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栓柱接过陈霖骁手臂上站着的东青,又帮着亚安搬东西。
凤娥等了这几日也满心的好奇,赶紧扶着宋母坐下,又将姚念祖也抱上椅子坐好,热茶倒上三个女人倒是先聊了起来。
姚念祖心里也有事,看到桌子上堆着的油纸包,他踩着凳子趴到桌子上,将油纸包拖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纸包,然后拿出一页桃酥递给凤娥。
“嫂子吃,可香了。”
对上小家伙满眼的期待,见他献宝似的将桃酥捧到她面前,凤娥没有说自己其实早就吃过,依旧很配合着他,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呀,我们念祖还给嫂子带礼物了?这是什么好东西呢?”
宋母笑着摸摸姚念祖的头,“念祖吃到第一口就嚷着要带些回来给你,看到好的布料也说着要给嫂子做裙子。”
见大家都在夸他,姚念祖难得脸红了红,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于是将桃酥塞给凤娥后,转身追着大黑去了院子里玩闹。
开春的天气也没有那么冷了,夜里亚安在堂屋打了一床住下,宋氏担心他会冷,还给他烧了一个炭盆。
天亮后陈栓柱赶着驴车带着凤娥准备回镇上,过不了两日杜家老爷子要回来他们也要准备迎接。
“大哥回去且忙着,我这两日会找村里谈买地的事情,等着办妥了还要去镇上过地契,到时我再和你说一声,你也找时间回来看看要怎么安排。”
陈栓柱想了想点头应着,“成,你那片地需要铲平,到时候我也想办法给招点人过来帮忙。”
“到时再说吧。”陈霖骁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直到后来,陈栓柱回到村里准备和宋母商议翻修的事情,才知道弟弟为什么当时满不在乎,而且买的还是他们家西面最贫瘠的地。
只是那里盖房子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要铲平……现在看好像也不费事呢。
几个衙门的衙役有苦难言,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一只鹰落入衙门里,然后他们就从每日显得屁打牙的日子,变成了现在出苦力的生活。
而比他们还有苦难言的,是几个被判了十几年牢狱之刑的囚犯,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生活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却突然有一天,牢头问他们,想不想出去晒两天太阳?
他们可太想了,原本有人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太阳了,却不想有生之年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他们顺利的带着脚镣跟着牢头出了牢狱,一路上看着远处的田野和蓝天,他们激动的放声大哭,若是能重来他们绝不会再把自己送进去。
可这样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多久他们就被拎到陈霖骁的面前,乍然见到他的时候,罪犯们也吓得一哆嗦,突然有些拿不准这次出来对不对。
直到他们手里塞了铁锹后,磨出来一手的水泡,也就越发的后悔。
在牢里暗无天日,可每日都在闲聊吃饭,一天天混日子好像也挺好,时间到了就能出狱,现在好了,被安排在这里挖大石头。
那石头好像从地心生根,挖了一人深的坑,却还没有将石头挖出来,他们放眼看看周围的环境,要将这斜坡铲平,他们觉得自己可能到死都回不去牢房了。
就突然有些想念曾经黑暗的日子……
“娘不如先去镇上住着,岳父现在也回来了,镇上的生意有他盯着,我也想着可以分心将老房子翻盖一下。”
宋氏却笑着摆摆手,“那不行,你看看你弟弟找来的那些人,这些人都得吃饭吧,金枝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再说你要是翻盖房子,也得雇人,眼瞧着要春种了,能多找些人快些也是好的。”
的确是这样,找村里人盖房子除了给工钱,还要管着两顿饭,早上一早过来吃完早饭开工,午时饭菜也见荤腥才行,这对于陈家来说不是难事。
“可弟弟那边新房没有盖起来,老房子这边如果翻盖,这么些人也没有地方将就呀。”
“不若先让霖骁盖,我和金枝住在老房子这边,那些帮忙的人现在租住在老窦家的房子里,等着霖骁的房子盖好了,我们搬过去你再翻盖,如此也有地方给工人做饭,春种那会也结束了,正是大家得闲的时候。”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陈栓柱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于是又和陈霖骁交谈一番,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决定。
只是陈霖骁却想起来另一件事,“这次大哥回去,给杜老爷带句话,告诉他京城这一趟他怕是要去走走才行。”
能保住杜家老爷子的人是东方彧,现在东方彧牵连到另一桩事情里,哪里还有能力和功夫管杜家如何,这件事就只能顺着官府一级一级上报,最后入京再做定夺。
陈栓柱面色说不上好看,他知道入京不是一件好事,是这件事最麻烦的一个结果,但也的确不是最坏的一个选择。
“岳父那么大年纪,如何还能承受路途上的颠簸?再说京城并没有什么熟人,真去了那边万一……”
姚金枝刚好过来给他们添茶,闻言转头看向陈霖骁,“东方大人不是回京了吗?他可否能照顾一二?”
若真说起来京城,能帮忙的人其实真比镇上的人多,陈霖骁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望着她那双单纯清澈的眸子,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冲动鼓噪着。
“东方彧只怕自己忙起来有心无力。”说完他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勾唇,“你可想去看看京城的繁华?”
男人素来少笑,但只要笑一笑总是会让她看的入迷。
姚金枝没来由的脸红,碍于周围都是人,而且陈栓柱此刻就在两人身边看着他们,姚金枝抿唇移开了视线。
“二哥去哪,我就去哪。”说完也不顾周围人什么反应,姚金枝自己先羞的待不住,提着茶壶转身去给帮忙的工人倒茶去。
陈栓柱看着自己的弟弟,无奈摇头笑了笑,“你们两的婚事什么时候准备?”
说起来这个,陈霖骁眉宇皱了皱,“原本想着新房盖好,便开始准备成亲的事情,但现在看来是要等着从京城回来之后了。”
原本想着等着房子盖好之后,京城那边也差不多就能有消息了,只是不想那边的消息竟然比陈霖骁预测的还要早不少。
看着盖完一半的房子,他不悦的冷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的亚安吓得更是大气不敢出,他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主子的消息,让他们尽快进京。
与此同时,府衙中也传来消息,通知杜老爷即可进京复审,因他也有立功表现,所以押送入京的路上,官差并没有将他当做犯人,反而更像是两名护卫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凤娥还是万分的担忧,即便入夜也要来陈家找陈霖骁。
得知杜老爷白日就已经出发,陈霖骁决定最晚两日内也要启程,可那房子还没有盖好,现在更是离不了人。
“镇上的生意也不能没人盯着,所以我和凤娥会留下,至于这里的房子我可以给你盯着。”
陈栓柱说完转头看向母亲和姚金枝,如果按他所想,这次最好就陈霖骁一个人去,行动起来方便也更快一些,拖着一家子难免会耽误事情。
但在坐的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宋母看看小儿子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刚去了一趟府城没几天,再让我接着进京是不够的,你且带着金枝去吧,路上还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陈霖骁不知想到了什么将亚安叫了过来,“京城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回先生,主子已经在京城做好安排,先生只管过去就行。”他想起什么,抬头环视一下周围的人笑道:“主子说那边院子大,若是各位想去也是没有问题的,刚好也可以在京城多玩玩。”
可惜,在这里的人都各有心思,家里房子还没有盖好,宋母放心不下,陈栓柱和凤娥自然是最想上京的,但镇上的生意和家里的新房子都需要有人盯着。
姚金枝抱着昏昏欲睡的姚念祖皱眉,她想去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她去弟弟也会跟着,凭白给陈霖骁添了累赘。
可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她就听到了陈霖骁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这次我就和金枝一起,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去。”
第54章
京城路遥遥, 若是骑马倒也快些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但若坐马车就算路上不耽误也得半个月,若是路上稍微耽搁一下, 那就不好说十天半个月能不能到了。
马车比之前去府城的马车要宽敞不少, 马车上姚金枝好奇的打量着车内的摆设, 抬手摸了摸大黑的脑袋。
前世陈霖骁就是独自带着大黑和二黄入京的, 而它们为了护着他却并没有平安的到达京城,这一世他想带它们去京城看看, 看看曾经它们未看到的繁华。
二黄坐在车辕上,陪着亚安一起驾车,亚安看看身边一脸严肃的狗, 突然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他已经在这狗身上吃了两次哑巴亏, 之所以说是哑巴亏,是因为吃了亏也不好意思说,一个人被狗涮了, 还有什么脸抱怨?
但他抬头看看在天上盘旋着的鹰,好像也释然了点, 闻山先生对于训养动物的确有一手,把畜生养的比人还精。
他一边想着, 一边警惕的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一根地瓜条。
二黄头未动, 小眼珠瞟了他一眼, 突然冲着亚安的左侧吼了一嗓子,吓得亚安朝左边的林子看去,突然右手一空,回头却只看到二黄舔着鼻子, 眯眯眼看着自己。
一副心虚又很得意的样子……
又被骗了!!
它好像每次都能想出新的法子骗他!
车里的人却丝毫不知车外人的窝火,陈霖骁坐在车里翻看着从半路淘来的一本古书, 见坐在对面的小娘子许久未动,他的目光从书中移开,看了过去。
却不知人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们为了追上已经赶路的杜老爷,所以夜里也几乎没有停歇,虽然只是坐车但也十分消磨人。
见她脑袋随着车辆颠簸不断东倒西歪,他起身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滑落的毯子给她披在身上,伸手引着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原本睡得还不算安稳的人,这会儿下意识用脸蹭了蹭他的肩头,活动了一下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睡……
而陈霖骁拿着书的身子僵硬片刻,察觉到对方再次睡着,才缓缓放松下来,目光落在书上却又像落在了别处,书中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最后索性合上书,将身边的小娘子拥入怀中,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幽百合香,那是在府城时他送她的香露。
看来她很喜欢这个。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宫中给妃子的香露,有一个款也有百合香,比这个味道更淡雅,这次进京想法子给她也弄一瓶吧。
如此想着,他合上眼睛靠在车壁上也睡着了。
“啁——”一声惊空遏云般的鹰唳响起,坐在车辕上的亚安或许不懂,但浅睡中的男人却听懂了这一声。
“前面有状况,警惕些。”他压低声音和车辕上的人说道。
此刻大黑二黄都警觉地坐在车门处,陈霖骁也已经悄无声息的握住了短剑。
只有还在姚金枝还在他的怀里安稳的睡着。
陈霖骁微微侧头,顺着车帘的缝隙望出去,天上的东青已经悬在空中的一个位置不动,而那里离着他们还有几百米远。
前世被山匪涌上来打劫画面出现,他侧目看了一眼蹲在脚边的两只狗,低低的吹了一声口哨,两只狗得了到了指令,立马走到马车最里面,卧在姚金枝的脚步不动,但它们依旧警觉的盯着车门。
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短兵相接的声音,像是前面已经打了起来,亚安也早已将袖箭等暗器机关戴好,他功夫不行,但东方彧却是个喜欢研究机关的,所以给他不少防身的东西。
或许是动静太大,就连原本沉睡的人也悠悠转醒。
姚金枝睁开眼看看周围的环境,一时脑袋还有些昏沉,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恍惚,她转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靠进男人的怀里,脸颊不由得热了起来。
混沌的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所处何地,她按着陈霖骁的肩膀撑起身子,红着脸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外面是什么声音?”
见人醒了陈霖骁打量了她一会儿,“没事,前方好像有人打了起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带着大黑二黄在车里,别出来。”
短短功夫外面的声音越发清晰,打杀声已经让刚醒来有些迷糊的人判断出危险。
“二哥,你要出去吗?”她伸手抓住了陈霖骁的胳膊,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她只知道外面很危险,她不想他去冒险。
“放心,有亚安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瞧着不像是山匪,不会有事的。”
马车已经停下,距离打斗的地方还有些距离,陈霖骁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他也不算是说假话,外面打斗的人他刚才就看到了,的确不像是山匪。
但那些人在官道上拼杀,已经挡住了他们前去的路。
亚安跳下车站在车边看着,陈霖骁随后也下了车,此刻他终于看清了御敌者衣服上的徽,他将身上的长衫一脱,挥剑迎了上去。
“你留下护好她。”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早已冲了出去,而坐在马车里的人,这会儿早已吓得开始颤抖,她记得陈霖骁叮嘱自己不要出去,但她着实放心不下他,没忍住掀开一旁的窗帘。
外面的人早已打成一片,即便是见过些世面的亚安,见此也不由得心慌。
不远处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一方一身黑衣刀刀都带着夺命之势,一方是身着瑞蝠纹的,看得出功夫不错但人数有限,只要对方不罢手,时间一久体力不支最后只能下死路一条。
而陈霖骁加入正是那瑞蝠纹的几人,他一身烟灰色长袍,在两方人马中显得格格不入。
交手短短几招,他三次险险被黑衣人刺中,吓得坐在马车里的姚金枝红了眼眶,颤抖的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多余的声音影响不远处的人。
对于陈霖骁的加入,对黑衣人的确造成了一些压力,可这也阻止不了什么,他们人多大不了多战一会儿罢了。
可对血隐来说,这人的加入让他们缓了一口气,随而转身拿出信号弹发出,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嗷~——”
“嗷嗷~——”
大白天的,官道周围的森林里响起一声声狼嚎,声音瘆得人血发冷,手脚都变得越发不灵敏,即便武功再厉害,生理上对于这种恐惧依旧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在众人还没有调整好状态的时候,那些一声声的狼嚎越发的近,甚至习武之人耳力好的,都能听到林子里传来簌簌的声音。
那是狼在捕猎时,匍匐而行的动静。
黑衣人和血隐都慌乱中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神情越发冰冷。
唯有陈霖骁听到这一声声叫声,心里有了些许的疑惑,他并没有慌乱,注意力更多的注视着对方的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