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池春——裴嘉【完结】
时间:2023-05-16 14:37:19

  “你有什么话可说?”
  “臣与贤妃娘娘素不相识,更无半分瓜葛!”连决叩了个头,声调光明磊落:“近日的流言纯属诬告,乃有心之人蓄意诬栽皇室血脉,动摇君心,重可颠覆社稷。请陛下明察,以正视听!”
  这话与皇帝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问:“怎么看出来的‘有心之人’?”
  “年前臣等提议立储,朝中请立太女之声不断。如今此类异议也未完全销声匿迹,可见他们仍有异心。”
  连决言辞诚恳,鞭辟入里,句句为皇帝着想,完全将自己的清白置于君主社稷之后。
  “这么说,”皇帝慢条斯理的,“你也是无辜的了?”
  连决沉默片刻,又叩了一个头,伏在地上说:“请陛下降罪。”
  因为照顾芳卿,他在叶延春的殿内待了一夜是事实,要查不难,甚至只要霍行泽想落井下石,就可以踩上他一脚。矢口否认不是明智之举,反而能招致皇帝更狠厉的报复。
  连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日臣因担忧娘娘,所以去了椒房殿一趟。不过满身血污,就在别处先行换洗。伺候臣更衣的宫女是臣的相好,正巧最近让娘娘拨给了贤妃用,才以讹传讹传出了这等谣言。无论如何,臣确实犯下了秽乱宫廷之罪,请陛下责罚。”
  他来请罪之前就打点好了一切。总之皇帝横直都会否认这个谣传,他也得适时递上个把柄,给他台阶下。
  皇帝非常满意。
  “起来吧。”他抬了下手,随口允诺道:“朕会还你个清白的。”
  说完,便让蔺征去查谁散步了这些谣言,似要追查到底。
  月没星稀,薄晓幽微。阵雨时缓时急下了一夜,终于在破晓时分渐渐停了下来。
  宅邸前的石板路和台阶上雨痕未退。宫门一开,芳卿便回到了府中。
  回来的路上,她冷静地想过,要对付连决,汲清河一人做不成。她很快就怀疑到了姬旖头上。比起皇后,姬旖才是更直接的受益者。
  皇嗣有可能不是天家血脉——这个流言一出现,就能让朝臣们意识到,男皇帝天生便控制不了他后嗣血统的纯正,但是女皇帝可以。
  芳卿提着裙裾迈上石阶,刚进了家门,婢女迎了上来。这回,婢女没有问她先用膳还是先沐浴更衣,第一句便是:
  “国舅爷昨晚就来了,等了您一宿。”
  “知道了。”芳卿提了提精神,吩咐道:“暂时先什么都不用往我院子里送了。”
  婢女应下,芳卿一个人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自打她和连决相好以后,平时只要她不在府上,婢女就不再从她这院子里逗留,只有打扫时才进来。此时,沉静如水的庭院里也只有连决一个人。
  芳卿才走近爬满青藤的洞门,连决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他当即停止了坐立不安,从她的卧房里走了出来,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不无失态地问:
  “怎么才回来?”
  芳卿看了看他浊躁的眉眼。其实她没有逗他的心情,但还是抬了抬嘴角,说:“这就是你给人当夫君的表现啊。我不过是在宫中值夜而已,你就这么急?”
  几次水乳交融时,她熬不住连决又是求又是哄的,唤过他几回夫君之类的称呼。但连决今天却连与她调笑的心思也没有,对那声“夫君”也过耳不闻。
  他眉头紧锁,未见放松,踧踖不安地解释起来:“你误会了,我没有管你的意思。只是你一整晚没回来……”
  他躁恼地垂下眼睛,“……我怕你是不想见我了。”
  “为什么?”
  芳卿下意识地问完,才想起他和叶延春私通的谣言。再看连决,他也再度抬目瞥了过来,满心的局促不安根本掩藏不住。
  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她,忧闷不已地说:
  “我没有背叛你。”
  “一次都没有。”
  连决始终眉头紧锁,目光焦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芳卿的表情淡然无波,只有一丝疲累怎么也遮挡不了。她缓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怀疑过你。阿决,昨晚我只是在宫中待了一夜而已。”
  她说完朝房中走去,也知道连决一定会跟上来。
  芳卿自己有过难听的权色流言,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特别是自己在意的人。然而,她乍一听见这则谣传时,竟然觉得,即使一切是真的也很合理。
  进了屋,连决果然也跟着她默默走了进来。
  芳卿的余光瞥见他的侧影,蓦地回神,不知自己怎么也和汲清河一样,冒出了这么疯狂的想法。
  皇帝无子,帝位不稳。皇后也需要一个孩子,若能自己亲生最好,实在无法,过继一个也行。只是先帝从宗室中过继了永康,已经酿成了大患,皇帝坚决不肯效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后宫中的女人。
  叶延春诞下皇长子后,一切也如计划中交给中宫抚养。正常情况下,不论皇后将来有没有孩子,将来都能以嫡母的身份垂帘听政。
  ……
  芳卿不知连决是否存了这样的想法,但这个想法确实足以令连太傅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结合汲清河所言,她想当然以为,连决是为了皇后和权势才想做出这一切。
  “阿决,我知道那天你是为了照顾我才留宿椒房殿。”她转过身,望向连决一下子紧绷起来的眼神,“我也相信你跟贤妃是清白的。但是……”
  她问:“贤妃从被陛下临幸,到入宫,再到怀有身孕……这一切有没有你们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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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小妈文学
  韦玉润是冠绝后宫的贵妃。
  皇帝对她爱慕已久,勒令她的夫君写了休书,才将她迎进宫中。
  但入宫以后,韦玉润发觉赵王萧奕总是以露骨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悦地躲进了皇帝怀里,叫他把这个庶子赶得远些。
  ……
  数年后,这个放肆的年轻人就成了她第三个丈夫。
  *
  萧奕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直到有一天,他发觉韦贵妃总是用魅惑的眼神勾引他,似乎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于是他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念头:他父皇也该到了吃补药的年纪,韦贵妃馋他的身子也是理所应当。
  萧奕抵不住诱惑,也觉得自己不妨呵护一下贵妃娘娘的寂寞春心。
  等他父皇龙驭宾天……
  那予她三千宠爱的男人就是他了。
  *
  撩不自知厌世大美人x脑补过多思春小狼狗
  *阶段性1V1,真后宫,可能有些古早设定
  *年龄差可能在十岁左右,没定
  *建议有雷点的读者(包括不限于对角色贞洁有要求的)不要尝试
第62章 权欲
  ◎他还是输给了连决。◎
  62. 权欲
  芳卿问:“贤妃从被陛下临幸, 到入宫,再到怀有身孕……这一切有没有你们的安排?”
  “没有。”
  连决几乎是不经思考便否认了。
  芳卿没有再问,只道没有就好。
  她忖思过后,还是想听听霍行泽怎么说, 于是遣人给他递了话, 请他有时间来见她一面。
  霍行泽几乎是隔天就来了郁府。一则芳卿心知这事不能拖, 所以递话时附言说了“尽快”;二则霍行泽得知她要见他, 自然不会耽搁。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郁府,心中不停地打着鼓, 情绪比第一次来时还要慌乱杂芜。
  尽管芳卿表面上仍说他们是一家人,但终究是彻底生分了。
  郁府上的婢女有一部分是跟了芳卿许多年的, 也是她从霍府带过来的,见了他还是照旧喊一声“二爷”, 仿佛一切还没变过, 令他熨帖了不少。
  芳卿邀他在书房见面。
  “嫂嫂。”霍行泽不知道芳卿叫他来是何事, 先如常笑了笑, 问起:“还没把九如接回来么?”
  芳卿让他把门关上,然后进来坐下。她道:“再过一阵子, 等时局再稳定些。”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永康这座山在她身上压了太久。她下落仍旧不明,她就不能安心。
  霍行泽的脚步顿了顿, 转回身关上了门。落在书房里的辰光全被挡在了外面, 室内骤然晦闷下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却慌张地预料到了一丝不详。
  “什么时候去接她?”霍行泽藏着不安, 处变不惊地笑着, “你公务繁忙, 不如我去接。”
  “到时候再说吧。”芳卿叹了口气。先聊些家事固然能缓和气氛, 但说多了就更难开口了。她从书桌后面走出来,与霍行泽隔着一张小几坐在方椅上,郑重其事地说:“行泽,今日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说家事的。”
  霍行泽表情不变:“那是?”
  “我想知道,”她缓缓开口,“你与皇后之间,是否有了超出君臣之间的关联?”
  霍行泽顿然僵直住不动了。
  他天生不擅长说谎掩饰,即使在朝中濡染了一年,学会不少矫饰的功夫,但却无论如何也骗不过芳卿的眼睛。
  她见他这副反应,心里徒然一凉。
  一时间,书房里静谧无声。霍行泽懵坐着不知如何开口,芳卿垂着眼,盘算起最坏的打算。
  建朝以来,朝野内外的权色/诱惑屡见不鲜,凌压也屡见不鲜。有下僚为了好处与升迁,用身体贿赂上官的;也有高位者不甘寂寞,对从属频频暗示的。从前,永康和闻汝琴都做过类似的事。那些处于卑位的男子即使不情愿,最后也总会顺从。
  皇后与皇帝夫妻不睦,这是他们近臣心照不宣的秘闻。但是她并不像永康,也不像闻汝琴。
  芳卿不太相信皇后会利用权力引诱霍行泽,但汲清河说他是主动自愿的,听起来也一样荒诞无稽。
  过了好半天,她问道:“你是自愿的?”
  身侧一阵沉默。
  芳卿抬起视线时,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看见霍行泽青红混杂的脸,又再一次肯定了那个答案。
  霍行泽睖睁着,早已面无人色。见她看过来,他瞬间脸红筋涨,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回应。
  事到如今,再追究缘由也是覆水难收。可芳卿终究是忍不住诘问他:“你……怎么这么糊涂?!”
  霍行泽避开她的眼神,脸上一阵凉一阵热,后背也一阵凉一阵热。喉咙艰涩地滚动了两下,也觉得体内烧灼得厉害。
  还记得数月前,他从芳卿那里得知了确切的答案。她或许不会只爱他兄长一个,竟然比她只爱他兄长更令他绝望。
  他还是输给了连决。
  霍行泽记得他从闻府回去后忍不住借酒浇愁,好几日都醉生梦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宫里当值时,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皇后瞧见,非但没有招来责罚,反而被她悉心关怀了几句。
  他怔愣地看着那个雍容端庄的女子,而她竟然在他无礼的注视下,生出了一抹妩媚的红晕。她挥一挥衣袖,轻易送给了他一阵春风似的温柔。芳卿不会给他的温柔。
  但是那一刻,霍行泽脑海中记起的,却是皇后的姓氏。
  他输给连决什么呢?或许有许多,但他眼里忽然只看得见出身和权力。
  如果他比连决站得更高,就算依旧不能得到芳卿的倾心,只要大权独揽,也可以翻云覆雨,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也可以为兄长报仇;
  他也能给芳卿自由;
  连决能为她做到的事,他都可以;
  ……
  霍行泽自诩头脑简单,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也难以融会贯通。可是他突然灵光一现,读懂了皇后暧昧的暗示,仿佛是老天让他开窍,授意他遵循这道指引。
  皇后不仅是皇后,还是连决的姐姐。他得到了皇后,自然而然就会高出连决一截。
  再然后,他就鬼迷心窍成了中宫的入幕之宾。
  ……
  确实糊涂。
  霍行泽的眼神不断来回游移。丑事败露,他在芳卿面前顿时无地自容。她失望的眼神打在他脸上,于是什么苦衷和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他倏地从座位上起来,重重地跪在了芳卿的面前。两片嘴唇不住地颤抖,但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被欲望和妒恨蒙了心,就会落得这种下场。
  芳卿坐着没动,但眼睁睁地看着霍行泽跪下,她也说不出话来。
  权力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谁都不能例外。
  半晌,她说:“你起来。”
  霍行泽低着头,纹丝不动。
  “起来!”
  芳卿的怒气上来,人也忽然站了起来。
  霍行泽仍跪在地上,不知是认错,还是请求她的原谅。可她又以什么立场指责,或原谅?
  如果没有霍成烨,他们甚至就是毫不相干的人。
  斜照穿过雕花的窗格,屋里只剩下斑驳的影子在随时间流动。因为担心他们的谈话传出门外,闷热的夏日,书房门窗紧闭。不知不觉,整间屋子变得像淌满岩浆的炼狱一般。
  霍行泽的额头上早已因为羞愧和紧张煎熬出了豆大的汗珠。芳卿也因为失望和悲恸,呼吸越来越急促。
  直至门外响起婢女呼喊“国舅爷”的声音,书房内才猛然升起一股凉意。
  “国舅爷,您不能进去!大人吩咐了——”
  小小的婢女哪里拦得住连决的大驾。她的话还没说完,书房门便“砰”的一声弹开了。一团热风猛地倒灌进来,刮过被汗浸湿的身躯,掀起了悚然的凉意。
  连决站在门口,看见屋里的两个人,震怒地睁大了双眼,拳头亦攥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然而他问完,也不需要谁的回答,径直闯进屋里,轻而易举将霍行泽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怒问:“你来干什么?”
  霍行泽见了他,终于也有了剧烈的反应。他怒瞪向他,上肢使力挣开他的挟制,但一时未成,两个一触即发的男人下一瞬就能打起来。
  “我让他来的。”芳卿不得不开了口,她只看向了最听她话的那个,“阿决,你放开。”
  连决还没反应,霍行泽先丢了力气。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芳卿喊连决的小字,暗藏的亲密不用言说。
  连决没察觉任何异样。听到芳卿的要求,他仍忿火中烧地逼视着霍行泽。他见他很快又露出了不堪一击的反应,索性听了芳卿的话,将他一把丢开了。
  他无声地怒视着霍行泽,然后又看向芳卿。眼神变得宛如受了重伤的小兽,凌厉的怨怒直直地冲向了她,一点也不收敛。
  芳卿对霍行泽充满了失望,满心惶然,此刻应付不了连决的妒怒和委屈。
  连决一闯进来,她和霍行泽就没办法再谈了。不过,也无话可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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