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着玉珠子，睿宗漫不经心地说：“虽然今夜不冷，但可不能轻视。还是要注意保暖，否则若是让邪气得逞，定会染疾。”
身旁的人知道睿宗话中有话，不敢随意回应。把头低得更低了。
走了几步路后，睿宗开口道：“近来天气多变，这股邪气怕是要伤到东宫。让他保重身子。”
身旁的人神色惊讶，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回应道：“圣人关爱东宫，东宫定会感恩圣人。”
睿宗似笑非笑，停止了把玩玉珠子的动作，缓缓说：“他若是懂得感恩，又怎会算计朕？”
身旁的人僵着脸，不敢回应。
“我们李家人，天生薄凉。无论男女，都不是善茬。陆卿在作甚？”睿宗继续转动手里的玉珠子，神色恢复如常。
“刚传来的消息，陆给事中去西市请了一名医者，已经出城。外面传来消息，今夜欧阳歆会抵达城外，不知镇国公主是否会开城门接她进来。”
睿宗轻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言道：“陆卿啊，终究是个重情之人。看来此女子，在他心中颇有分量。”
昨日睿宗就把陆自如叫进了宫里，暗示他是否愿意尚公主。被陆自如委婉拒绝了。睿宗当时以为他是顾忌着东宫那边，所以不敢答应此事。现在看来，陆自如对欧阳歆仍然有旧情。
像陆自如这种人，若是想收入旗下，必须得光明磊落，赢得对方的钦佩，对方才会自愿投诚。用手段逼迫，只会让其与自己为敌。所以睿宗不会逼陆自如。
身旁的人低着头，没有接话。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不如让睿宗随意表现。
“这位欧阳娘子，若是平安无事，找机会接触一二。”虽然睿宗也憎恶女人触碰政治，但是他能够容忍有才华的女子效忠自己。
光凭欧阳歆敢来长安救家族这一件事，就足以看出这个女子有胆有谋。可惜了对方先进了镇国公主府。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对方肯效忠他。这就算是他在镇国公主身边埋下了一颗棋子！
“遵命！”身旁的人明白了睿宗的意思。
坐下来后，睿宗看了一眼棋局，一手继续把玩着玉珠子，另一只手拿起一颗黑色棋子捻在指尖，心不在焉地言道：“这千百年来，男子压迫女子久了。都让世人信了女子不如男。其实这女子与男子一样，一旦有机会触碰权势，必定不会轻易放手。”
身旁的人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这颗黑色棋子捻在手里许久，睿宗哂笑一声，将棋子丢到一旁。
究竟这颗棋子是谁，身旁的人想不明白。外界都以为睿宗没有心计，实则心机最深！身旁的人哪怕伺候了他那么多年，压根猜不到睿宗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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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宗：陆卿终究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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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当真是小伤
寒风呼呼，黑夜中，有点点光芒在朝这边赶来。
陆自如没有停下，打马继续往前赶。
医者冻得浑身哆嗦，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要不是陆自如名气大，他才不受这份罪，陪对方出城救人。
很快，前头带队的护卫与陆自如相遇。
认出这些人，陆自如停下车。
“吁——”
他双手紧拉着缰绳，目光扫向这些人，没有寻到欧阳歆的身影，心情更是糟糕。一双狭长的眼睛，此时凌冽，又带着几分担忧。
镇国公主府的护卫没有不认识陆自如的，见到对方出现在此，还拦住他们。护卫们心里惊讶，护卫长出声问陆自如：“陆给事中拦住我等，有何贵干？”
“她人呢？”陆自如的声音很快被寒风带走了。
护卫们听不清楚，大声问：“陆给事中在说什么？”
陆自如抬高声音，喊道：“欧阳娘子人在何处？”
得知他是来找欧阳歆的，护卫们警惕起来。毕竟这两人已经和离，现如今各为其主。陆自如为东宫做事，欧阳歆为镇国公主效力。眼下欧阳歆遇刺受伤，陆自如出现在此，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见他们面色犹豫，不愿意回答，陆自如告诉他们：“陆某是来接她回去的。我与她曾经拜过天地，哪怕和离，真情不变！”
护卫长沉默了一下后，开口告诉陆自如：“欧阳娘子在后面，我等先开路，通知城内。”
按照规定，关城门后，只有次日才能打开。除非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或者皇命才能打开城门进去。
其实护卫长也不确定，镇国公主会不会为了欧阳歆下令开城门。但是既然镇国公主已经派他们来保护欧阳歆，他们就必须要尽到使命。
陆自如面色微沉，对他们言道：“陆某随诸位行事。”
护卫们神色诧异，没想到陆自如会有如此反应！
他们都不能笃定镇国公主是否会为了欧阳歆下令开城门。毕竟这件事若是做了，肯定会被人弹劾，给政敌攻击的机会。而陆自如身为镇国公主府的政敌党，竟然会陪他们做这件事！
护卫长没说什么，打马继续赶路。
陆自如调头跟着他们。
回到护城河外，护卫长翻身下马。陆自如让医者坐好，自己从马上跳下来。
守城的士兵发现异常，派人上报上司。
城门郎赵左得知情况，亲自带人出去了解情况。
看清楚外面的人是陆自如，还有镇国公主府的护卫。赵左顿时感觉不妙。这两派此时要入城，莫不是发生什么大事？
赵左挤出笑容，跟他们打招呼：“如此夜色，诸位可是要进城？”
护卫长直接拿出一块令牌，告诉赵左：“即刻派人去镇国公主府，告诉贵主。欧阳娘子已到城外，她遇刺受伤了。”
见对方不打算进城，赵左松了口气，接过令牌连忙点头：“明白！”
转头，他恭敬地询问陆自如：“陆给事中是否有事需要传消息入城？”
陆自如拿出了一块令牌，见到这块令牌，赵左当即跪下。
“待会儿有位娘子要入城。”陆自如说。
赵左僵着脸，抬起头，面色为难地说：“陆给事中，这不合规矩……”
“此事，东宫担着。”陆自如回答对方。
赵左：“……”
得，既然对方都说了出了事东宫担着。那他这个小人物还能说什么。反正上头怪罪下来，他也只是被逼无奈。
护卫长没想到陆自如会为欧阳歆做到这个地步。心道：这不是坑东宫吗！
也不知道东宫若是知晓陆自如拿着这块令牌救欧阳歆，会不会震怒。
东宫，烛火灼灼。李玄刚快活完，把人赶走，正准备去沐浴。
亲信进来禀报：“殿下，陆郎在关闭城门前出去了。刚传来的消息，他用殿下的令牌，要求送一位娘子入城……”
闻言，原本安逸慵懒的人瞬间变了脸色，李玄面色阴沉地抓起酒杯，砸到地面。阴恻恻地骂道：“这个延之！竟然敢用孤的令牌救那个女人！”
他给陆自如那块令牌，代表着东宫的权力。不单能够调动部分禁军，还能调动东宫六率！只是为了方便陆自如做事。也是因为信任此人。才会把权力交给对方，没想到陆自如竟然为了救欧阳歆动用这块令牌！李玄怎么能不恼火！
“殿下，眼下要怎么做？”亲信低声询问。
李玄双手攥成拳头，猛地起身，拔|出长刀，朝一件铠甲砍去。屋内顿时响起刺耳的声音。
亲信咽了咽口水，把头埋得更低。
一顿猛砍，发泄了怒火后，李玄丢开长刀。一张脸布满阴霾，声音冷漠地说：“今夜的事，不要插手。明日派太医去找他。另外再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送去。”
倘若他因此事责怪陆自如，反倒是与对方生了间隙，得不偿失。若是能让陆自如挽回欧阳歆，也算是从镇国公主那里挖到了人才。
“遵命……”亲信退出屋子。
李玄仍然心里不快，寒着脸坐下来，在心里算计今晚的事情。
镇国公主收到消息，直接带人亲自去城门接欧阳歆。
等来到城外，碧玉看到有这么多人，都惊呆了。赶紧将情况告诉欧阳歆。
“娘子，陆自如也在外面！城门里边停着镇国公主的马车。”
装昏迷的欧阳歆睁开了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外面，发现陆自如正在朝这辆马车走来。心里惊讶，猜不透陆自如的行为是何意。干脆继续闭眼装昏迷。
见状，碧玉无语。
镇国公主从车上下来，隔着一段距离，能够看到陆自如也在外面。她叫来护卫长，询问情况。
护卫长三言两语，快速汇报情况。
得知陆自如的所作所为，镇国公主心里吃惊。她还以为陆自如对欧阳歆无情无义，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在意欧阳歆！难道陆自如心里是有欧阳歆的？可是既然爱着欧阳歆，为何成亲三年对她不闻不问，也不出手救妻族？闹到今日和离成为政敌的局面？
镇国公主打算先看看陆自如要做什么，也不急着过去了。
陆自如带着医者来到马车外，出声言道：“这位是西市济世药铺的老医，能否让他上车？”
碧玉推了推欧阳歆，询问怎么办。
欧阳歆睁开眼睛，对她摇了摇头，又做了个手势。
碧玉一噎。调整了一下神态，打开车门，看向外面的人。目光停在陆自如身上，她装作惊讶的模样，问道：“陆郎君怎会在此？我家娘子受了伤，需要进城救治。”
陆自如以为车上的人刚才没有听清楚他的声音，便重复道：“这位是西市济世药铺的老医，医术精湛！”
视线移到这位老者身上，碧玉摇头，出声说：“我家娘子尚且昏迷，只要进城去了镇国公主府，自会有太医救她。”
老者挨冻了这么久，听到这话，心里来气。板着脸冲陆自如言道：“小老敬陆郎，故而跟随陆郎出城救人。既然车上的贵人已经寻到太医救治，陆郎还是快快送她进城吧！”
陆自如做了个赔礼的手势，道歉说：“抱歉。让足下受累。”
他觉得欧阳歆这是在防备他，故而不愿意让他带来的人救治。心里无奈，陆自如不能强求。幸好镇国公主带着几名太医来了。
镇国公主正在眯着眼睛看戏，没想到陆自如会突然转头看她，立刻警惕起来。这厮为何突然看她？
陆自如望着镇国公主，见对方不着急，一副不打算过来的模样。他直接对碧玉言道：“先进城。”
碧玉虽然不想搭理陆自如，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得配合对方。毕竟镇国公主就在城门内，一直没有出来接欧阳歆。而欧阳歆在车内装昏迷不管事。现在也只能先听陆自如的话了。
等马车进入城门后，镇国公主这才回神，赶紧吩咐太医上车为欧阳歆检查。
马车空间有限，三位太医，不能都上去。
先上去了一名太医，检查了一下欧阳歆的伤口。确定没毒后，他语气轻松地说：“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碧玉眼睛幽幽地盯着他，压低声音说：“我家娘子从未受过伤，第一次流那么多血，当真无碍？”
太医：“……”
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改口言道：“这伤口虽然小，却不容轻视！必须得好好休养！”
碧玉似乎还不太满意，又说：“当真是小伤？”
太医：“……”
他再次改口说：“伤口虽小，却伤得很深！若是不好好休养，怕是会影响余生！”
碧玉满意地点头，偷偷塞给对方一个金铤。
太医也满意了。跟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出了马车，面色凝重地告诉众人：“这位娘子的伤口很深，必须要好好休养！若是养不好，日后走路怕是会有些影响。”
另外两位太医正准备上去看看患者。被这位太医一个眼神碾压了，淡淡地说：“二位还是莫要上去打扰这位娘子了。她流血太多，尚且昏迷。”
见他这么说，另外两个太医若有所思，转头看向镇国公主。若是这位让他们上去，他们还是得上去。
得知欧阳歆伤得这么重，镇国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对这两名太医挥了挥手，吩咐这三个太医：“夜已深，白太医先留下药方，明日你们再过来为歆儿仔细检查。”
得，看来没他们两人什么事了。两个太医点点头，准备离开。
白太医从车上下来，要跟随镇国公主回去开药。
陆自如就站在一旁，听到镇国公主称她‘歆儿’，垂下了眼眸。低声吩咐平安立刻回府拿一些止血养身的药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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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你懂我的意思吧？
白太医：嗯，我懂你的意思！
第二十二章 真不要脸
陆自如默默地跟随在他们的车队后面。
镇国公主知道他在跟着，心里怪异。不禁琢磨，陆自如究竟是什么意思。
碧玉时不时瞥一眼外面，然后凑到欧阳歆的耳边低声说：“娘子，陆自如一直跟着。他要做什么？”
“别管他。”欧阳歆不知道陆自如此举是真关心她，还是为了向她证明，他与刺杀无关。
薛行义躲在角落里，就像不存在一般。明明内急，却不敢吭声。
终于行到镇国公主府，镇国公主下车后，吩咐两个护卫过去将欧阳歆抱下车。她刚转身走上台阶，便听到了陆自如的声音。
“我来。”
快速转头望去，镇国公主看到陆自如就站在欧阳歆的马车边，他拦住了她的人。
碧玉轻拍了一下欧阳歆，提醒她。
欧阳歆做了个手势，让她顺其自然。
打开车门，碧玉无视陆自如，吩咐那两个被他拦住的护卫：“我家娘子需要人抱进府里。”
护卫要上前，被陆自如再次拦住。他望了眼马车里边，轻声言道：“我来。”
碧玉面色微顿，委婉地拒绝道：“陆郎君已经与我家娘子和离，再有接触怕是不妥。影响我家娘子往后婚配。”
她自以为委婉，这话在陆自如听来却格外刺耳。他认真的回应道：“现如今她身受重伤，当务之急应该治疗，而非纠结名声名节。”
碧玉语塞，回头看了眼躺着的欧阳歆，只好下车，让陆自如上来。
陆自如上车后，发现车上有个小子，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没有理会。
他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欧阳歆，又询问碧玉：“除了腿部，其他地方可还有伤口？”
碧玉摇头，提醒他：“陆郎君可要动作温柔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