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屹琛红着眼，抽了两张纸巾给她。
秦栀落看起来实在哭得太难受了，良久才吸着鼻子平复下来。
“那后来呢？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保住吗？”
她视线模糊看着严屹琛，渴求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如果严月黎拼命也想留下的孩子没有保住，那这个故事未免太伤人。
太多的爱意，最后落得一个遗憾收场。
她想听到哪怕一点点好的消息，算是一丁点儿慰藉。
却又害怕听到自己心里预想的回答。
严屹琛低头看着她，冷峻成熟的男人，此时脸上满是遗憾和悲伤。
他双手颤抖着，声音哽咽。
“栀栀，那个孩子就是你啊。”
第132章 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我是你姑姑的孩子？”秦栀落惊愕地看向他，声音都有些撕裂。
“怎么可能呢？”
“我姓秦，身上流着秦家的血液，我从没听我爸妈他们说过我的出生有问题……”
至少在这二十年里，她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秦家的孩子。
她记得小时候她像所有小朋友一样，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
爸爸说，她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当年妈妈生产的时候很困难，爸爸一直守在产房外面，寸步不离。
他看着医生把她从产房里抱出来，亲手从护士手里接过她，不会存在抱错孩子的情况。
因为她出生的季节正好在八月，焦急等待的秦父看着窗外不断飘落洁白无瑕的栀子花，美轮美奂。
当下便决定，给她取名秦栀落。
栀子花的花语，喜悦、坚强，有吉祥如意的寓意。
她的童年也很幸福快乐，只不过后来秦家破产，爸爸妈妈谁也没有带走她。
秦栀落张口否认严屹琛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怀疑。
如果她是秦家亲生的孩子，为什么爸爸妈妈谁也不肯要她？
明明那几年，他们也很爱她的不是吗？
血缘亲情下产生的爱意，怎么会突然消散？
恩爱甜蜜的父母，又怎么会在破产后感情破裂，毫无留恋地离婚呢？
只有一种解释……
她那次入院，秦家父母意外得知她的血型与他俩不符，知道她不是他们俩的孩子，怀疑对方背叛自己……
加上那个时候秦家破产，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验证她到底是不是对方的孩子。
频频爆发的矛盾，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离婚，一拍两散。
而年幼的她傻乎乎的，被无情抛弃，连个解释也没有。
此后，更是再没有见过秦家父母，一路跌跌撞撞长到现在。
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想问问秦爸秦妈，为什么生下她，却又不要她……
所有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你确实是我姑姑和未来姑父的孩子，我丢失多年的妹妹。”严屹琛攥紧拳头，隐忍着心底地情绪。
这么狗血的事情，没有几年的脑血栓，正常人根本不会往这边想吧？
秦栀落用了点时间消化。
“你怎么证明？”
严屹琛从口袋里拿出证明血缘关系的亲子检测报告。
“奶奶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姑姑长得像，开始怀疑你是姑姑的孩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验证一下。”
他也怀疑过，会不会是爷爷奶奶思女成疾，看着她的长相，就认为她和姑姑有关系。
但是看着年轻时候姑姑的照片，严屹琛也不得不怀疑。
宁可认错，也不愿意错过，哪怕结果微乎其微。
手边的报告像是有千斤重，秦栀落看着上面标红的“存在血缘关系”字样，头脑短暂地眩晕了下。
严屹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呼吸有些沉重。
姓名那一栏分别写着她和严寻的名字。
因为隔代，只能做是否存在血缘关系的证明。
而这份报告也确实证实了她和严老爷子存在血缘关系。
她真的……
流着严家的血。
看她哭得小脸通红的样子，严屹琛忍不住将手收了收，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身子轻轻颤抖着。
“当年的事情我最近去调查过。”
“那时候姑姑在诊所里一直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谎称自己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小诊所那几个月里其他人没有见过她其他家人，所以没人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又因为她怀着孩子，他们对姑姑都很照顾。”
“姑姑难产那天，救下的人就是同样是产妇的秦夫人。”
“不过他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已经夭折，和姑姑关系交好的护士，怕姑姑死后你无依无靠没人照顾，偷偷将你和秦家的孩子调换过来。这才让你成了秦家的孩子。”
“护士本想过告诉秦家夫妇真相，但当时他们夫妻情绪太激动，他们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此前他们已经做过很多试管婴儿，之前怀过也没保住，所以对这个孩子抱有很大期待。秦家的孩子已经夭折，要是告诉他们真相，说不定秦夫人会受不了打击，她当时身体不好……”
护士犹豫再三后，决定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希望栀栀能以秦家女儿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她事后无比后悔过。
所以严屹琛找上当年那个护士的时候，她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实后来严寻找到诊所，她本有机会说出实情。但碍于严寻的身份，怕被追究责任，她选择了沉默。
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事情还会被重新翻找出来。
她把这件事告诉严屹琛之后，主动询问，栀栀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严屹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不是栀栀，没办法替栀栀回答这个问题。
同样没办法代替栀栀去原谅、或者责怪谁。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秦栀落，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不想以“我从前不知道你的存在”来为自己开脱。
只想尽自己所能，弥补秦栀落这些年的缺失。
秦栀落并不抗拒他的拥抱，哪怕他们在心理认知上并不是很熟。
但是血缘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冥冥之中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他们天然更容易亲近彼此一些。
秦栀落眼底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所以，你真的是我哥？”
严屹琛满是心疼：“对，我是你的亲人，和你流着同样的血液。”
他哽咽着，忍不住想到秦栀落这些年不幸的经历和苦难。
也想到她被抛弃、之后再孤儿院凄惨的经历、再自己孤独地走到现在的位置……
不敢想，她一个小姑娘，到底要有多强大的内心吗，才能在历经千帆之后依旧保持纯澈和讪脸。
他见不得她再受一点苦难。
“还有爷爷奶奶，他们都很希望你能够回到严家，让我们好好补偿你。”
顿了顿，他忍不住解释：“当年爷爷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夭折的孩子，爷爷把她和姑姑一起带回家，和他们一家三口埋在一起……”
“我们一直以为那个孩子就是你。”
“这些年，爷爷表面上不说但是每天都在想念你们，每天都在懊悔没有照顾好你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栀栀，你已经在外面吃了二十年的苦，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补偿你好吗？”
第133章 我更爱你宝贝
秦栀落想到，他们和她一样，也是刚刚才知道事实的真相，在此之前没想到这个“孩子”还能活着。
听着严屹琛讲述严月黎和周念的故事，她已经觉得足够悲伤，明明是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命运却喜欢和他们开玩笑。
她忍不住为他们落泪。
也忍不住在心里祈祷那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哪怕只是作为一种情感的延续，替她和周念继续活下去，而不是留下无尽的唏嘘，甚至连关于他们的记忆也会很快被遗忘。
而这二十年以来，严家的人，却是每天每夜都在承受回忆折磨。
他们的心情该有多沉痛？
他们应该比她更希望“她”能活着吧？
只是这个身份代入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的心情很难不复杂。
“让我想想吧，我现在头脑很乱……”
“我知道。”严屹琛很理解：“这件事太突然，要你接受现实需要时间，我不逼你，你慢慢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希望你能想清楚。”
最好是愿意回到严家，给他们一个阖家团圆的机会。
他们都很期盼她的回归。
“妹妹，我们已经错过二十年了，以后的日子不要再留有遗憾好吗？”
秦栀落沉默良久，柔软的手轻轻拍了拍严屹琛的：“我们下去吧。”
严屹琛眼眶有些热，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下来后，不知道是哭得太累，还是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有些大，秦栀落脚步有些飘。
庄鹤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在严屹琛之前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乖乖~别难过，我陪着你。”
秦栀落顿时抱住庄鹤之的腰，鼻尖忍不住发酸，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小身子难过地颤抖着。
庄鹤之心疼极了。
见不得她哭。
可在这件事上，他不想瞒她。
要接受现实，总要经过一个过程。
严屹琛摸出口袋的帕子递过去，轻声说：“当年那个护士的行为，我们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由你定夺。
“栀栀，我们家上上下下都等你回来……”
庄鹤之怒瞪他一眼，没看到栀栀现在很难过吗？现在是继续说这些的时候？
“不是只有你们严家的情感重要，我更在乎栀栀的情绪。”
所以，如果栀栀想怎么做，他都会帮她完成。
严屹琛同样知道庄鹤之话里的含义。
苍白地说：“我们不会给栀栀压力，除非她自愿，否则不会打扰她。”
“最好是这样。”
庄鹤之声音很冷。
他揽紧秦栀落，温柔地附在她耳边说：“我们先回家好吗？”
秦栀落顿时点点头，任他抱着坐上自己的车。
开车的张珩察觉到气氛低沉，默默递上纸巾。
刚刚他们是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庄总这几天总有点心神不宁，今天看了会儿手机之后就执意要过来，将公司的会议都往后延迟。
但是现在看到秦栀落，张珩理解了庄鹤之的反常。
能牵动他情绪的，只有秦小姐了。
忍不住开口说：“人生在世，除了生离死别都是轻伤，您二位彼此相爱，一起面对的话什么问题都不是困难的。”
尽管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也不大懂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
庄鹤之淡淡地看他一眼示意他安静。
张珩果断闭嘴，顺便默默地把车子中间的挡板给拉上了。
后座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秦栀落靠在庄鹤之怀里，尽可能多得黏在他身上，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好像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真实感。
她想到严月黎，当初面对爱人离开的时候有多绝望。
恨不得跟他去了吧？
一起沉入冰冷的河水里，好歹也算并骨。
知道他为自己捐献心脏的时候，又有多痛苦。
如果可以，她更想他能好好活着……
秦栀落默默淌着泪，脑子里过滤了一遍。
半晌才轻飘飘地开口。
“庄鹤之，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不会，”庄鹤之郑重其事地吻掉她眼底的泪：“我永远不会离开乖乖。”
因为他同样没办法想象，要如何活在没有她的世界？
吃过甜味，就再也不想尝苦了。
她就是他的甜。
他紧紧抱着她，嗓音缱绻：“你随时愿意，我们随时可以结婚，去一个不允许离婚的国家，永远捆绑在一起。”
秦栀落仰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误会，是因为害怕孤独才想和我结婚。想要和你永远捆绑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想和你永永远远，到死也不分开。”
秦栀落听到某个字眼，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嘴：“别、别说……”
她不想听到那个字。
“好。”庄鹤之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后生很多很宝宝，是男孩子就和我一起保护你，是女孩就我保护你们。”
他眼底满是爱意，充满希翼地幻想着。
“我们不是你的爸爸妈妈，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将我们分开，也不会有任何可预知的因素。”
“我会保护好你，挣很多很多的钱让你衣食无忧。”
“你想回严家，就回。无非是多几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不想回去也没关系，做我的夫人，身份并不比严家千金差，没人会低看你……我们以后生了小孩，世界上也会多很多很多和你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秦栀落听着他脱口而出的情话，酸涩不已的心脏好似源源不断地注入生机。
听他设想未来，即使那些还没有发生，但她已经能预想那样的画面。
你看……
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她愿意往前一步，就可以轻易得到。
是他能给她的，全盛的爱意。
她的爱人好像很擅长说很多很多的情话，毫无保留地至于她的感伤。
秦栀落很想回应他，很多很多的情话和很多很多的亲吻。
和他亲密无间地缠绵，诉说她的心情。
但她累极了，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
最后只是很轻很轻地说了声。
“庄鹤之，我好爱你。”
睡过去之前，似是听见他在耳边轻轻回应。
“我更爱你宝贝。”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秦栀落晃着隐隐发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上舒服的家居服，脸也被洗过，床边放着一杯白开水。
大概是庄鹤之做的，她端起水杯抿了口，门就像是有感知那般被人从外面打开。
不是别人，正是满脸忧色的庄鹤之。
见她已经转醒，他习惯性地在她身边坐好：“睡够了吗？”
秦栀落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