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不言而喻。
临珰张了张口，指了指自己，又放下手，有些害怕又有些疑虑，小声问：“我，是不是...喜欢程琰？”
宋暖依旧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垂头丧气：“我不该同意你和他玩的...”
临珰还沉静在自己喜欢程琰的这个认知中，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她没听清宋暖说了什么，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她忽然想起除夕那天，程琰说过的那句话，爱情是有排他性的。
所以她不会因为宋暖和别人玩而生气，却会因为程琰和别人玩而生气。
她迷迷糊糊挂断电话，想要寻找一些更加确凿的证据。她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喜欢是什么感觉的解答，一条条对下去，结果不出所料，她大概是真的喜欢程琰了。
可是...可是程琰不喜欢她呀...
她想了一整个周末，听了好多关于爱情的名著，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喜欢就是要说出来。
周一，她故意没再家吃饭，而是在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装在包里，背去学校。
程琰还是在那颗香樟树下等她，一切好像和原来一样，又像是和原来不一样。现在她站在程琰跟前，心跳都会莫名其妙地加速，随之眼神就会心虚地乱瞥，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像个小偷。
“怎么了？”程琰问。
“没、没事...”临珰想哭，怎么连说话也磕巴了。
“真的？”程琰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她更紧张了，连忙说没事，快步走进校门，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
程琰觉得奇怪，但没再追问。自上回之后，他就知道，这小傻子嘴硬得很，如果不想说，怎么问她都不会说。
“那个...”快到教室门口了，临珰从书包里摸出一份早餐，递出去，“我给你带了早餐。”
程琰经常被临珰投喂，已经快要成习惯了。他没有拒绝，接过热腾腾的肉包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有些含糊不清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带早饭了？”
临珰先一步进了教室，转过身，低着头，小声道：“我...我想、我想追你...”
那最后几个字几乎没有声音，程琰停止咀嚼，愣了好久，才反应过她说了什么，口中的包子不知道是咽下好，还是吐出来好。
他站在原地没动，默了默，直接咽下口中还未嚼碎的食物，有些茫然：“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临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速低下头，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不停扣着，“我就是、就是...就...喜，喜欢你...”
程琰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随之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喜悦，而是一股巨大的恐慌。他收起吃了一半的包子，塞进裤兜里，有些不知所措：“先、先回座位吧...”
第40章
班上这会儿还没有几个人, 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有人看见他们一起来学校，然后进了教室。
没有人知道最好, 没有人知道程琰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一整个上午, 他都还和原来一样, 和临珰聊天, 给临珰讲知识点，可关于早上发生的事, 他是只字不提。
临珰以为他怕别人听到，憋到体育课，忍不住又开了口。
她就在体育器材室里, 问：“早上的事, 你是怎么想的呀。”
程琰不敢看她，侧过身去，看着墙上挂着的羽毛球拍, 低声道：“我觉得，现在还是以学习为重, 好好学习。”
说完，他都想抽自己, 这是该从他程琰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噢...”临珰垂下头, 指尖扣着手中的篮球, 慢慢朝外面走去，快出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是因为学习, 还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学习。”程琰立即回答，他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了。
“噢...那我们去打篮球吧...”
临珰缓缓朝外面走去, 她没有什么心情玩篮球了，甚至觉得手里的篮球沉死了，恨不得扔掉。但是她不想那么丢人，只能强颜欢笑，僵硬地拍着手里的篮球。
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们都是有说有笑的，可是今天，程琰站得离她好远，而她自己也没有勇气再去找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思绪有些混乱，甚至不敢再主动和程琰说话。
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程琰还会给临珰拧瓶盖，临珰也还会给程琰分享零食，可他们都不说话了，每天只有固定的两句：
“谢谢。”
“不用谢。”
还是临珰还沉不住气，轻轻敲了敲程琰的课桌，感觉他看过来以后，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回不到从前那样了？”
程琰的手指微微曲起，碾压书角，把那页书碾得皱皱巴巴，他说：“我们一直都是从前那样。”
临珰点了点头，收回眼神，盯着桌面，眼睛有些湿润：“可是我感觉不一样了。”
“我...我...”程琰无法回答。
“我知道了，以后不用辛苦你陪我上课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嗯，就是这样。”她转过头，想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可她眼泪都出来了。
“临珰，我...”程琰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说过一万遍的话，居然无法张口说出来，他看着那双失望的眼神，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一刻，临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爱情是挣扎的蓝藻。
甚至这都不算是什么爱情，只不过是少年的一次爱意萌芽，可是她还是好难过，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香。
她也变成了被困在潭水的泥藻。
她还是每天去上课，但那些她弄不懂的知识点再也不能问程琰了，拧不开的瓶盖再也不能找程琰了。
而程琰，她不知道程琰是怎样的感受，但他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座位，这一次，甚至她都不能发消息关心他了。
没同学知道程琰去哪儿了，他甚至连书包都没带，直到班主任在课上询问，有没有人知道程琰的联系方式，临珰才知道连老师也不知道程琰去哪儿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那个黑色头像，最终还是没忍住，发了两条消息过去，第一条是：你去哪儿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第二条是：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表白，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以后可以不来学校。
临珰发这句话的时候都要哭了，可程琰没有回消息，也没有来学校，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想去找他，可她根本不认识路，更不知道他在哪儿。她想了一圈，唯一有可能带她去找程琰的也就只有许伏朝了。
许伏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她还以为要费点儿功夫，可没想到她刚一说是要去找一个男同学，许伏朝立即答应了。
只是许伏朝也不知道程琰在那儿，临珰只能根据老师说的大致方向，一边打电话一边漫无目的地找人。
盛夏的中午，太阳正毒着，她没有撑伞，就穿了一声休闲装，站在街头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
许伏朝站在阴凉处，冷漠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意。
十几个语音电话打过去后，那边终于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临珰眼泪立即就掉下来了：“喂？程琰，你在哪儿呀？怎么不来学校？”
程琰在网吧里，听到哭声，正在按键盘的手停了，电脑屏幕里他操控的游戏角色立即死在原地，随之对话框里一群队友开喷。
他没有管，扔了耳机，缓缓道：“我不想去学校了，你别打了。”
临珰哭得更大声了：“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你才不来学校？”
程琰紧紧咬住下唇，没能阻止眼泪下流，他刚要说些什么，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鸣笛声。他心中一紧，立即扔了电脑，起身往外跑：“你在哪儿？”
临珰抬头往四周看，没有看清：“我也不知道我在那儿，老师说你家在云华路这边，我来这儿找你了，没有看到你。”
“你站在原地别动了！”程琰快速冲出网吧大门，刚要往街上跑，才想起来根本不知道临珰的位置。他的手不停发颤，双手都快捧不住一个手机，“珰珰，打开共享位置...就在聊天对话框下面...”
“她在星巴克这儿。”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许伏朝的声音。
程琰先是一怔，随即松了口气，冷汗冒了出来。他深吸两口气：“我马上就来，不要让她乱跑。”
电话挂断了，许伏朝一脸玩味地看着临珰：“你喜欢他啊？”
临珰夺回收机，避开脸，没有说话。
许伏朝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姥姥的。”
临珰不想再理他，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没一会儿，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感觉那就是程琰，立即朝声源方向走，没有闻到熟悉中的气味。
“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街上多危险？”
临珰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皱了皱鼻子：“你抽烟了。”
第41章
程琰抬起手臂闻了闻, 是有一股烟味，但他没有抽烟，估计是在网吧待太久染上的味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道：“这里晒, 先去阴凉处。”
临珰没有拒绝, 被他拉着手腕, 走去大树底下，许伏朝也在那里。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去学校？”临珰问。
“我...”程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许伏朝, 又收回眼神，“我去网吧打游戏了，我不想去学校了, 你也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临珰顿了一下, “是因为我吗？是不是因为你才不来学校？”
程琰垂下眼，没有说话。
临珰以为他是默认：“我其实可以不来学校的，反正我也看不清, 来学校也没有什么用，你回来上课吧, 你很聪明，也很努力, 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学校。”
“你...你别这样说...”程琰想抱住她, 却只是抓住她的肩膀。
“是我不该打扰你...”
“珰珰, 别这样说。”程琰打断她，“别这样说...”
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程琰摇头：“不讨厌。”
她道：“那你别去网吧了，来学校上课好不好？”
程琰点头：“好。”
“那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吗？”
“是。”是好朋友，是他喜欢的人, 他最爱的人。
临珰擦了擦眼泪，终于露出一点儿笑容：“那你下周一来上课, 我给你带好吃的。”
“好。”程琰垂着头，像一只被驯服了的野狗。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家，不要去网吧了。”
他就那样看着临珰跟许伏朝一起上了车，然后他转身朝那所谓的家里去。
走到大路的尽头，走进两个小卖部之间的泥巴路，一直往里走，看到好多盖着塑料蓝顶的房子，最里面的一间，就是他的家，哪怕是在白天里，也透不进一点儿光。
推开门，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传来，刺得他鼻子有点儿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接着他打开了灯，把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一捡起来，抱在怀里，推开房间里面的门，钻进漆黑的厨房，越过厨房，再开一扇门，到了厨房外。
这里四周有围墙，只是顶上没有遮盖，没人可以看得见。
他把衣服扔进塑料盆，又脱了身上的短袖，一起泡在水里，拎起洗衣服，毫不吝啬地往里面倒。他知道，珰珰很喜欢这个味道。
洗完一盆衣服，全部晒好，他换了件校服，去了学校。
周一，他像从前一样，准时在香樟树下等着，看到人来后，坦然上前，邀她一起进学校。
两人并肩在校园里行走，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我给你带了包子。”临珰从包里拿出早餐，递给他，“家里阿姨做的，我也吃不完。”
程琰接过包子，大口吃完：“昨天又看了一本新书，一会儿体育课可以给你讲。”
临珰开心地点点头：“行！但我想先玩篮球，我们可以玩二十分钟篮球，然后再去讲书，天气太热了，不想晒太阳。”
程琰道：“好，我们到时候快点去拿篮球，可以抢到树荫下的篮筐，就没那么晒了。”
“那你去拿篮球，我去占位置，这样才快。”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临珰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从前一样，他们还是可以一起玩，一起讨论问题，还是最好的朋友。可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要和程琰有一些更亲密的行为，比如牵手腕，比如摸摸头。
因为程琰翘课的事，班主任单独找他谈过一次话，临珰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听出程琰的语气有些沉。不过好在学校没有程琰处分，这次意外就这么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了。
很快就是最后一次月考，月考结束，也意味着还不到一个月，这学期就结束了，他们马上就要升入高三，从学长学姐的手中接过接力棒，准备好要进入高考的战场。
天气比之前更热了，到了下午五六点太阳还是照耀着，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程琰放下笔，照常例要送临珰出校门：“走吧，太阳有点儿，把伞撑着吧。”
临珰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她说：“我想留在这里上晚自习。”
不用她说实话，她脸上的小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程琰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喜欢，但他不知道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在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戛然而止，更不确定，如果得到后又失去，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希斯克利夫。
他咽下喉咙里的苦涩，笑了笑道：“晚自习不能说话，你留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和你说话，你就只能一个人坐着。”
“但你下课后可以跟我说话呀，而且放学后到上晚自习中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临珰说完，脸已经染上薄晕。
“我可以现在陪你玩，等上晚自习你就回家，好不好？”程琰想找机会说清楚，没有结果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空报期望了。
临珰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好，那我们先去食堂吃饭！”
程琰知道她又会强行给自己刷卡，但也只能同意：“我来撑伞吧。”
临珰把遮阳伞递到他手中，蹦蹦跳跳地走到他身旁，从教室门口并排出去，路过走廊，朝食堂去。
夕阳极其浓烈，照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伞面向临珰倾斜，阳光炙烤在程琰脸上，把他白净的面容晒得发红，地面也拉上他斜斜长长的影子。
去食堂吃完饭，夕阳终于又落下一些，剩下些绚烂的余晖，风终于送来一丝凉爽。
“要不要去操场上走走？”程琰收起伞，微微弯着背，轻声问。
“好啊！”只要能和程琰在一起，临珰就会很开心。
学校的广播正在放什么伤感情歌，和现在的氛围有点儿不搭，但临珰在学校里听过好多遍这首歌，已经能记住旋律，跟着哼唱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