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外面人很多怎么办?
直到她听见啪的一声,好像有人被掌掴了。
卓问雪坐不住了,一下推门而出,还未定睛去看面前谁是谁,就先用出她毕生的勇气喊:“住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住了,三个看起来坏坏的女孩子围着林山雁,用奇怪的眼神瞧这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而林山雁脸上比别人多了一片红晕。可她的脸依旧没多少表情。
“啊,你,你还好吗?”
卓问雪往林山雁走了两步了一步,马上停住了。
“不是……你们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了。”说这话时,卓问雪的声音有些颤抖,身侧双手不自觉攥了起来。
女孩们中有人笑了,有人说着没意思,回家去了。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卓问雪,要是告诉老师,以后都没好果子吃。
林山雁还停留在原地,卓问雪马上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给她,问她有没有事,只见她摇摇头,轻轻地抿嘴笑了一下。
“谢谢,我该走了。”
她没有接过纸巾,向外走去。卓问雪欸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林山雁人影出了门,她赶紧把东西收好追上去,可她却没回头。
卓问雪略感失落,不过她马上打起精神,走出了情绪。这个点了要赶紧回家。她走出走廊,却看见了李雾夏。
他立在不远处,直直地望着林山雁离去的楼梯口。月光照射在他金色的卷发上,温柔毛绒的。卓问雪离去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又觉得不好意思,马上跑去了楼下,等她再次抬头仰望,教学楼里李雾夏已经不见了。
当然,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人叫李雾夏,那个人叫林山雁,也不知道后边陈曼曼所发生的事情关乎于他们,因为名字和脸从来没有对上过,仅此而已。
曾经十分辽远又无趣的记忆,换做现在,反而变得十分有价值。已经下晚自习那么久,谁会无端在走廊外等待,偏偏那个卫生间还靠近林山雁的教室。这么想来,恐怕在陈曼曼出事前,李雾夏那时候就认识林山雁了。
讲到这里,庚磊下意识咬了嘴中的吸管。
这件事情,越来越奇怪了。不管从哪里看,他都找不到李雾夏为何这样做的理由。
“庚磊,我找你好久。不是说好在门口等吗?”
庚磊抬头,宋念真此刻站在他面前,正用手扇着风,“热死了!”她在两人面前坐下,有了伞的遮挡让她多了些许凉意。庚磊把面前另一罐可乐推过去。“抱歉。这个给你。”
宋念真接过的时候很是赞许地说了声谢谢。
“非要这里讲,要说什么大秘密啊?”她问。
这一切当然要从陈曼曼谈起,宋念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很是鄙夷:“这和李雾夏又有什么关系呢?”等卓问雪讲过那晚的事后,她就明白了。
“我们认为,雾夏与林山雁达成了共识,替她做了伪证,这之后的两人继续秘密来往,因为什么原因闹了这方面的矛盾,林山雁于是杀人灭口。”庚磊说。
宋念真指了指旁边的卓问雪:“就因为她看见李雾夏在看林山雁?”
“不错。”
“这里面有矛盾啊,庚磊同学。”宋念真拉开易拉罐,插上吸管:“你来找我恐怕是想知道山雁和李雾夏在初中是不是认识吧?”面前的男生点点头,她又说:“很可惜,就算他们高中认识,但他们在这事之前可能不认识。”
“连雾夏出现过的场合都没见过吗?”
“没有。林山雁不是什么合群的人,她不喜欢与学校的人多交流。所以任何人在她身边都会显得分外扎眼——更何况一个愿意替她做伪证的人。”
宋念真说这话时看了眼卓问雪,她听得有些失落,也认同宋念真的这番话,卓问雪唯一与林山雁的交集也感受到了温柔的疏远感。
“这么笃定,那时候你和林山雁走的很近么?”庚磊说。
不愧是理科实验班的学生,他很快抓住宋念真所表述背后的深层原因。她倒也不甘示弱:“没,她不喜欢别人靠近。只是我多注意了下她,和关心朋友没差。”
庚磊沉默,如果宋念真说没有纰漏,那他们就进死胡同了。
“那你见过林山雁受欺负的时候吗?”卓问雪问。
“这个……”她垂眸:“当然见过。”
“那时候也没有人帮助她吗?”
宋念真眼神一闪,语气有些沉重。“其实有人的,但是他们怕自己也陷进去,再加上林山雁太过冷淡。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帮林山雁了。真正帮助过林山雁的只有我。”她定顿一下,又道:“曾经发生过一件非常严重的恶性事件,林山雁受到伤害时只联系了我,那时候我们都不算朋友。如果真像你所说他们早就认识,那么林山雁不应该和我联系,而是应该和李雾夏联系。”
“再退一步,就算林山雁因为自身原因没有联系李雾夏,那么在你说的卫生间事件——姑且这么说——他为什么没来帮林山雁呢?真的与她达到了能做伪证的关系,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庚磊说,他想了想,这里确实有矛盾。“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林山雁威胁了雾夏?”
“你非要这么说么?”宋念真语调不自觉高了起来:“她有什么能威胁到李雾夏,你大可说出来,李雾夏情商有多高谁不清楚,能抓到他把柄的人还没出生吧?”
桌上的空气瞬间冒了火,卓问雪被压在中间喘不过气:“好了好了……不要吵架……”
“虽然非常不好意思——不过,陈曼曼死亡的真凶是林山雁显而易见的吧?那个时间段,学校几乎没人。”
“那又怎么样?”她挑眉。
两人各执一词,弄得一股火烧眉头之势,最后还是上课铃解救了卓问雪。宋念真趁着离开留了最后一句话。
“你有你的推论,我也有我的。你想说服我,前提是你得给我确凿的证据。”
第15章 双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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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新华书店里的书籍琳琅满目,让卓问雪有些应接不暇。
就像宋念真所说:空口无凭。庚磊就带着她来了这里,想着碰碰回忆的运气。这间书屋开在李雾夏家附近,正巧位于各个小区的中心,很多学生来这里选购教辅,带动着旁边开了几家文具店和礼品店。从初中他俩认识开始,他们经常来买书,三楼还有座位,有时候还会在这里做作业。
“欸,五三打折啊。”卓问雪一眼就瞧见门口火红的封面,她拿起一本,上面标着五折:“好可惜,我买了好久了。”
庚磊已经走进去了,书店多年没有重新装修,还是老样子,半旧的书架,快脱皮的木质前台。上楼,自由桌椅倒是换了个趟,上边坐着许多写作业或者看书的学生。
他记得初中的暑假李雾夏经常在这里写作业,庚磊常陪他来这里。有时候运气不好,抢不到座位,就只能回家写了。回家写有一半的情况还是去庚磊家写,他父母不间断地不在家,这让李雾夏貌似不太喜欢待在家里。
伯父伯母以前就很忙呢。
“庚磊同学,”回忆的思绪打断,卓问雪正站在楼梯口喊他:“快下来,我看见伯母好像在搬家。”
小区前停了辆货车,徐温槐站在面前让工人小心搬运沙发,即使这种时候她也穿的一丝不苟,白色丝绸衬衫与黑包臀裙让徐温槐看起来像刚从办公室出来一样。
“伯母。”
她回头,后边站了俩人儿。“这不是庚磊吗,你们怎么在这儿?”徐温槐笑了笑。
“我们来书店。伯母,你这是?”庚磊看了看后边工作的人们。
“这呀,”徐温槐苦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手掌摸着脸颊:“这房子我准备卖了,以后长期定居广州。”
庚磊和卓问雪听得面面相觑,“那雾夏的事情怎么办?”
徐温槐表情悲伤起来,道:“我已经打电话给警察局了,我儿子的死有线索我也会过来的。只是,这个房子不能要了。”
“为什……”
“正巧,”徐温槐打断他:“你们在这里,我们一起处理下雾夏的遗物,有些重要的就帮我给邵警官,还有什么你们觉得有用的也可以拿走。”
庚磊不再问了,两人和徐温槐上了楼。
进屋,看着身边忙碌包装家具的人,这其中没有伯父的影子,虽然他只见过伯父一两次,但庚磊还是记得他的样貌。李雾夏的房间里,大型的家具都已经打包了,书柜里的书籍和文具还在原地躺着。
“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对了,桌上有雾夏的日记。”徐温槐站在门外说。
卓问雪走过去,最上面的就是。硬壳全灰封面,没有锁。她打开,日期隔三差五的。粗略地看看,里面要么是学习计划,要么就是和庚磊的日常。
“除了那本灰的,下面那两本也是。”徐温槐走过来,从中间抽出,和卓问雪手上这本装订一样,就是颜色不同。“都是从初中开始写的东西。”
庚磊翻开封面的第一页,写着献给自己。“您看过吗?”他问。只见徐温槐点点头,不一会儿又摇起头来。
“只看过一点,但我想除了我,谁都有资格看这些吧。”
“不会的。”
“不。如果我能关注一下他,我也不至于他的很多想法都不知道。看过几页后也让我觉得自己越发地对不起雾夏了。如果我能多关心一下他……”徐温槐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好似琴弦未停。
“伯母,这不是您一个人的错……”卓问雪安慰着她。
这本是无心之话,却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徐温槐的心,她忽然想到,对于李雾夏,一直缺场的丈夫也有责任。
庚磊揣测着徐温槐的表情,试探地问了一句。“伯父他呢?”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
只见徐温槐沉默一会儿才道:“他么。我们离婚了。”本是泪水溢满的眼眶,难过转瞬即逝,此刻只有淡漠。
“这种时候……”庚磊很是惊讶。
“他对不起我们!在外地买房,用的还是他父母的名字,他早就想离婚了。他可舍不得雾夏,现在雾夏死了,我们唯一的纽带也没了。就连这种时候,他都不过来看一眼——”
她从未如此失态过。
庚磊一下子明白了,就像很多年前他所看到的一样,他们为了儿子,长期搭伙过日子,直到李雾夏的死打破了这个平静。一个假装婚姻美满的平静。
所以李雾夏总是去他家,不去的时候就待在新华书店写作业。他想这些恐怕都是因为父母。
“算了,都结束了。”
徐温槐不再数落自己前夫的过错,话到此处就结束了,她憋口气,出去张罗工人,庚磊和卓问雪就待在此地。
卓问雪这是第一次听到李雾夏的家庭情况,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庚磊,此刻他的表情比平时更加冷漠,他抿着嘴一副闭口不谈的模样。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轻声说。“雾夏明明那么阳光。”
“总有表面看不到的事情。”庚磊放缓了表情,对着卓问雪苦笑一下。
她不言,转悠了一圈,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没多大变化,她想起那本书里的小票,把东西取出来了,再看一遍,时间定格在2015年12月。
可惜,陈曼曼死于十月,并不能代表什么。
她把小票夹进日记里,看向庚磊。他正在翻看白色封面的日记本。
“有线索吗?”卓问雪问。
庚磊摇摇头:“很普通,每天过得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她凑过来,找出另一本黑色的,日期进入了高二,里面写的都是很普通且无关紧要的事情,除了庚磊,要么就是同班同学和学生会的人,哪里有林山雁的影子。
“这一本是高中的,也没有写林山雁。”
实在让人疑惑。
“等一下,刚刚那张小票呢?”
卓问雪把小票给他,庚磊立马翻开小票上的日期:“既然留下来,那么这天是有意义的。”如他所料,这一天被记录下来了。日记篇幅短小,其中有这么一小段话:
——……同学很喜欢我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说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像这个水晶一样翩翩起舞。……
“生日礼物?”卓问雪看看手上的纸条,“这么说来,这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意义非凡么?”
庚磊摸了摸下巴,在他的记忆里,李雾夏的初中同学他不太清楚来着——不过真有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他应该有印象才对。
生日礼物,水晶,翩翩起舞。
啊啊。
“送女孩子生日礼物的话,什么比较好呢?”李雾夏站在礼品店门口问他。
庚磊随手指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
“我的话,女孩子会比较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吧?”
忽的一下,他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卓问雪一脸担忧。
“我记起来了。”
“什么?”
“雾夏和我提过这个礼物。”
庚磊欲言又止,好像是在反复确定般。
“他问我送女孩子什么礼物,我指的就是一个水晶。”
卓问雪皱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暑期补习班,”庚磊抬头,盯着卓问雪。“如果我们能确定这个东西在不在林山雁手上——”
他伸出手,指着日记上娟秀的“水晶”二字。
“那么知道他们在陈曼曼出事前认不认识了。”
卓问雪点点头,看来这三本日记非常重要。对于林山雁的避讳不谈,一定有什么原因。
玄关处的门哗地关上,卓问雪还以为有人出去了,从房间里探出头去,原来是伯母在外面把门关上,随后又进来。
“伯母,怎么了吗?”
“没什么,试试这个门的新旧。”徐温槐面色疲惫地把钥匙放到桌子上,“噢对了。你们在房间里能听见我关门的声音吗?”
“可以啊。”卓问雪不知道为啥这么问,天真的回了一句。可听到这话的徐温槐身子瞬间软下来,卓问雪见状,赶紧跑过去扶她。再一看徐温槐已经泪眼蹒跚了。
“伯母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卓问雪轻呼。
只见她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随即开始哽咽。
“伯母?”
她哭了,深呼一口气想说话,可话到嘴边磕磕绊绊的。于是卓问雪低下身子,想听清徐温槐在说什么。良久,只有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如果那天我在家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去抓小三就好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卓问雪听不懂徐温槐在说什么,只得抱着她,她们旁多了个影子,卓问雪抬头,庚磊站在身边,手上拿着那本白色的日记,他的表情冷若冰霜,紧闭着嘴,什么话有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