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嘶哑的哭喊还是没有停下,雅彤别无他法,只能一直抱在怀里安抚。
恰逢这时,殿外闯入一男一女两个幼童。
男童脸庞失了血色,脚步不稳地跌至地上,双膝滑向已被分尸的尸体旁,失神看了许久许久,方悲恸地呜咽出声:“姐姐,姐姐……”
崔姣姣瞪大了杏眸,泪水夺眶而出,也跪在男童身旁,尖声哭喊:“阿璃姐姐……怎么会这样,阿璃姐姐呜呜呜……”
一时间,殿内响起了三道哭喊声。
撕心裂肺到殿内的宫人都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欲绝中,此时一道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哭什么,你们是蠢货吗?这并不是她的尸身,再这样给她哭丧,朕看你们是想死。”
闻声,姜沐臻猛然抬头,清秀的脸庞布满了斑驳的泪痕,双眸愤恨地瞪着面前那手持长剑,面色冷漠的男人。
他蹭地站起身,大步逼向男人,大声哭喊:“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坏人!为什么是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谢缚辞眉宇间浮起暴戾之态:“你再说她死了,朕绝不会放过你。”
姜沐臻哑着声大骂:“你会不得好死的,你这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畜生,我姐姐是因你而死,你竟然还不给她留个全尸!!你一直在逼迫她,骗她生了你的子嗣,最终她还是因为你酿下的祸而惨死,你等着,我姐姐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谢缚辞周身腾起的肃杀之气令众人浑身发麻,须臾,他轻笑出声:“做鬼也不放过朕?那你倒叫她来找朕,看看究竟是化成鬼的她可怕,还是朕,可怕过她。”
姜沐臻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种可怖的话,面色惊恐:“疯子,疯子,你真是个疯子,我姐姐遇到你,真是她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崔姣姣见到这一幕已害怕的神魂聚散,哭着拉住姜沐臻的衣袖,哽咽道:“臻臻你别说了,就让阿璃姐姐安心地去吧。”
姜沐臻愤恨回头:“安心?我姐姐的尸身都不全了,如何安心?他当真好恨的心,好毒的手段,我姐姐就连死了,他都不放过!”
姐姐大他十岁,他出生时便失去了生母。
幼时父亲也因思念母亲导致身体不好,到他四岁那年父亲也因病去世,从小都是姐姐如父如母一样将他带大,姐姐是他这生最重要的人。
可如今,他不仅丽嘉没了爹娘,就连最重要的姐姐也没了。
他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今就连姐姐的尸身,都这样残缺不堪……
姜沐臻泪水早已模糊了整张脸,心里悲恸难受。
忽然,身后传来雅彤惊恐的声音:“陛下,小皇子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2023年到啦,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也事事顺心发大财!
关于这章狗子的偏激行为,因狗子这时候已经神志不清,处于疯了又在克制住没疯的状态,已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了。
面对这具看不清脸的尸身,他打心底是绝对不会承认是缘缘的,他仍然偏执的认为缘缘并没有死。但尸身穿着缘缘的衣服,他觉得很是碍眼,就做出了这样的举止,觉得只要这具尸身没了,就能找到活生生的缘缘。
狗子并没有不疼舒舒,当时他自己已经悲恸万分了没有发泄出来,除了女鹅,他暂时看不见任何人,放心狗子绝对很爱他和女鹅的孩子的!
以及,后面狗子还会更疯癫……
第61章 疼痛与癫狂
行宫所有随行御医, 以张太医为首的,皆从昨日起便一直在仁明殿待命,才处理完皇帝的伤口,几名御医还未来得及休息, 又听闻小皇子昏过去的消息。
来行宫不过两日竟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陛下重伤, 娘娘惨死, 才月余大的婴孩竟也失去了意识。
张太医等人提着医药箱进了仁明殿,殿内氛围阴森可怖,宫人一齐为太医让道,皇帝谢缚辞患了重伤, 却仍身姿凛然坐在榻前。
一双漆黑幽暗的眼深深凝望着榻上的小皇子, 谁也不知他是在想什么。
张太医上前为小皇子诊病,几个御医一齐帮忙, 一个时辰后,张太医方道:“还请陛下安心, 小皇子只是因哭得太久引起了短暂的昏迷,微臣手中有一套专治婴孩的良方,定能让小皇子安然无恙苏醒。”
谢缚辞靠在榻边,疲惫地捏了捏眉骨:“好好救治小皇子, 朕自有重赏。”
一旁几个太医在负责给小皇子施针。
张太医见皇帝苍白的脸色到现在还没转好,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也让微臣为陛下再复诊一次吧, 您这显然……”
伤口不仅恶化, 恐怕内伤更为严重了。
谢缚辞淡声道:“不必,朕的身子, 朕很清楚。”
听到舒舒没事后, 谢缚辞又站起身, 却因猛然站起,受了重伤的身躯一时承受不住,猝不及防朝榻上倒去。
转眼之间,谢缚辞便晕倒在舒舒身旁。
父子俩,一个尚在襁褓昏迷,一个脸色苍白晕倒。
张太医惊呼一声——
**
姜沐璃已被白氏母子二人连夜带出了长安,在城外几百里远的一处隐秘宅院里修养。
白氏一直在旁照顾姜沐璃。
姜沐璃昏睡醒来后,白氏坐在榻边递上了一杯热茶,“阿璃,我们出了长安,可以暂时安心了,皇帝的人暂时还在行宫附近搜查。”
姜沐璃颔首,饮下了热水后肠胃都暖乎乎的,问道:“姨母,可有办法联络到阿臻?”
她“死”了后,没有她在旁照顾着,若是谢缚辞气极了,看到阿臻便会想起她,会不会拿阿臻撒气?
白氏道:“暂时没听说他出了什么事,但好像今日白天起,因昨晚满月宴忽然取消,白日皇帝下旨让行宫的王公贵族以及朝臣都携家带口返回了长安。阿臻不知是与皇帝同行还是如何……”
未免姜沐璃担忧,白氏安抚:“你别怕,你不是说惠和小郡主跟阿臻很是要好吗?兴许小郡主会护着他。”
姜沐璃垂眸,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
就怕谢缚辞发起疯来,小郡主也无法阻止……
**
行宫内,因所有大臣都在今早返回了长安,相较昨日的热闹,今日显然一片萧条寂静。
仁明殿里,张太医等人已衣不解带救治了整整半日。
谢缚辞从傍晚便已转醒,夜里小皇子也脱离了危险。
张太医大松一口气,“陛下和小皇子洪福齐天——”
谢缚辞的面容还带着深深的疲倦,他触手摸了摸舒舒那张虚弱的小脸,眼底掠过怜惜,遂淡声道:“这两日辛苦你们了,待回长安后,重赏。”
张太医等人连忙跪地声称都是尽分内职责。
谢缚辞略一抬手,“罢了,你们下去吧。”
张太医提着医药箱退出了殿,正撞上了崔继后。
午时听闻小皇子昏迷,崔继后当时便也吓得险些晕倒,等缓过来后,这才连忙赶到了仁明殿。
“瑾澜!”崔继后含着泪,心疼地看着榻上的一对父子,这父子二人经过一天一夜,都明显瘦了一圈。
为何好好的满月宴,会变成这样的境地?
崔继后心下大痛,忏悔道:“都是姨母,是姨母不好,姨母害死了那丫头,你若真的恨,就冲姨母来吧,可你断不能这样颓废下去啊!你是一国之君,还是这孩子的生父,你身上还背负着整个大晋和这条小生命的责任啊!”
崔继后来仁明殿的途中,就想了许久,因突发这样的噩耗,她昨夜本就觉得后悔不已,若非她擅作主张将那丫头请到了她的寝宫,又怎会被暗卫趁机劫走。
虽说她心里的确怨那丫头是苏嫣的女儿,可看在她外甥如此看重她,她又辛苦诞下孩子的份上,她早已无了害那丫头的心思啊!
自姜沐璃“死”后,谢缚辞整个人憔悴得丝毫不见平日的帝王之气,崔继后心痛到呜咽哭出声。
却听榻上响起一阵极其轻蔑的笑声:“颓废?朕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使自己沦落到废物的境地?”
谢缚辞站起身,掸了掸衣袍,笑意森然:“朕是大晋天子,掌控整个江山,朕想要什么得不到,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一个已经……”
说到最后,忽然话锋一转:“朕绝不会放任自己沦为废人。”
崔继后面色震惊看着他这番看似正常,实则又很不正常的样子,“瑾澜,你……”
谢缚辞寒眸乜向崔继后:“太后先回长安,小皇子因生重病,朕要留在行宫陪小皇子养伤,待好转后,朕便会带他返回。”
崔继后最终在海公公的搀扶下,神思恍惚出了仁明殿。
路行一半,廊下烛光摇曳,崔继后难以置信地低语:“海成,为何哀家觉得,陛下他好像变了。”
变得比以往更加冷漠无情了。
方才对上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她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海公公小心翼翼一路扶着她,“娘娘多心了吧,陛下都说了,一个女人罢了。”
不,绝非那样简单。
她有预感,等谢缚辞回长安后,将会变天。
整座仁明殿在夜幕下显得愈发凄凉与诡异,此时廊下寒风刺骨,宫灯摇曳,殿内暖光昏黄,悄然寂静。
谢缚辞面无情绪地靠坐在书案后,身侧是舒舒熟睡在摇篮旁。
许是为了不影响孩子休息,书案这处并没有点烛火,堪堪是里间的烛光微微漏了进来,落在墙壁,拉长了男人的孤寂身影。
殿外。
邹卓想到一会要进去复命,就紧张的手脚发冷汗,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入内回禀:“陛下,禁军在悬崖附近找了整整一日,除了白天的尸体之外,再无任何收获……”
等回话的时间好似格外漫长。
就在邹卓以为谢缚辞没听清,准备再复述一遍时,这才听到书案后传来阴森低沉的嗓音:“继续找,朕说了万锦山都要给朕翻起来,以及附近几百里的村落,一草一木都不准放过。”
皱卓领命,拱手应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禁军接连找了七日,万锦山附近所有的村落几乎每日每夜都有官兵来搜查,惹得百姓纷纷有了怨言。
最后谢缚辞下令目标放大,将整个崇山都搜了一遍,还是无果。
整整七日了。
除了那具与姜沐璃身形相似穿戴一样,且看不清脸的尸体,禁军毫无收获。
直到第八日。
邹卓又回仁明殿复命,这才等到皇帝下令让禁军撤回,返回长安皇宫的命令。
**
虽说姜沐璃“死”了的消息,过去了将近八日,但白氏仍旧没有掉以轻心,是每隔两日就会给姜沐璃换一个隐蔽的宅院休息。
直到第九日,温锋传来消息称皇家车马已从行宫顺利返回了长安。
白氏问:“可打听到阿臻的消息?”
温锋道:“据探子来报,皇帝回程的队伍里除了小皇子之外,并没有看到一个小男孩。但后来去查了前几日回长安的队伍,发现阿臻是随同淑贞公主母女二人一起返回的长安。”
白氏这才放心,“看来阿臻暂时性命无忧,阿璃你也先可以安心了。”
姜沐璃知道弟弟被小郡主母女保护着,顿时感动不已,所幸弟弟暂时无碍,否则她真的很对不起爹娘了。
心里悬着的大石放落后,姜沐璃轻颤着眼睫,还是没忍住问温锋:“姨父,我想知道小皇子的消息……”
温锋看了一眼白氏,白氏朝他点头,温锋这才温声道:“阿璃你放心,小皇子没事,虽说皇帝带着小皇子在行宫留宿了八日,但最后还是亲自带回了长安。据探子的消息,皇帝派了多重禁军时刻盯着小皇子的安危,除非是皇帝十分信任的宫人,不准任何人近小皇子的身。”
听到舒舒安好,姜沐璃眼眶微红,哽咽道:“那就好……那就好。”
白氏抚上姜沐璃的葇荑,柔声道:“阿璃,看来皇帝还是很看重小皇子,想必小皇子留在皇宫,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若是让一个月余大的孩子跟着她到处躲躲藏藏,不仅多有不便,还对孩子的身体有极大的危害。
在皇宫,有皇家御用太医可以时时刻刻照顾小皇子的身体,又是锦衣玉食供着,怎么都比跟着姜沐璃过得好。
姜沐璃实在想念舒舒,还是没忍住流下泪来。
自打舒舒出生后,就从未离开她这么久……那孩子,夜里定会很想娘亲的。
可她心里的想念,无法对任何人述说。
白氏轻轻擦拭她的泪水,又试探地问:“阿璃怎么不问问皇帝如何了?”
谢缚辞?
姜沐璃眼睫濡湿微动,茫然地看向白氏。
她昏迷被带出行宫之前,记得听到谢缚辞被刺杀的消息,当时那种震惊又心里猛然沉落的感觉,她无法形容。
只知道自己第一时间是担心的。
尤其听到这几日,他都没有放弃寻找她的倔劲,更是一股难言之情从心底弥漫开来,最终化为苦涩。
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谢缚辞究竟是何种感觉了。
三年前在江州,她最绝望之时是他救了她一命,那时她便将他藏在了心里,即使几年后再度相遇,她也不敢妄想,没有奢望过与他发生什么。
从东宫起,她和他之间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起因却是那样的不堪,更多的是互相折磨。
她承认。
她曾爱慕过他,但也恨过他,怨过他,多重复杂的情绪交叠,早已将她对谢缚辞的感觉,摧残得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内心。
但她很清醒明白的一点,谢缚辞是她仇人之子的骨肉。是那个害惨了阿娘,导致阿娘年纪轻轻郁郁而终的先帝的亲儿子。
她注定无法与谢缚辞毫无芥蒂的相守。
当初因为被他欺骗怀了舒舒,才不得已留在他身旁,生下了和他的骨肉。
可现在有机会逃脱,她不该再念着他才对。
更何况,他也要有皇后了……
如今他如何,往后他如何,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姜沐璃眼眸微沉,像做了一个大决定:“姨母,他的事从现在起,已与我无关了。”
白氏轻轻呼气,满意地笑了笑。
这几日她其实心里也在隐隐担心着,担心阿璃会对狗皇帝的儿子动了真心,会舍不得离开皇帝。
果然,一切都是她多心了。
不愧是阿嫣的女儿,与她娘一样心性这般坚韧,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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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长安皇宫。
皇帝携带皇长子从行宫返回的当日,便带着皇长子住进了紫宸宫。
谢缚辞回了皇宫后,一口气都没歇息,震怒下命人抓了四皇子谢西辉的生母邓美人来了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