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姚金枝和宋母都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匹马两个熟悉的人。
“是霖骁回来。”
第89章
马蹄声在寒风里化作虚无, 远处两个黑色的小点朝着这边移动，也就双双眼神好，愣是看到了马。
但宋母和姚金枝, 还是一眼认出了马上的人, 虽然离着远, 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 但那熟悉的身形像是焊在她们的心里。
不需要多，只这一眼便足以认得。
“是霖骁回来了。”
姚金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说出这句话时她有多激动，因为喜悦声音打着颤儿，但那喜悦中又掺杂着思念和怨恨的哭腔。
因车上的人都注意着远处, 谁也没有留心她的异常。
马车缓缓停下, 远处的人好像也认出了他们，原本是骑马慢行，待确认后, 两人马鞭一甩策马飞驰而来。
看着人越来越近，姚金枝的心越跳越快, 甚至就在他们勒马要停下的时候，她越发不敢看马上的男人。
这难道就是近乡情怯？
虽然没有看对方, 但她明显的感觉到, 一束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烫的让人无法忽视，不由得烧红了脸颊。
悬着多日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松下来，宋母脸上笑出了花, 也没有察觉到儿子儿媳的异样，略微问了两句, 就招呼着人赶紧回家。
“大冷天的，赶紧回去，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霍老爹也终于反应过来，松开儿子的手，催着他上马，自己也坐在了车辕上，笑呵呵的赶着牛车往村里走。
安静了多日的陈家小院，初十这日终于又热闹了起来，孩子们不知愁滋味，屁颠屁颠拎着好吃的手牵手往屋里跑。
霍广和霍老爹从车上往下卸年货，陈霖骁这次出门，回来也带了不少的东西，和姚金枝一人拎着一大兜跟在宋母身后往屋里走。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去了京城？”
宋母好奇的问着，姚金枝也有些好奇，侧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哪知道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的眸子，像是化不开的墨，深邃冷淡让人捉摸不透，可她还是下意识的红了脸。
成亲这么久，双方也都摸透了彼此，别看陈霖骁瞧着冷漠，但他每次都想饿狼似的，净做些烫的人心慌的事情。
仗着母亲走在前面看不到，他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张嘴冷淡的回道：“进京一趟，又跟着白海去了兵部和西北的几个卫所。”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就这从院门前走到堂屋的几步，姚金枝愣是被他盯得腰腿发软，走了这几步小腿都开始打颤。
怕被家里人瞧出来，她羞红了脸，愤愤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被瞪人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的越发肆意，看了一眼满脸笑的母亲，进到老宅堂屋后，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跨在肩膀上，剩下的往母亲面前一推。
“这些都是在京城买的，母亲你先挑挑，给大哥大嫂留两样就行。”
说着他作势要走，看的宋母一愣一愣的，儿子一回家不和自己说说话，这是要去哪里？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陈霖骁停下脚步说道：“为了早日赶回来，多日赶路没有停歇，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和母亲说话。”
听儿子这样说，宋母自然舍不得多留他，“好好好，你先去泡个澡睡一觉再说，和霍广也说一声，不用过来请安了，先休息一下再说。”
“好。”声音落下的时候，儿子早就没了踪影。
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宋母扭头想要找儿媳抱怨几句，结果目光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姚金枝的身影。
再想想儿子刚才那急吼吼的样子，宋母老脸一红，“呸！没出息的样子。”
新宅子这边，姚金枝被他拽着进了屋，一转身对上他的眼眸，姚金枝不由得倒吸一口，小腿软的打着颤，忍着羞红脸抬手去推他。
“你不是要沐浴吗，我去烧水，你先去暖阁那边歇会儿，一会儿好了我就叫你。”
只是她还没有将人推开，腰间一紧就被男人一把握住腰肢压进他的怀里。
“连着赶路是真，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也是真，只是知道今日能赶回来，所以昨晚投宿了城里的客栈，今早临出门前沐浴过了，本是不想风尘仆仆狼狈的回家，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对方身上有什么变化，都心知肚明，姚金枝也不是那没成婚的姑娘，这么就没有见着，她也想的紧。
两个时辰后，两人收拾了一下满地是水的净房，陈霖骁神清气爽的出来，看着院子里疯跑的念祖和戚北行，心情愉悦的招招手让他到跟前来问了问最近的课业。
反倒是姚金枝气色白里透红，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但神色恹恹像是累极的样子。
宋母坐在老宅院子里晒太阳，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转而只是满心期待着能早日抱上孙子。
“休息好了？”宋母睨着儿子，眼神里闪烁着堪破一些的光芒。
陈霖骁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勾唇一笑坐在了母亲的身侧。
“刚才那个包袱里，有一支银钗那是儿给您买的。”
“哼，还算你有良心，还惦记着我这老太婆，感谢闻山先生没嫌我老太婆碍事。”
话音落下，就见刚走过来的姚金枝突然红着脸跑开了，宋母没忍住笑了起来。
“都成亲这么久了，竟还是个脸皮薄的。”说着她又转头看身边的儿子，“你可给你媳妇买东西了？”
陈霖骁倚着院墙，合目沐浴在夕阳里，“买了，刚才还在屋里翻看呢。”
闻言，宋母满意的点点头，端着一旁的针线笸箩起身回了屋。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随着寒风卷动，雪花扑面而来让人无法睁眼，口鼻若是没有护好，只怕吸一口气都能入肺几朵雪花。
也是这一场大雪，小年也只有陈霖骁夫妻和霍家父子一起过的，几个孩子倒是开心的很，戚北行爱吃饺子，愣是给自己撑得晚上不能入睡，害的全家抱着揉肚子，直到三更天才终于歇下。
断断续续雪下了三日，腊月二十八这日天空晴朗，这两日都在忙年，可宋母还是忍不住偶尔抬头看看大门外。
去年这个时候栓柱和凤娥都回来了，即便是要在城里过年，也会遣人过来传个话，可今年愣是没有半点消息。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陈霖骁察觉到了，将手里的斧头递给一旁整理木头的霍广，让他接手继续劈柴。
“今年腊月二十九过年，按说你大哥他们若是要回来，怎么地今日也该有消息了，这怎么还不见人？“
宋母说着到了一碗热水递给小儿子，陈霖骁接过来碗吹了吹，喝了两口沉吟一番。
“不若一会儿我去镇上看看。”
一碗水他三五口就喝完，作势就要会新宅子那边换衣服，准备去镇上看一眼情况。
只是他人还没有走出去，姚金枝就匆匆往里闯，两人一下撞了一个满怀。
没有注意到门帘后有人，姚金枝只感觉自己撞到门上，又硬又结实，被她撞了一下门板愣是纹丝未动，只是苦了她的鼻子。
酸痛猛地袭来，激的眼泪都甩了出来，以为自己要被弹出去摔在地上，恍惚间却感觉一只手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腰身。
“慌慌张张做什么？”耳边传来男人惯有冷淡疏离的声音。
她这次捂着鼻子缓缓抬头，看清自己撞得不是门板，而是陈霖骁后，没好气的推开他。
“没事你站在门口堵着门作甚？”
说完她进到屋里，看着宋母说道：“娘，我刚才看到杜家的马车了，好像不止一辆，这会儿才绕过村口那边，正朝这边来呐。”
她看到了车上挂着牌子，的确是杜家的，只是她走的是田地间的小路，直接回来了，马车只能走大路，要在村子里绕大半圈才能到。
刚才母子俩正为这事担心呢，这会儿听说大儿子回来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赶紧催着小儿子去收拾一下后院，以便安置两辆马车。
老宅子自然是放不下这么多，但新宅子那边有不小的前后院，放两辆马车和几匹马都没有问题。
宋母也擦干了手，赶紧招呼霍广等着，一会儿帮着卸车搬东西。
姚金枝沏了一壶茶，烫好了茶碗等着哥嫂进门就能喝口热乎的。
一时间两处院子都热闹了起来，孩子们和狼崽子你追我赶，大黑二黄似有所感，也都警惕的看着门口，像两个侍卫一样把守着自家地盘。
陈家这边忙碌的准备好，杜家的两辆马车也到了老宅的门前，陈栓柱第一下跳下车，转身去扶自己的媳妇还有岳父。
看到亲家也过来了，宋母有点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迎了上去。
“这大冷天的赶了半上午的路，快进屋喝点热茶暖暖，一会儿饭就好了。”
凤娥有了身子，陈栓柱更是一步不离的抚着，中途两次被凤娥甩开手，但他又粘了上来，没脸没皮的愣是给凤娥闹了一个大红脸。
宋母都看在眼里，笑着推开儿子，扶着儿媳的胳膊，嗔了儿子一眼，“你快去帮着搬东西，这里有我照顾着。”
凤娥羞红了脸，转动了一下胳膊挽住了婆母的手，“母亲就别打趣我了，没有那么娇贵。”
她是真的没感觉有孕有什么问题，要说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闻不得炝锅的油烟味，还有红烧鱼的味道。
“你现在可是咱们家最金贵的，快进屋坐着。”
凤娥看了一眼先一步进门的父亲，笑着和婆母说：“我爹今年非吵着要一起来，劝了他两日都未听。”
她眼神里有些愧色，哪有岳父去闺女婆家过年的，十里八村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无妨，就你一个闺女，他自己在家该孤单了，现在家里有地方，来了一起过年才好，热闹。”
“谢谢母亲。”
第90章
往年陈栓柱都是镇上过年, 因是上门婿，从成亲后就没有在家庆祝过节日。
唯有去年三十在家里过的，但岳父只身在外, 他们夫妻心都悬着哪里安心感受过。
可今年不一样了, 岳父直接发话, 今年一起去村里过年, 如此一来就真成了全家团聚，最开心的当然还是他们两口子, 谁也不用和亲人分开，最重视的人又都陪在身边。
而同样如此开心的还有陈霖骁，前一世的今年, 他只剩下了自己, 这个年他几乎都埋首在公务里，每次听到屋外响起的爆竹声，他那颗冰冷的心总是会微微抽搐一下。
侧目看着站在身边的小娘子, 他眼神里少有的温和溢出，嘴角带着愉悦的笑。
这样的陈霖骁少见, 杜凤娥也不由得多看了小叔子两眼，杜老爷子恰好也看到了, 捋着胡须笑眯眯。
“娶了媳妇是不一样了, 霖骁瞧着多了不少年轻人的热乎气。”
宋母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 见他脸上难得的笑容，心里也是开心的，只是嘴上依旧嫌弃。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也不知他怎么就生了一副冷心冷肺, 也就金枝惯着他不和他计较，换个小娘子只怕早就休弃他了。”
虽然平时姚金枝也常听婆母这样抱怨, 但当着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她不由得涨红了脸，心说婆母这误会可大了。
陈霖骁也就那张脸唬人，哪里就冷心冷肺的，回回都烫的她手脚发软，自从成亲以来，她都盖不住厚棉被了。
脑子里不由得升出一些烫人的画面，她红着脸低下头，生怕被人发现。
“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男人低哑的声儿贴着耳边落下，明明是很小的气音，却字字都震的她心颤。
“什么也没想，你快去把戚北行他们叫回来。”
几个孩子被狼崽子追着跑出去玩了，这也是戚北宸伤好之后第一次来陈家，心里自然是记挂着戚北行和戚双双。
戚北峰一直养在凤娥那边，兄弟俩时常都能见面，唯有二弟和三妹上次一别再也没有见过。
这会儿凤娥好像也想起了什么，招呼着跟在后面的戚北峰，“快过来喝点热水，吹了冷风小心肚子疼。”
陈栓柱和戚北宸都发现了，好像自从凤娥有孕之后，好像更喜欢小北峰了，之前担心四弟年纪太小，万一贪玩冲撞了凤娥，毕竟她现在有了身孕，自当事事小心。
他便将戚北峰接到了倒座房那边，勒令不住弟弟却后院玩，可不到一日的功夫，凤娥就让人将弟弟接了回去。
傍晚的时候，陈栓柱也带着酒和酱肉过来找他，说凤娥喜欢北峰，想收为义子，但想想戚北宸和他们年纪差不多，愣是跟着弟弟降了辈分有些说不出过去，所以商议一番只能作罢，但还是想戚北宸能同意将弟弟养在他们身边。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戚北宸自然拒绝不了，而且他弟弟养在凤娥的身边，比留在他身边好很多。
就这样，虽然没有母子的名义，但在凤娥的眼中，这就是她的儿子。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孩子们的笑声，戚北宸顾不上那些礼数，转身出了堂屋，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弟弟和小妹了。
小豆丁们乍然见到大哥也是一愣，戚北行先反应过来，红着眼眶冲进大哥的怀里，看着大哥有了血色的脸，他又笑着摸了摸哥哥的脸颊。
“真好，大哥你终于康复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反而是戚双双有些拘谨，到底是年纪小，几个月都没有见到大哥，这会儿戚北宸人比之前胖了一点，穿着也变得斯文整洁，她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没有靠近。
“双双怎么不认识大哥了吗？”
对上妹妹有些认生的眼神，戚北宸心头被扎了一刀，但脸上丝毫未变，温和的看着小妹，笑着等她靠近自己。
戚双双看看二哥，踌躇着走到了戚北宸的身边，侧头刚好看见姚金枝从屋里出来，对上她温柔的眉眼，戚双双突然哭了起来。
“大哥……呜呜呜……我不回去，我要和娘在一起。”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姚金枝更是尴尬的脚趾抠着绣花鞋垫，她已经一再和戚双双说过了，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决不能叫她“娘”，可小孩子一着急，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戚北宸心中酸涩，但也松了一口气，戚北峰养在杜家横竖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绝不会受什么委屈，但心里时常挂念着娇气的妹妹。
现在见她穿着兔毛的小袄，在陈家养了几个月，竟然也有几分粉雕玉琢感觉，孩子最是骗不了人的，她既然那样喜欢姚金枝，想来在这里生活的不错。
他弯腰抱起小妹，暗暗颠了颠她的体重，比之前重了很多。
“弟妹们给先生和夫人添麻烦了，北辰在这里替弟妹们谢过先生还有陈夫人。”
陈霖骁上前一步搀住他，没让他将礼行下去。
“不必如此，孩子们都很懂事听话，并没有添麻烦，双双年纪小，又是女孩子，跟着你住在杜家也不是办法，不若年后还让她留下来，好歹这边有我娘子和母亲一起照料，也方便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