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其来的黑暗倒也没有引起沈南星格外的重视,就连布兰卡都乖乖的坐在那里没有哭闹。要知道因为电压不稳而临时断电是贫民区里的常事。
“我猜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修的,别害怕小宝贝,我们一起把剩下的蜡烛点上好嘛?要知道烛光晚餐也是十分浪漫的选择。”幸好她买来蛋糕的时候店家送了她一些蜡烛,现在它们终于派上了用场。
就在两个人兴高采烈点燃蜡烛的时候,沈南星突然听到了一阵混乱而又嘈杂的脚步声。由于这里的房屋年久失修隔音效果非常的不好,稍微一点点的声响就会闹的人尽皆知,因此这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在黑暗中,让她的心没由来的慌张起来。
她不自觉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走廊里传来的声响。或许是她此时的样子过于紧张,小布兰卡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Ali……”
“嘘!别说话,乖孩子。”这脚步声不太对劲,听着回响在走廊里的脚步声,错落起伏至少有两三个人,但却始终没有传来交谈的声音,这根本不是圣诞节应有的气氛。在西班牙这样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国家没有任何一个家庭会不在这个时候相聚到一起过节,这里本就该充满欢声笑语,而不是像这样把楼梯踩的砰砰作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尤其是当这些脚步声突然在他们屋外戛然而止的时候,沈南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的转过身一把搂住了布兰卡。她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那扇门,紧张的不敢呼吸。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在黑暗中散发着的微弱的光芒,将两个女孩子的身影打在身后的墙上,像是一只巨大的猛兽潜伏在那里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们一口吞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十多分钟,也许只有短短的三四秒,突然一阵巨大的砸门声撕破了这短暂的静谧,沈南星死死的捂住了布兰卡的嘴巴一声也不敢出。她颤抖着用筷子夹灭了屋里唯一的光源,任由自己和布兰卡被黑暗所吞噬。
“有人在家嘛?我是来维修电源的。刚刚有人打电话说这里断电了。”门外的声音很年轻,说着一口标准的西班牙语。沈南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警惕,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的绷住了。不,他们绝不是来维修的工人。如果他们真的是维修工,那么就应该从一楼起挨家挨户的问过来,而不是径直走到了这里。在停电后的一段时间里,走廊里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嘈杂的声音,如果真的是整座大楼都停电了。在这样合家欢聚的日子里,早就应该有人出来查看情况,不会是这样安静的可怕。
这一切的不合理似乎都说明只有她所在的这间公寓里停电了,而她从来也没有打过电话报修,这些工人又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呢?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沈南星的汗毛瞬间就站了起来,这绝对是一起有预谋的抢劫。这些家伙应该是早就盯上了这里,她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急忙掏出手机,把它调到了静音的位置,想要给马里奥发去短信,却发现手机该死的失去了信号。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能畅通无阻的将照片发给Lucas,但现在这里却收不到一点的信号。
而远在瑞士尼翁的Lucas此时此刻正站在球员通道里牵着小球童的手准备出场。最后决赛的对手是来自葡萄牙的本菲卡竞技队,Lucas因为他上两场优异的表现而得到了一个首发的位置。他原本应该感到十分高兴的,距离冠军奖杯和改写队史只差了一场比赛之遥,可他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心神不宁。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换好球衣就要上场的时候收到了Alicia发来的消息。照片里,她穿着大红色的毛衣,一头黑发柔顺的散落在肩膀上,头上还戴着一顶圣诞帽正搂着布兰卡在他的那间小公寓里笑得开心。他的甜心永远是这样的善良又美好,她知道自己会担心布兰卡在圣诞节的时候孤身一人,所以就去陪着她,并且给他发来照片叫他安心。
Lucas的眼眶有些发热,他马上就要上场了,对于Alicia为他做的这一切他暂时都没有什么能力去偿还。只有用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踢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挣更多的钱,争取早日回到西班牙,让她过上所有人都羡慕的日子才能弥补他内心的亏欠。
他将视频拨了过去,在上场前Lucas迫切的想要看到他最爱的姑娘,听她用甜腻又温柔的带着一些可爱口音的西班牙语为自己加油。他相信Alicia会像上帝一样守护他为他带来好运,然而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他连续拨打了两三个,直到工作人员前来催他们上场他都没能看到他的小南瓜派。
这太不对劲儿了。自己的那间公寓总共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她不可能听不到手机的声音。即使她在卫生间或者不方便接电话,布兰卡总会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已经是七点一刻左右了,Alicia说过要在今晚和布兰卡一起看他的比赛,因此,在那段时间她没有理由不接听自己的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Lucas的心里没由来的开始发慌,因此脸色就有些难看。
“怎么了Lucas?你很紧紧张嘛,兄弟?”弗兰奇扭过头正想让Lucas帮他紧一紧队长的袖标,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Lucas。他还以为这家伙是因为这场比赛而感到紧张。
“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拿下比赛的。相信我,自从你来了我们中场的水平不止上升了几个档次。只要我们能把训练时的配合打出来,冠军一定是我们的!”说着他就朝Lucas伸出了手,而Lucas则因为心里装着事情几乎没有听到弗兰奇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勉强笑了笑,握住对方的手同他撞了下肩膀。
随着比赛的哨声响起,跪坐在黑暗里的沈南星也倏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在刚才她还在门里同门外的那群人无声的对峙着的时候,街角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吵嚷声和若有似无的口号声。很显然的门外的那群家伙也听到了声音,紧接着楼道里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沈南星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她松开捂住布兰卡嘴巴的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然后趴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千万不要出声宝贝,我想情况有些复杂,但也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答应我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除非是我来找你,你都不要出来好嘛?”
小家伙非常懂事的点了点头:“我不害怕Alicia,但你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沈南星一边把她放进厨房窗边的碗柜里藏好,一边又把Lucas放在那里的床移了过去顶住柜门。
“我不会丢下你的,亲爱的。只是这里藏不下我们两个人,我需要换个地方躲起来。但也许他们不会再来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如果再过一会儿来电了,我就把你接出来好嘛?”她把布兰卡用过的刀叉放进大衣的口袋里,然后趴在窗边观察着外面的声响。
其实,这并不是她的反应过度。因为随着街角声音的越来越近,她似乎听到了那群人正在唱着什么歌,嘴巴里也在高喊着加泰罗尼亚独·立的口号,并且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和爆炸声。事已至此她大概有些明白过来自己和布兰卡应该是遇到了大规模的骚乱,但她依旧不能确认刚刚敲门的那些人的身份。
她不确定他们是这群□□分子中的一分子不过是想要趁火打劫,还是说他们纯粹是一帮劫匪只是不小心遇到了这场大规模的骚乱。但不论是骚乱还是抢劫,这对她来说无疑都是灾难性的存在。她整个人怕极了,如果布兰卡足够细心她甚至可以听出来她刚刚就连说话都在哆嗦。
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掉眼泪,在她人生中的二十二年时间里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此时此刻的黑暗里,只有她和一个不到7岁的小女孩,没有人可以帮她。她自己也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沈南星的指尖一片冰凉,心脏迅速的跳动着,肚子也在隐隐作痛,就连小腿肚子都在抽筋。她抬手抹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迫使自己绝不发出半点儿声音。
手机依旧没有任何的信号,她尝试着拨打报警电话,却一直处于占线的状态。然而远处的响声却依旧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阵阵火光照亮了天空,远处的警笛像是幽谷里野狼的悲鸣声一样的划破天空。这给了沈南星莫大的勇气,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在把胸腔里的浊气吐了出去。
没关系的,沈南星,警察就在附近,千万不要惊慌。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抗议者,不过是恰好跑来想要趁火打劫。现在远处来了这么多的人,他们一定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和布兰卡暂时是安全的。至于那群□□分子,他们不过是想要闹独·立罢了,并不会跑来伤害她和布兰卡。
沈南星不断的在给自己做心理辅导,但她的手却紧紧的握住装在大衣口袋里的餐刀,眼睛也一瞬不瞬的望着街角的方向,那里已经升起了阵阵的浓烟。她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中,就连耳朵都不敢放松的一直注意着走廊里的声响。
然而无论是上帝还是佛祖,没有任何一位神仙听到了她发自内心的祷告。就在她以为一切就这样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沈南星刚从窗边退了下来,想要再看一眼手机是否有信号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砸在了玻璃上,紧接着玻璃就碎了一地,伴随而来的还有点点的火星。
是自制的□□!
随着窗户被砸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被扔了进来,瞬间就将挂在窗边的窗帘引燃了。这些□□虽然十分的简陋却威力极大。先在废弃的玻璃瓶里装满酒精,然后再将一团布料塞进来露出一小节在外面,用不了其他材料就能做好一个。只要将它引燃丢向目标,玻璃瓶碎裂后,酒精就会洒的到处都是,因而无形中扩大了易燃的面积,导致多点起火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扑救。
沈南星顾不得其他,Lucas这间公寓杂乱的可以。到处都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而这些杂物遇到酒精与明火以后就成了最好的易燃物,她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去救火。好在那些人或许是手里的装备并不十分富裕,在扔进来四个□□以后,就没有继续攻击这间屋子。她连忙用袖子捂住嘴巴,使劲儿的将床推开把已经吓哭了的布兰卡抱在怀里就向外跑去。
火光很快就将这座小小的公寓照亮了,到处都是浓烟,就连她散落在肩膀的长发都被烧着的杂物燎去了一大撮。沈南星一只手抱着布兰卡,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防止她被烟呛到。而她自己则把高领的毛衣扯起来挡住了口鼻向外跑去,眼泪流了一脸也没能有所察觉。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沈南星抱着布兰卡刚刚跑到二楼的时候,就听到了楼梯口响起了阵阵脚步,是那群人,他们又回来了!这个认知差一点儿没让她脚下拌蒜跌坐在地上。这一次她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她和布兰卡就是这群家伙今晚的猎物,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她们来的。
事到如今,她很庆幸自己的脑袋没有在关键的时候宕机而是保持着清醒,可她的四肢就没有那么优秀了,瘫软的厉害。也许是因为人在绝望和无助中会爆发出巨大的潜能,也许是当她想明白了这群人就是冲着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来时的愤怒。总之,此时此刻,她并不再感到害怕,而是燃起了阵阵的斗志。这种感觉就好比被欺压到了一定地步的奴隶,总是要夺过鞭子进行反抗的。
她是出生于中国军人之家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就算是无谓的挣扎,她也要勇敢的尝试。于是,沈南星扭过身调转路线匆匆的向楼上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对布兰卡说:“亲爱的,跟我一起大声的喊,着火了!”
“着火了,快跑呀!快点儿跑呀,着火了!”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边向楼上跑去,一边高声叫喊着。果然没跑几层,就有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在看到滚滚浓烟后马上变了脸色,赶忙喊了家人向外跑去。匆匆而下的人群就这样与在楼道里与追来的三个男人相遇了。
“滚开点儿,混小子们,着火了,你们往哪里挤!还不快点儿跑,不要命了嘛?”
蒙着面的三个人根本推不动顺势而下越来越多逃跑的人群,而不得不随着人流退到楼外。沈南星跑了几层楼后就再也跑不动了,她的喉咙像是吞了铁钉一样的的疼,眼睛也被刚刚的浓烟熏的不停的流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叫喊的队伍,她决定不再往上跑了,而是带着布兰卡隐藏在逃跑的人群中顺势下了楼。
“你怎么了,艾玛?”此时此刻正在接吻墙附近观看烟花表演的蒂亚戈率先发现了身边女伴的异常。
“没事,蒂亚戈。我,我有些头疼,我们回去吧。”艾玛·克鲁兹一边挽着蒂亚戈的胳膊勉强的笑着,一边不停的翻看自己的手机。
“你不舒服嘛?那我们现在就走,我送你回家。”对于她的请求他一向是有求必应。
“我们别走这条路了。”
“不走这条路?这条路怎么了?可是那边绕远呀。”面对今晚表现的十分奇怪的艾玛,蒂亚戈难得起了些许的疑心。
“这条路……这条路没什么。我只不过想同你多待一会儿。”
“别闹了姑娘,如果你不舒服,就要早点儿休息。如果你想我,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