,“我带着俩娃先回去了,陈儿你早点归队, 知道不。”
陈倾时嗯了声。
“还有个啥事来着, 我给忘了。”夏成溪挠挠头, “闻越你说去干啥?”
“我手上有几张演唱会的门票,想邀请时哥和小嫂子一起去。”闻越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还想请嫂子帮我约下可可, 她最近不怎么理我。”
年轻人心事困顿全都写在脸上。宋枳了然,打包票似的拍拍胸脯:“你放心,到时候肯定带她一起去。”
闻越感激地给宋枳鞠了个躬,这才准备跟着夏成溪离开。
“我送送他们。”陈倾时对宋枳说,“你早点休息。”
出了家门。
夏成溪埋怨道:“我们三个还用你送?三个大老爷们不认路?”
“行了快走吧。”陈倾时说, “我出来抽颗烟, 怕呛着她。”
“操, 我这山猪吃不了你们这臭情侣的细糠, 走了。”夏成溪又笑骂了声, 带着褚晨和闻越走远了。
陈倾时原地站了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会儿, 还是下定决心般拨通了。
“喂,哪位。”
“冯队, 是我, 陈倾时。”
小年夜, 小区步行道上空寂无人, 路灯照在陈倾时身上,在碎石子铺就的地面留下斜斜的影子。
他抬头向上看,家里的灯还亮着。
“年后开春,我想归队。”陈倾时语气平稳,“这种假期对我来说没有效果。”
冯队呵斥:“瞎说什么,让你休息你就好好待着,不行我给你联系心理医生……”
“没人救得了我。”陈倾时感觉口腔里似乎还有草莓残存的甜味,“我原本想放弃了。”
“一个快死掉的人躺在一叶孤舟上,永不见天日地,孤零零地飘在河中央,船舱还进了水。一片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没什么拯救的必要,他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前面忽然亮了一盏灯,飘飘悠悠地引领着他朝前走,让他觉得人生还有点盼头,也就想要自救一把。”
“他也想守护这盏灯,让她就这么悠闲自在地亮着,所以他得无所畏惧。”
陈倾时薄唇轻启,在寒冷的风中留下一团团白雾。
“冯队,把人先打碎了才能重塑。”
“不破不立。”
“我必须重返火场。”
-
夏成溪三人离开后,宋枳把没吃完的水果放进冰箱,又刷了锅,陈倾时还没有回来。
她回到卧室,给俞可可发微信。
【可可,小年快乐~你睡了没?】
俞可可回:【(微笑)刚从狗公司加完班回家。】
宋枳还没回复,俞可可已经甩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Joy这个人简直是个疯子!”俞可可的黑眼圈快垂到鼻尖了,她拿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一口,“自从方总那个项目黄了,他就各种开始刁难我。”
“别人的方案一遍通过,偏偏我的要加班回炉重造。”
“别人开会可以开小差,每次都要点我的名字叫我认真对待工作。”
俞可可疲倦地捏了两下鼻梁,一脸怨念,“我每天都在Joy离职和华创倒闭。”
“明天,哦不一会儿!一会儿我就要去微博上建立一个‘华创今天倒闭了吗’的超话!!!”
宋枳内疚道:“都怪我,可可。”
“跟你没关系,方总那样的人认凭谁都没办法好好合作。”俞可可哼了声,“Joy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才是华创最宝贵的财富,不是他,真的摆不请自己的位置。”
“回头我带着你跳槽,我看Joy怎么面对董事会的责罚。”
“下班了,别说不高兴的事。”宋枳把话题朝闻越身上拐,“今天陈倾时的朋友来找他,约他去演唱会,也叫上了我。”
“你去不去?”
俞可可捧着手机去卸妆,卸妆水倒了点在卸妆棉上,在脸上胡乱地抹:“哦,我去干什么,谁都不认识。”
宋枳:“闻越也去呀,你们不是已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俞可可直接否认三连,“我已经把他拉黑了,你就别给我们创造机会了。”
宋枳:“啊?为什么拉黑他。”
“小年轻太粘人。”俞可可朝手心按压了一泵清洁泡沫,闭着眼揉,“姐狗恋虽好,可我没有时间照顾他。”
“也就不浪费人家大好青年的时间了。”
“那你一味拉黑也不是办法,不如见面之后当面说清楚。”宋枳说,“就这周末,演唱会之后就拜拜,怎么样。”
“行吧,给你个面子。”俞可可洗完脸,简单的护肤结束,一头倒在床上,“宋小枳,以我对你的了解,深更半夜不睡觉,就给我说这个事是不正常的。”
“说吧,还有什么话让你吞吞吐吐,欲扬先抑?”
“就是,”宋枳害羞地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鹿眼,看着视频里的俞可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想跟他表白。”
俞可可笑了:“你这个社恐加宅女属性的人,还有机会认识男人呢?”
“等等,小枳同学,你不会给我搞网恋吧???”
“网恋不靠谱!对面是人是鬼你都不知道!”
“不是网恋,你见过的。”宋枳羞地眼皮发烫,“陈倾时。”
“现在跟你住一起的那个,闻越的队长,陈倾时???”俞可可只震惊了一瞬,随即释然,“也对,低头不见抬头见,孤男寡女长得又都不错,看对眼了也很正常。”
“那他对你什么感觉?”
宋枳吞吞吐吐:“我,我不清楚。”
“我家小枳成长了。从前跟我出去喝奶茶点单都要我冲在前面,现在不知道人家的心意就敢上去表白。”俞可可眉梢一扬,揶揄道,“胆子变大了呀。”
“你别取笑我。”宋枳说。
俞可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就这么干巴巴地表白,感觉很没诚意。”宋枳问,“可可,你被人追求的次数多,他们都是怎么追的你?”
“鲜花、巧克力、烛光晚餐、相约电影院看一场没营养的爱情片,无外乎这些套路,没什么意思。”俞可可认真地看着宋枳,“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
宋枳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发挥你最擅长的方面,去打动他。”俞可可笑得很温暖,眼睛弯弯的,“我们小枳全天下最最好,没人不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