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导说着不答应，岳总打电话过去还不是答应了，还当他多厉害呢。”经纪人意得志满，孟檀月却想的更多一点，她双臂环胸，下颌隐在阴影里，“我昨晚见过林舒瑶。”
经纪人顿了下，皱眉道：“昨晚？太子爷的接风宴？”
孟檀月不甚明显地点头，她当时献唱被拒难掩狼狈，林舒瑶就坐在顾砚对面，分明在同一个包厢，她却一刹感觉隔开了两个世界。
没想到昨天还彷佛遥不可及的人，今天就又见面了。
她凭借岳鸿获得机会，如果林舒瑶有更大的后台……
孟檀月蓦地掐紧手指。
经纪人正要出声，恰好接到电话，通话结束后长舒了口气，“她同意了。”
“估计就是正巧出现在包厢里，要后面真有人，能任由别人抢她谈好的合同？”
孟檀月表情松缓下来，勾了勾唇，可能是她多想了，正如经纪人所说，真有更厉害的后台怎么可能同意。
她表情也不复会议室里谦逊，唇角凝着淡淡嘲弄。
林舒瑶和穆盈此时也下到大厅，穆盈单手插兜，“我问过和余导有合作的演员，都说余导一向严苛，孟檀月能说动他，而且余导的意思是中间还有投资方插手，手段估计不简单。”
“我没有多听过她的歌，但歌手不像其他，能做到二线一定是有实力的，可能是用歌曲说动了投资方。”相比影方的中途变卦，林舒瑶对孟檀月并没有什么反感情绪，“如果孟檀月真的合适，主题曲给她也是众望所归。”
穆盈清楚林舒瑶对音乐的热爱，没再对同为歌手的孟檀月多加评判，转移火力到影方和经纪人，洋洋洒洒气出三千字小论文，最后气愤收尾。
“我来的时候竟然还说荣信慧眼识瑶，业界翘楚，不过如此！”
替她讨伐的话不间断灌入耳中，林舒瑶也逐渐从音乐被冒犯的情绪中走出来，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如此。”
闺蜜两人没再在不开心的事上多加费神，很快谈起其他，穆盈问道：“中午有约吗？”
“嘉瑾哥要来接我。”
谢嘉瑾和林舒瑶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兄妹，关系一直很好。
穆盈“啧”了声，揶揄拉长音调，“约会呀。”
林舒瑶弯唇点头，“对。”
她表情矜持，漂亮夺目，仔细看着，竟真有几分热恋模样。
林舒瑶前不久听米音的师姐说恋爱有助于音乐创作，还举了自己近期风靡的爱情向歌曲作证，导师也表示肯定，林舒瑶听着便有些心动，恰逢谢嘉瑾深受家里催婚之苦，两人一拍即合，当即谈起了恋爱。
穆盈自然知晓此事，这事儿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荒诞随性，可圈里状似荒诞的事多了去，连婚姻都不一定是以感情为前提，更不用说一段恋爱。
况且谢嘉瑾和林舒瑶向来是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她也对两人的感情发展乐见其成。
她佯作可怜，“今天的瑶瑶又是别人的了。”
林舒瑶唇角带笑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温润嗓音，“瑶瑶，穆盈。”
林舒瑶偏头看去，来人正是谢嘉瑾。谢嘉瑾穿驼色风衣，嘴角噙笑，不作声时自带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他缓步上前，将带着的果茶递给两人，熟稔拢了拢林舒瑶的长发，“合同怎么样？”
林舒瑶无意多提会议室的无趣，简单讲了几句便换了话题。谢嘉瑾了解林舒瑶，顺着她偏开话题。
三人随意聊了几句便走到车旁，穆盈的司机就在附近，她咬着吸管潇洒挥手，“你俩吃饭，我就不杵着当电灯泡了。”
和穆盈告别后，林舒瑶搭着谢嘉瑾上了副驾座，谢嘉瑾帮她系好安全带，绕到另一边上车。
他边扣安全带边问：“瑶瑶，想吃什么？”
林舒瑶：“嘉瑾哥，你定吧。”
谢嘉瑾熟悉林舒瑶口味，没有推脱，很快驶入车水马龙间。
林舒瑶心情不佳，谢嘉瑾和她分享生活趣事，“今天听学生讨论挑礼物的事，要给女朋友买定情信物，问我买什么合适。”
他现在在大学任教，不少学生都喜欢找他聊天。
林舒瑶偏头看他，“定情信物也可以问的吗？”
正遇红灯，谢嘉瑾看她，嗓音带笑，“瑶瑶，有点恋爱的觉悟，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别的女朋友有的，你也要有。”
林舒瑶没有质疑，从善如流地伸出手去，理直气壮，“嘉瑾哥，礼物。”
并未准备的谢嘉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丝毫不愧疚地握着方向盘重新启动，应承道：“挑个黄道吉日给你。”
两人平常互送的礼物实在太多，不自觉就着这个话题引申出许多内容，聊着天不多会儿就到了维尔尼法餐厅。
他们过于熟悉，情侣约会也和平时兄妹聚会没什么区别，进餐结束后林舒瑶转去洗手间。
洗手间镜面宽大透亮，她理了理领口，这才往外走。甫一出来，就看到走廊深处的一道挺拔身影，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男人转身望来。
正装西裤，目光沉冽，年轻矜贵。
是顾砚。
他正在通电话，松了松领带，视线却没有收回。
林舒瑶回到大厅也要通过走廊，向前走去，离得近了，她不免听到顾砚的声音，沉静清淡，空气中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酒味。
她与顾砚直接接触的唯一印象来自上次的接风宴，记得疏离冷淡，并没有深交的打算，现在见到，也只颔首打招呼，维持最基本的礼仪。
顾砚也正巧结束通话，两人共同往前走了一段。
走廊快到尽头，就近的包厢门打开，一个上了辈分的男人走了出来，同样西装革履，面容熟悉。
他在两人之间扫了几眼，醉意朦胧的眼神里瞬间带了属于长辈的八卦意味，目光又转偏到林舒瑶身上，“舒瑶来吃饭？”
说话的人和林舒瑶的父亲有过合作，她也认得，点头应下，“杨伯，你也来这儿了。”
杨伯身上酒意浓重许多，指了指包厢，解释道：“和阿砚有单生意要谈。”
他酒量不太好，又上了年纪，这会儿见顾砚和林舒瑶一道站着颇为登对，朝想岔的方向走远了点，“包厢挺热闹的，你让阿砚带你进去玩。”
林舒瑶：“杨伯，我下次去，今天约了朋友。”
杨伯没勉强，说了声后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林舒瑶正要和顾砚告别，身后传来清朗男声，“瑶瑶。”
她看去，谢嘉瑾估计是结完账来找她，刚拐入走廊。
林舒瑶回头，“顾砚，你忙，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很快来到谢嘉瑾面前。
谢嘉瑾臂弯里挂着林舒瑶的外套，悉心帮她穿上，垂头整理领口时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
他和顾砚视线对上，还未细想，浅挑了挑眉，不怎么在意地重新低头。
看到林舒瑶明丽的小脸，谢嘉瑾忽地明了，刚才察觉到的是敌意。
谢嘉瑾以前受到的这类目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一向以兄长自居，自然有替妹妹扫清不轨的责任。
他环住林舒瑶的薄肩，朝外走去。
走廊阳光跃进，清晰明亮，一双人并步往前，裙衫和风衣不时相触，亲近熟稔。
顾砚眸色半沉，收回视线，想起陆迟衡说过林舒瑶有个青梅竹马。
他站了片刻，眼睫忽垂，轻哂，推门进入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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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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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人并不算少，局上主谈的，搭线的，陪坐的，零零散散也坐了不少，现在合作已经谈好，众人都简单聊着天。
顾砚从外进来神色无异，话头常抛到他这边，他也偶尔搭几句。
杨伯回来后笑呵呵的，还记挂着年轻一辈的感情，“阿砚，舒瑶回去了？”
顾砚随意应了声。
其他合作伙伴听到熟悉的名字，转头问道：“舒瑶也在？”
“刚才和阿砚在外面聊天，两个人站着可般配。”杨伯又喝了杯酒，无意中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也好久没见舒瑶了，听说今年又被邀请去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舞会演奏钢琴，我家那小子等了一年的票就为了去听舒瑶那一曲。”
有陪坐的老板没听过名字，低声询问：“舒瑶是哪家的千金？”
“林家，林屿彰的女儿。”
林家，盛木集团。
没见过真人的也不约而同在心里应了声，顾林两家，的确是十分般配了。
见顾砚不反驳，不过短短一瞬，这群老油条的话题便偏到顾砚和林舒瑶身上。
助理看顾砚一言不发，像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对此是个什么态度，尽职地轻咳一声提醒。
顾砚回神，他揉了揉眉心，不咸不淡搭了几句，转了话题。
话题虽转，可没有直接否认的应声，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离开餐厅的林舒瑶不知道她才走背后就起了不着边际的谣言，她刚收到影方的消息，明天进行清唱试音。
林舒瑶和谢嘉瑾也没再继续其他约会安排，回到秋水湾的家里准备。
试音很快到来，林舒瑶和穆盈被工作人员引去荣信大楼录音室的时候影方一行人和孟檀月已经到了，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估计是昨天导演说的荣信的投资方。
孟檀月原来坐在中年男人身边小声聊天，见两人到来先和善笑了笑，边起身边朝身旁人道：“岳哥，大家都到了。”
余导作为中间人介绍，“舒瑶，这是岳总，今天也来看你们清唱。”
“岳总，这是舒瑶，主题曲原先定好是她。”
岳鸿也站起，本是随意看了眼林舒瑶，连最基本的正视都没有，目光却在扫过时不太礼貌地黏住了，甚至主动笑问：“你们唱歌的都长得这么好看？”
语气惊艳，可或许是神态口吻的缘故，本是极其寻常的赞赏之语，经由他口中硬生生显出高高在上的轻视，对唱歌也带了并未遮掩的不尊重。
其他人在圈里待久了，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只不过这种话，似夸带贬，又没有直接挑明，忽略说话人的神态只听话语也就当夸奖过去了，不过是眼里进点沙子的小事。
可惜林舒瑶师承声乐大师，身边人提起音乐都是谈作艺术，对音乐是骨子里养出的尊重，受不得这点小事。她本就不喜影方的言而无信，现在对投资方更是一点好感都没。
她牵了牵唇，反问回去，“你们荣信的人都这么不讨喜？”
岳鸿脸色稍变，定在林舒瑶脸上带了点轻佻的视线也抽回，似乎没想到一个小歌手会这么不给面子，径直上升到他对外代表的公司形象。
林舒瑶不等他再开口，已经转去导演那边，“余导，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余导缓神，他欣赏小姑娘对音乐的骄傲和尊重，这会儿没和稀泥，“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导演看向岳鸿，询问道：“岳总，你呢？”
岳鸿毕竟打爬多年，没对导演护着林舒瑶的行为表达什么看法，不怒反笑，“余导客气，你们准备好了，我当然等着欣赏了。”
他说着环过孟檀月的背轻拍了拍，两人年纪差了两轮多，动作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可又无端生出逾矩的暧昧，“檀月，你先来。”
余导和艺术指导对视一眼，这部电影的主题曲词作部分已经完成，曲作还没有人，这次定的歌手不仅担任演唱者，也要完成相应的作曲工作。
昨天林舒瑶和孟檀月线上签过保密协议，影方会给两人从词中分别截取一段歌词，她们需要在试音中完成即兴作曲。
在这种情况下，先唱的在对于歌曲风格和基调的选择上难免占了先机，后唱的只要出现风格雷同就很容易落下乘，如果在共有歌词上受到作曲影响更是致命。
余导和林舒瑶毕竟认识不久，他想了想，并未阻止岳鸿的安排。
孟檀月应下，“谢谢岳哥。”
她又看向众人，姿态得体，“余导，那我先进去了，外面麻烦你们了。”
穆盈不高兴地扯了扯唇角，这不知道叫什么的岳总公报私仇的也太明显了点，商都不商量直接定清唱先后，这种人还敢垂涎她家瑶瑶美貌，为老不尊，呸。
不过她相信她家瑶瑶的实力，根本没把先后顺序放心上。
孟檀月进入收音室，调了调麦，向外点头。
一行人在控制室里戴上耳麦，歌词已经打在公屏上。
孟檀月闭眼酝酿了一段时间曲调，婉转开唱，时低吟时高歌，情绪交接之下，陡然生出荡气回肠的缠绵之意。
余导本来没抱多少希望，在听歌过程中却不由自主坐直身子。
孟檀月在电影刚开始寻觅主题曲演唱者时就递过合作意愿，他们也请专业人士听过她的过往歌曲，但她是偏力量型的唱跳歌手，歌曲多节奏快，曲风激烈，并不适合他的电影，影方就把孟檀月排除在选择外。
可没想到，孟檀月还能唱出这种婉转风，悱恻却不小气。
一段唱完，掌声顿时在控制室响起。这次清唱也有专业人士参与其中，一时忍不住出声评价。
“孟小姐的气息太稳了，高音稳低音更稳，我看过孟小姐的演唱会，真不愧如粉丝所说，台上震慑全场，台下风情万种。”
其他人也赞同，甚至有的给出了极高赞美，“这把嗓子，很难超越。”
余导摘下耳麦，和艺术指导说：“是我迂腐了，主题曲被横插一脚我便下意识认为檀月是在盲目挣扎，现在听来，檀月实力不俗，与我们的电影十分契合。”
艺术指导便是大力推荐余导邀请林舒瑶的人，他同样以仅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回应道：“孟檀月的确不错。”
“但我把《记录者》里的每首歌反复听过十遍以上。”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出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墙面。余导也想看看林舒瑶会不会带来新的惊喜，重新戴上耳麦。
孟檀月从收音室走出，谦虚应下大家的赞美。
岳鸿见孟檀月受到夸赞，脸上有光，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动作熟练随意，孟檀月走过去，岳鸿后靠椅背，“下一个。”
林舒瑶在孟檀月出来时就已经做好准备，周围人对孟檀月多加夸赞，她不受影响，还会和身边人讨论几句。
但胜负欲还是有的。
穆盈给她握拳打气，林舒瑶进入收音室，公屏上的歌词已经更换。
她指腹敲麦调整，顺势调好情绪。影方给她们发过电影《风尘仆仆》的一些基本资料，这是一部公路片，整体浪漫，潇洒。
林舒瑶先和了一段曲调，曲调落下时歌声也顺着而起，她嗓音好听，每一句都生出错落有致的美感。歌声中情绪递进，公路途中新奇，颓废，不顾一切，徒生羁绊，远走，天被地席，伸手摘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