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还在四处找寻羽徽若,收到鹿鸣珂的消息,立即赶了回来。
他被祝炎伤了一只手,正在被大夫包扎着。
“大师兄,你的手怎么样?”羽徽若还在鹿鸣珂的背上,关切地问了一句。
“还好是左手,不耽误参加比试,师妹和师弟没事就好。”方祈玉莞尔一笑。
羽徽若松了口气。方祈玉这次是受她连累,若不是陪着她前往,怎会被祝炎和姜潮生二人算计。
说起姜潮生,羽徽若将洞中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告诉方祈玉。
方祈玉向来温润的面庞凝重起来:“二师弟这次外出缘由,我并未得知,他忽然叛出师门,必是遭遇到了什么大事,我会禀告师尊,请他来定夺。”
鹿鸣珂问大夫要了瓶药酒,抱着羽徽若上了楼。
他将羽徽若放在床榻上,握住那只受伤的脚,放在双|腿间,倒了点药酒在手上,按上肿起的脚踝。
羽徽若闭上眼睛,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鹿鸣珂动作,睁开眼,对上鹿鸣珂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他笑起来怪好看的。
被他握住脚不是一回两回了,偏这回不好意思起来。
羽徽若脸颊一热,扭过头去。
鹿鸣珂用力按下去,羽徽若哪里还有闲暇心思去害臊,立时哼哼唧唧地叫着。
直到太阳升起,这场酷刑才结束。
第48章 [VIP] 咫尺
剑仙大会如期举行, 只有获得大会颁发的剑仙令的门派,方有资格进入归云山,因此, 山上与山下相比起来清净了许多。
各大门派都有固定的座位,羽徽若不参与试剑, 早早进入观剑区, 选了个绝佳的位置。
入口处张贴试剑榜,实时更新名次,鹿鸣珂和方祈玉作为明华剑尊看好的仙门新秀, 在前三轮的比试中就取到了不菲的成绩,名次一路往上攀爬。
激烈的战况引得越来越多的弟子前往观剑区, 第三日,羽徽若被挤在人群中,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殿下,殿下。”
声音耳熟,羽徽若回头张望, 只见人潮中一名青衫少年疾行而来,眨眼间就到了跟前:“殿下,是我, 云啸风。”
“云啸风, 你怎么在这里?”羽徽若又惊又喜。
“我特意来找你的,殿下, 这里不方便, 我们换个地方说。”云啸风满头大汗, 用高大的身躯为羽徽若隔开人流。
羽徽若点头。
两人逆着人潮走, 行至一棵树下。
羽徽若打量着云啸风,两月未见, 他又长高了些,比之记忆里的模样,更加稳重成熟了。
羽徽若问:“你是不是在明德院惹事了?”
云啸风大呼冤枉:“我听闻殿下会来此,才买通了一人,用他的身份混进来的。”
“你哪来的钱?”羽徽若狐疑。
“义父给我的。”云啸风挠挠头,“上次汇报食心魔时,我顺便在信中提了一嘴,你走后,义父就派人过来找我了,还带了一大笔钱。”
这个摄政王,表面刚正不阿,实则对这个义子比亲儿子还上心。
谁让摄政王没有亲儿子,只这一个义子。
羽徽若撇撇嘴。
两人聊了些幽都魔人的事,那厢,试剑榜又更新了名次。几人经过羽徽若和云啸风的身边,兴致勃勃地说起今日的战况。
“七曜阁只听说过方祈玉和姜潮生的名头,未曾听过什么鹿鸣珂,这回姜潮生没来参加,反倒来了个鹿鸣珂,连胜十场,连他们大师兄的风头都给比下去了。”
“他拿的是东皇剑,那可是七曜阁师祖的佩剑,这小子说不定大有来头,我看这次魁首非他莫属。”
云啸风抬起手,掐着下巴,疑惑道:“鹿鸣珂这小子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当初在咱们羽族,他就是那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
鹿鸣珂身为帝姬的未婚夫,树大招风,是在羽族被人排挤过,哪有像云啸风说的这么严重。
什么阴沟里的老鼠,太难听了。
羽徽若皱皱眉,说:“云啸风,悯之是我的未婚夫,你不能这样说他。”
“你叫他什么?”云啸风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道九天神雷劈中。
“这不关你事,总之,你不许轻贱他。他现在比你厉害,你惹恼他,被他揍了,我可不会为你做主。”
云啸风还沉浸在那声“悯之”中,这般亲切的称呼,酸得他整个人快要变成一颗柠檬了。
酸归酸,云啸风的脑子还没有糊涂到至此,他反复咀嚼着羽徽若的那声昵称,认真打量着羽徽若。
帝姬不对劲。
眼前的黄衫少女明媚娇艳,美得不可逼视,眼角眉梢比之从前更为柔和,美则美,缺了点帝姬独有的骄纵。
云啸风和羽徽若是青梅竹马,一起玩到大的,当年云啸风还是个小乞丐,羽徽若与摄政王微服私访,乘车出行,被一群小乞丐拦住,她一眼就看中云啸风,只因所有孩子都围着他们转,只有他在角落里酣然睡着。
她好奇为何他不来乞食,摄政王认定他有骨气,她认为他不饿,两人打了个赌。直到摄政王将他抱上车来,经过诊断,才知这个孩子生了病,烧得昏过去了。
羽徽若可怜他,就请摄政王收留了他,再后来,他成了摄政王的义子,被送到羽徽若身边一起读书。
两人可以说,彼此什么模样都见过了,羽徽若的反常,瞒不过云啸风的眼睛。
云啸风自是不会怀疑眼前的帝姬是人假扮的,他们熟知彼此的模样,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出。
帝姬还是帝姬,帝姬却不是从前的帝姬,这一系列的变化,很难不让他联想到鹿鸣珂从中捣鬼。
光是这一声“悯之”,就值得叫人怀疑。
帝姬那么讨厌鹿鸣珂,才不会唤他悯之。
听说人族有一种蛊,可以让人变得千依百顺,帝姬这副模样,可不像是中了鹿鸣珂的蛊!
云啸风虽然起疑,暂时没有证据,要真是鹿鸣珂捣鬼,他现在嚷嚷出来就是打草惊蛇,他决定先按兵不动,发一封书信回羽族,将帝姬的专用大夫请过来。
鹿鸣珂对帝姬做了什么,到那时就会真相大白。
思及至此,云啸风找了个借口,向羽徽若告辞。
羽徽若目送他离开。
这一打岔,今日鹿鸣珂的比试已经结束,羽徽若提着裙摆来到台下,仰头望去,就看见那白衣少年握着东皇剑步下台阶。
“悯之。”
少年额间都是薄汗,羽徽若掏出帕子,为他擦拭汗液。
“方才我在台上,没有看到你。”鹿鸣珂不知道自己何时双眼已完全被羽徽若占据,每每站到比武台上,先要扫量人群一眼,找到羽徽若,方才安心。
刚才他没找到羽徽若,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狂躁,下手不分轻重,直接一招将对手轰下了高台。
“见到熟人,多说了几句话。”羽徽若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见到云啸风了?”鹿鸣珂眼神一沉。羽徽若在这人间没什么熟人,他能想到的熟人,只有云啸风。
羽徽若没料到他会这么敏锐,点点头,蚊子似的哼了声。
“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随意聊了几句羽族相关。”羽徽若下意识不想泄露谈话内容,尽管他们并未交谈什么机密。
鹿鸣珂没有追问下去。
羽徽若想到鹿鸣珂名次又上升了几名,比试到现在,经过好几轮的淘汰,越到后来,名次越是难以前进,她不由道:“你会和大师兄成为对手吗?”
“迟早会的。”鹿鸣珂不甚在意地说道。
羽徽若有些担心他和方祈玉做对手,毕竟,七曜阁内风言风语的,说他们两个将来会抢掌教之位,还说这次的试剑其实是对掌教候选人的考核。
“你在担心什么?”鹿鸣珂没有错过羽徽若眼底的犹豫。
“悯之对魁首志在必得吗?”
“志在必得。”鹿鸣珂抬起手,落在羽徽若的肩头,为她摘下一片碎叶。
羽徽若认真想了想,说:“无论悯之做什么,我都支持。”
*
晚间的时候,弟子们私底下准备了场酒宴,庆祝鹿鸣珂和方祈玉同时进入前五名。
仙门百家,各显神通,七曜阁不上不下,地位着实尴尬,以往的剑仙大会群英荟萃,七曜阁派来参加的弟子往往止步于前十就被淘汰。这是七曜阁第一次有两名弟子同时进入前五,这意味着这一代仙门的中流砥柱将在七曜阁中诞生。
灯火璀璨,觥筹交错。
羽徽若在羽族饮用的都是羽族自酿的果酒,没有饮过这样烈的酒,席间,她坐在鹿鸣珂身侧,因她生得美,又是唯一的女弟子,有不少人来献殷勤,鹿鸣珂为她挡了所有的酒。
她实在好奇这酒的滋味,用袖摆挡住脸,悄然探出舌尖,尝一尝酒水的滋味。
那辛辣的气息一入口,登时冲得她皱起了脸,抬眼却发现鹿鸣珂望了过来,漆黑的眼底尽是笑意。
接下来,羽徽若是一口酒都不敢沾了,鹿鸣珂为她盛了碗鸡汤。
羽徽若拿筷子戳了下鸡腿,没动。
她吃鸡,不吃皮。
鹿鸣珂将她的碗移到跟前,取走她的筷子,仔仔细细将鸡腿的外皮撕下来。
羽徽若这才眉开眼笑。
明日鹿鸣珂和方祈玉都没有比试,酒宴进行到深夜才结束。
鹿鸣珂满身酒气,略嫌苍白的面颊罕见的浮起淡淡的红晕,眼中似氤氲着四月的烟雨,泛着几许春意。
羽徽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今日实在尽兴,方师兄,鹿师弟,七曜阁的未来就靠你们了,我等将来少不了要仰仗二位。”众人言笑晏晏,互相告辞。
这些弟子虽不是出自掌教座下,也是出自各位长老门下,鹿鸣珂站起身来,一一还礼。
方祈玉多饮了点酒,被弟子搀扶着走了,方才还满座的酒席,眨眼间只剩下羽徽若和鹿鸣珂二人。
“悯之,我们也该走了。”羽徽若提醒。
少年身段风流,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行至庭前月下。
羽徽若跟在他身后。
许是那偷喝的一口酒,从喉咙烧到了心口,羽徽若的心尖似有热流淌过,滚烫滚烫的。
鹿鸣珂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羽徽若猛地止步。
扑面而来的酒香,夹杂着少年人特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羽徽若抬眸,撞入他迷忽明忽暗的眼底。
两人近在咫尺,再往前一步,就能将彼此拥入怀中。
明月悬在头顶,皎洁的清光一泻千里,如一柄银光闪烁的利剑,生生将这咫尺的距离劈成了天堑。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进一步。
“初初……”
“悯之……”
鹿鸣珂和羽徽若同时出声,被彼此打断,相视片刻,倏尔,齐齐笑了起来。
“你说。”鹿鸣珂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夜深了,你早些睡。”羽徽若心口那一瞬的灼热,忽被夜风吹得散了个干净。
“嗯。”
“你呢?”羽徽若问,“你有什么想告诉我?”
“没什么。”鹿鸣珂张了张唇,咽下即将出口的话,“我似乎醉了。”
醉得他有些忘乎所以,忘了眼前的少女,只是他的一场春秋大梦,竟也同尘世间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妄想他与她的花前月下。
鹿鸣珂向羽徽若告辞,离开的背影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而当他走了一段路后,又鬼使神差地折返回去,悄然跟上了羽徽若。
第49章 [VIP] 袒护
羽徽若没有回屋, 熬了大半宿,睡意都熬干净了,风里沁着清幽的花香, 不知是什么花在月下绽放,她循着花香, 漫无目的地走着。
有两道人影醉醺醺地走在前方, 看衣着是七曜阁的弟子,应是方才参加过酒宴的。羽徽若不想与他们打招呼,就放慢了脚步。
两人醉得不辨东西南北, 脚步蹒跚,大声嚷嚷着“方祈玉”、“鹿鸣珂”等字眼。
酒醉的人都是大舌头, 好些话羽徽若没有听清楚,聊到鹿鸣珂时,二人神奇地捋直了舌头,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瞧他张狂的样子,不知情的, 还以为他已坐上了掌教之位。神气什么,还不是靠着关系爬上来的,要不是掌教是他舅舅, 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掌教是他舅舅?”另一人震惊道, “你从哪里听来的?”
“嘘,这是秘密, 你别往外面瞎嚷嚷, 千真万确, 我亲耳听到的, 他唤掌教舅舅。”
“怪不得这次姜潮生被掌教找了个借口打发出去,派他来参加这次的剑仙大会, 照你这么说,他若真对上方祈玉,看在掌教的面子上,方祈玉也会让他得这个魁首。”
“哼,怪只怪我们命不好,没有一个做掌教的舅舅。”
两人聊到最后,话里话外都是鹿鸣珂能有如今的成绩,是方祈玉暗中打掩护,作弊得来的。羽徽若气不打一处来,她想到自己,只因身为帝姬,所有努力和刻苦得来的结果,都理所当然归结于她的身份。
“你们胡说什么!”羽徽若一声喝断二人的嘲笑,“悯之能有如今的成就,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得来的,与明华剑尊、方祈玉有什么相干,你们只因自己不如他,就心生妒忌,恶意造谣他作假,你们还有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