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话听在江执耳朵里就是顺耳,舒坦。
“那是,我媳妇儿与我自然是般配的。”
江执毫不客气,好话他都照单全收。
大家伙儿都笑,恭敬的喊着夫人,但也不敢再开玩笑的。
江执现在是比从前好说话得多,但积威甚重,众人还是畏惧他的。
再加上他是东家,惹了他再失了活计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江七爷的山上干了快三个月,每个月都按时发工钱,也不随意的苛责虐打他们,活计也还不算重,谁也不想失去这份活儿。
虽然温软上街的时候也见这么多人,甚至是还更多的人。
但是街上的人不会这么直直的都看着她,也不会走一处都有人喊她夫人,她是真不习惯。
幸好,后来男人不要他们喊人了,这才觉得自在。
在山下看山,与在山上看,真的是完全不同。
“那边是我们头一回见面的庄子,只能看到个屋檐角。”
江执指着那处与温软说,温软说着手看去,果然只能看到个屋檐角。
“那边深处的林子里有十几颗白玉樱桃,都搬出来种上,果然虽然是不大,但好生种着,味道还是不错的。”
温软听着男人一处一处的跟她介绍,时不时的应一声。
“这边的林子就不开了,围了以后打猎散心用,还得做好了防护,防着里头大型的活物出来把果树祸害了。”
温软才想起来,那次他们狩猎就是进的这座山了,江舒慧说中间隔了界石,但只打猎的话,其实一直都没有分。
成片的山脉,不只是江家有份,再连着的又是别人家的,都只是界石划分,真要分清楚也难。
里头野物甚多,他们江家一年才来玩儿几次,其实周围的猎户都会进林子里打猎,也没有说不让他们进。
听江舒韵说,山里有猛虎。
上山下山的路暂时只有一条,男人说以后会在林子里修出石板小路来。
现在,他们只能原路返回,等回到庄子上,已经是过了中午,半天的时间就只在山顶上转了一圈。
难怪男人每次上山都要半天,况且今天还没有做别的,真就只是转一圈。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温软只觉得两只小腿肚都发软,幸好是有男人牵着她,不然她怕不是要滚下山来。
明明,路也是太陡,明明石阶都很宽,但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就是看着山下都觉得头晕。
可是被男人逮着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从今天起,必须锻炼。”
温软欲哭无泪,她真的头晕。
宝琴在门口望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是看着老爷夫人从山顶上下来,要到山脚的时候她赶紧回去打水端饭。
准备好这些,江执和温软也回来了,但温软却是被男人扶着回来的。
“夫人怎么了,崴了脚吗?严重不严重,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宝琴赶紧去另一边搀扶夫人,心想着乡下的大夫不知道行不行?
“没崴,就是走了山路腿软。”温软说的时候都觉得不好意思,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没用。
江执对宝琴叮嘱,“下午用药油揉一揉,再泡泡脚,不然明天路都走不了。”
“是,奴婢记下了。”
宝琴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想,走那些台阶就这么难吗?
再看好端端的老爷,也不觉得老爷走着吃力啊?
温软被宝琴看得更是不好意思,赶紧问她中午吃什么,她好饿。
走山路真的是体力活,不仅累,还饿得快。
听夫人说饿,宝琴不敢耽误,赶紧的伺候夫人洗脸洗手好吃饭。
在伺候老爷夫人吃饭的时候,宝琴终于是知道了原因。
原来,是夫人身子娇弱才会这么般,而且老爷说要夫人每天都去。
这怎么行?别没锻炼到,反而是把夫人累出病来。
老爷当前她又不敢吱声,等老爷出门去后,宝琴找来活络的药油给夫人揉腿揉脚,这才忍不住嘀咕。
“夫人,咱们在家里走也是一样的,不用天天都去走一趟山路吧,多辛苦啊。
您看看,奴婢都没有用力呢,您就哼哼着喊疼。
咱们又不用上山去做甚,何苦的折腾自己?”
宝琴主要还是心疼夫人,锻炼身体又不是只得这一个办法。
开始男人说的时候温软也觉得没有必要,不就是累了些,喘了些。
等下山的时候温软又变了想法,看看轻松的男人,再看看她自己,她觉得男人说的没错。
最最主要的是,温软心中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心思。
她怕自己身体太单薄娇弱,经不住男人折腾。
尤其是想起大伯的那个妾氏,自己这身板儿跟她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怕自己也会流血死掉。
再想想戚家的那些表姐表妹,还有江舒韵他们,竟是都比自己要丰满。
再想想昨天晚上,男人打量她之后也说要养养,定然是觉得她瘦弱。
如此,温软就更是心慌了。
下了决定,她一定要把自己养壮实。
第五十四章 都在挣扎活命
下午温软睡了午觉起来,就听说果树送来了,她带着宝琴去瞧。
男人说给她买的桃树呢,想想就觉得心里甜滋滋。
她本是以为都是小树苗子,没成想都是有成人胳膊粗的树干,还有十多株得有大海碗碗口那么多粗了。
都是正开过花的,枝头上还挂着果子呢。
“宝琴,这样的果子还能长大么?”
温软没有种过这些,但她觉得连根都拔起来又在路上走了这么久,还又从新种下,怕是结了果子也长不成的。
“奴婢也不知道呢?老爷该是知道的吧?”
宝琴够着脖子往那边瞧,她也是好奇得很,她记得戚府里面也是有几颗桃树。
每年他们也能分到几颗桃子,不太好吃,树干也没有这般的粗。
“大概是长不成的。”
不知道琳琳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就站在她们边上,听到她们说话便也接了一句。
这时候严婆子也出来了,她端着一个大木盆,里头装的脏衣裳,是要拿到边上河里去洗的。
她与温软不同,到河里洗衣裳就是有人看到也不会说什么。
而且,河里水宽,洗起来更方便。
她也说,“多半是长不成的,就是种下去了也要养一年,有可能还得养三年。”
她是江家买的下人,与宝琴这种陪嫁的自然又是不同的,她与另一个平日里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主人家问着了才说。
这是正好遇上了,才说的。
这么多的果子,都已经有大拇指这么大了,竟然是长不成了,怎么想都是可惜。
温软看了一阵工人们两三个人一起抬着一株桃树上山,站得腿都软了,实在站不住,这才进去。
田地里做活儿的人也都在议论,“七爷弄这么多桃树,这个时节种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这些桃树跟咱们自家门口种的那些,看起来也差不多,看不出什么区别。”
“我觉得还是不同,你看那叶子,明显是要圆一些。”
“希望是能活才好,七爷不是说一半的山地都要种上树的么。
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也能有活儿干。
这么多的果树种下去,还能不要人经管,只是挑水除草施肥剪枝,这些都是要人做的活儿,七爷说还是要请咱们附近的人来做。
再等到果子熟了,也要咱们摘了往山下运。
这么说起来,一年四季的,也能有活儿做。”
“话是这样说,恐怕也要不了多少人,不知道会请谁。”
有人欢喜有人忧,总有人是能考虑到更多一些的。
也有人已经开始琢磨,趁现在老老实实的干活,说不定七爷看他老实能干,之后也能长期用。
刚开始七爷跟村长说要人干活的时候,他们都害怕得不到工钱,毕竟他们好多人都是七爷家的佃户。
佃户长工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七爷要他们去做事,真的不给工钱,他们还能说不做吗?
惹了他,不佃给他们田地了,他们一家子老小如何糊口?
七爷是说了会给工钱,但头一个月他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在做活。
幸好是给了工钱,而且一个子儿都没有少。
细细的算一下,一个月做三十天工的话,就是六百文,比去城里做工还要划算的。
而且,不用耽误在路上,还是每天都有活儿做,不怕今天做了明天又要再找。
就是,正正赶上了播种,不能天天做。
但也有的人家为了挣这个钱,让家里的女人和半大小子下地,年轻力壮的男人就上山去挣钱。
也有的人家求了亲戚来帮几天的忙,反正是有办法就想办法。
尤其是那种家里人口多的,只一月就能挣上个三四两银子。
要知道这三四两的银子,一家子七八口人吃喝一年都够了,还能偶尔的吃上些荤腥。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回江执是真做了回好事。
又有人说,“七爷说等秋收之后就要收了田地,不租给咱们了。”
这话江执只能村长和家里人说过,家里没人会出去与人多说,也就只能是从村长家里传出来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这回村民们都炸了锅。
“不租了,那我们怎么办?家里五六口子人张嘴等着要吃饭呢?”
“我媳妇儿就要生了,这还怎么活?”
生孩子本来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但生下来养不活,就不是喜事了。
他们就是一年到头勤勤恳恳的做事,也仅仅是够嚼用而已,要是遇上个老天爷不赏饭吃的年景,连饭都吃不上。
这好不容易的有了些盼头,又不给他们留活路了。
之前有多感激江执,现在就有多怨。
江家的地租本就不低,他们没办法还是只能租,但现在一下说要收回,不给他们种了,他们是真的没办法活。
几个田拢的人都没了做活的心思,聚集过来拉着最先说话的人问,这人与村长家是有亲戚关系的,他定然是知道了消息。
“这消息你是从村长那里听来的?到底是怎么的,你说清楚。”
“是啊是啊,你说清楚。”
那人也是一时嘴快,说了之后他就后悔了,都答应的好好的不往外头传。
这下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就希望被江七爷知道了别生气。
“听说,江七爷要收了地回去种别的。
但是,你们别扯我了,听我说完。
江七爷也说了还是要请咱们做活儿,你们想想,这么多的地,一眼都往不到头儿,不管是种什么,还不是要请人做的。
咱们也别慌,静心等着消息就是。
我看啊,江七爷是跟从前不一样了,不会真断了咱们的活路的。”
如此,众人才放开了他,心也慢慢稳了,但要说不担心还是假的。
于是,江执在傍晚的时候下山来,在山脚下就被不少的佃户给堵了。
一听他们的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早说晚说都是说,既然是现在他们知道了,那就直说了。
“没错,我是要收地。”
佃户们立马就吵嚷起来,乱成了一锅粥,也吵得江执耳朵发麻。
一个老汉手里还撑着锄头,是直接从田地里来的,江执看到他眼眶里浸湿了,满脸尽是绝望。
第五十五章 半夜腿抽筋了
江执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也是是庄稼汉,他自然是知道田地于庄稼人的意义。
到他那个时候都是如此,更别说是生产力低下的现在了。
“你们别慌,都听我说。”
江执提高了声音喊,却是效果不大。
又喊了一次,这才喊着。
一群汉子盯着他看,眼神里的无助慌乱期待,又是可怜又是让人毛骨悚然。
“地虽然是不租了,但还是要请你们来种。
本来是说秋收之后收地的。具体的章程还没有考虑好,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们说。
今天我江执就跟大伙儿放下话来,到时候要招人做活儿,肯定是会先考虑你们的。
都是田地里的把式,也都是你们擅长的,照样是按月结算工钱。
再一个,我也打算招些长工,工钱便是要比零工多一些,到时候我们写了契书为证。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再说一句,要是你们现在想退地的,今天嗯租金就不要了。”
因为江执的话,众人又乱起来,有些人都还没有听明白江执的意思,与身边的人讨论。
江执看一眼天色,他还赶着回家去呢,于是说了最后一句。
“你们考虑好了来找我。”
看着江执离开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又一次讨论开了。
江执叹一口气,一开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界做事全都要靠人力,开山那里是那么简单的?
这都三个月了,每天两百来人不停的干,才干出来山顶,和那一条路来。
还说今年要把山弄出来,但是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
别说是今年了,就是明年也不行。
开不出来就意味着没有收入,也就以为着他穷。
是以,还得想别的办法。
田地这不是现成的吗?那就种菜,种瓜果,这个来钱快。
还有山下头没开出来的空林子,养鸡。
今年是不用想着能看什么漫山的桃花了,一边种树一边养鸡,鸡粪还能做肥料。
他本来还是想等这些树种下去之后,再找个机会去跟村长说说收地的事儿,这就有人来问了,正中他下怀。
千亩山地,就算是不用全开出来,也是个大工程了,没有个两三年,怕是不成。
还是先用着现成的地,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去买果树的时候发现甜瓜苗子出来了,现在就可以种,还有蔬菜,成熟期短。
后续的果树是跟人谈好了的,不用他再去,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过个两个月就黑他送一次。
温软在院子门看了几次,终于是看到男人回来。
下意识的快走要去迎,结果忘了她那不争气的腿,才迈出去一步就酸痛得厉害。
也是她没有注意,一步跨得太大了。
“相公回来了。”
看着媳妇儿先是喜又皱着秀眉,江执就知道她是怎么个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