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因为深知此道理，才会怒恨欧阳歆。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至此，上表惠民政策通过颁布后，功劳是欧阳歆的，名声是欧阳歆的，人心是镇国公主的。好处都归她们，而东宫非但不能阻拦，还得支持！这太他妈窝火憋屈了！
欧阳歆的名声在民间传开后，日后想动她简直与登天一样难！她的算计实在是太深了！
李玄突然没控制住情绪，眼神质疑地盯着陆自如。在欧阳歆来京城之前，明明陆自如是那么的优秀，是东宫的一把好刀。为何她来了之后，这一衬托对比，就感觉陆自如哪都比不上欧阳歆！这把刀仿佛生锈了一般，往日的锋锐突然就消失了。
李玄心里开始对陆自如不满。但还是按捺住不悦的情绪，问他：“延之可有什么治国良策？”
欧阳歆可以提惠民政策，他们东宫也能提惠民政策！民心，万万不能都被她们抢走！
“下官却有一些想法，明日送来给太子殿下过目。”陆自如早就改|革的想法了。但是此前一直不是提的时候。想要改|革新法，必须得铲除镇国公主一众势力。如此才没有阻碍，能够顺利实现新政策。而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欧阳歆心中有百姓。陆自如相信她必当以民为先，以国为重。
李玄有些气陆自如，明明有政治想法，却一直没有提出来！让东宫错失了良机！
心里恼怒，面上李玄还是挤出了笑容，对陆自如道：“晚些时候，孤派人到你府上取！”
此事必须快速着手。看过陆自如的政治提议后，若是没问题，李玄就要马上安排中书舍人上表。争取抢在欧阳歆她们之前颁布惠民政策！率先获得民心！
陆自如没有拒绝，明白李玄心急，点了点头，便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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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旭：梦，碎了……
第四十章 是个妙人
李玄熬夜看完了陆自如写的改|革新法，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就陆自如提出来的改|革，现在根本不是时候。他在朝堂上上有睿宗，还有镇国公主一派政敌。哪怕陆自如的改|革新法很好，东宫现在提出，也用不了！
一夜未睡，李玄头疼得厉害。天亮的时候，撑不住，直接和衣睡下。
今日元旭与王护圣是同时到达办公室的，两人抢在陆自如与蓝长音之前，拿到了今日的工作内容。
看完之后，元旭咋舌。这欧阳歆是疯了吗！让镇国公主杀了执政事笔，然后让每位宰相每十日轮流当执政事笔。这不是主动分权给东宫那边吗！
再看看别的政治建议，由朝廷出钱建立妇幼保护机构。并且鼓励平民读书学习，鼓励文人学武，鼓励军中将士读书识字，这不是乱了套吗！文人不文，武者不武！贱民学士人！这算什么！
王护圣则是浑身亢奋，那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欧阳歆的奏章。试图把每一个字都背下来。
元旭没忍住，将欧阳歆的奏章丢到地上，低声骂道：“乱套了！她这是想让大周乱起来吗！”
这一个动作惹得王护圣不快，他快速捡起这份奏章，小心摸了摸，眼神不悦地瞪着元旭，冷声言道：“元三郎莫不是想抗命？”
元旭气得想打人。偏偏发作不了。毕竟镇国公主让王护圣盯着他！
黑着脸转身走出给事中的办公室，元旭没有告假，直接离开皇城。
陆自如与蓝长音上班的时候，碰到了他。见他脸色那么臭，陆自如若有所思。
蓝长音特地叫住元旭，好奇地问：“快当值了，元三郎这是要去哪？”
元旭没有理会他，仿佛没听见似的，大步往外走。从步伐里，散发着戾气。
蓝长音无语地指着他的背影，跟陆自如吐槽道：“这元三郎真是仗着元家与镇国公主撑腰，越发嚣张了！”
陆自如没有说话，但是加快了脚步。
蓝长音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落下了一段路。只能小跑着追上陆自如，提醒道：“还没到上值时间，不急不急！”
陆自如年轻，他可不年轻了！一跑起来，身子就喘得厉害。
两人来到办公室，看到王护圣已经开始认真地干活。蓝长音觉得奇怪，问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遇到元三郎出去，王兄可知他为何离开？”
王护圣没有回复，头也不抬，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正在快速审批奏章。
蓝长音纳闷，难道王护圣跟元旭吵架了？这可是怪事啊！
他转头一看，发现陆自如正在看一本奏章，表情认真又凝重。蓝长音便凑过去问道：“陆郎在看什么？”
陆自如没有理会他，明明已经看完内容，脑子里在认真地思索这些事的影响。
让每一位宰相轮流当执政笔势，这是在制衡权力。无论是对哪一方势力而言都是有利的，还能够制衡朝堂。陆自如不知道欧阳歆是怎么说服镇国公主同意的。这一步，大大影响朝堂局势。
成立妇幼保护机构，这完全没问题。鼓励农民与将士读书学习，这也没问题，提高全民文化水平。鼓励文人学武，这是让大周的人才文武双全，若是有战事，文人也能提刀上战场卫国护民。这一条政治建议也完全没问题！
这些建议，上利国家，下利百姓。唯一影响最大的是士族权贵。一旦平民与武将都有机会读书学习，就会跟他们争夺权力，争夺地位。所以，这些政治建议施行的最大阻碍是士族权贵。欧阳歆这是要一己之力，得罪天下士族权贵！
陆自如面色凝重，心里担忧欧阳歆会被那些士族权贵针对谋害。
蓝长音刚看了一个开头，便被吸引了。不顾礼节，直接从陆自如的手里把这份奏章抢过来。甚至还转身背对着陆自如，似乎生怕被对方抢回去。
看着看着，蓝长音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夸赞道：“妙哉妙哉！”
等他看到最后，发现是欧阳歆写的。蓝长音这才明白为何王护圣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了。难怪元旭被气得直接离开了！这些政治建议，利国利民，唯不利世族权贵。元旭作为士族子弟，看到这些政治建议，当然会被气到！
说完后，蓝长音转身去看其他奏章。将他的工作内容都分出来，搬到工位上，撸起衣袖，开始干活。
陆自如则站着不动，犹如老僧入定般。想着怎么为欧阳歆挡住枪火。
思量许久，他转身走出办公室。
王护圣跟蓝长音发现他走出去，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理会陆自如，继续干活。
陆自如来到东宫，听说李玄在休息，让侍从无论如何都要把李玄叫起来。
李玄被吵醒，脾气十分暴躁。狠狠地踹了好几脚亲信。
亲信忍着疼痛，告诉他：“殿下，陆郎有要事禀告。”
听说陆自如有急事找他，李玄只能压下起床气，都没有整理衣服头发，衣衫不整的直接去见陆自如。
见到李玄这副模样，陆自如也不在意，直接言道：“殿下，今日中书省欧阳舍人上奏。”
李玄面色露出烦躁之意，没想到欧阳歆的动作那么快。他问道：“她想做什么？”
陆自如记性好，将欧阳歆的奏章内容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李玄听完之后，起床气瞬间消失了。心不疼了，眉头舒展了，也不着急了，心情忽然愉快轻松起来。
忍不住拍手称赞：“好啊！如此提议，必须要依她！”
让欧阳歆成为那群世族权贵攻击的对象，如此她就走不长远了！
陆自如垂眸言道：“太子殿下觉得下官的改|革提议如何？”
闻言，李玄嘴角的笑意顿住了。
陆自如的改|革内容，涉及面比欧阳歆的政治建议还广！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将土地重新分配！真的要实施起来，陆自如才是得罪士族权贵的第一人！历来变法革新的主张者，必定没有好下场！原本李玄打算等自己顺利上位后，再对陆自如下手，用变法革新来处理陆自如。没想到陆自如现在竟然想为欧阳歆当炮火！
眼神幽深莫测地盯着陆自如，李玄意味深长地说：“延之觉得这时候是变法革新的好机会吗？”
陆自如表情平静的回答：“下官以为，不能让她们占了先机。她们这是在慢慢变法。今日提出这几点，明日提出另外几点，待这些提议一一实现，影响巨大。到时候再无东宫挽回的余地。”
这话让李玄沉思起来。的确不得不防。可是他现在不愿意牺牲陆自如，但是如果能够用一个陆自如来扳回局面，让自己稳坐皇位，得到民心，这还是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李玄才回复陆自如：“延之所言，孤明白。孤需要斟酌斟酌。”
不如先看看欧阳歆提出的政策颁布后民间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再做决定，要不要牺牲陆自如当炮灰。
陆自如颔首，起身说：“下官告退。”
李玄眼神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可惜了，如此美郎。
铲除了镇国公主的势力，在朝中就没有人能跟他抗衡了。哪怕是睿宗，也奈何不了他！
一想到未来的好日子，李玄的心情越发畅快。
睿宗收到欧阳歆的奏章，一下子就乐了。将棋子丢在地上，对身边的人言道：“果然是个妙人！”
身边的人过去弯腰捡起棋子，放回棋奁里。
一直没机会寻欧阳歆出来见面，幸好睿宗没有发怒。
“东宫那边是什么反应？”睿宗将奏章放下，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给事中去了一趟东宫，随后回来便审批通过了欧阳舍人的奏章。昨夜，东宫派人去了陆宅取东西。东宫一夜烛火，天亮才灭。”
睿宗捋了捋胡子，缓缓道：“让陆卿过来。”
“遵命。”
陆自如收到召见，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过来见睿宗。
睿宗这一回，却一反既往，开门见山地问：“陆卿觉得东宫可能胜过镇国？”
这还是睿宗第一次直接谈朝堂局势。以往他都在装糊涂，以含糊的方式来制衡朝堂。
陆自如感到诧异，回答道：“臣以为，若是东宫采纳臣的提议，变法革新，或许还有机会。”
“变法革新？”睿宗眯起了眼睛。原来昨夜李玄派人去陆家拿的东西是这个！
哪怕此时不知道变法革新的内容，但是想想也知道，变法革新必定利国利民，这是陆自如在替东宫争民心争权力。欧阳歆一己之力，去抵挡士族权贵，保护百姓。如此壮举，百姓必动容护之。只有陆自如的政治举措比欧阳歆影响大，东宫才能扳回这一局。
不单能扳倒镇国公主一众势力，还能够为东宫拉拢民心，唯一不足，就是要牺牲陆自如。历来变法者，没有好结果。
陆自如跟欧阳歆真是可惜了。都是有才华有魄力之人。这样的臣子，竟然各为其主，将他这个圣人无视。死了拉到！
睿宗忽而一笑，对陆自如挥了挥手。
陆自如抬眼看向他，狭长的眼眸明明平静如水，可是却有种洞察人心的感觉。
“臣告退。”陆自如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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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宗：打起来打起来！
第四十一章 欠她诸多
欧阳歆的政治建议一一通过，在得到睿宗的允许之后，被送到了尚书省颁布执行。
消息一出，让长安上下沸腾。士族权贵们将欧阳歆列为头号敌人，开始写诗写文章谩骂攻击她祸国殃民。百姓们却爱戴起了欧阳歆，感恩她为百姓谋取利益。
欧阳歆的大名一时之间，名震大周。
消息传到余杭，欧阳氏一族心情复杂。欧阳歆所为，对欧阳氏一族影响很大。现在余杭当地的士族已经联手开始排挤欧阳氏一族。
欧阳骅虽然很气欧阳歆的举动，可是却没有写信骂这个女儿。说实话，这个女儿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让欧阳骅都怀疑欧阳歆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好在他收到了陆自如的信。陆自如在信中大肆夸赞了欧阳歆的高义。让欧阳骅的火气都散了，只剩下无奈。
欧阳歆此举，是得罪天下士族。可是却利国利民。明知不可为，明知要与士族为敌，她却还是冲锋陷阵。如此行为，平心而看，欧阳骅是佩服的。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接受女儿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这样已经影响到了欧阳氏一族的生存。
沉思许久，欧阳骅召集族内会议。针对这一件事向族人道歉。欧阳氏族人当然不满，可是他们奈何不了欧阳歆。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任由欧阳歆继续搞事情。最好欧阳歆能够帮镇国公主扳倒东宫。待镇国公主掌握大权，欧阳歆也位高权重，到时候他们欧阳氏一族就熬出头了！跟着风光荣耀！所以欧阳氏一族虽然对欧阳歆有怨言，却没有再阻拦她。
欧阳骅红着眼睛感谢族人，回到书房，他发呆许久。让管家准备好人手，派去长安，供欧阳歆差使。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欧阳氏培养的人，用自家的人，总好过用外面的人。
挨骂了一个月，欧阳歆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吃吃喝喝，一点都不受影响。
是日，碧玉神色怪异地跑来告诉她：“娘子，余杭那边派人来了！”
闻言，欧阳歆写字的动作停顿下来，抬头问道：“这一回是谁来劝我回去？”
碧玉摇头，告诉她：“娘子，是阿郎派来的人。他们说是奉命听从娘子差遣，保护娘子……”
欧阳家此番行为，莫不是在支持欧阳歆？
面色微怔，欧阳歆有些愕然，显然没想到欧阳骅会派人来保护她。
放下笔，欧阳歆的心情有些复杂。先前收到欧阳骅的家书，对方骂得很难听。然后又派曹氏来逼她回去。如此骚操作，让欧阳歆有点厌恶余杭那边。可是现在欧阳氏一族却开始支持她了……
“娘子，阿郎这是想通了？觉得娘子当官，是为家族争光？”碧玉问她。
欧阳歆低声道：“或许是被我连累，欧阳氏一族已经受到了影响。他们不得不支持我。”
碧玉却高兴地说：“不管怎么说，反正娘子得到了家族的支持，不再是孤军作战了！”
欧阳歆淡淡一笑，起身出去见那些人。
这一个月来，李玄的心情很不错。每每听到有人在骂欧阳歆，他就能多喝几杯酒。
然而如此难愉悦的心情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骂欧阳歆的文人渐渐变少了。尤其是那些士族子弟，忽然佩服起欧阳歆。甚至有人开始写文章分析夸赞欧阳歆的全国扫盲与全民学武强身主张。
李玄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查！是谁在暗中帮欧阳歆！”
明明这一个月来，欧阳歆被天下士族文人唾骂个不停。现在这些人却画风突变，不骂欧阳歆了，改为夸赞她。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搞事，这些人怎么会突然改变态度？
晚些时候，亲信回来，禀告道：“殿下，已经查清楚。是魏老等人带头为欧阳舍人说话的。”
魏老，是四朝元老。虽然已经致仕，但是门生无数，许多士族子弟求着拜师。名声很大，影响深远。有他为欧阳歆说话，难怪现在那些士族文人都不骂欧阳歆了。也不知道欧阳歆是怎么做到让魏老替她说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