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这脑子,就跟没有感情的计算机似的。”杨垚笑说,“不定期就得清理一下内存,删掉些没必要的文件,空出存储空间,飞速向前运行。”
马嘉悦想了想,角度清奇地感慨:“我去!幸好我跟个病毒似的黏着我爸爸,一天到晚地在他身边找存在感啊,不然他岂不是早把我删了?!”
贺知野瞥了他一眼,好笑淡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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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换好了自己衣服准备走的岑枳,没想到这几个女孩子还会来给她道歉。
毕竟谁没在人背后说过谁闲话。
要是都得和当事人道歉的话……党夏岂不是每天都在道歉的路上。
岑枳没控制住,下意识瞄了党夏一眼。
党夏:“??”
不带你这样的啊枳枳!
虽然是大实话!
岑枳听她们站在小床前说完,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不过有一点,你们真的搞错了哦。”岑枳很认真地纠正短头发,“我转学来的那天,是贺知野,主动邀请我,做他同桌的。”
短头发:“……?”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刚刚太紧张,这句话没和贺大佬坦白。
高马尾张了张嘴。
不是,妹妹,你清醒一点。就你俩第一回 见面关于做不做同桌的版本,咱也是听过的。
据知情人士描述与模仿,大佬那语气,那表情,那意思,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喂!!
学霸妹妹,你是不是把所有智商都给了学习啊?
连一左一右坐在岑枳身边的党夏和陈菲,都速度略快地眨巴起了眼睛。
“……”
短头发纠结地看着岑枳,正犹豫要不要接受她的指鹿为马,“承认”是贺大佬“主动”让她坐的,就听见身后有人,用指节叩了两下侧边柜。
几个女孩子听见声音,下意识侧开身。
岑枳也不由循声过去,在狭缝里看见贺知野垂下手。
“嗯。”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少年抄着兜,懒洋洋地斜靠着边柜,垂眼看着她,勾唇笑了下,声线松懒,“是我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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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和观众席都在为压轴的一组唱跳贡献青春的热情,简芷珊独奏完下场很久,没换回校服,直接出了礼堂侧门。
天已经擦黑,身后斜侧阴影里,倚墙站着个人。空气里有很淡的烟草味,简芷珊皱了皱眉。
“简芷珊。”熟悉的声音,带着不耐的轻躁,叫了她一声,慢条斯理地问她,“见了长辈,就这态度?”
简芷珊脚步一顿,侧转过身。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为了同一个人,从贺知野“转告你们那个披头散发的朋友”,到班主任特意等在后台找她谈话。
又到现在的简星疏。
多亏有个手段了得的亲妈,才在一众莺莺燕燕里顺利上位,生下这位和她血缘关系上有牵连的——小叔叔。
简芷珊看了他一眼,淡声问:“有事吗?”
简星疏盯了她一会儿。
“我记得你们一家人,好像最介意自己高贵的血统被破坏。”简星疏扬了扬眉,“最介意被人知道和我这种人有关系。是吧?”
场馆里隔着墙的音乐闷声震耳,节目还没结束,四下无人。
简芷珊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简星疏不紧不慢地站直,抄兜走到路灯下,在她面前停住,垂眼看她,面无表情警告道:“你,别找她麻烦。”
顿了两秒,少年慢腾腾地俯身,声音虚悬到她耳侧,一字一顿,扯唇低语,“我就不找你麻烦。”
第36章
简星疏本来在观众席待得好好的, 还给她大侄女那个本色出演的食人花,遥遥拍了几张舞台剧照呢。
结果没多久,就听小弟来报, 说他心上人被高一几个女生欺负了。
简星疏还愣了下, 心说他哪来的心上人。
搞了半天才知道小弟说的是岑枳。又折了好几道弯儿,知道岑枳被她同桌带去了医务室,倒没什么大问题。
来不及去审判贺狗趁机抱她大侄女这事儿, 简星疏先找到了简芷珊。
或许在别人眼里,简芷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你一大男人去找人小姑娘麻烦,像什么样儿。
但跟他们姐弟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简星疏明白,和她那位目中无人,眼珠子从小长在发顶上, 恶心事儿做了一箩筐,还要闹得人尽皆知的双胞胎弟弟截然相反,简芷珊这小姑娘, 从小到大都不声不响,阴恻恻的,简直和简清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
简星疏只比这俩兄妹大了一岁, 小的时候还幻想过一家人相亲相爱。
毕竟小朋友么,哪个不想要玩伴。况且还是亲叔侄的关系。
不过他这傻逼到了幼儿园才明白,这点血缘关系, 在姐弟俩眼里, 不仅不是纽带, 还是耻辱。
简星疏有时候会想,到底是基因遗传这东西厉害, 还是家庭氛围父母影响这东西更胜一筹。
姐弟俩一个随爹一个随妈,倒是分配得很均匀。
简星疏说完,也不等她回应,直起身,垂眼,吊儿郎当地摸出烟盒,又敲了一根,咬进嘴里。
简芷珊抬眼看向他,绷紧的肩线,努力不动声色地放松,无声提了提唇角,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别以为你什么都没说,就高贵清白了。”简星疏叼着没点的烟,在她身后嗤了声,“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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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校运会,岑枳本来就没参加方阵排练,高文山也怕她膝盖伤得更严重,干脆让她直接上看台休息。
没想到贺知野顺势说:“高老师,我陪我同桌吧。”
高文山一脸“小伙子也知道关心人了”的欣慰,笑眯眯地说:“行啊,那你照顾好你同桌。”
反倒是岑枳,看着面色平和的贺知野,莫名觉得他在欺负高老师这个老实人——明明是贺知野也不想走方阵!
于是岑枳紧紧抿着嘴,心里话全摆在脸上地和贺知野一块儿,乖乖坐到他们班男生扯在看台上的横幅后面。
贺知野轻“啧”一声,看她:“不想我陪?”
岑枳微顿,非常认真地想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老实道:“想的。”
清晨微风掺着湿凉晨雾,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着,潮润润的,一副深思熟虑后的诚恳。
贺知野扬了扬眉,轻笑了声,撇开视线,抬手,胳膊越过她看台矮小的椅背,掌心揉了揉她发顶。
动作自然得岑枳都快忘了凑着手指头去摸摸脑袋。
偌大看台上坐着零零散散的同学,也不知各自用的什么理由,逃避了进场方阵。
高一高二每个班方阵依次入场,口号声阵阵。
等到他们自己班的时候,岑枳看见陈菲扎着精神的高马尾,小裙子飘逸,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笑眯眯地鼓了鼓掌。
活像个检阅仪式的小干部。
贺知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顿了下,问:“你那两个……朋友,要去接他们吗?”
那两位昨天飞机晚点又航班取消的事儿岑枳和他说过,听说换了今早的航班,中午前会到。
“不用。”岑枳摇摇头,“他们说自己过来,中午直接来咱们学校,一块儿吃饭。”
贺知野盯着她平静阐述的小脸,点点头:“行。”
他们俩上午都没事儿,最多能被班里热情无处散发的同学们拉去加个油助个兴,要去接个人,也不是不行。
所以小姑娘对那两位发小和朋友的到来,似乎也没有那么上心。
所有方阵入场,主席台上,校长像周一升旗仪式讲话一样,简单讲了两句。
贺知野唇线放松,懒懒瘫进椅背里,抬手,慢条斯理地,鼓了两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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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绿茵场和赛道上的热烈喧天,隔了一整个校园都能听见。
保安室大爷尽职尽责,眼睛像杆子尺,盯着今天人员进出格外频繁的校园大门。
直到看见一只雕。
这雕还大摇大摆地摇进晃了校门。
“?”大爷老花镜一滑。
这才看清不知道哪个学生,居然穿了件夸张到仿佛在拍戏的貂皮大衣!
这天气是凉了,但这小伙子穿这,也太浮夸了一点儿吧?!
不给他提个老式收音机配个BGM都说不过去!
大爷果断出击。
“诶诶诶,那个雕……那个雕同学……不是,”出了保安室,大爷费劲地改口,“那个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吗?你校服呢?”
沈彦脚步一顿,转头,下颌一低,黑超往鼻梁下一滑,问:“您叫我?”
大爷四下一瞄,周围不是穿着校服,就是穿着运动套装参加比赛的同学。
并且和他一样,都带着点儿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只雕。于是大爷又看向他,仿佛在问:那不然呢?
“啊,”沈彦是有点儿答非所问在身上的,“我校服在家啊。”
小伙子实在眼生,大爷压根不信,身手矫健地跟上去,问他:“你找谁啊小伙子?我们学校可不能随便进啊。”
其实文艺汇演和运动会期间,管得也没那么严格,只要不是太夸张的,同学们叫上自己别的学校的小伙伴来看看节目助助兴,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位,穿得像个悬浮爱豆似的,扎眼到令人发指。
沈彦食指一推墨镜,垂手从雕翅下摸出一包熊猫,熟练地套起近乎:“大爷抽……”
大爷正直地一把推开:“诶诶诶,我不抽烟啊。”
并且开始怀疑他进校动机的不纯。
“……”沈彦看着他防备的眼神,好笑道:“大爷,我昨天还给你们学校送了一排花篮呢。”
大爷一愣,又打量他两眼,恍然:“原来你是家长啊。孩子在哪个班?来,上门卫室登记一下。”
沈彦:“……”
周围经过的几个女生挤作一团,捂着嘴偷笑。
小声讨论着:“这谁啊?长得倒挺帅的,怎么那么浮夸。”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哈哈哈……”
……
戚舟远远儿地跟在后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果然离这种智障远一点儿是明智的。
大爷一脸严肃,正想拽着毛茸但庞大的沈彦上门卫室登记,就听见身后小小蹦跶着过来的愉悦声音:“爷爷,这是我朋友,我们出去吃饭,不进学校了。”
岑枳和贺知野刚给马嘉悦加完100米的油——虽然马嘉悦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接到戚舟电话,说她和沈彦快到一中校门口,岑枳就立马赶了过来。
大爷一看穿着校服的岑枳,一秒和蔼。
沈彦立刻笑得像朵太阳花:“哟,孩子这不就来了?想不想爸爸!”
“??”大爷无语地将人放行。
“……”跟在岑枳身后的贺知野面无表情,瞄了眼这位一来就想给他小同桌当爹的,他同桌的发小。
岑枳也没听见前情提要,反正沈彦说话一直奇奇怪怪的,她早习惯,甚至懒得纠正他。
同时无视了他伸出的,仿佛大雕张开翅膀般的双臂。边往校门外走,边难得主动地介绍起来:“沈彦,这就是我同桌,贺知野。”
沈彦微顿,墨镜后面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跟在岑枳身后的那位。
别说,这人颜值的确可以。
他们家枳枳果然不是脸盲。
但这人的名字,竟然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岑枳抢着介绍的。
沈彦心态一下子就微妙起来。
想当年,岑枳上初中去了实验班,有了戚舟那个新欢。那之后的好几个月,他们三个人也不是没见过面,但就是维持着诡异的以岑枳为交点的单向箭头互动。
也是好久之后他憋不住了主动问起,岑枳才恍然,原来她作为两人的共同好友,是有义务替他们互相介绍,避免他们尴尬的!
但今天,现在,此刻。
情况截然相反。
难不成是她如今的社交技巧突飞猛进了?
已经站到岑枳身侧的贺知野听见那声“就是”,心情值莫名正向叮了几个数值。
会这么介绍,小姑娘多半是在这只……这位雕面前不止一回地提过他。
于是贺知野视线不紧不慢地瞥过去,提了提唇角,朝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下颌。
“……?”
沈彦一愣。这小哥什么情况,明明算是笑着和他打招呼,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有压迫感呢?
其实他来这儿之前的一路,都是很纠结的。既想“好好”会会这位岑枳口中传说里的南边儿大佬,又担心这人在他们走了之后,把在他们这儿受的憋屈转嫁到岑枳身上。
所以他对贺知野的想法儿,就很微妙很复杂。
莫名其妙地,既不太想给他太好的脸色,但又不希望岑枳因为他受什么委屈。
现在看来,要担心的倒不是岑枳,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