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不知江月【完结】
时间:2023-05-18 17:15:33

  他拉着温年离开,伍娟还要追,被孔家奇和金鑫挡住。
  *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陈迒的山地车放在了学校门口,他们打车回的南甜巷子。
  池林中途打来电话。
  陈迒听着,时不时给出回应,其余什么也没提。
  既然陈迒不提,温年也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发了消息让佟佳露他们放心,便安静地跟着陈迒。
  猫窝就在南甜巷子。
  只是位置和67号、66号的位置是对角,温年几乎不会涉足。
  在陈迒领路下,温年来到一座小楼前。
  这座小楼没有住人,院子里杂草丛生,还有一些废弃的木条胡乱扔在地上。
  此刻的天基本黑了,路灯还没开,这鬼屋的气氛算是拉满了。
  温年紧跟在陈迒身后,又来到小楼旁边的一个很窄的小过道。
  “这里面……”温年无声地吞口口水,“有猫?”
  陈迒扭头:“害怕?”
  这不废话么,也就你不害怕。
  陈迒将手往里收,把外套袖子递过来,说:“抓着我。”
  温年半分没矫情,果断抓住。
  手腕都被握过半天,别说抓他一个袖子了。
  他们穿过过道,绕到小楼后身。
  这里要比前面阳间许多,起码草是整齐的,一看就有人管过。
  “喵。”
  “喵,喵。”
  一只胖胖的橘猫从树下跳下来,往陈迒这边走来。
  温年不敢动。
  她知道猫咪都怕生敏感,要靠气味标记熟人。
  她是陌生人,要是乱动吓跑猫怎么办?
  陈迒蹲下伸出手,胖橘加快速度跑过来,一个跟头翻倒,冲陈迒亮出肚皮。
  是一只全橘的猫。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啊?”温年小声问。
  陈迒见她还定在原地,说:“没关系,过来。”
  温年盯着猫,小心翼翼地靠近。
  猫感知到她,确实露出了警惕,但大概陈迒的按摩手法太舒服了,猫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享受去了。
  温年蹲在陈迒身边,笑着看猫咪撒娇打滚。
  “你以前没养过?”陈迒用余光看她,“电视里的有钱人都养宠物。”
  呵,陈同学还看电视呢。
  温年摇摇头:“我妈觉得养宠物是玩物丧志,不让我养。”
  陈迒想起之前许扬说她喝饮料都要被妈妈管,怕说多了她不开心,转而说:“你刚才问这只猫的名字?”
  “嗯。”
  “它没有名字,就叫老猫。”
  “这也太敷衍了。”
  陈迒想了想:“你给它起一个?”
  “我?”温年莫名有点儿小激动,“合适吗?”
  “合适。”
  温年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那就叫葫芦吧。”
  “喵?”
  温年笑:“它是不是喜欢啊?很有品味嘛。”
  陈迒:“……”
  “为什么叫葫芦?”陈迒问,“体型?”
  是有这个原因。
  但温年想的是铁葫芦养的猫就叫葫芦,这不天经地义么。
  可这个考量肯定是不能说,温年点点头:“对啊,你看它胖胖的,多像小葫芦。而且葫芦谐音是福禄,希望它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既然让她取名,陈迒就听她的。
  葫芦被按摩得舒服了,跑去一边的草丛自己玩。
  陈迒过去查看它的窝,有根柱子是松了,需要用工具拧紧。
  “这个迷彩木屋是你做的吧。”温年习以为常,“画的很逼真。”
  她想起有一次陈迒手臂被划伤,当时她在他的伤口上有看到类似木刺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木屋。
  陈迒将木屋放回树丛里。
  路灯在这时开了,小楼后面有一盏,顿时把这片小地方照亮。
  温年问是不是回去了?
  陈迒没动,葫芦从草丛里出来,踩着猫步进了它的小窝。
  “老猫……”
  “嗯?”
  “葫芦。”
  听他说这两个字,温年好想笑。
  但陈迒接下来的话,让她笑不出来。
  他说:“葫芦是我爷爷下葬那天,我在路边救的。”
  当时葫芦被车子压断了一条腿,一瘸一拐,浑身血混着泥,奄奄一息。
  陈迒路过它身边,它微弱地叫着,像是在求救,也像是在死前最后再发出一点声音。
  那时候的陈迒无依无靠,举目无亲,未来一片渺茫,等待着他的大概只有自生自灭。
  或许就是因为葫芦的境地和他相似,他走了后又回来,救了它。
  “葫芦从出生就开始流浪。”陈迒说,“他不喜欢待在屋子里,总想办法跑出去,最喜欢的就是来这里。”
  所以,陈迒也不强求,在这里搭了窝,定时来这边喂它。
  他要是来不了,池林就会帮忙。
  温年说:“这样很好啊,葫芦自由快乐,不愁温饱。”
  陈迒点头。
  有时,他很羡慕葫芦。
  羡慕它被救了,羡慕它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
  而他,困在愧疚中,无法解脱。
  “二婶说我害死我爸和弟弟,不完全是诬陷。”
第37章 甜蜜蜜
  这是发生在很多年前, 却又好似一直还在发生的事。
  陈迒的爸爸陈君誉是一名机械工程师,经同事介绍,认识了在银行工作的刘书翎, 也就是陈迒的妈妈。
  两人恋爱一年后结婚,成立了他们自己的小家。
  陈迒在两人婚后的第三年出生。
  陈迒有很多地方都像陈君誉, 比如天生动手能力还强, 再有就是对数字很敏感, 头脑灵活思辨。
  陈启堂很疼爱这个长孙, 经常抱到家里, 将他放在膝头,亲自教授木工技巧。
  陈迒四岁时,弟弟陈遥出生。
  陈遥特别粘陈迒。
  有时刘书翎哄不住陈遥, 交给陈迒,孩子一会儿就不哭了。
  多了一口人的家庭,需要更多的经济支撑, 那时的陈君誉常常出差, 就想多表现表现, 好升职加薪。
  那一年盛夏,陈迒六岁, 陈遥两岁。
  正值周末, 刘书翎临时接到朋友电话,需要出去一趟。
  她觉得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回来, 就没有麻烦邻居家奶奶过来照看孩子。
  那奶奶话多, 还嘴碎, 总归是讨人嫌。
  刘书翎将陈遥交给陈迒照看, 嘱咐陈迒陪着弟弟, 她一会儿就回来。
  陈迒很听话, 在客厅陪陈遥搭积木。
  陈遥一开始玩得很开心,但在听到窗外有小贩叫卖熟梨糕后就没心思玩了,缠着哥哥要吃糕糕。
  陈迒说等妈妈回来再买,陈遥又撒娇又哭,一刻等不及非要吃。
  宠惯了弟弟的哥哥招架不住,拿了鞋柜上的零钱说自己现在去买,马上就回来,让陈遥乖乖等他。
  陈遥点点头,但等陈迒一走,他就爬上了窗台去看哥哥买没买到熟梨糕。
  窗户没有关严。
  刘书翎早上想关的,但又嫌热,就松松的,留了一个缝隙。
  因为这个缝隙,陈遥从七楼跌下来,当场死亡……
  说到这里,陈迒依旧是平静的,脸上没起波澜。
  但温年看到他手在抖,手背上的青筋紧绷着,像是随时要爆裂。
  温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上去,说:“都过去了。”
  陈迒摇头。
  因为陈遥的突然死亡,还在出差的陈君誉惊闻噩耗,找同事借了车子连夜从外地开车回来。
  在快进隆城的地界时,陈君誉由于车速过快,避闪不及,和大货车司机撞上,两人都没能救回来。
  陈家的天塌了。
  不仅是刘书翎承受不住,陈迒奶奶也因此心脏病发,多次进医院抢救。
  那段时间,街坊四邻都在说陈家的事。
  说陈家肯定是被脏东西附上了,不然不会这么邪乎地连着死了两个人;
  也有人惋惜,说好好的一家子命不好;
  还有人把矛头对上陈家大儿子,说要是这孩子不贪嘴买吃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陈迒二叔陈君荣一向不是个顶事的。
  但家里作为顶梁柱的大哥没了,他不行也得上。
  他妻子伍娟跟着他,四处奔波,每天疲惫不堪,还要应付货车司机家属的讨债。
  这些压力重压下来,伍娟每天都在抱怨:“那孩子就是个扫把星!大灾星!咱们家没钱赔,要赔,让他们把扫把星带走吧!祸都是他闯的,克死了自己亲爸爸和弟弟!”
  都这个时候了,陈君荣让伍娟少说两句。
  可伍娟从不听,不管见不着、见得着陈迒,她都要骂。
  刘书翎也抑郁了。
  她觉得大家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陈迒下楼买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刘书翎每天冲着陈迒歇斯底里,质问他为什么要去买吃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话待在楼上?
  最后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陈迒说自己错了,他想爸爸和弟弟回来。
  刘书翎的回答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是你害死了他们!”
  后来,刘书翎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消失不见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她还回不回来,她就这样抛弃了陈迒,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是我的错。”陈迒低声说,“我该听话,不该离开。”
  听到这话,温年心里跟有刀在绞似的。
  她握紧住陈迒的手,刚要说话,陈迒看向她:“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对吗?我不该下楼,我不下楼,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着,陈迒把手抽了出去。
  他已经习惯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其实也不用他习惯,不管是陈君荣、伍娟,还是陈启堂,他们都认为这件事责任在他。
  就连陈启堂瘫痪,也是他种下的因。
  因为他,陈启堂才没了儿子、没了小孙子,又没了老伴儿,极度悲愤之下,突发脑梗。
  直到陈启堂死前,他看着陈迒也是一遍遍地说:“你当初要是没下去,多好啊。”
  是,陈迒也和自己说,要是他……
  “陈迒。”
  温年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陈迒的沉沦。
  “陈迒,你看着我。”温年说,“听到了吗?我叫你看着我。”
  陈迒转过头,目光躲闪着。
  温年索性捏住他的下巴把脸抬起来,虽然这么霸总的举动她做起来很违和。
  “陈迒,你听好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陈迒一怔,表情满是不信。
  温年继续:“按照你的逻辑推导,那事情的起源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
  “你说你没有下楼,就不会有悲剧。那如果你妈妈关了窗户呢?又如果你妈妈请大人来看着你和弟弟?还有,如果小贩没有经过你家,如果家里没有预留出来零钱……”
  一件事的发生要是用“如果”去追究责任,那谁都是这件事的凶手。
  “陈迒,你没有错。”温年说,“你也不想的。”
  陈迒嘴唇动了动:“可是……”
  “没有可是。”
  温年能理解陈迒家人在面对巨大悲痛时的心理反应。
  可他们不该将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陈迒身上,陈迒那时也才六岁啊。
  他只是想给弟弟买弟弟爱吃的熟梨糕,他比任何人都爱这个弟弟,是所有人里最不愿意弟弟离开的。
  “温年。”
  “嗯?”
  “我以为你也会认为是我的错。”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温年心里不是滋味:“我有正常思维。这件事你和别人说,他们也不会把事情归咎在你身上。”
  池林和池国栋确实说过类似的,可陈迒心里总是存疑。
  现在听温年也这么说,他想,或许这件事是有他的责任,但起码,他的罪孽没有那么深重。
  陈迒僵硬的神情一点点缓解。
  温年是想了解陈迒的过去。
  但她没想到他的过去是这样的一块伤疤,她要是知道,情愿他不告诉自己,省得再回忆一遍,难受一遍。
  温年问:“你怎么忽然就和我都说了?因为你二婶?”
  “池林说你可能想知道,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陈迒抿抿唇,“可是,我又不想你觉得……”
  “觉得什么?”
  “我对你还要保密。”
  只是这件事说起来是危险的。
  陈迒一个人承受惯了,但他挺怕温年也和伍娟他们一样,觉得他是扫把星。
  陈迒看向温年,想再确定确定她是不是只是在安慰自己,而温年在走神。
  “怎么了?”
  “没,没什么。”温年转过头,“每个人都有秘密的,你不用都告诉我。”
  陈迒:“哦。”
  “……”
  哦你个头。
  这会儿风有些大。
  温年紧了紧领口,抱膝坐在石头上,她有些紧张忐忑,因为——
  她也有秘密。
  住在怀蓝的这些日子,看似大大咧咧的许扬实际很照顾她的心情,从来不会提这个事。
  但有些事,不是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温年盯着地面,小声说:“你们都看得出我家里条件还不错,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吗?”
  陈迒摇头。
  温年咬了咬唇,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来。
  陈迒想说她刚说每个人都有秘密,那她保密就好,结果她说了。
  “我家破产了。”
  温家的房子、公司、各种资产通通变卖,但就是这样,温家还是欠了一屁股债。
  她的父母还不起债,被人追上门泼油漆。
  为了让她还有学上,他们把她送到怀蓝,而他们自己,此时此刻不知道躲在哪里,也不知道在经历什么。
  “所以,”温年吸吸鼻子,“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就是……”
  “你是温年。”
  温年懵懵地抬起头:“什么?”
  陈迒重复:“你是温年。”
  大不大小姐都无所谓,你就是你。
  “那……”温年怯怯地问,“你会不会嫌我事儿多?还有,我总使唤你。”
  “不会。”
  “那你有没有……”
  “你这么在意,为什么还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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