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澜歌——昼景月华【完结】
时间:2023-05-13 23:20:20

  “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动这个案子,不过是一个私通案,你以为说动就能动?”
  “可现在,这是个机会,要是不抓住,以后想再找机会就难了。”
  这时候两人虽然一问一答,思路却全然不一样,一个想的是全局,一个想的是这案子是不是一个小小寺丞能办到的。
  “那你为什么找我啊?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不都行吗?”
  正在思索的玉澜抬眸看向檀喆,难以想象到现在了檀喆还拒绝意味满满。
  檀喆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你看什么?你到底看什么啊?”
  他渐渐不耐烦,却不知道对方的人正在努力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玉澜似乎鼓了很久的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
  “因为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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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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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中秋宴。
  云舒提前一个月就和玉澜说中秋家宴需要准备了,玉澜只觉得头痛不耐。
  这中秋百官是要放假的,也不过就是中秋家宴。其实玉澜之前接受过如何举办中秋家宴的训练,毕竟她打小也是按照当家主母来培养的。中秋家宴的流程她都知道,只是不想费心在这上面。
  如今小皇帝并未娶亲,也就没有中宫皇后能办。前几年都是张太后操持,现在张太后被软禁了,谁还能办……
  转念一想,玉澜吩咐云舒把玉嫤和玉媱请来。
  玉媱和玉嫤来集仙殿时,玉澜刚刚批完一批折子,心情不太好,但看到两位公主过来,还是露出一些笑意。
  灵犀公主玉媱,安宜公主玉嫤,两位都是玉澜的妹妹。昔日先帝先生了好几个儿子,玉澜前面也有嫔妃生下两位公主,可惜都尚不足满岁就夭折了,到了玉澜这里才活到了成年。巧的是,玉澜之后宫里嫔妃生下的几个孩子又都是女儿。
  玉媱在公主里行二,比玉澜小了两岁半,玉嫤行三,比玉媱又小了三岁半,两人一个生在了冬日一个生在了春月,许是因此,这两位的气质姿态也颇有不同。
  生在春月的玉媱来集仙殿,玉澜看她走路姿态袅娜而不妖媚,如她的相貌一样清新脱俗,微微一笑就如三月春风,笑得能让人的心融化,这笑容看起来温暖又纯真,一点凡尘媚气都沾染不到她。
  玉媱笑着和玉澜行礼时,玉澜也客客气气的笑着说请坐。
  玉澜搬来集仙殿后,玉媱有来看过她,也送过许多东西,寻常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玉澜也都有回礼感谢。但玉澜当初在公主府的时候,除了那次成亲,不管是当初在公主苑还是后来开府出了宫,玉媱都没来看过她。
  玉澜不怪她,但再见她时难免想起张太后掌权时她在张太后旁边坐着靠着张太后膝头的模样,于是这相聚虽然欢喜,就少了一些情谊。
  玉媱说玉澜辛苦,给她带了一些安神香和一些滋补的东西,玉澜谢过,两人正聊着,玉嫤来了。
  玉嫤住在公主苑,是以看到住在宫外的玉媱已经到了时,满脸的歉意,玉澜笑笑,让她坐在了一遍。
  俗话说,疼大的娇小的,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往往老大和老幺受到父母的关注比较多,排在中间的往往少。当然,这种现象不是普遍的,而且存在很明显的弊端。
  玉澜自己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先帝嫡长女出身,民间都知道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但这宠爱可不止是娇疼,她从小就被束在院里学习各种礼仪规矩,琴棋书画史书经卷都要看。打小玉澜的学习任务就比别的公主重许多,简直苦不堪言。
  当然,可以说小时候受到这些教育长大后获益终身,但并不是每一个都适合玉澜。比如玉澜就很不擅长弹琴画画,但即便父皇看出她不擅长也不喜欢,依然要求她学,玉澜烦不胜烦。总之这疼爱对成长的孩子来说也是双刃剑,欲承盛宠比承其重。
  相比之下,玉媱和玉嫤就没有这么多顾虑,这两位公主的成长就很随她们自己的兴趣爱好。尤其玉媱,从小就对舞蹈感兴趣,就由上官皇后做主除了必备的宫内礼仪学习之外可以去学舞蹈,这才有了后来玉媱除夕宴会的一舞倾城。
  而玉嫤,还是玉澜这两年才注意到的妹妹。
  和玉媱相比,玉嫤的存在感更低,她母亲只是一位才人,生下玉嫤后升为美人,直到先帝驾崩前,最后的位份是郑婕妤。
  郑婕妤的宠爱很短暂,据说当初是以江南才女身份入宫的,刚入宫时是她最受宠的时候,生下玉嫤后荣宠不再,半年前郑婕妤也去世了,于是如今玉嫤也没了依靠。
  而玉澜注意到玉嫤,就是在玉澜从元陵回来后,玉嫤是当时唯一一个上门拜访的公主。
  那时候玉澜也没什么依靠,和张太后也不甚和睦,从小一起长大的玉媱都没来看她,玉嫤却提着东西来了。
  和玉媱相比,玉嫤像一枚青涩的果子,尤其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怯怯的劲儿,如果只是这种内向,玉澜还不会对她有太深印象。后来她发现这位三公主私底下颇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爱做的事情——她极其擅长女红,尤其刺绣,兴许是刺绣的天赋加成,让她也工于画画,还能写一手簪花小楷。
  她第一次去拜访玉澜时,就是带了自己的刺绣做礼物,不是什么手帕荷包,而是一套春日长裙,上面所有的刺绣都是她自己绣的,绣工好花样还新颖,还配了一整套绒花首饰,竟然也是她自己做的。
  玉澜并不觉得刺绣是闺阁玩意儿,更何况就算将之算作闺阁女子需要学的技能,但有天赋且愿意钻研的人能够将这项能力发展到艺术的程度,那这本身就已经是一项艺术了。
  “下个月就是中秋了,现在皇帝没有中宫皇后,无人操持中秋家宴,现在宫里女子人也不多,两位妹妹正是当年,敢问两位妹妹可愿试上一试,合力主持这中秋家宴?”
  玉媱听后微微一愣,倒是玉嫤,虽也诧异,却比玉媱回答得快,而且利落,行了个礼:“妹妹愿意一试,只是……”
  玉媱看了她一眼,玉澜面上含笑:“但说无妨。”
  “只是没有经验,如果到时候中秋家宴有不足,还请长姐担待。”
  “无妨,只要皇帝满意就好。”
  玉嫤答应在先,让玉媱没了拒绝的余地,只好也领了这差事。两人答应后,玉澜心里畅快,问了两人一句:“现在玉媱也快十八岁了,玉嫤也十四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事了。”
  一提起婚事,女孩大多害羞,玉媱玉嫤也不例外。只是玉澜看着两人神色,只觉得这羞涩中有点别样的意思,玉嫤忧心忡忡,玉媱欲言又止。
  玉澜眯眼一笑:“怎么,看你们的样子,好像都有喜欢的人了?”
  两人的慌张否认自然不能让玉澜打消念头,但玉澜也没逼她们,只笑着说:“如果有心仪的儿郎,一定要早点告诉我。晚了的话小心人家娶了正妻,就徒留遗憾了。”
  她淡淡的慢悠悠的嘱咐完,送两位公主回去,玉澜坐在软榻上撑着头,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微微皱着眉。
  珞明给她递上安神茶,拿了玉媱送过来的安神香想给她点上,玉澜阻止了,让她继续点平时用的。
  云舒送两位公主离开后,问玉澜要不要就寝,玉澜抬手制止了。只喃喃说了一句:“缺人啊。”
  “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归根到底,还是缺人啊。”她淡淡说道。
  前朝没有自己的势力,后宫也为她分担的人。想到这玉澜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她不远处检查玉媱送来的安神香的云舒。
  其实云舒是个办事沉稳思虑周密的人,就算这个中秋家宴,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其实云舒就可以做,但她身边也需要贴身侍女给她把关,云舒不能轻易的送出去。
  玉澜沉思许久,这人,得去哪找呢。
  一个月后,中秋家宴在深宫举行。
  玉媱玉嫤把这宴会办得不错,看得出来小时候学的礼仪很好。
  来参加中秋家宴的也都是太妃和公主皇子,虽然大家言笑晏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公主玉澜和小皇帝都居上首,地位上是平起平坐,固然玉澜有监国长公主之名,但能和小皇帝坐在一处,足见玉澜地位之高。
  只是这安排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也没人敢问。
  这时候玉澜监国已经近一年,这一年里就玉澜来说并没有什么作为。前朝虽然需要她长公主的玉玺,但三省已经串通一气,所有的决策只需要她盖个章,没有玉澜插手的余地。从中秋家宴来看,就算后宫也不是四平八稳,几个公主到了适婚年龄了,而且这也缺能为她分担的人。
  就在皇家举办中秋家宴这一天,放假的百官在家中也都纷纷团聚,当家主母也举办了家宴,一家老小聚在一起饮酒欢乐。
  譬如中书省门下侍郎漆雕赟,此刻就和妻妾们饮酒作乐,第二天又和中书省令冯钰,尚书省左右仆射张禄、庞隆一起饮酒,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只是这快活也有些各异的心思。
  相权三分,分为三省,三省四长,冯钰是张太后临朝称制第一年选出来的状元,父亲又是护国公。漆雕赟是先帝时期的老臣,又是如今唯一的辅国大臣,靠着墙头草本事坚持到现在,自认资历最高,在朝中势力最广。
  一直以来最担惊受怕的是张禄和庞隆,这两人一个是张太后的侄儿一个是张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起初玉澜成为监国长公主,两人委实惶恐,但这一年来玉澜没什么动静,也就让他们继续贪恋这地位和权利,表了一番决心立场后还是没有卸任回家。
  殊不知,这次的中秋家宴,就是他们最后的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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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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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喆觉得最讽刺的一件事是,即便他有心为父亲翻供伸冤都没有理由。
  因为他父亲当年,真的参与了太子谋反。
  檀喆对自己父亲没有参与谋反的印象是来自于他那英年早逝的哥哥。当初哥哥离开檀府后,一遍一遍的和他说父亲肯定没有谋反,一定是皇帝老儿判错了忌惮父亲。他说得咬牙切齿满脸愤恨,连带着檀喆也恨上了那个判案的先帝。
  可如今,他看遍了涉及这个案件的所有卷宗,细细的去查其中的逻辑不合理的地方,却发现整个案件虽然略有不足,却没有逻辑上的疏漏,根本找不到父亲蒙冤的证据。
  父亲从来不让他们参与这些事,更何况当年檀喆年纪也小。可檀喆不死心,终于在十几年之后第一次问自己母亲,当年父亲被牵连太子谋反案是不是蒙冤。
  回答他的是檀母的一双泪眼和无尽的沉默。
  檀喆就明白了。
  他冷笑一声,心里只觉得一片悲凉。
  但这并没有耽误檀喆依照那次的约定,给玉澜呈递了另一起案件的整个案件过程。
  这位所谓正妻私通案,本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事,但以这一起案件作为线索,却滚雪球一般牵连了许多人。
  起初查这起案件时,檀喆以为那个大理寺少卿会阻止他找他麻烦,未曾想这个叫贺兰策的大理寺少卿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檀喆就知道,他应该是玉澜的人,至少他不是反对玉澜的人。
  其他的寺丞只觉得檀喆傻,还有个有点子自以为是聪明的人指点他不用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
  “这案子差不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你查这么认真干什么?你要是逮着这个事儿不放,小心尚书也逮着你不放……”
  檀喆对此笑笑,却没有回答。
  整个案件用了两个多月查完,檀喆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深深的舒了口气。
  这无形中的感慨叹息,让檀喆忍不住想到那天玉澜的拜访。
  说实话,不太愉快。
  一想到那一巴掌,檀喆就觉得自己脸颊又隐隐作痛。玉澜下手之狠,一直到她走了之后檀母看他的脸就是一声轻叫,问他是不是挨打了,檀喆心里恼火,愤而撒谎,不是,让猫挠的!
  檀喆一开始也抗拒她给的这个任务。
  可他为什么还是答应了?
  檀喆还记得,自己问过她。
  玉澜怎么回答的呢?
  他还记得,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脸上没有刚才的娇蛮,转而变成了严肃认真。她沉吟良久说道:“我不用瞒你,我想你也知道,我这个监国公主的身份,如今不过是个摆设。”
  “但我尚有为此人间,为大殷朝的百姓做一些事的壮志,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定会抱憾终身。檀喆,这几年的大殷朝百官无为,百姓辛苦,我想为这些百姓做些什么。但我需要你来帮我,我想让你来帮我。”
  “为什么是我?”檀喆神情嗤笑,不以为意。
  玉澜皱眉看他,似乎有点生气他的不领会不开窍。
  注视他许久,她只好又把神情变成戏谑:“我看檀郎姿容不凡乃人中龙凤,自然是希望能助檀郎一臂之力的。我说过的,他日助檀郎放鹤而归。”
  ……
  檀喆觉得,玉澜这个人确实有些任性自我,她都不问问他的想法,就这样把任务按给他,就这样跟他说觉得他好他厉害日后必然成为人上人。也不知道她是在他面前这样,还是拉拢其他官员的时候也是这样,要是是后者的话,那纵然她有雄心壮志,也不能指望了。
  檀喆又检查了一遍奏折,随即小心放好。
  他是从小就不缺女孩子喜欢的人,自小在人情世故和人性拿捏上点满了天分。
  长公主,你眉眼间的那种情愫,我看得到。
  玉澜老老实实的监国一年,这一年里她虽然奏请必准,诏令必达,跟百官也没有为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
  玉澜这一年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把控中央禁军的兵权。
  玉澜刚刚担任监国长公主,就任命江照完全掌握了羽林骑。
  此后,玉澜不断安插自己人,从北衙禁军开始,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等的将军级别都安插了自己人,又渐渐渗透到南衙禁军。
  至于这些自己人,有的是先帝旧部,有的是玉澜以伯乐身份相中。这些人不一定是最高的军衔,但至少让玉澜在各军中有自己的眼线。尤其北衙禁军是玉澜发力的重点,之前发动宫变让玉澜对南衙禁军的兵力多少有点不信任。
  兴许因为父皇昔日马上安天下,让玉澜对兵权收归自己手里这件事极其看重,也正因为将北衙禁军基本掌控在手中,并且对整个中央禁军都有一定的掌握,才让玉澜在中秋之后,之前的乖乖白兔撕下面具,露出她的獠牙。
  首先是今年科举,玉澜坚持本次考试将进士名额从过去二三十人放开到七十人,仅仅如此就遭到群臣反对,理由冠冕堂皇,称这样考入官员太多,没有这么多空职,如果全部纳入,很有可能造成冗官。
  但玉澜依然坚持,甚至在朝堂再次重演了一次和群臣的辩论,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将今年进士名额放开到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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