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有困难的话给我说，能帮的我尽量帮你。”
“班长，我也在很认真的回你，真的没什么问题，我能解决。”
温然的眼眸和喻惆相对，喻惆的眼里满是星星，很美，不知不觉看痴了，眼前突然多了只左右晃荡的手，她突然回神，不自觉说道：“班长，以后你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怎么突然间说这个，有找对象的想法了吗？”喻惆看着温然，笑问。
“现在没有，但若是以后找对象，我肯定找像班长这样的。”这样耀眼夺目。
“那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模范标准。”喻惆调笑着说。
数学竞赛的时间很快到来，没有培训，没有各种各样的同学应援，也没有穿刺入耳的加油，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竞赛的时间很快，没有温然想得那么波澜壮阔，很平静，也很顺利。
一个星期过去，温然走到教室，临近秋末的教室丝丝寒气入体，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脖子缩在高领毛衣里，堪堪遮住嘴唇。
“好消息…好消息…”由于过于心奋，跑进教室的人还在微微喘气，双手撑着膝盖，换气之后仍在喊道“上周的数学竞赛，结果出来了，班长和温然都得奖了，尹老高兴坏了，说这周请全班吃饭，赚到了我们！”
“温然，恭喜恭喜啦”
“恭喜温然同学！”
……
同班同学的恭喜、道贺声不绝于耳，温然也很高兴，这样的话，离想去的学校就更进一步了，到时候可以先试试提前批的录取，走国家专项这条路。
温然拿出桌箱里的英语单词词汇，翻看记新的单词。
“温然，数学竞赛得奖了，恭喜。”江悦刚进教室就走到温然的身旁道贺，“我在教室门口就已经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了，恭喜我们的温大才女啦。”
江悦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瞳孔里没有生气，道贺的声音却很真诚，细瘦的手握住温然的手掌，能够看到清晰的血管和凸起骨骼。
“江悦，谢谢，我相信每一个明天都是值得期待的，你的明天也一样。”这个女孩，在遭受了极大的恶意之后，依然在真诚的为他人高兴。
课堂的时间依旧那么短暂，课间操是每个学校必备的运动之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整改，现在的大课间都是跑操，操场上的人很多，有巡逻的老师，也有挂着工作牌的学生会干部，大多数学生们自觉排成方队，也有少数令人头疼的问题学生，想方设法、成群结队的相约在厕所吸烟，即使学校明令禁止，即使烟盒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这些老旧的、熟悉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温然以为，今天也是如此，不曾想，那只是想当然，原来还是会有“侦探”，探索她人……
谈论的声音如潮入耳，说话的人以手作掩，附在同行的人耳边，似是刻意作出低语的形态，声音却是很大，至少，离她们几步远的温然就听到了。
“诶，你知道吗？那个高二七班的转学生，就长得很清高的那个，你知道她为什么转学吗？嘿…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呀，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点，听说在读初中的时候就勾引他的叔叔，在原来的学校也不安生，每天晚上都是醉醺醺的才回学校。”
说话的这人温然见过，隔壁班的，特别爱八卦其他人的事。
“看不出来她是那样的人，她这个人不是挺清高的吗？看她平时那样，我以为是个干净的人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吸引了旁边的人，男男女女都有，讨论的声音越来越杂乱，好似他们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急于和人分享。
学校的操场很大，四个边角都放了旧式的音响，时不时传出来教导处的喊话声，极差的音质混合着叽叽喳喳的讲话声，本来是平时常见的场面，今天却格外令温然感到不适，在食堂转角的那个音响旁边，站着一个温然此刻不想见到的人，距离不长，温然却记得那时候走了好久好久……
江悦的脸色比温然以往所见的都要惨白，放在校服两侧的手指蜷曲着，衣角的褶皱在肆意的嘲笑她此时此刻的无力，轻抖的指尖是她的全力克制敌不过的身体意识。
温然动了动嘴唇，张口想说点安慰的话，发现无从说起，该说什么呢？是“没关系”，还是“不要介意，她们就只是说说”……温然发现，无论是怎样的安慰话语，在这些绝对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依然能够从远去的同学的口中听到“那不是，她啊，就是天生犯贱，不然她叔叔婶婶上次还来咋们学校找她呢！”
“就是，那可是血亲呢！说的话能有假吗？我当时就在现场，人婶可是说她和她妈一个德行呢！”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这样，她妈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
“温然，我……我……我不是……不是……不是……”
温然会相信我吗？她过往的事虽然给温然说过，但是那些黑暗的、躲藏在阳光下被蛀虫啃噬过的的过往，还会有人在乎那些清白吗？
是的，她不相信自己，她是肮脏的，她的身上都是污泥，泼墨般的黑迹，洗不去，也遮不掉……
她有多脏，会把温然拉入泥潭吧！算了，放过温然吧，之前你不也是一个人？何必把她卷入这泥塘里。
江悦，你这样的人，配有朋友吗？配吗？
你不断的转学，又能逃避什么呢？都只不过是在泥塘里打转罢了。
第7章
“江悦，你忘了，我也是披着马甲的人，要说，我也没比你好多少，再说了，不是说好了，交个朋友吗？”温然伸出手，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女孩扎起的高马尾在风的吹拂下扬起，额前的刘海随着飘扬，大课间的阳光刺眼，透过花坛里的桃树撒下斑驳光影确是温柔而多情的。
江悦想，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江悦，我们的人生，何须他人评判，不是说好，明天是值得期待的吗？。”
温然曾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她没想到人怀揣着的恶意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发酵得快，她曾想过，无论什么样的人，总没有想象中的坏，无论什么人，也总不会有想象中的良善，然而，江悦之后所经历的，让她对人性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
在那天之后，江悦的生活是无穷无尽的冷暴力，没有人对她拳脚相向，桌子上没有红墨水，桌箱里没有垃圾，但刻意的躲避，毫不遮掩的蔑视的眼神，嫌弃的神情，一切都是压垮稻草的重力，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没有错，却不知道隐藏着的却是致命的伤。
江悦在学校待了一个星期左右，那段时间内，江悦的生活是黑暗的，背后自以为的悄悄话，不断的讨论，把她看似平静的生活打破，她的校友，以最优雅的方式来摧毁她，一周的时间，七天的时间，周日的天有些阴沉，呼啸的风抵不过学校的喧嚣，师生聚集，目光汇聚在老旧教学楼的楼顶，废弃教学楼下是脱落的墙皮，破裂的缝隙一直延伸到楼顶，楼上站着的女孩是江悦，温然认得，江悦离防护栏很近很近，还在不停地靠近。
冰凉感从脚底往上窜，温然打了一个哆嗦，猛地推开前面的人，一直往前跑，她知道江悦要做什么，我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心脏剧烈收缩，哈…哈…哈的喘气声从声道传出来，到了，天台！
“江悦，你过来，听话，过来！”极速的奔跑让温然的声音颤抖。
“温然，你说这世界真的有善意吗？纯粹而美好的善意，我周围的人都在以他们的善意来摧毁别人，温然，我有些累了！”江悦的眼是无神的，双眼周围是浓重的黯色，嘴角挑起的笑容有些牵强。
她又说“我自小没收到过什么善意，也没什么朋友，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我想好好珍惜的朋友，只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未来的路有点点难走了，温然，想和你说再见啦！”
而教学楼底下，是她请来的看客，悔也罢，不悔也罢，她只是不想他们在说了、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后，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江悦开口，“大家好啊！我是你们口中的转校生，大家都不陌生吧，随处可以听到我的事迹，别人说的有什么意思，我给大家说说吧，我啊，从小没爹没妈，寄住在叔婶家，我那时有多感激他们，现在就有多恨，那是有血缘关系的叔婶，他们怎么对我呢？我的叔叔觊觎我，我的亲婶婶把我绑了送到他的床上，讽刺吧！”
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下面的各种表情一眼就可以看到，这些人啊，还是这么不知悔改！
天台的风有些冷，快要入冬的天吹来的风有些凛冽。
“这不会又是在博眼球吧，她敢跳吗？”
“是啊，现在寻死的人不都是安安静静去死的吗？她这样的，肯定是在博眼球了。”
“想要关注度想疯了吧，想要人同情她吗？”
“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吧，活在世上祸害人吗？”
“是啊，有本事你就跳啊，站在那干啥，跳啊。”
“有这么说自己的叔叔婶婶的吗？她这人不会失心疯了吧，那可是血肉相连的亲人，会那样对她吗？”
“就是就是，平时在学校里就假清高，现在还在这儿诋毁自己的亲人，她怎么这么恶心啊？”
秋末入冬的风吹不散闲言碎语，更加吹不散恶意中伤的语言，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不明真相的辱骂，成了最快的利刃，伤人入心。
“呵…你们还真是圣人，以她人之痛来完善自己的圣洁之心。十六七岁的你们啊，永远都不知道恶语伤人，肆无忌惮的诋毁伤害了当事人，可你们却没有任何悔意，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没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量，当然啦，我也没有任何的能力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只能以这么低端的，不入流的手段来让你们终身难忘。”江月说完这些话，转头看向温然，说道“温然，对不起啦，让你也跟着犯恶心啦，温然，再见啦，我想，来世应该是每一个明天都值得期待的。”
“校友们，再见啦，祝你们每一个夜晚都有一个美梦。”
温然跑上前，还是没能抓住那个往下跳的女孩，围聚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大喊，有人四散，鲜红的血液扭曲的流动，在地面上分支。
周日过去了，日子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在那之后的岁月里，温然不再碰红色的东西，胃里会范恶心。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转眼过了一个寒假，又是新的一个学期，温然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会有新的开始。
“温然，你家长找你，在校门口，你去看一下。”班里的一个同学走到温然的桌边说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温然走到校门口，那里站着她许久未见的母亲，像陌生人一样，温然对这位母亲除了小时候的那点温馨，剩余的记忆都是这位母亲问自己要钱的电话，算起来，她和这位亲人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了。
“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然，你身上还有钱吗？你弟弟在学校把人打进医院了，人家要我们赔偿医药费，好几万呢，我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啊，小然，你不是在打工吗？你身上肯定有钱的，拿出来救救你弟弟吧，不然人家那边要告他，不赔钱就不罢休。”
“我身上哪有钱啊？假期的钱除了生活费我都打给你了，我身上哪还有钱啊？妈，我还在上学，不是所有精力都用来打工的。”
“你今年已经交了学费，对吧？快，快去退学，现在刚开学没多久，学费还能退！”
温然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妈，你这这是在逼我。”
第8章
“小然，妈妈也是没有办法了，不上学也没有什么的，但是你弟弟不同的，他还有大好前程呢，妈妈不忍心看他被欺负的。”
温然从来没有觉得她妈妈的声音能够有如此温柔，近乎残忍！
“我不会退学的，这是我唯一不能答应你的事，我可以去赚钱，你让那些人通融通融，这些钱我们会给的，妈，当我求你，这是我唯一能够拥有的东西了。”
“诶呀，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执迷不悟的，我告诉你哦，你现在就去退学，把学费拿给我，不然我就去报警，你不要忘了，你可是一个杀人犯，听妈妈的话，这书不读了，不然妈妈真的会去报警的，你不会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吧？”
“呵…妈，他怎么死的你会不清楚吗？”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无力感，窒息感，有一股郁气把整个人吞没，这可是她的亲身母亲，何其讽刺。
记忆中的场景又变得熟悉起来，在读初二的她回到家中，听到的是乒乒砰砰的声音，温然知道，那是他的父亲又在打砸东西，在酒精的作用下，父亲永远都在被驱使。
温然抓紧自己书包上垂下来的带子，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拿出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正在思考的时候外屋的争吵传来，乡下的房子没有什么隔音效果，爸爸妈妈的没一次吵架她都听得到。
“叫你拿钱给老子买酒，打牌，你还不乐意了，你都是要靠老子活着的。”
爸爸要钱的声音又传来，温然记得年轻时候的爸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乡镇没什么可玩的，但是他会带小时候的温然走过不同的路，看那些山间的风景，春夏秋冬，都是如此。
春来有破土的绿，夏来有盎然的生机，秋来有满山的落叶，冬来有皑皑白雪覆盖山间小路，不需要门票，所看到的风景都是天然的。
那时候的爸爸会指着小路，说“囡囡，那是回家的捷径，累了就走那里。”
现在记忆中的人不在，温然有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因为太渴望，所以梦了蝴蝶。
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突然听到妈妈的惨叫声，温然连忙跑出房间，她看见那个醉酒的人用一只手按住女人的脖颈，另一只手中是空了的酒瓶，下一刻酒瓶就要落到女人的头上。
温然跑上前，用力的扳开父亲的手，把母亲来到一旁，这个举动好像引起了自己父亲的不满，手中的酒瓶对着温然砸了下来，温然侧开，还是被砸中了肩膀，酒瓶落到地下钝痛从肩上袭来，温然还记得那时候手都在抖动。
被扯到一旁的母亲脸上红肿，嘴角淤青，头发凌乱的披着，似是不服输，推开温然扑上去，再次扭打起来，嘴里喊着“呸要不是老娘命大，不知道被你害死几回了。”
外面玩耍回来的温恒看见两人扭打，捡起角落的空酒瓶向温延砸去，说“叫你欺负我妈”，酒瓶碎裂在温延的头上，鲜血模糊了温延的脸，滴落在地面。
倒在地上的温延痉挛了一下，不再动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似乎吓到了两人，温母和温恒愣愣的呆在原地，温然蹲下，手放在温延的鼻尖，没有呼吸，温然愣住了，空白的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对着呆愣的两人说，“他死了，死了，死了”，说到后面成了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听不见。
感到脸上有冰凉感，温然伸手一摸，手是湿的，眼泪不自禁的流出，滴落在地下，裹了地下的灰尘。
“温然，你怎么能够打你爸爸，那是你的亲身父亲，是你杀了他，是你！对，就是你！”温母嘶声吼道，她把温恒护在身后，对峙着温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