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别夸了！再夸我等下就飘到房顶上去了。”
“不过你果真如此想？有人说我自私的，一点不考虑家族或者其他人。”
许惟晏听到自私这个字眼形容面前的女孩儿时就不爽，“啧”了一声。
“谁没脑子？家事轮到他来议论？”
眼神的狠厉是压不住的。
这种议论其实当时确实有挺多人说的，甚至有些人是有几分血缘的表亲，到她家指手画脚她的报志愿。
当然没成功了——
她爸妈向来都把她捧在手心，支持她的选择。这就是态度！
所以她不想让许惟晏为这种已经过去的事儿还是很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捡着稍微不那么憋屈的事儿跟他说了。
“他们也就是说说，我爸妈也就是你岳父岳母和我姐他们都力挺我，最后顺利得很！”
“你知道我最后反倒更坚定来吗？”
许惟晏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归嫣潇：“那你听仔细一些哦，超级霸气的——”
有一次不巧，碰到她姐汪苏萱正好回家了。
她表姑辛琳正在“语重心长”：
“潇潇啊，表姑不是不赞成你选中文，我们都知道年轻人嘛，都有自己热爱的，但多半就是一时脑热，过不了几天的、不长久。”
归嫣潇当时听到这真的快被烦死，这老家伙能闭嘴吗？
倚老卖老就算了踩她一脚，到底有没有脑子？
“你选金融以后生意上还能和你姐姐一起分担一下，你姐姐一个人工作开会考察兼并有多累你也不是没看到。你不能光想着自己，家里给你锦衣玉食养这么大，你现在只讲究自己，你也考虑考虑家族。嗯？”
“真喜欢，咱们就读双学位，主修金融，把中文放第二学位。”
“多给爸妈和你姐姐分担一下生意上的事，好孩子！”
归嫣潇其实当时真有一瞬间的动摇，不是因为劝她不选中文的人多，也不是因为她真的就对中文只是一时兴起。
但她好像确实只考虑了自己，从来都没想过她爸妈和她姐以及家里的生意……
当时也没吭声，还是坐在沙发上。
刚放下手里的果汁，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姐往这边走——
“姐，你回来了！”
不怪她那么惊讶，她姐这是婚后第一次回家，她高考完第一次见她。
她姐领证第二天直接飞国外了，足足两个月。
汪苏萱嗯了一声，高跟鞋都没脱，径直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声音和气势都有些冷。
辛琳也被这个气势有些震慑到了，虽然是长辈，但也起身站起来了。
满脸堆笑：“苏萱也会来了，真巧啊！”
汪苏萱：“表姑这么久没来一次，来一次我们就碰上了，是挺巧的！”
语气有几分嘲讽之意。
辛琳听出来了，心里气得要死，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强笑：“这孩子说话真是越来越直肠子了，生意场上可不兴这样。”
千年的老狐狸样马上又来了一句这么皮笑肉不笑的，以长辈和资历去压汪苏萱。
汪苏萱冷笑了一声。
直接坐在沙发主位上。
“表姑这是要教我做生意还是做人？”
辛琳：“这孩子说话就见外了，表姑哪里担得起教你的担子，不敢不敢，表姑……”
还没等着她倚老卖老，汪苏萱单刀直入。
一点不带客气的：“表姑不敢？我看表姑刚才教我妹都可以教得头头是道。潇潇这个状元表姑都敢教，不敢教我，我高考还没考到这个水平呢。”
“表姑教潇潇不教我，这到底是苏萱见外还是表姑见外？”
话里藏到。
辛琳直接被呛到说不出任何。
尴尬的笑笑：“既然苏萱你也都听到了，表姑就不跟你们客套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归嫣潇、汪苏萱：“别！”
“我们还没那么亲，你还是客套一下吧。”
辛琳攀亲戚被戳破，老脸都羞红了。
那个后面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潇潇和苏萱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说笑话，又跟表姑开玩笑。”
归嫣潇内心一万个白眼。
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她姐，估计内心憋笑也挺多。
“表姑就直说了，表姑希望潇潇可以主修金融，辅修或者不修中文！”
说是希望，恨不得是命令的语气。
汪苏萱：“那我也直说了，不可能！”
“潇潇选什么是自己的自由，我爸妈和我以及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力支持，这是我们家事！”
“表姑我没记错的话是谁认得干女儿吧？那谁？”
汪苏萱不是做样子，她仔细一想，反倒是真的不知道了。
“有没有出五服？”
实在想不起她也不为难自己，“不重要！”
“所以你还觉得自己可以插手我们家事吗？”
她问得直白——
“你配吗？”
辛琳完全都不是脸红一阵白一阵了，完全就是黑到底。
“知识上、财富上还是地位上？嗯？问你话呢？表姑——”
最后一个称呼她又喊了一边，是逐客令，辛琳到底是受不了了，眼底都被她羞红了。
夹着包，就哭腔：“你——”
指着汪苏萱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气的，是不敢，正像汪苏萱自己问她的，她在她面前，别说是她，放眼整个京港也没有几个，没有任何可比性。
她完全等于是无权，也无财。
抹着眼泪就跑了。
她直接被她姐的这一顿操作给酷懵了——
简直是嘴替王者！
竖起大拇指：“姐！你是我永远的姐！”
辛琳一走，汪苏萱直接把高跟鞋甩了，往沙发上一坐。
和刚才女王气场简直不是一个人，靠在抱枕上调电视台，嘴上直接指挥归嫣潇。
“我也要喝西瓜汁，还想吃蓝莓。”
说着这些的时候手已经伸向了桌上的乐士黄瓜味薯片。
归嫣潇：“……”
“你叫阿姨弄，我也要看电视。”
家庭地位上绝对追求平等的归嫣潇下一秒倒戈比谁都快。
“你要香香还在我车上……你确定？”
归嫣潇：“我去给你弄，这就来，你先看着。”
喝果汁的时候，她姐倒是没刻意什么的，就随口解释：
“当面恭喜哈，小状元！榨果汁的水平又提高了一些！”
“你的夸奖好敷衍哦，一点都不实际。”
汪苏萱：“不是给你买包了吗？还想要啥？”
归嫣潇笑眯眯凑过去：“还想要小侄子。”
她姐当时直接一口西瓜汁就喷出来了！
直接从沙发上一个臀桥坐起来了！
“那你可算是又想头了……”
“为啥？我有预感，很快了！”
归嫣潇也不知道哪来的预感，就是幂幂之中有这个感觉。
后来还真应验了，她姐回来是她大一还未入学，怀孕是她秋季开学军训结束。
“得，你别给我扯这个。咱俩来聊聊今天这事儿！”
“有什么可聊的？”
归嫣潇不在意，又躺沙发上去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有什么可聊的？你别糊弄我，我刚才要是回来晚两步，你是不是被她洗脑成功了！”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归嫣潇：“没有。”
眼睛在电视上没移开，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汪苏萱也不强迫她：“得。你说没成功，那就没成功！”
“我就说我该说的行吧，也不烦你了：你是我妹，比我小！爸爸妈妈和我疼你爱你那本来就是应该的，没想着有啥回报，”
“要真说一定要个回报，那最大的回报也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家里的生意和事业，你感兴趣永远有你的一份儿，没兴趣我们一样可以替你管一辈子！你来人间一趟，首先是你自己，才是谁的女儿、妹妹！”
“平时给我当工具人使唤，怎么真真大事儿上还多想这些？！”
“只管考虑你喜欢的往前走，别的一切我们替你扛着！”
第100章 这辈子，就她了！
“后面我就再也没想过别的啥了，港大又给我自主专业选择权，我直接就定了中文。”
许惟晏的最终评价：“咱姐干得漂亮。”
归嫣潇呵呵。
“哼，你娶了我真幸运，白捡一个好大姐！”
许惟晏得了便宜自然卖乖——
“沾我老婆的光，都是老婆优秀。”
说着俯身凑她脸颊又亲了一口。
“欸呀~”她被他突然亲的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推了他一下。
“所以我上中文的路不算太曲折，基本上就没遇到阻碍。但是这不包括学习过程哈，中文也可难了！”
小姑娘说着脸就皱起来了，连动着眉眼。
“很多要背的？”许惟晏作为理科生第一个想到的也就是这一点了。
归嫣潇：“哪止！我不光要背，我还要自己理解，自己创作，这都是层层递进的，一环进行不好下一环就噶了。”
“但你还是坚持下来了，并且学得很好。”
“……呃，你也不至于这样夸我。我当时差点儿真准备放弃了，但我想着——”
“我想着我要放弃了指不定有多少人看我笑话呢，还反向打脸我当时自己做的选择。咬咬牙坚持干就完了，就……”
前半句还带着调侃，突然想到什么就说不下去了。
许惟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的变化，什么也没说。
像是哄小朋友入睡一般，轻轻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是抚慰。
“我就在这陪着你，想说就说，难受要是不想说我们就不说。”
他一切都是以她为重的。
归嫣潇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再提再回想一遍又难受一遍，他心疼她，她比谁都清楚。
侧身就可以看到男人，平时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很严肃和凌厉的男人，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所以，她不想瞒着他。
沉默了几秒，算是这个沉重的开头。
“那句话还挺对的，时间好像真的能淡化故人和故事。当时真的很难过，痛彻心扉的难受，现在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多一个人知道，在世界上又多一个人记住她，是好事儿！”
明明还没提，但真的只是想到就很悲伤，声音都比刚才低了很多。
眼眶也是微红的。
爱人连心，他的心和女孩儿一样揪着疼的难受。
紧紧揽住女孩儿的肩膀，坚定不放弃。
“没有什么的，都过去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大四的时候港大的选择是多元开放的，学校尊重继续深造，给了我直博的机会。且提供学术支持。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太为未来考虑很多，没有很多的头绪。”
“但是我知道中文肯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可以走，它太深奥了，真的太广太浩瀚了。也没有更感兴趣的，就继续这条学术之路吧。”
“可是一切都很巧，很巧，那天是雨后天晴，想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我没打伞，一个人慢悠悠步行在学校行政大道上，去给导师交这个知情同意书。就有点儿类似电影情节，毕业季即分手季——”
“一对情侣在吵分手，男生情绪更加激动：‘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说好我们一起毕业结婚留在京港。好，为了你，为了我们有一个未来，我校招投了快近100个，各个跑遍。一家一家对比，最好的就是一个中学物理老师的职位，放在我们老家那里至少我都是一个副科！”
“你又劝我跟我说，京港是个大城市，遍地都是高学历，本科这个已经很不错了，也算是名校。只要我努力，我未来前途比在小地方广得多。我听你的了！我留在这！可是你现在跟我讲你要去非洲，还……一去就是三年！’”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你到底……到底心里有没有我？你怎么就那么……那么自私呢！”
讲到最后，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男生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
相比之下，女生好像确实“无情”的。
那个女生我认识，陈子矜。
我导师的博士生，算是她的同门师姐。
我只是第一遍听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很诗意的一个名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连哭都没大声，身子都憋得是颤抖的！但愣是没出声。
但是哭过，伤过，所展现出的勇气也真的很异于常人。
“黄家鸣，我们分手吧！”
男生声音一下子尖起来：“你说什么？陈子矜，你说什么？”
子衿姐笑了，但是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这句话也是你刚才想说的吧，那我既然已经自私了，我好像更适合说这句话吧。”
“非洲孔子学院我是一定要去的，我本就不奢求你的支持，但是意外也知道了原来你和我在一起竟然这么委屈，分手你可能会更开心些吧！”
“可是黄家鸣真的很过分，明明那个无理者，子矜姐都说结束了，他还死死拉着不松手。”
“后面子矜姐就狠狠挣脱着有些狼狈的跑了，但是我也改主意了——”
“我还是去了导师办公室，我以前从不知道我们学校对外交换有外派孔子学院的机会。导师给我讲的也都是去欧美和新加坡项目，我第一次听说还有非洲孔子学院的外派。我问导师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从来都没有听他讲过。”
许惟晏大概其实猜到了原因，但还是想听小姑娘给他亲口说：
“导师说了什么原因吗？”
“导师说了，导师一开始最开始以为我是来交同意书的，但是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导师一直待我很好，一个很厉害的也很严谨的爷爷，他给出的解释是：私心。”
港大办公楼百年红墙，窗外是壁虎最为喜欢的青苔和绿叶。
雨后的彩虹都是七彩的，没有一丝杂质。
导师张东程从来都不喜空气加湿器，他喜欢道德经，更推崇无为。
风是流动的气体，自然又朝气，带着万物之源的水洗涤这世间一切浑浊之物。
开窗通风是他每天进办公室第一件做的事，除了刮风下雨，其它时节无论三伏天还是白雪皑皑的冬季他都会坚持，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