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和春樱一人一边扶着姚金枝,整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的没有拒绝。
“娘,你瞧见了,这地都是砖铺的,平稳的很不用这样小心。”
姚金枝哭笑不得,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娇贵成什么样子。
可宋氏是见识过凤娥头胎的样子,当时谁也没有当个事儿,最后差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这次她格外小心照顾着两个儿媳,大儿媳有了之前的经历,自己十分谨慎,杜家也都请了两位嬷嬷照应着,她也没有那么多不放心。
小儿媳在身边,只是见金枝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心中着急,但在外面她也没有多说。
“你瞧瞧你嫂子,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你且吸取教训吧。”
知道都是为了自己好,姚金枝笑着挽住婆母的胳膊,没有再拒绝她们俩这样小心紧张的照顾。
这次参加宴会,春樱把她打扮的比之前送饭还要隆重,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则是眼生,二则的确是在京城中难找出这样清澈单纯的眸子。
对上她清澈黑眸,愣是让人自惭形秽,好像自己心里那些腌臜不堪的算计,都被那眼中的光耀的畏畏缩缩,越发显得自己丑陋。
再称上她那张白嫩的芙蓉面,越发显得旁人暗淡无光。
拐过水榭回廊,便见不少人坐在暖阁处说笑,见到她和婆母过来,众人纷纷投过来视线,说笑声停止都安静的盯着她们看。
姚金枝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有些紧张的抓紧了婆母的衣袖,宋母虽然也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但好歹年岁摆在那里,不适归不适,面上稳得很,她轻轻拍了拍小儿媳的手,略作安抚。
“命妇携儿媳陈姚氏见过皇子妃。”
婆媳两不卑不亢,稳重端方缓缓施礼,丝毫看不出是刚入京的村妇,反而一身的贵气大方,让人想要拿捏都得思忖思忖。
“哟,瞧我眼拙的,竟是没认出陈太夫人和陈夫人,快免礼入座吧,来人上今年新进贡的明前茶。”
五皇子府的丫鬟扶着陈宋氏入座,春樱扶着姚金枝坐在宋母的下首,丫鬟端着两盏蒙顶云雾茶放在她们手边。
盏盖还没有打开,一股清香就传入了众人的鼻息,这茶只有皇家才有,五皇子也不过得了几两而已。
见皇子妃如此郑重的款待陈家婆媳,再坐的人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二人,也有人收起了刚才心中的轻慢。
“瞧瞧我这粗心的,陈夫人这有孕在身,怕是喝不得这茶,快来人,给陈夫人换杯红枣茶。”
姚金枝缓缓起身,娉婷一礼,“谢皇子妃,只是不必麻烦,温水一盏即可。”
“那怎么能行,我这里的红枣也是进贡来的,一颗枣子都快赶上鸡蛋大小了,切片入沸水枣香四溢,茶汤甜而不腻,最是适合女人平时滋补,陈夫人如今身子重,喝点枣茶养血最好不过。”
说着五皇子妃摆摆手,让人免礼坐下,这会儿功夫,大皇子妃和四皇子妃也都到了。
姚金枝跟着其余人一起行礼,目光一动她看到站在四皇子妃身边的人有些眼熟。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恰巧对方也正在打量着她,只是那眼神称不上多友善。
旬阳郡主得知五皇嫂宴请各家夫人,其中便有陈霖骁的夫人,想起当年在青岚阁樱花林里惊鸿一瞥的身影,她还是按捺不住想来看看。
青年才俊她见多了,却没有一个让她动心的,更没有一个能让她日夜思念,几度梦回诗会那日,坐在他身边的不是姚金枝,而是她——旬阳郡主。
陈霖骁,那个第一个撩动她心弦的男人。
一日日的思念,曾经在陈霖骁面前高傲的郡主,如今早已碎掉一身傲骨,只求换他一丝温情。
“都免礼吧,今日咱们聚会不讲那些虚礼,瞧着都累,难得今日放松一会子。”
大皇子说完,似有若无的看了姚金枝一眼,见对方看过来她轻轻一笑。
“这位就是陈尚书的夫人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难得的美人。”
旬阳也不由得跟着再次看过去。
她以为自己只是想着陈霖骁,并没有在意过他身边人,可就在刚才乍然见到姚金枝的一瞬,她不得不承认她被惊艳到。
但也只是一瞬,一瞬之后她从心底暗处翻涌出无尽的嫉妒。
姚金枝羞涩回道:“大皇子妃谬赞了,臣妇不及皇子妃的千分之一,皇子妃们皆是天上皎月,我等不过是星辰罢了,星辉又怎么和月华相比。”
没错,旬阳心里嗤笑着,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再好看也不过是个村妇,陈霖骁看重的只怕仅仅是她的皮囊,野杜鹃再好看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只要让陈霖骁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贵女,什么是能和他谈天说地,谈笑风生的红颜知己。
哪里还有目不识丁村妇什么事儿,不过是个好看的花瓶。
她旬阳郡主长得也不丑,从小学习各类知识也才艺,只有她才能成为最称职的右丞相夫人!
不少人以为姚金枝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却不想几句话下来,愣是不卑不亢又让人找不出错,还顺手拍了几位皇子妃的马屁。
对于这个马屁,三位皇子妃表示十分受用,都对姚金枝的看法有些改观。
“我听大皇子说,陈夫人极为爱狗,而且是猎犬是吗?”大皇子妃喝了一口茶,笑着扯开一个话题。
四皇子妃颇为惊讶的看向姚金枝,“没想到陈夫人看着柔柔软软的,竟然会喜欢猎犬。”
这口锅是陈霖骁当初给她扣的,却不想现在又被人拿出来遛,姚金枝脸颊红红的,轻轻颔首。
“是,我家养了两只猎犬,极为懂事通人性,所以……我爱极了二狗。”
第104章
“我爱极了二狗。”
旁人只当是她用错了词, 也没有在意,但坐在一旁的宋母听懂了,憋笑憋得脸色都红中带紫。
怕在人前出丑, 拿起帕子装作咳嗽掩唇露了些笑。
姚金枝红着脸装作没有看到, 心里已经指着陈霖骁开始骂骂咧咧。
有自来熟胆大的接话道:“恕我唐突, 我也喜欢动物, 闻言尚书不仅养了狗,还有狼和海东青, 都是我没有见过的,改日可否拜访陈太夫人的时候,顺道看看那些动物?”
说话的是个年轻小媳妇, 原先还有些拘谨, 但在姚金枝提到猎犬通人性的时候,她眼睛就亮亮的,人也放松了很多。
宋母虽然不怎么说话, 可眼睛却没有闲着,这会儿听人这样说, 她笑着戳破。
“您若是不嫌弃就来,老身和金枝左右在家也无事, 只怕这位夫人是想去看狼, 顺道见见老身吧。”
说完在座的都笑了起来, 小媳妇脸颊红红的低头,想要解释什么,又觉得越说越错,反正不过是玩笑,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
坐在她身边上年纪的老夫人笑道:“这是我的小儿媳,性子跳脱, 不喜闺秀那些绣绣缝缝的事情,就爱出游狩猎,家里养了好多的鹦哥,陈夫人若是喜欢,得空就到我们府里坐坐。”
坐在一旁的大皇子妃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工部姜侍郎的母亲,要说起来你们两家还有些渊源,姜侍郎的父亲在兵部做堂主事,正在陈尚书手下做事。”
如此一说,姚金枝突然想起前几日见到老人家,那日她去送饭的时候,陈霖骁给她介绍过,但看面相是个慈和的人。
“是我眼拙,竟不知是姜夫人,前几日我去给夫君送饭,还见过姜主事一面。”
姜夫人笑着摇摇头,“这以后咱们也算是认识了,那日老头子回家也称赞过夫人贤惠,他啊……年纪越大越不知羞了,竟然还拿话点我,想让我给他送饭,我这管着府里大小事情,哪里有那个闲心,没答应他,到今早还和我闹脾气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做一团,气氛立马也放松了很多,唯有坐在四皇子妃下首的旬阳郡主,铁青着脸像是谁欠她的。
向来敏锐的五皇子妃都看在了眼里,轻轻撇嘴笑,也没把旬阳县主放在眼里。
在五皇子府用过午饭后,姚金枝以有孕体虚为由,和宋母跟随第一波人离开。
一上马车,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春樱如释重负的给赶紧翻找出手炉,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
马车缓缓走动起来,估摸着走出了皇子府的街道,才轻声问道:“你可认得四皇子身边的女子?”
“旬阳县主?若是只见人未必想的起来,但经过皇子妃介绍,反倒想起来了,之前来京城,她给我下过帖子,参加过诗会。”
宋母若有所思的的点点头,“那你们只见可有过节?”
想了想但时的情景,她好像没有和旬阳县主说过话。
“应是没有,当时人多,我并没有和县主说过话,应没有得罪她。”
姚金枝也知道婆母担心什么,今日旬阳县主从头到尾给她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的罪过县主。
傍晚陈霖骁早早的下值回家,一进门在前院就看到老母亲坐在前厅等着他,他轻轻挑眉挥退了随从,撩袍坐在了母亲身边的椅子。
“母亲等我何事?”
平日里,宋母几乎都等在后院,要么和他们一起吃饭,要么自己先吃了早早歇着,有什么话也是叫他去后院的正厅说。
头一次老母亲等在前院,这让陈霖骁不由得心底犯凉,他知道今日她们娘俩去过皇子府。
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宋母看了他一眼,“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可认得旬阳县主?”
闻言陈霖骁的眼眸冷了几分,微微颔首,他心里越发担忧起来,难道今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宋母将早就准备好的茶递给他,“那你可知她对你可能有心思?”
其实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回府后越想越不对,想来想去她就想到这答案,于是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事儿她不想让儿媳知道,省的添堵,于是早早的等在前院堵着自己的儿子问个清楚。
闻言陈霖骁眉头皱紧,这辈子他就没有和旬阳打过交道,每次听到她的名字他都绕道走。
唯一一次还是一年前他带着金枝参加的诗会。
见儿子皱眉不语,宋氏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眼睛里带着几分火光。
“你还记得来京前我和你单独说的话吗?你若敢有二心,别说金枝要不要你,我第一个不认你,大不了我带着金枝和孙子回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我们娘仨一眼。”
她就怕京城的繁华眯了儿子的眼,分别给大儿子和小儿子立了规矩。
见母亲动了肝火,知道她这是误会了,陈霖骁却二话不说起身撩袍跪下。
“娘放心,当日立下之言儿子至死不忘,也绝不会有二心,至于旬阳县主的心思,儿子的确是知道的,只是儿子并没有和她有过任何的交际,只是在诗会上见过一面。”
而且他记得,当时他对旬阳县主的态度并算不得好。
却不想竟然还没有断了她的心思。
若不是有前世的记忆,他或许并不觉得旬阳县主有意于他。
“好,你记得就好,今日宴会上旬阳县主去了,全程她每次看向金枝都目光不善,此事我只与你说,你心中有数便是,这段时间再有帖子,我会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若是邀请金枝的,我也只说她身子重还要侍奉于我,将她扣在家里。”
“儿子明白,儿子会处理好的。”
宋母起身抚了抚有些皱褶的褙子,转身去了后院,陈霖骁起身坐在前厅一盏茶的时间,也换了一身衣服起了后院。
从皇子府回来,姚金枝一觉睡到了傍晚,陈霖骁过来的时候,她刚起床正在梳洗,春樱帮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显得人慵懒温婉。
他进门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挥退春樱等伺候的人,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霖骁来到碧纱橱,半靠在榻上拥住她,将埋进她的颈窝深吸一口。
“今日无五皇子那边玩的开心吗?”
他这一问,姚金枝也开了兴趣,说了好几个她听说的趣事,最后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姜主事。
“他夫人真的没有给送过饭?”
听她说了姜夫人说的那段话,陈霖骁也笑了起来,将人抱在怀里。
“你以为那些妇人都和我夫人那样贤惠吗?”
语气里难掩的得意,他素来少这样展露情绪,姚金枝闻言不由得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明日厨房做獾肉,今日杜老爹派人送来的,他手底下铺子里的伙计收的,总共两只给咱们一只,昨日许姨也过来了,以后咱们府后厨交给她管着。”
老管家筛选了半个月,换了几个人,又按照陈霖骁的指示找来几位,现如今府中的人于陈霖骁来说多是“老熟人”。
“好,府里的事情有你和母亲管着,我就不管了,只等着当个甩手掌柜。”
说完他又埋首到她的怀里,一通闹两人都气喘吁吁,陈霖骁脸色也铁青着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闷头灌了半壶凉茶下肚,终于缓了过来。
姚金枝整理好散开的衣襟,绯红着脸啐他一口,“呸,活该!以后少来招惹我。”
男人一张冷脸转过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她隆起的肚子,颇有些哑巴吃黄连的委屈。
姚金枝从新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披衣起身,“走吧,娘那边应该快摆饭了。”
只要陈霖骁回来的早,他们都会去宋母那边陪着老人一起用饭。
陈霖骁跟在她的身后,咬牙切齿的说道:“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等小崽子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闻言姚金枝也没回怼,放了一个白眼,心说:你等着吧,卸了货你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碰我。
远近闻名的神医,再次被陈霖骁请到了府上,给姚金枝和凤娥号完脉后,各开了一副安胎药,又给霍老爹也开了新的药方。
“孕者无碍,腹中胎儿也十分健壮,至于好好调养不是问题,只是二位夫人素日里莫要久卧或者久坐,坚持每日走动一下,将来生产才能少遭罪,至于这位老哥,调养的不错,再吃两副药也就无碍了,日后情绪要保持平和不能受累,长寿无忧。”
得了神医的吩咐,姚金枝便每日午时都给陈霖骁去送饭,刚好还能活动一下,顺便出门透透气。
只是今日一下马车,往日笑呵迎过来的门房,却欲言又止的踌躇着挡在了姚金枝的面前。
这段时间常来,春樱和这些人熟悉了些,说话更是有了底气。
“你今日吃豹子胆了?敢挡着我们夫人的路,小心一会儿我家大人过来打你板子。”
门房知道春樱是个牙尖嘴利,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偶尔也会给他们带些点心,尚书夫人也会偶尔给些赏钱。
所以并没有把春樱的话记恨在心里。
“春樱姑娘你又打趣小的,也请夫人恕罪,不是小的挡着,着实……着实大人现在有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