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池春——裴嘉【完结】
时间:2023-05-16 14:37:19

  “没事,不用担心。”
  “嗬,你居然敢把她叫醒!我们这儿原先没有一个人敢,怕被她捅个窟窿!”
  杨桐看着热闹来了。
  连决抬头一张望:“郁令君走了?”
  “走了。”杨桐还指着他俩笑话:“走的时候刚好看见你们贴在一块儿。”
  连决没工夫和他扯闲,当下就越过窗外去看,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转回头,步妍已经将杨桐骂了一通,所以他懒得再张嘴。
  “你们常到郁令君那边去当值,她有没有特别关照你们?”连决问:“比如,请你们喝茶?”
  事后想想,芳卿那晚留他喝了一夜的茶,不消说有几分暧昧,几分特别。
  作者有话说:
  小连:这茶是单我一人有的,还是其他哥哥弟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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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信任
  ◎他是唯一见过她弱点的那一个。◎
  20. 信任
  “喝茶?没有。”步妍说,“不过郁令君确实待人很和善。”
  这时不用当值,连决就听他们讲些芳卿的事。她处理公务是什么样子,接待臣僚是什么样子,训斥司官又是什么样子……
  步妍觉得芳卿好,将来肯定是女官中的魁首。但杨桐却不以为然,态度转变令人大感意外。
  “郁令君啊,”他说步妍看得太浅薄了,“人人敬着她是忠臣遗孀,陛下和长公主才看在霍将军的份上多加抚恤。如果她没嫁给霍将军,没有名将孤孀这个身份。现在也不会做到这么大的官儿。”
  连决面不改色地问:“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靠的都是她那个死了的丈夫?”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然她凭的什么不到三十岁就官至四品?”
  “真令人不齿。”
  “嗳,毕竟她带着孩子不便再嫁。不过靠着朝廷的抚恤,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够了。”
  “我说的是,你真令人不齿。”
  连决满是轻蔑的讽胁落下,步妍没忍住笑出了声。杨桐猛然感到浑身一冷,他看向连决,正对上他一双森厉的冷眼。
  ……
  过了两日,芳卿到崇德殿提审钟世林,意外地见着连决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口。
  “连侍卫,怎么是你?”她走上前打招呼:“我以为是杨侍卫。”
  连决看向她:“他被调职了。”
  “调职?为什么?”
  因为说了你的坏话。
  连决说:“升升降降,寻常而已。反正是将来无缘再见之人,郁令君也不用太记挂缘由。”
  他说着打开了殿门,请她进去。
  芳卿点点头,也没有把一个侍卫的升降放在心上。永康交待她办的事情更要紧,她径直进了殿内。
  “连侍卫,就麻烦你在外面守着把。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她一句话挡住了连决,独自走进了宫殿深处。
  经过多日的囚禁,钟世林早就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神气了。他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地跪着,身上还是穿着那身衣袍,但早已破败不堪,头发也像一团蒙了灰尘的杂草。
  芳卿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认罪书,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盒朱砂。钟世林抬起头,恍惚以为她拿的是毒药,跪在地上狠狠颤了一下。
  她要他画押认罪,他自是不肯痛快就范。
  “钟大人,你跟着殿下也有些年头了,有些道理也不用我教你。”芳卿俯下身来,轻声说:“咱们最大的本分,就是给主子顶罪。”
  “凭什么是我?!”
  “薛氏东窗事发,谁都知道他在朝中有人。可只要你把全部的事情认了,就算是陛下也找不到理由继续追究。他现在也不敢动公主,所以只要有一只替罪羊,他也愿意顺水推舟。”
  一直以来,都是芳卿负责帮薛平志掩护打点关系。钟世林因为更受永康的宠爱,所以总能在床笫之间求得好处,经手银钱往来。
  闻汝琴接触更核心的枢机,而且她在朝中的势力千丝万缕,纵横交贯,永康既用得上她,也不敢拿她顶罪。真正危险的,就是他们这些中级官员。
  芳卿打开朱砂,稳稳地在钟世林面前一放:“这个人不是我,就是你。”
  钟世林浑身颤抖着,像老牛一样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吃人。他也对这些规则心知肚明,只是因为他输了,所以不愿承认罢了。
  他们都清楚,如果芳卿没有先下手为强,现在跪在这儿的阶下囚就是她。
  “所以你也别怪我,”芳卿虽然这样说,但脸上一丝歉意也无,“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
  “什么殿下的意思!分明是你的意思!是你从中阻挠,不让我见到公主!”
  “那又如何。”
  “你到底对公主说了什么?!你这个卑鄙的贱人,只会谗言佞语!一定是你在公主面前污蔑我!”
  钟世林沾满污垢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着,浑身沉重的刑具令他无法站立。他就像一条泥沟里的虫子,在死前做着最后无谓的挣扎。
  芳卿瞥着他,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钟大人还不是一样买通了御史,在群臣面前泼我的脏水吗?”
  她又俯下身说:“托你的福,我又升官了。倒是你的位子,陈大人已经给了别人。还有你的府邸,我也让人查抄了。当然,查出什么东西是我说了算。但是如果你肯认罪,我就会派人照顾好你在青州老家的母亲。”
  “你要干什么?!你不许动我娘!你放过她!”
  “钟大人虽然素来轻慢戏辱我等女官,但竟然是个孝子。”芳卿又把认罪书往他面前推了推:“签了这个,就能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钟世林机械地看了一眼那认罪书,知道签了会是什么下场。死罪难逃不说,甚至还不能留一个全尸。
  他又发了疯似的抗拒起来:“殿下不可能杀我,殿下还要靠我才能当上皇帝,殿下不可能要我死,她还需要我!她还需要我的力量才能得到皇位!”
  芳卿问:“什么诏书?”
  钟世林发出了一阵狂妄的笑声。
  “你果然不知道!殿下根本不信任你!她只告诉了我,因为我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还需要我才能找到诏书!
  “所以如果你杀了我,殿下拿不到诏书,一定不会饶了你!郁芳卿,你还不马上放了我?!”
  钟世林费力地挺直了腰,满脸张狂,仿佛王牌就在他的手中。
  殿外响起了叩门声。连决在外面问:“郁令君,可否有事?”
  “没事。”
  芳卿朝外面应了一声,才放低音量,重新对钟世林说:“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利用程忍冰那些女官的吗?殿下不过对你做了一样的事。”
  “你说什么?”
  芳卿若有所思,慢慢剖析:“诉说你的难处,展现弱势的一面,告诉她们,你有多么需要她们,让她们觉得自己于你而言是那么的重要,多么的特别。只要她们觉得自己获取了你的信任,就会甘心如芥为你做任何事。”
  芳卿每说一句,钟世林的瞳孔就放大一分。
  她又说:“但是等到你真的落难了,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们推出去顶罪,反正身边还有更得力的人选替你卖命。是不是?”
  钟世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钟大人如此深谙这些手法,怎么会看不出殿下真正的用意呢?她只是把你当做一个趁手的工具罢了。”芳卿微微一笑,“钟大人不会当真以为,被殿下宠幸几次,就得到了她的心吧?”
  “不可能!你说谎!”
  芳卿直起身体,无视了他的叫嚣,“诏书的事,殿下早就另外着人去查了。她命我来见你,也是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你留些体面。你若不领殿下的情,之后来见你的人可就说不准是谁了。”
  她说完留下认罪书和僵化的钟世林,走向了殿门。
  打开门之前,她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不堪言说的惫倦和为难,令人见了心生怜惜。
  连决面色沉着地在殿前来回踱着,门一开,两人的目光对上,各自的脚步都是一停。
  一个担忧着,一个令人担忧着。男女之间的情爱总是在这种情形下,一拍即合。
  连决先迈开了脚步迎上来:“郁令君,你可否有事?”
  芳卿摇摇头:“他身上都是镣铐,自然对我做不了什么。”
  ——但若没有那些镣铐,就难说了。
  连决脸色一变,倏地看向大殿,锋锐的眼神几乎刺穿了门窗。
  他抬腿就要入殿检视,却被芳卿伸手拦住。
  她的柔荑轻轻放在他绷紧的小臂上,他便立即停住了。
  芳卿缓缓收回了手,说:“他是要犯,你是负责监守的侍卫,不便与他多加接触,回头容易落人口舌。”
  连决回首,看着她点了点头。
  “不过,”芳卿又收起了安慰的笑容,慢慢正色,谈起正事时便说起了狠绝的话:“这几日要对他严加看管,不要给他吃饭,每日就进些糖水,留一口气就行了,省得他叫喊,也防着他还有力气自尽。”
  她没有在连决面前隐瞒,甚至刻意展现了心狠手毒的一面。
  他听完,稍一停顿,点了点头,问:“这样持续到什么时候?”
  “等我去见过李大人,然后向陛下禀明了再说。”
  连决这回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蹙起了眉。
  芳卿问:“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但仍坚持说道:“你什么时候去见李大人?我陪你去。”
  李知松这个人堪称声名狼藉,好色更是出了名的。
  芳卿顿感意外,但很快会心一笑,答应了下来。
  这些时日,连决亲眼目睹了她在外的言行,也亲耳听到了别人对她的非议。她是显山不露水、做事果决的郁令君,也是柔软细腻、需要有人呵护的芳卿。
  她没有传言中那么坚不可摧。相反,她也是个脆弱的女人,只是从未展露给任何人看。连决窥见了她的柔弱,她的疲惫,和她不堪承受的,不由得打心里认为,他是唯一见过她弱点的那一个。
  他默默低头看着她温声诉说时的侧脸,感到自己已经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姐姐:诉说你的难处,展现弱势的一面,告诉他,你有多么需要他,让他觉得自己于你而言是那么的重要,多么的特别。只要他觉得自己获取了你的信任,就会甘心如芥为你做任何事。
  小连:她好需要我,我对她来说好重要,好特别,她真的好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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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夫抛妻弃子后悔不当初》
  祁无忧是大周的掌上明珠,十八年来最大的不如意是未能跟心上人结为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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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她有白月光,夏鹤出于妒意冷嘲:
  “什么他为了江山不能娶你,分明是个软骨头。”
  祁无忧气急,当场给了他一耳光:“你知道什么?!”
  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说:“我只知道如果是我,江山和美人我都要。”
  祁无忧才不信他的鬼话。
  他们本就是强扭的瓜,所以她许诺:
  “等我即位,就还你自由。”
  从此只当君臣,不做夫妻。
  *
  夏鹤以为她忘不了她的白月光,干脆成全了他们,自己远走边关,默默为她守了十年的江山。
  十年后,他回到京城,终于亲眼目睹祁无忧和她的白月光双宿双飞。
  然后他就后悔了,冲到了她的寝宫发疯。
  “我给你守了十年的江山,都比不上他对你笑一笑是不是?”
  祁无忧看着他冷笑一声,心道,狗男人当年为了金戈铁马抛妻弃子,现在是谁给他的胆子回来装深情。
  *
  “若江山美人两难全,那么美人我的,江山你的。”
第21章 暗许
  ◎其实他跟霍成烨一点也不像。◎
  21. 暗许
  芳卿从离开崇德殿开始, 就一直在想钟世林说的诏书之事。
  诏书,诏令文书,是皇帝所下的政令。但听钟世林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道诏书还不为世人所知, 因为它似乎可以帮助永康登上帝位。
  现在的同光皇帝不可能写这样的诏书, 只有可能是先帝所留。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即永康筹谋矫诏, 自己写一封传位诏书,然后想办法将它变成皇帝、或是先帝所写。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永康手上还未得到这道诏书。
  芳卿仔细想了想,当下需要确认两点:一是这道诏书的内容, 二是诏书在谁手中。
  能帮助永康登上帝位的圣旨,最有可能是同光皇帝的禅位诏书, 或者先帝留下的废太子、立公主的传位诏书。
  如果是禅位诏书, 那么永康极有可能篡位矫诏。如果是先帝的传位诏书, 那么一定藏在了某个人手中。
  芳卿独自怀揣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回了家, 一夜没有睡好。
  就是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连一个可以说真话的对象都没有, 更别说一个能商量的人。
  与其说被心事压着,倒不如说被孤独束缚得喘不过气来。即使她知道自己总能度过这些难关,但一个人总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钟世林所说之词关乎江山易主, 更涉及了无数人的性命, 可她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只能一个人寻找真相。而她的身边不是皇帝的人, 就是永康的人。
  蔺征是难得的挚友, 但他对皇帝忠心耿耿;
  山鹤龄一身才学和风骨, 却也是天子门生;
  舒婧之虽然可用, 但她的家世背景过于庞大复杂;
  伍贤英毫无背景,却也是问题所在,朝中的事她应付不来;
  来棠既无背景也有能耐,只可惜相交时间太短,仍不清楚她是否跟从恩师闻汝琴、为永康所用;
  ……
  芳卿细数到了深夜。如果她不小心找错了人,向他们泄露了这个秘密,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唯一能信任的人是霍行泽,但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卷入这么可怕的漩涡。
  不知是第几次,她又一次闭着眼睛想到:如果霍成烨还活着就好了。此时此刻,她多么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她的人。
  人言生日短,愁者苦夜长。月色在地上轻移,芳卿又翻了一个身。寂静清冷的夜晚蓦然响起一阵箫声,缓缓地流淌到了她的卧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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