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狠狠起伏了一下,她踏了进去。
贺知野在她身后,开了灯,看着那簇昏黄的暖意,晕开一整片院落,浮上二楼阳台的玻璃窗。
院子里的摆设和先前毫无二致,岑枳踏进玄关,客厅里亮灯的那一刻,蓦地有种她从没离开过,只是今天放了学回家晚,才到家的感觉。
她愣愣地站在玄关那儿,还是贺知野帮她拿的居家鞋,俯身放在地上,捏了捏她胳膊:“进去看看。”
岑枳回了下神,看见连他们俩的居家鞋,都是和从前的一样的。
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是新的,只是同款。
岑枳也没在意,走进去,摸了摸那张小桌子,感慨道:“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贺知野无声弯了下唇。
再走进卧室的时候,岑枳更是惊奇地愣了下。
就连床单被罩,都是她当年用的鹅黄色细格子的棉布四件套。
枕头上还有她的二等奖!
“床单是按你原先的配的。你要睡你以前的还是新的?都洗过了。”贺知野像在给她解释,“枕头上的那只不是二等奖,怕一直放在外面落灰变色,常洗又会变形,这是后来买的。”偏了偏下颌,贺知野说,“二等奖在柜子里。”
“……?”岑枳好好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有那么点不可置信地问他,“所以我们现在穿的居家鞋,是当年的同款。你怕我的四件套一直洗会褪色变形,所以配了一模一样的。还有买了个……二等奖同款。”
贺知野扬了扬眉,一副“这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点了点下颌。
“贺知野,”岑枳突然很严肃地说,“你还玩儿替身梗。”
“……?”贺知野懵了下,随即略带嫌弃地“啧”了声,拍了拍她后脑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岑枳却笑开,一下子就安排起来:“那麻烦替身继续留在这儿,二等奖我大后天要带走。”
“……”贺知野无奈地听着她这个词。
“行。”又撩了她一眼,光明正大地懒声道,“听我女朋友的。”
岑枳笑眯眯地点点头,满意地背上小手。
像个微服私查的小干部,开始在小卧室里巡查起来。
“啊呀。”她看见墙上自己的同心圆,一下子又有点儿小小的生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下,“我当初可生气她不让我回来收拾东西了。”完了又小声嘟哝,“这可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说完又眨巴了两下眼,看向贺知野,小手却此地无银地盖上了最中间的位置,后知后觉地问:“所以……你一早就看到了哦。”
贺知野垂眼盯着她,笑得有点儿痞,下颌朝同心圆偏了下,有种懒洋洋的笃定:“还说不是事实恋爱。”
“……”岑枳觉得他没把“原来你当年就喜欢我喜欢得要命”说出来,都是给了她两分薄面了。
岑枳清了清嗓子,偏开视线,心思一下被她书架上唯一和当年不一样的东西吸引,微仰脸“咦”了声:“这不是……我们高二那年秋游做的东西吗?”
贺知野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岑枳看他把那个插了个茶叶杆杆,圆嘟嘟的“小橘子”,和那个现在看来嚣张得有点儿过分了的“野草”一块儿,放在了类似手办盒似的透明罩子里。
她有些好笑地转回身,对贺知野说:“我那会儿还以为,我做了个你,就可以和你交换呢。结果却被你一块儿没收了哦。”
贺知野挑眉:“当然不行。”像那个秋夜少年肆意又张扬的坚定。
“嗯?”岑枳微愣。
贺知野蓦地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她。
“什么都不能拿来和你交换,”昏黄路灯下少年眉眼似同他重叠,岑枳看见他勾唇笑了笑,低声同她道,“我也不行。”
第71章 未完待续(下
岑枳眨了眨眼, 小心脏噗通噗通的。
不是那种因为紧张因为害羞,或是因为焦虑而变快的心跳,而是一种神奇的, 她描述不好的心动的感觉。
岑枳咽了一口, 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偏转开眼,颇有点儿不为所动的样子:“我都怀疑你, 这些年谈了好多恋爱了呢,”说着又忍不住抿了下唇角笑意,脑袋都小小点了下, “怎么这么会说话。”
贺知野“啧”了声,慢腾腾地站起来:“我有没有谈过,你还能不知道?”
岑枳反应了一下,气呼呼地再次强调:“说了不是我主动问的!”
“行。”贺知野妥协得非常快, “是我年纪大了,又记岔了。主动的是我。”
岑枳:“……”
岑枳觉得自己是不会说得过他的了。
时间也不早了,岑枳干脆问他:“那你今天住哪里呀?”
贺知野:“这儿的沙发没备份。”
沙发好多年了。岑枳默默朝她的小床看了一眼。
“睡一张床……”贺知野顿了下, “也不是不行,就是怕我不做人。”
岑枳:“……”其实现在也没多像的。
看着岑枳默默腹诽却一本正经的脸,贺知野故意道, “所以小姑娘得有点儿安全意识,别随便让人进家里。”
岑枳彻底无语。
说得好像之前在她家留宿的不是贺知野本人一样。
但她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男朋友的呀,于是一脸严肃, 用一种很春秋的笔法:“我是觉得, 你是个好人, 才让你去我家的。就像高二那会儿一样,我就觉得你人很好, 所以才让你进我家客厅来坐会儿的。”
贺知野听她给自己发好人卡就想笑,睫毛动了下,故意说:“你那会儿才16岁。”
“?”贺知野陈述式的语调让岑枳茫然了瞬。
他上前一步,岑枳下意识往后一退,小腿肚抵住床沿儿。
“16岁,我能对你做什么?”他微俯下身,错开脸看着她,好整以暇的,“嗯?要不你教教我?
岑枳又想到他的“小小年纪就会强吻”论了!
“那那那那你走吧!”岑枳说不过他,也有点儿羞恼,伸手去推他。
贺知野笑:“行吧。那我上楼,回家睡。”
岑枳闻言,松开了他一点儿。
又是这种奇异的衔接感。
俩人走出去,像许多年前一样,岑枳一手撑着门沿儿,一手在半阖的门缝里乖乖朝他挥了挥,在门口说晚安。
可像从前那样关上门之后,她又觉得心里空惘惘的。
直到按照以前的习惯,把院子里的灯关掉,走到客厅玄关那儿,看见熟悉到让人恍惚的一切时,岑枳突然觉得,贺知野做的这一切,仿佛是……随时都在等她回来。
鬼使神差的,岑枳又折了回去。
悄悄拧开院门门锁,带着点奇怪的,既有心慌又有紧张竟然还有点儿期待的心情,一边在心里默念“要是贺知野还在门口,那让他不做人……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一边缓缓打开了一条门缝。
下一秒,贺知野一手撑上门框。
他低眼看着她,唇角弧度意味不明:“是你放我进来的啊。”
-
贺知野在这个家里备的东西,比她在帝都的家备得还齐。
岑枳先洗完澡,缩进了被窝里。
她睡在靠窗的半边,安静的卧室里,除了卫生间里传来的淋浴声,就是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她也不想没出息的,但她就是又有点儿怂了。
肯定是因为没尝试过的东西她才紧张的,是本能,才不是怂!岑枳又一本正经地安慰起自己。
直到淋浴室里声音静下去,她下巴往下一缩。
再到卧室门被打开,她整个脑袋都本能地缩进了被窝里。
贺知野没说话,她听见他脚步声直接走到床边,啪嗒一声关了灯。
周遭一下子暗下来,心跳声,混着被子被掀开的声音,更加明显起来。
床垫微凹了一瞬,她还没什么准备,整个人就被贺知野翻了过来,背一下子抵上床垫。
他整个人虚撑在她上面,气息完全笼罩住她,却像是询问一样,低声问她:“亲会儿再睡?”
岑枳还有些怔愣,心说这样的问题她是直接答应还是应该婉拒一下再答应,贺知野就已然吻了下来。
倒换成没做好准备的岑枳下意识伸手,撑在他胸前推了他一下。
下一秒,她手腕就被人捉住,唇上空了下,两只手就已经被反剪过头顶,压到了枕头上。
她刚想问“贺知野你要干嘛”,喉咙里刚发出个像叹词似的无意义音节,唇又重新被人堵上。
黑暗里,无声的掌控让她有些心慌,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可片刻后,他又开始吻得细致且绵密,像温柔到极致,力道轻得叫人不忍抗拒。岑枳不由松懈下来,意识开始混沌,莫名顺应起他的引导。
甚至他掌心探进她睡衣下摆,带着克制的轻柔的力道上巡摩.挲,脊椎过了层静电似的窜起一层麻,都湮没进了混蒙蒙的意志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枳依着本能弓了下肩,轻哑嗫嚅道:“贺知野……我难受……”
喉结深滚。
滚热气息拂在她颈间细嫩的皮肤上,他压低声音,终于开口:“不做。试试别的?”
岑枳都不知道是被他的直白弄得哑言,还是混浊的意识让她来不及思考,不由自主地低“嗯”了声。
贺知野喉间溢出一声沉哑低笑,指腹滑进她腰间……
“还难受吗?”贺知野抱着问她。
缩在被子里,跟个小乌龟似的岑枳僵硬了下,脑袋抵着他胸膛,蹭蹭似的摇了摇头。
贺知野低低地笑,像个玩世不恭的老司机:“害羞什么?多正常的事儿。”
“……”岑枳在被窝里闷了许久,适应了点儿光线,又像是仗着没人看见,指尖一点,抵上他腿侧,“那、需要我帮你吗?”
贺知野的理智都被烧了下,一把摁住她作恶的爪子。
“不要。”贺知野哑声低道。正当岑枳以为他要说“怕你手累怕你害羞我们慢慢来不着急”之类小说里男主角该说的台词时,却听贺知野懒洋洋地说,“怕你手上没轻没重的。”
岑枳深呼吸:“……?”
岑枳缓缓吐气:“…………”
活该你不是男主角!
岑枳抿紧唇,脸微鼓地想。
小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岑枳小地鼠似的从被窝里钻出半颗脑袋,很认真地建议:“那你……自己解决一下?”
贺知野唇角一平,眼皮耷拉下来,头微低看着她,语气沉淡又寡:“你是觉得我这些年,还没自己玩儿够?”
岑枳一愣,思维有两三秒的停顿。直到贺知野唇角,在昏暗里都扬起不像正经人的弧度。
岑枳:“……?”
岑枳:“??”
贺知野时间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她脸唰得一下热起来。
明白过来贺知野说的是什么,又咻地一下缩回被窝。反正难受的也不是她!
半分钟后。
“闷不闷?”贺知野笑,又低声劝道,“要不要背过去睡,我抱着你。”
岑枳仔细想了想:“好。”
这个姿势对她来说是要舒服不少,呼吸都流畅了。
并且,后背紧紧贴着他心口,暖融融的,让她虽然还有些别扭,却莫名安心下来。
岑枳都不知道是她刚刚没费什么体力都累了,还是因为小半天都在路上,没多久就开始泛起困来。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贺知野对她说:“睡吧,枳枳。我一直在……”
-
俩人在家吃完早饭就去了学校。
门口大爷还是当年的大爷,一眼就认出了贺知野,笑得眼尾两朵小菊花:“状元回来看老师啊?”
贺知野向来是有点儿和长辈客气的本事在身上的,穿着白衬衫,简直像个好学生,弯唇道:“是啊大爷。”
岑枳看他俩聊得这么好,还怕大爷不给自己进去,刚想解释一下她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就见大爷点了点她:“当年的榜眼。”
岑枳一下惊喜:“您连我都记得啊?”
“那当然了!”大爷被她诚挚的表情感染,实在道,“为了咱们学校学生的安全,我那是过目不忘的!我还记得你那个穿得跟个雕似的朋友呢!”
岑枳:“……?”
原来用沈彦这样的方式,也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啊。
“你后来转学了是吧?”
“是哦。”岑枳乖乖回他。
“可惜了可惜了。”大爷一脸扼腕,“要不你俩当年,绝对可以拉两条大横幅啊,做个对联似的,挂在校门口。”
岑枳笑,又下意识摇了摇头,看了眼贺知野,慢道:“不可惜的。现在,也很好的。”
大爷自然没多想,连说:“是啊是啊,大家都很好。”
极其顺利地进入布局和原先毫无二致的一中。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岑枳带着点儿小小的兴奋,俩手勒着斜跨小包包的带子,跟他说:“同桌,你不知道哦。赵维佳现在在一中当体育老师啦,天天跟高老师称兄道弟,下了班还要拉他去撸串喝小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