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情况紧急,她贴身携带的证件跟那群碍事的衣服混在一起,全都扔地上了。他起得早,看见了也正常。
“我把脏衣服拿去洗了,晾在阳台上。”周奉真说,“掏口袋的时候看到的。”
“啊?那我的……”
“内衣是手洗的。”他把煎蛋盛出来,耳根有点隐隐发烫,“我找过了,用的专用的洗衣液。”
宋枝香无语凝噎,她盯着眼前的男人,在自己面对美色不是非常好使的脑子里琢磨了一下,顺理成章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补偿么,你要多少钱?”
周奉真转过身。
他醒过来之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更漂亮了。接近中午的阳光从厨房贴着窗纸的玻璃间照过来,笼着这张俊美的脸。
他望着宋枝香,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按照我们家的家训,”他说这话时十分郑重,一点儿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我必须嫁给你。”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两分钟,宋枝香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伸手拍了拍额头,又晃了晃脑袋,感觉做梦都没有这么做的。
“哈?”
不是……这是讹诈吧?
“宋小姐。”周奉真走了过来,他低下身,从下方向上看着她,望进宋枝香微垂的眼眸,“我说的是真的。”
“你……我说,你这个盛天集团的小周总,三天两头上财经新闻的人,你要说被人捡了没面子,想打击报复讹我的钱把我弄死,这个我信。你说想嫁给我……”她伸手摸了摸周奉真的额头,“烧得是不是太厉害了点。”
周奉真迟疑了一下:“你知道……”
“我把你捡回来,总也得看看你的证件吧。”宋枝香道,“虽然你颇有姿色,但是要真有老婆孩子,我也不可能跟你发生什么的。一个男人,又不会怀孕,这事儿就当一场梦,眼睛一闭,咱俩都忘了,就过去了。”
宋枝香把他拖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他的身份,而且用手机查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公开的女友或者妻子,昨天晚上问那一句,只是想确认他私下里也没有对象而已。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抽身走开,然而对方却立即抬起手封住门框的另一侧,手臂拦着她的腰,正拦在正中间。
“宋小姐。”周奉真那双琥珀眼极为认真地看着她,“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如果不遵家训,我会失去周家的继承权。”甚至这是所有结果里最轻的。
宋枝香被他圈在怀里,刚要拒绝,目光忽然看见他被围裙边儿压住的胸口,脑子一卡带,猛地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对方靠得太近了,近到能看见他胸口被围裙压出的痕迹,还有昨天晚上不知轻重捏出来的手指印子……手感、手感……
宋枝香发愣的时候,因为视线太过明显,周奉真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表情没变,但耳垂烧得滚烫,喉结微动,咬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可是只狐狸啊,事关重大,勾引一个女人,这是狐狸精的本行,要不……
周奉真吸了口气,停在宋枝香腰侧的手动了动,探过去扣住她的手腕,一点点拉过来,试探地放到自己胸口上——
两人的手悬在半空,还没完全放下去的时候,宋枝香幡然醒悟,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扭头从一侧钻出去,跟周奉真保持距离。
“你干什么?这青天白日的,能不能正经点,你看你衣服都不穿,男孩子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自重啊!”
宋枝香张口胡扯了一大堆,一气儿说完了才坐下。她捂着脸揉了揉,控制住自己。
但这些话落在周奉真耳朵里,可跟他祖奶奶挂在嘴边的话差不多。清纯的狐狸精心里更郁结了,他叹了口气,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把早餐端到宋枝香面前。
“宋小姐,”他低声道,“先吃饭吧,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谈。”
“这件事不能谈。”宋枝香立场坚定。
他的厨艺是从小精心学习的,就算是简单的早餐,也同样香气扑鼻,恰到好处。周奉真暂且先不提结婚的事,而是道:“先吃吧,就当我报答你把我救回来的恩情。”
宋枝香将信将疑地接过了筷子。
她是真饿了,毕竟昨天全都是费体力的活儿。早饭一入口,对方精湛的厨艺立马发挥作用,她吃着吃着就忘了这事儿。
直到门铃响起。
也是邪门儿,平时一个月都没人拜访她,她一往回捡个男人来,还偏偏有人过来。宋枝香立马精神起来了,她看了看身边只穿着围裙的男人,连忙把他连拉带拽塞进卧室里,指指衣柜:“衣柜底下有我弟的旧衣服,你将就着穿一下,八成是我同事,你别出声。”
周奉真话还没来得及说,卧室门啪地关上了。
把他藏好后,宋枝香把头发扎起来吊个高马尾,拍拍衣服,问了句“谁啊”,门外头答应了一声,熟人的声音,她拉开门,门外的阳光被挡了个大半,逆着光影看不清脸。
不过不用看脸,宋枝香上眼皮一撩,就知道是谁来了。她让开半个身位:“啧,小段,这大清早的……”
这是她前同事,以前在一个单位待过的下属,认识好几年了。
“十一点了宋姐。”段萧进了房门。他穿着一件黑衬衫,进了屋外套脱下来搭在衣帽架上,熟门熟路地换鞋进去,表情一直都没变,直到突然看见桌子上吃了一半的早餐。
“你这是忙完了?”宋枝香道,“前阵子黄色预警发个没完,局里这帮人忙得团团转,你那个分队不是还听说去别的城市支援了?看你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活儿解决了啊。”
她把没喝完的牛奶杯拿起来,靠着柜子接着喝。
“可不是吗,忙太久了,一回来就来看你了。”段萧的视线在早餐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望了一眼厨房,里面没人,他环顾四周,看起来很随意地道,“煎蛋居然没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啊……”宋枝香心虚地啜了口牛奶,“我这厨艺你不知道吗,突飞猛进,自成一派,出神入化……”
“得了吧。”段萧笑了一声,“要我说你跟我过去住,去三号区,我带着你吃饭,我看看你这手,别让油蹦着。”
他拉过宋枝香的手。
没等看,卧室里砰地一声,好像什么碎了的声音。段萧握着她的手腕的力度忽然一紧,扭过头看过去:“宋姐,你家……”
“捡了个……”宋枝香从舌根里往外挤,拉长音,最后定下来物种,“流浪狗。”
段萧看了她半晌,指了指阳台。
她跟着看过去,见到洗过的衣服迎风飘展,包括小周总的那套西装、袜子、以及男士内裤。
宋枝香:“……”
“好狗。”段萧盯着她的脸,表情有点难以揣测,连语气都透着一股不阴不阳的感觉,“还知道穿衣服呢。”
第3章
完了。
在宋枝香的脑海里,她的一世英名、连同小周总的半生清白,都随着这句话咔嚓一声碎在了地上,化作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呃……小段,”但宋小姐脑筋转得挺快的,“网上都说挂点男人的衣服安全……”
段萧道:“你这算是为那个野男人开脱?”
“野……行,是有点野。”宋枝香说,“可我也没家养过谁啊,你这语气怎么跟捉奸似的。”
段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扭开头,边走边道:“宋姐,你的身份很特殊,别说是认识个来路不正的男人了,就是有卖黄片的跟你发消息验证,我们都会仔细地筛查追踪。”
宋枝香一拍手心,恍然:“怪不得网警盯我这么严,把我当线索三个月抓了二十八个黄片儿贩子。”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卧室的门把手上,听着这话眼角抽搐了一下,咬紧了后槽牙没说什么,而是攥得手背青筋凸起,用力打开了房门。
门开了。
段萧立在门口,身影挡住了大半光线。宋枝香踮脚儿往里望,看见周奉真穿着她弟的旧衣服,蹲在地上把花瓶碎片清理干净,那只手又白又修长,骨节分明,宽阔有力,上面是一段白皙骨感的手腕。
她弟弟没有周奉真那么高,这件衣服在他身上明显小了点,显得捉襟见肘。但越是发紧的衣服,越把他显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他在那儿侧身蹲着捡花瓶碎片,脊背、腰身、还有臀部的线条,全都顺畅而性感地连接起来,把宋枝香这个住了很多年的小卧室衬托得像某种不正规高级会所。
宋小姐隐晦地咽了下口水。看在翘臀的面子……不是,看在他这么贤惠的面子上,打碎花瓶的事就不跟他计较了。
段萧飘过去一眼,宋枝香已经立马抽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鞋尖,在前同事和老朋友面前不丢一丁点儿面子,他视线一移开,她就又抬眼看过去。
“你是谁。”段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路不明出现在警戒区域,我有权力把你带走调查。”
周奉真没理他,而是把碎片包起来整理进一个厚塑料袋,在上面写好“碎玻璃危险”的字样,然后视线越过段萧,看向宋枝香:“不好意思,碰碎了一个。我赔给你。”
“没关系,不值钱。”她大度极了。
宋枝香还没大度完,段萧就挪了一步挡在她和周奉真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掏出证件:“安全局,段萧。”
周奉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那片印着头像和印章的身份证明,眼神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平静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异能,也没碰见过封印物,段队长要以权谋私吗?”
“谋私。”段萧皮笑肉不笑地重复一遍,“长平区公墓的路除了有数的几辆职工车辆和货车,几乎不会有行人过路。但昨晚,那条路发生了临时的暴雨和大雾,两个完全陌生的车牌在这条路上出了车祸,其中一个死了,死的那个是反叛组织的成员,另一个,是你。”
死了?周奉真静静地聆听着。昨夜起码有两个异能者联合袭击他,他确定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在逃离路上伤重身亡,倒也不是没可能。
他停顿了一下,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超速了,追尾全责。”
在这个年代,虽然维护城市安定、清剿反叛组织的安全局已经暴露在大众视野内,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所谓的异能者和封印物,还是在新闻和电视上看到得更多些。况且他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身份,特别是在宋枝香面前。
接受一个男人已经难度颇大,让她接受一个能变成狐狸的男人……任务不知道有多艰巨。
“好。车祸,死了的那个全责。”段萧盯着他道,“可你一个陌生男人,一夜之间住到独居女性的家里,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周奉真:“其实……”
“其实这是见义勇为。”宋枝香打断他的话,她怕小周总一开口就是被她捡回来奋战一夜的故事,连忙把这件事定性,推开段萧把周奉真拉过来,“我一向心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大马路上,多可怜啊。”
周奉真看了一眼她护着自己的手臂,随后段萧也看过来,还冷冰冰地瞪了他一下。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往回救。”段萧把牙齿咬得咯吱响,紧紧皱着眉头,“宋枝香,你知不知道你——”
碍于周奉真在场,段萧说到这儿刹住车,把后面的话死死压在舌根底下。
“你们聊。”周奉真大约意会到了,他低头贴向宋枝香的耳畔,“我去洗碗。冰箱里还有点水果,我切好给你们送过来。”
宋枝香的耳畔被他吹得热乎乎的,她捏了一下耳廓边缘:“痒死了,你去吧。”
她和段萧都需要一个交流的空间。
周奉真最后看了一眼段萧,将花瓶碎片带了出去,然后进了厨房。
客厅空了下来。
“高兴就一口一个宋姐,不高兴就叫全名儿,好歹之前也算是你上司,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宋枝香压低声音嘀咕,“再说你年纪不大,气性怎么这么大,不就是认识个男的吗,我今年都二十六了,这不是很正常嘛!”
“他来历不明。”段萧偏过头,眼睫的影子落在鼻梁上,像被主人偏心只喂了半碗饭的小狗,难哄。“你身体不好,发生一丝风吹草动,我都得注意。”
“我还身体不好,来十个抢劫的我能打死八个,还有两个得让我跪在地上求他们不要死。”
“你明知道我说得是什么……”
“而且,”宋枝香屈指敲敲桌面,她从兜里抽出个名片放在桌子上,上面赫然印着周奉真的名字和职务,“看见没,盛天集团,周家的那位少东家。我特意上网查了,自从他姐弃商从艺,他就是未来掌管周家生意的继承人,几百个亿啊,这哪儿来路不明了。”
段萧沉默了片刻,看着宋枝香那张真诚的脸,加重音问:“这位小周总,不仅精通家务,还纡尊降贵,留在你家给你做饭洗碗?”
宋枝香也意识到有点过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看了一会儿:“难道我的绝世容颜就这么吸引人。”
段萧:“……”
“他总得图我点什么吧。”宋枝香抵着下巴琢磨,“难道就是单纯的忠贞不二?”
“嗤。”段萧冷笑一声,“谁知道勾引你的目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厨房门推开,一盘切好的水果落在两人中间,还有刚泡的茶。
周奉真就像是在这方面格外天赋异禀一样,宋枝香自己都未必能记得起她买的茶叶塞到哪儿去了,他偏偏马上就能找到。她只能一边慨叹,一边捧起热茶跟他道谢。
“不用说谢。”周奉真用手贴了一下茶杯的杯壁,“小心烫。”
“啧,”段萧低头扒拉了一下水果里的小叉子,“小心烫——真体贴啊周小少爷,你这不像富家子弟,像个保姆。”
周奉真笑了笑,他的手从宋枝香的肩头滑到另一侧,几乎把她揽住了,手绕过去正巧接住了差点被她手肘碰掉的纸巾盒,将盒子推回原位:“段队长,这是我们家的家训,对……特别的人,就是要温柔体贴。”
“有多特别?”段萧幽黑的眼珠里简直要如有实质地冒出火星子来了。
“比如,给她洗过内衣,丈量过她肩膀的尺寸。”周奉真轻轻地道,不经意间又突破了安全距离,说话的气息拂落在宋枝香眼前。
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周奉真收回手,但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她的腿,在她耳畔低语:“你已经跟我睡过同一张床了,不能再有第二个男人,你这是欺负人。”
他非常快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从容地起身离开,又进了厨房不知道在忙什么,只剩下宋枝香一个人哑口无言。
她眨了眨眼,心说那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办成的啊,要不是你光着身子蹭来蹭去,又说“解毒”又说“发情”的,事情能到那步田地么?
你情我愿的,怎么就欺负他了?
段萧在旁边把手握得咯嘣响,气得捂住了半边脸,骂了句:“真不要脸。内衣谁不会洗,我洗得比他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