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满身是水的萧辰羽快步经过，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左小菲赶紧跟上，“萧队！”
“嗯。”
“罗经理那儿的视频……被人删了。”
“嗯。”
左小菲看了眼仿佛未卜先知的某人，“罗经理交代，他们的安保系统跟域路生物是联网的，所以，我们怀疑那个Fanny怕自己事情败露，远程删除了监控视频。可我有一点不懂，唐继辉不是亲口说是方隐杀了迟未茹吗？那这个Fanny又是干嘛的？”
左小菲终于得到了萧辰羽一个眼神，“那只能问那个Fanny本人。”
“可是……”
萧辰羽脚步一停，“罗经理人呢？”
“问询室。”
“嗯，进来。”萧辰羽手一推，进了审讯室，带了满屋的寒意和水气。
原本倦意沉沉的俞志群，瞥了眼萧辰羽阴沉的脸，身体不自觉挺了起来。
事实证明，俞志群的紧张不无道理。
萧辰羽边走边脱下滴水的风衣，往椅子上一扔，卷起打湿的袖管，手掌“啪”地按在了俞志群面前的桌上，精瘦坚实的手臂直直撑在他面前，“俞露，16岁，出国1年，但从通讯情况看，你已经半年没跟她联系。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想找她，你只能通过一个叫‘崔琳’的人！”
俞志群显然没想过会听到“崔琳”的名字，额角的青筋一下暴了起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俞行长，你是不是以为替别人保守秘密甚至怂恿他们继续作恶，就能救你女儿？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会去履行任何对他毫无益处的承诺！想跟恶人达成双赢交易，从来就是与虎谋皮，痴心妄想！”萧辰羽面色阴沉，声音冰冷，“因为，让你投鼠忌器，乖乖听话，是他唯一想要的。明白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判断，他能不能把女儿还给你！”
俞志群维持的表情一下垮了，猛地拔高声音，“那我该怎么办！听你们警察的吗？你知不知道那样对露露多危险？她死了你负得了责吗！”
萧辰羽垂眸沉声问：“那你怎么知道现在她还活着？”
“你！”俞志群身体猛地一震，目眦欲裂，满面愤恨地瞪着萧辰羽。
“萧，萧队……”左小菲蚊子动静在后面提醒。
萧辰羽完全不为所动，仍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俞志群跟前，声音没有半分缓和，“俞行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真正威胁你的人是谁！想救你女儿，要对付的不是什么崔琳，而是那个骆天！凭你，行吗？”
“骆天”的名字一出，俞志群连脖子都憋红了，呼吸急促，半张着嘴看萧辰羽。
萧辰羽无波的双眼像不见底的黑洞，直视着俞志群，“告诉我那是什么名单，我保证这是你女儿回到你身边最大的机会。”
俞志群缓缓耷拉下眼皮，忽然把头埋在双臂间，片刻，肩膀抖动起来，“露露，爸爸没用，爸爸对不起你。”
左小菲拿了几张纸巾递给他，萧辰羽终于后退两步靠在桌上。
俞志群没接纸巾，低头用袖子抹干眼泪，坐直了身体，“看来有关跃乐齐文化传播公司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当时他们贷款的担保人是‘有南能源’，但出事以后又宣称自己也是受害者，并不知道‘跃乐齐’所谓的培训其实就是个‘庞氏骗局’，而且‘跃乐齐’给他们提供的很多资料都是虚假的，所以有南能源拒绝履行担保义务。”
萧辰羽：“庞氏骗局？”
俞志群点头，“对，他们利用培训机构牌照，开办各种音乐课程。由于每节课时费低于市面同等机构约30％，所以多数家长都会按照他们预设的２到３年的课时包预缴高额费用，多的一次性要交20万以上。”
这种闻所未闻的高额缴费把左小菲雷得直咂舌，但立刻意识到不对，“那他们凭什么可以做到比别人低30%呢？”
“这就是他们骗局的核心，扬言用收到的课时费进行投资，用投资收益弥补给授课老师的工资，以此来降低学生的课时费。”俞志群嘲讽一般哼笑了一声，“听起来很不错吧？不得不说这位设计者真是个天才。”
“说什么呢你！”左小菲立刻对这种丧心病狂的赞许发出了厉声警告。
萧辰羽冷眼看着俞志群，“所以，名单上的就是缴费人？或者说是那个庞氏骗局的受害者？”
“没错，迟未茹保管那一份是有受害人亲笔签名的，但我总觉得他那个人隐藏那么深，不可能如此轻易让人抓住把柄。”俞志群神情复杂地看了萧辰羽一眼，“萧队，你确定自己是他的对手？”
萧辰羽心头一紧，江落羲的名单应该是骆有南复制的，但到了慕峰手里的东西，如果他不愿意给，骆有南想拿到，应该比登天还难。莫非……
沉默片刻，萧辰羽在左小菲面前的笔录上点了点。
左小菲会意，立刻问道：“俞行长，你之前说行车记录仪里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贺潼，对吧？”
俞志群一直在打量萧辰羽的视线移到左小菲脸上，随口“嗯”了一声。
左小菲看了眼萧辰羽，“但我们经过声纹分析，跟你通话的其实是两个人！”
俞志群脸上一僵，“但我没听出来！”
“是吗？”萧辰羽再次走到他近前，“俞行长，你自己说，骆天那样的人不可能轻易让人抓住把柄，而你却可以拿到受害者签名的资料，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还有，那些课时费你又有多少分成？”
俞志群身体猛地一抖，却咬紧牙关不吭声。
萧辰羽仿佛突然失去了耐心，抓起铐着的双手，向上一推，手铐一下抵住俞志群的喉咙，“电话里贺潼以外的人就是名单中的受害者之一，对吧？告诉我他是谁！”
“萧，萧队……”
被勒住喉咙的俞志群显然比左小菲更害怕，脸色青紫，声音干哑发颤，“是，是受害者。但我，我真的不知道！因为贺潼不只一次怂恿受害者给我打电话，名单里那么多人，我也不知道是哪个！”
萧辰羽审视他片刻，收了手，“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说谎。”
这时，问询监控室突然有个女声传来，“萧队，林小姐醒了，她哭得很厉害，说只想见你。”
左小菲偷瞄着萧辰羽的脸色，却一下触到对方投来的目光和冰冷的命令，“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人报过案，发给派出所，找人。”
说完，从椅子上抓起湿外套，两步出了门。
“哦，好……”
出门以后，萧辰羽迅速掏出电话，“老谢，怎么样？”
“哎……没有，只能定位到这个号码最后发信的地址在东浦区一幢别墅，这边只能保持监控，对方一旦有信号，就……”
谢主任后面的话萧辰羽都没听到，只觉耳朵嗡嗡乱响，他不受控制地自己又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冰冷的女声切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此时，手机却忽然一震，一条地址不明的信息跳了出来，“萧队，游戏开始了，不要像曲建明一样，死在第一关。”后面还跟着一张江落羲闭着眼睛的照片。
萧辰羽倏地握紧手机，紧盯屏幕，恨意掼胸，心脏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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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还剩最后一章，之后是尾卷。
感谢支持。
第95章 殊途（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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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三十）20230420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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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被安排在一个小会议室里，空间虽不大，但位置上看，周围很少有人来往，算是全警局私密性最好的一间了。
可站在门外，萧辰羽还是听到了隐隐的哭声和成洵的低声安慰。
想着刚刚看过的体检报告，萧辰羽才不得不回忆这么多年来与林舒有关的所有过往，最后定格在别墅地下室的一幕。
他放下捏着眉头的手，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推开这扇门。
林舒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衬衫，抱膝缩在沙发上，有点凌乱的短发后面露出半张没有血色的脸，嘴角还带着伤。
成洵满脸心疼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那根烟在他的蹂/躏下眼看就要死无全尸，他却只能坐在那儿不动。显然是林舒怕人，他不敢靠近。
萧辰羽缓步走了进去，站在成洵身边。
林舒抬起还弥漫着恐惧的双眼，看清来人，忽然光脚跑下沙发，冲进了萧辰羽怀里，泪水沾了他满身，“辰羽哥，辰羽哥……”
萧辰羽僵着身子，拿开她的手，“坐下慢慢说。”
林舒缓缓坐回沙发，依依不舍地放开萧辰羽的衣角，视线却一秒不松地停在他脸上。
萧辰羽同样看着她，“想起什么了吗？”
林舒眼神微动，咬着嘴唇，“辰羽哥，对不起。”
“不！”成洵终于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烟，怨气冲口而出，“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跟别人说对不起？”
萧辰羽却沉默地站在原地，没做任何表示，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林舒看了眼成洵，掌心在膝盖擦了两下，“有段时间我昏过去了，不知道，不知道落羲什么时候来的。我只听到他们说了几句奇怪的话，就，就一起走了。对不起辰羽哥，我，”几滴眼泪划过她嘴角，“那个时候我，我没办法劝她留下。”
“别哭，别哭，没人怪你。”成洵一边安慰一边拉萧辰羽袖子，“老萧！”
萧辰羽没搭理他，依然沉眸敛眉，一言不发。
林舒忽然捂住脸抽泣，“辰羽哥，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
这情景，成洵哪儿还绷得住，一抬屁股坐到了林舒旁边，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别，别哭了，你别胡思乱想……”
“不用谢。”萧辰羽沉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成洵，“救你的不是我，是落羲。”
林舒一下抬起头，含泪的杏眼圆瞪，“可，可是我看到，看到她是主动跟那个人走的，而且……”她怯怯地瞥了眼成洵。
成洵又帮她擦了下眼角的泪，“别怕，看到什么你就说。”
“我……”林舒转向萧辰羽，“我听到那个人叫，叫她……‘宝贝’，落羲她，也没反驳……我还以为他们……”
“哎，哎，等会儿！”成洵快速扫了眼萧辰羽的脸，“那个，你是不是听错了？”
林舒定定看了萧辰羽一眼，慢慢低下头，无声地否认成洵的猜想。
萧辰羽紧绷着手臂，口袋里的拳头青筋嶙峋，脸上全无表情，“所以说落羲救了你，不然，你以为慕峰为什么放了你？”
“慕峰？辰羽哥……”林舒一脸震惊和迷茫。
成洵却愤愤地抢过话头儿，“不是，老萧，你这什么逻辑！要真是这样，那也是那姓慕的先绑了林舒作人质，怎么看也是江落羲引起的！”
萧辰羽一步步走向林舒，在她面前站定，“是这样吗？”
林舒扭头看了眼成洵，然后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萧辰羽垂眸看她，“那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怎么到别墅的吗？或者，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
“老萧！”成洵这次真不乐意了，起身贴在他耳边低声谴责，“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吗？你心再急也让她缓缓吧，看她都吓成啥样儿了！”
萧辰羽迟疑片刻，后退一步坐下，“唐继辉和方隐呢？”
成洵下巴一扬，“都带回来了，唐继辉，审讯室！那方隐哑巴了一样，啥也不说！等会儿还是你去吧！”
林舒一下握住成洵胳膊，“他，他们怎么了？”
“嗨，你不知道，你们行那迟未茹……”成洵看了眼萧辰羽，看他没阻止的意思，继续说，“杀她的可能是方隐，唐继辉也是帮凶！”
“什么？”林舒的眼泪挂在眼角，吃惊地看着成洵，视线又移到萧辰羽脸上。
萧辰羽却面色平淡地转移了话题，“我记得那个刘俏说迟未茹去酒吧之前有人给她发过微信。”
成洵“嗯”了一声，“现在看很可能就是慕峰。”
萧辰羽没有直接否认，“但迟未茹为什么相信一个酒吧老板的话呢？”
成洵眼角一挑，捏着下巴，“嗯……”
“其实她早认识慕峰，但他们认识的人不叫慕峰，而是有南能源骆有南的父亲——骆天，也就是，”萧辰羽把一份材料递给成洵，又看了眼林舒，“跃乐齐文化传播的担保人。但资料显示，他们跟跃乐齐这个空壳公司根本没什么业务往来，所谓的担保大概率是个幌子，但又不得已。”
成洵拧眉，“不得已？”
萧辰羽：“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骆天应该才是整个骗贷事件的主谋。”
林舒一惊之下扯过材料。
成洵气得直咬牙，“行啊，丫儿的够可以的！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他眼珠在萧辰羽脸上转了两圈，“不过这位，跟你那小江到底什么渊源……”
“所以，迟未茹并不认识慕峰，慕峰也不可能用骆天的身份约她去酒吧。约她的另有其人。”萧辰羽以极快地语速打断了成洵。
成洵见状，只好跟着萧辰羽的思路往回跑，“也，也对，知道迟未茹这么私密的事儿，肯定跟她关系很直近。”他一抬头，“哎？会不会是那个什么Fanny？迟未茹去那美容院就她介绍的吧？”
“嗯……”萧辰羽沉吟片刻，“可能性很大，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做。”
他视线忽然转向林舒，“你觉得呢？”
林舒一脸茫然，嘴唇微张看着萧辰羽。
“她都说了，跟迟未茹不熟。这种事你问她……”成洵话说一半，忽然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老萧？”
萧辰羽面无波澜地看着林舒，“意思是，问就要问当事人，你说呢，Fanny？”
成洵“蹭冷”一下站了起来，又沿着萧辰羽的眼神看回林舒，“Fanny？”
林舒满面错愕，“辰羽哥，你在说什么？”
萧辰羽淡声答她：“我在说，罗经理就在隔壁，视频删了没关系，我随时可以让她来见你。”
林舒皱着眉，“美容沙龙的经理？即使她认识我，有什么奇怪吗？”
“并不奇怪，但如果她确认你就是那个Fanny的话，明明跟迟未茹走得很近，却又不敢承认，我想知道原因。”
林舒眼里又涌起了泪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辰羽哥……”
萧辰羽：“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可以言之凿凿那个崔琳逃到了海外？”
林舒肩膀一抖，成洵听不下去了，“老萧你别强词夺理好不好！”
“就算我强词夺理，那天在银行楼下，贺潼手里明明提了两杯咖啡，一杯后来始终摆在他桌上没动，原本应该是给你的吧，可走的时候，你却不敢拿。”萧辰羽冰冷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的人钉在沙发上，“因为他帮你杀了人，所以你才那么急于撇清关系。对吗？”
“老萧，你胡说八道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