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我长安花——喃喃果【完结】
时间:2023-05-18 17:18:45

  谢蕴瞳孔微缩,一瞬站了起来:“这么多年,爹娘缘何瞒着我?”
  长公主却避开他的目光:“我和你爹不说,你不也知道了么?是老赵告诉你的?”
  “不是。”谢蕴的玉色手掌紧攒成拳,又一瞬松开:“是我遇见另一位受皇上的算计,下场惨淡之人。”
  “谁?”长公主身子
  “是叶家后人。”谢蕴将春袖及叶穹之事和盘托出。
  “想不到那小丫头来历竟是这样,也算出身不凡了。”长公主端起茶盏,遮住惨淡的面色,良久长叹一声。
  “罢了。既然蕴儿想知道,我便说予你听。”
  “蕴儿也知道,你爹是天子秋狩时伴驾。御驾偶遇一头熊瞎子,你爹以命相搏,最后用一腿一眼的代价救回了皇上的性命。”
  谢蕴沉声问:“那头熊,是皇上的安排?”
  长公主摇了摇头:“那头熊的来历确实蹊跷,太医也诊出它体内有药性的残留。但当时我们手上并无证据,熊的狂暴与皇上有关。”
  “事情过去这么久,线索早就断了,旧事重提也没了意义。”
  旋即,她看向了眼前从小令自己骄傲的儿子。
  “至于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们也难确定之事,若贸贸然同你说,让你生出仇恨之心,左了性子该如何是好?”
  她唇畔苦笑,眼底隐约有恨色浮现:“而且娘原以为,你从小无意兵事,一心只爱读圣贤书。看在这个的份上,皇上会放过你。”
  “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狠毒,一心拿你做筏子,想彻底离间王府和西北军才能放心。”
  “可惜,他太低估咱们淮安王府了!”
  “但儿子已经去过西北,再脱不开身。”谢蕴语气淡淡。
  “是——”长公主道:“你与西北军有了来往,迟早会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想办法除之而后快。”
  “蕴儿不怕么?”
  她抬头看向儿子,只见他清隽冷峻的面容如旧,眼底半点不含惧色。
  谢蕴声音清清泠泠的,却有种玉石俱焚般的干脆:“既然是儿子的选择,就从来不会后悔。”
  “不愧是我儿!”长公主拊掌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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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中朱墙黛瓦,处处金碧辉煌,宫则是个中翘楚。
  清和宫坐北朝南,宽阔大气,是凤仪宫外最接近上阳宫的一处所在。宫中人人皆以在此处当差为荣,只因此地的主人,乃是圣宠不衰的皇贵妃娘娘。
  日光炽烈,照在合璧宫的琉璃玉瓦之上,如同点点浮动的碎金。
  廊下,一个大宫女打扮的人前来通传:“回娘娘,三殿下来向您请安。”
  “从哪来的,是皇子居、还是宫外?”一个好听的声音从帘中传来,分明是冷淡如冰,却使人心中忍不住一荡。
  “回娘娘的话,殿下是从宫外回来的。”
  冰绡罗裳的宫女掀开珠帘,露出皇贵妃美得心惊的容颜。蛾眉远山,唇如朱樱,石榴色宫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见之使人窒住呼吸。
  只是她远山似的黛眉之间,却含着淡淡的清愁。
  “宣他进来罢。”
  “是。”大宫女躬身,不多时领着一个锦衣玉面的少年郎进了门。
  正是三皇子。
  他身子绷得紧紧的,走到皇贵妃十步之外,,板板正正地躬身行礼:“儿子见过母妃。”
  “起来,不必多礼。”
  “谢母妃。”三皇子这才起身。
  隔着掀开的珠帘,三皇子脸色紧绷,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丝毫不见宫外逗趣的模样。
  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大宫女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娘娘,三殿下方才说在宫外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想要说给您听呢?”
  三皇子露出了渴盼之色,一瞬不瞬望着皇贵妃。
  “说罢。”
  简单的两个字,却似莫大的鼓励。
  三皇子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本书,犹豫了片刻才道:“母妃,这是宫外的话本子,听说百姓间十分风靡,连谢表叔那样的人也在看呢。”
  “儿子想着您平素爱文墨,所以就……买了一本。”
  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帘后才传来一声轻叹:“有劳你了,拿上来罢。”
  “是。”
  大宫女从三皇子手中接过话本,恭恭敬敬朝皇贵妃递了过去。
  心底忍不住腹诽:也不知皇贵妃到底看三殿下哪里不顺眼,分明是亲生母子,相处得却比继母子还生疏。
  三殿下多开朗一人,见谁都笑,唯独在生母面前可怜巴巴。连她个外人看了都不忍心。
  三皇子眼巴巴望着,期盼着皇贵妃能赞许一句。
  岂料,皇贵妃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只翻开了扉页看了几行,手指就像被烫到似地一缩,任《青梅记》啪一声,重重落在了地上。
  “这是你哪买的?”
  “是,是谢表叔给我的,京城很多人家都有。”
  “烧了。”
  “啊?”大宫女愕然不已,下意识去看三皇子神情。只见他笑意僵在唇角,眼中写满了受伤和不可置信。
  “娘娘您……”
  “我说烧了。快去。”平静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一向恹恹的皇贵妃,从未这般强硬过。
  “是!”大宫女只好命人燃起炭火,把《青梅记》扔了进去,任火舌将其吞噬成灰烬。
  室内散出一阵难闻的浓烟,大宫女不免呛咳了两声。
  唯独站在一旁的三皇子动也不动,好似一尊雕像般立在原地。
  “我乏了。以后不想在宫中看到它。”皇贵妃命人下了珠帘:“你们都听到了么?”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
  忽地,一个内侍急匆匆跑了进来。
  那内侍喘着粗气道:“皇上方才下了口谕,让您即刻起身去御书房一趟。大伴马上就要来传旨了。”
  大宫女问:“急什么急,你可打听到皇上为何下的口谕。”
  “听说,听说是……”内侍吞吞吐吐道:“是大公主在对皇上发火,皇上请您去劝她一劝。”
  “这……”大宫女面露奇异之色。
  宫中谁不知,凤仪宫和清和宫势如水火。大公主生气,却派皇贵妃去劝,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皇上为何这么安排?
  “皇父他是自己劝不住大姐姐,又想让大姐姐停止哭闹。”
  三皇子兀地开口,声音中还有明显的哽咽感:“才会让和她素日不睦的母妃去劝架。”
  “大姐姐素日要强,绝不愿在母妃面前丢脸。”
  宫女听了恍然大悟,看向皇贵妃:“那娘娘您?”
  “既然是皇上的口谕,那就走罢。”皇贵妃从美人榻上起身,石榴裙的裙摆拖得长长的。
  她未看三皇子一眼,只在经过他身边之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回去罢。”
  皇贵妃坐着轿辇行至御书房外,就遥闻女子愤怒的吼声:“陈甫他区区一贱民凭什么拒绝我!凭什么!”
  隔着数十步路,也能听得清晰。
  轿辇旁的大宫女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这大公主的脾气也真不好的。皇上让娘娘劝架,是自己劝不住了罢?”
  “慎言。”
  直到轿辇落在御书房门之外,皇贵妃才发现,竟还有一个人侯在门前。
  淮安王世子,谢蕴。
  皇贵妃朝着他轻轻一点头,
  谢蕴也注意到了九凤轿辇上的华服女子,微微朝着她颔首致意后,转瞬移开了目光。
  门前的内侍面露尴尬:“皇贵妃娘娘,世子殿下,陛下等下才宣您们进去。”
  与此同时,大公主的声音也愈发清晰:“父皇,你一定要狠狠地罚陈甫,罚他去岭南、去琼州做知县。”
  “还有那个唐妩,什么狐媚子也敢跟我抢男人?就凭她一个没了爹娘的孤女,哪点比得上本公主?”
  眼见有人要来,但大公主仍无所顾忌地胡说一通,皇上顿觉头疼不已,正要喝止住她。
  岂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大公主慎言!”
  一声疾言厉色的高喝响起。
  谢蕴无视内侍的阻拦推门而入,清隽的面容冷若寒冰,眼底翻涌着沉郁的怒色:“未经查实便信口污蔑他人,这就是皇家公主的做派?”
  作者有话说:
  我问我的手和键盘:呜呜呜到底写到什么时候男女主才能见面?
  我的大纲:下章一定
  下章真的一定!
  明天零点左右,6000字大肥章~
第25章
  情愿你是不贞的女子
  “……谢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公主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
  内侍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连连, 面露惊惶之色:“请皇上和公主恕罪,奴才实在是拦不住世子啊。”
  “你先下去, 其他人也一起下去。”皇上一脸头疼之色, 摆了摆手。
  内侍如蒙大赦, 与宫人们连忙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御书房复归寂静之后, 皇上才转过头看向另一侧:“蕴儿, 擅闯御书房,是对你侄女有何见教啊?”
  谢蕴背脊挺如紧绷的弓弦。
  听见皇上暗含玄机之语,面上冷峻之色半点未变:“臣欲谏言大公主, 身为公主当颐容颐行,不可信口中伤。”
  皇上头疼之感更甚。
  眼前锦衣玉带的男子,让他想起了朝堂上的诤臣。若是他们, 一顶“擅闯御书房”的帽子被扣下来, 早就龟缩起来了。
  唯独谢蕴却自恃劳军功臣的身份, 让他连发作也不能。
  偏偏此人挑的错无可指摘,这一回朝珠着实理亏。
  皇上正欲打个圆场。岂料, 大公主丝毫不领情:“谢蕴, 我是公主,你不过是个世子, 怎敢指责我?”
  身为皇上长女, 大公主自幼心高气傲, 又对谢蕴心存爱慕, 怎能受得了他字字如刀的指责, 更何况是因为旁的女子。
  “难不成你也被唐妩那个狐媚子迷惑了?”
  话一出口, 她就心知肚明这不可能。谢蕴连她都不假辞色,又怎会对其他女子动心?
  岂料,一句话歪打正着,正中了真相。
  谢蕴面色陡然阴沉,漆眸中酝酿着风雨,直直盯向大公主。后者被他看得既心虚又害怕,一刹退后了两步。
  “你……”
  “朝珠!”皇上喝住了大公主:“一时的气话,说得怎么那样难听?快给人赔个不是。”
  “皇父!”大公主满眼不可置信:“您怎么也?”
  皇上权当作没听到。
  到底是个女儿,自小娇养得蠢了些,如今愈发不知所谓了。让谢蕴这个刺头杀杀她的锐气也好。
  至于谢蕴……擅闯御书房、在他这个皇上面前这么大脾气。到底他淮安王世子是个诤臣君子,还是根本没把皇室放在眼里?
  大公主见状,只好不甘地福身:“方才是本公主一时气怒、口不择言,给世子赔不是了。”
  “公主最该道歉的人,非是谢某。”
  让她给一个低贱的女子道歉,怎么可能?大公主再也受不住,低头恨恨跑出了御书房。
  一出门,就看见门外的立着的绝色女子。
  一想到丢脸的时刻,全被死对头听了去,她就血液翻涌,又恼又气。今日实在诸事不顺,人人都和她作对!
  岂料,皇贵妃并未如往常般目空一切,而是定定望了过来:“你方才说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大公主咬牙切齿:“凭你也有资格羞辱我!”
  说完,离开的脚步愈快了,徒留一个盖不住怒火的背影。
  大宫女银朱轻声道:“主子,大公主已经不用劝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皇贵妃却道:“再等等。”
  御书房中,皇上揉了揉眉心,不自觉松了口气。打发走胡搅蛮缠的女儿,当真比上一次大朝还累人。
  朝珠自孀居后,性子愈发牛心古怪了。
  只见了一眼的男子,说什么都要嫁,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气派与矜持?还让旁人围观了整场的笑话。
  为了名声,偏偏不能拿惹祸的探花郎怎么样。
  皇上抬头,入目是谢蕴光风霁月的模样,眼底一暗:糟心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你从西北劳军回来,感觉如何啊?身子可还受得住。”
  “回禀陛下,臣身体尚可。”
  “哦?那当真是万幸,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朕可不知道该如何跟姑父姑母交代了。”
  皇上虽说着庆幸之语,神色却有几分遗憾,好似期望他出事似的。
  不过,想也不可能。
  西北军都是谢家的,又怎会让他出事。
  他话锋一转:“那西北军呢?可有什么不妥?”
  “禀陛下,臣观西北军有四处不妥。”谢蕴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哦?”皇上神色一动:“你先说说看。”
  他接过奏折,翻开了第一页,神色就僵在了皱纹横生的脸上。
  与此同时,谢蕴清冷如玉的声音响起。
  “一为军械不备、年久失修。二为饷银克扣,军需不足。三为邸报不通,军训阻滞。四为城墙老旧,难抵外敌。”
  “臣之所见,句句属实。皇上若不信。可召同去者细问。”
  谢蕴越说,皇上脸色越难堪。
  这和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昏君,有什么区别?
  一阵沉默之后,皇上勉强支起笑意:“蕴儿啊,你去西北劳军一趟,怎么回来就问来户部要起了银子?”
  谢蕴直直看向皇上:“自顺平七年父王归京,西北军历经数年边祸,已是强弩之末。如此积重难返,几年之后再难敌外侮。”
  “……”
  如今看来,派他去离间,不是步好棋。
  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收拢西北军人心,想再度拥兵自重?
  皇上烦躁地一甩袖子:“国库连年空虚,待后日的朝会上再与众卿商议罢。”
  许多事,是商议着商议着就不了了之的。
  “至于爱卿是西北劳军的功臣,这些日子就在家,好生静养一番。”
  谢蕴闻言面色不变:“臣,告退。”
  直言上谏、涤荡不平,乃是为臣之本分。纵使君主如何猜测揣度他,亦当凛然不惧,如此方能无愧如心。
  这是谢蕴的君子之道。
  出门之后,谢蕴见皇贵妃仍站在原地,不免有些讶异。
  两人互相颔首致意。
  叶穹和春袖皆十分挂念曾经的主母,也曾问过他皇贵妃的境况。但他二人素无交集,只有在宫宴之时短暂照面,自然无从回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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