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慬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低弱,却还平静:“属下说过,郡主不必顾忌属下。郡主要留,属下便留。郡主不想看着属下送命,属下就不会坐以待毙。生死搏杀,各凭本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他略微停顿,又继续道,“若郡主要送属下离开,属下也绝无怨言。但郡主乃金枝玉叶,不该受这样的委屈。郡主若是气不过,不妨杀了属下,送一具尸体回去……”
方思宁越听越不对劲,忙将他打断:“胡说什么呢!”
他没了声音,只低头沉默。
方思宁愈觉奇怪,一时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她细细看了看他,这才注意到他一直紧握着右手腕。先前他被索钩拘住了手腕,的确受了伤。她有些担心,一把拉过了他的右手,查看伤口。
只这一看,她的心口却是一紧。
斑驳血色中,染着些许墨黑。在他的手腕上,她写下的“心”字被伤痕划破。随脉搏振动,丝丝鲜红渗出,一点点将字迹融去……
怔忡之间,就听他道:“墨迹不能长久,郡主可要把字烙上去?”
方思宁抬头,就见他浅浅笑着。除却唇间抿着的血色,他的脸上只余苍白。他的眼神里满是凄惶,又掺杂着几分释然,令人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她再无心去想其他,伸手捧起了他的脸,问他:“你是想留在我身边的,对么?”
他偏开目光,沉沉应她:“属下的伤已经好了……三十颗人参丸也已经吃完了……”
“我没问这些。”她截住他的视线,“我只问你想不想。”
想?他凭什么想?
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副残损衰弱的心脉、一条毫无价值的性命……他所有的一切既破旧又寒碜,何来自信敬奉到她面前?
若是再早一些,在受伤之前,或者,在得到名字之前,也许一切就会不同。可这些念头也都是僭越,他不该去想的……
就在这时,绞痛骤生,迫得他闷哼了一声。
先前的打斗乱了气血,加上吸入的迷烟,情绪一动,终是勾起了旧伤。他捂着心口,竭力忍耐,却仍止不住颤抖。
意识寸寸下沉,视线亦渐渐模糊。朦胧之中,他听见她声声唤他,焦急而又哀切。
他心想请罪,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实在太过麻烦了……
饶是他自己,也忍不住这么觉得。
所以,他这种麻烦,不值得费心。抛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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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我又回来啦!!!
窝滴玛,人物对话真的好难写……
但~不论如何~更新出来就是我赢啦~~~耶~~~
话说本章特地梳理了一下人物前期行为逻辑和心态,嗯,我写文的时候总是会省略很多细节。特别是评论区聊天聊太多的话,就会觉得好像表达已经到位了……
咳咳,其实根本没到位,嘤~~~
嗯,谢谢大家的提醒和讨论,行文会调整和改进哒~~~
那么~~~
这里为大家演唱本章BGM!!!MUSIC!!!
《命运》
能不能蒙上眼睛~就可以不伤心~
能不能脱下面具~还可以很狠心~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不可能相信~
生命有一种一定~一定要爱下去~~~
爱可以相知相许~相依为命~却听天由命~~~
爱可以心有灵犀~动魄惊心~却难以抗拒~流星的宿命~~~
我属于~你的注定~
不属于~我的命运~
不要命~不要清醒~
还有梦能紧紧抱着你~~~
爱写出~我的诗经~
算不出~我的命运~
你给我的命~下一辈子再还你~~~
好的~~~就让我们唱到这里!
那么,下一章的内容,让我用昨天看到一个微博来为大家预告:
-像我这样破碎的人,爱我的人要一片一片捡起来爱我,实在太辛苦了。
-爱你的人会美滋滋的边捡边喃喃道:这片是我的,那片也是我的。
嗷,太可了!拇指!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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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慬倒下去的时候,方思宁着实吓着了。她接他在怀,却无力负担他的重量,只能维持着跪姿,勉强支撑住他。
怀里的人又湿又冷,唯有落在她颈侧的呼吸里带着些许微温。她焦急地唤了他几声,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是迷烟未清?还是心脉旧伤?或者说,两者皆有?
她不免害怕起来,高声叫人。
一时间,全府惊动。
元祎是最先来的,看过陈慬的情况后,她一边安慰方思宁,一边吩咐打水清理,又着人将他抬上了床榻。不多时,大夫请到。一番诊治,所幸并无大碍,喂过药便平稳下来。
折腾到二更天,众人散去,但方思宁却怎么也无法放心。
她坐在床沿,静静守着。
药效之下,他睡得尚算安稳,只是眉宇间还敛着几分苦楚,惹人担忧。
对敌之时何等强悍,方才偏又那般脆弱。方思宁从未见过一个人如他这般矛盾。聪慧与钝拙、顽固与顺从,诸多对立糅杂一身,执拗得令人苦恼。
可她,或许并没有恼他的资格……
有些事情,是她不愿承认。真情挚爱,逢场作戏,只任由混淆。种种恩宠,落于旁人口中,不过应了“风流”二字。
但若这就是他说“止步于此”的理由,他又为何愿意赌上性命成全她的不放手呢?仅仅是因为忠诚么?
她之前的问题,他并未回答。而“想不想留在我身边”这个说法,终是太过含糊暧昧。她真正该问的,应该是……
一念悸动,令她没来由地胆怯。但到今日,有份执着却胜过了胆怯——她唯独不愿失去他。
如此,大彻大悟。
她笑叹一声,伸手覆上他的心口,说出了她真正想问的话:
“你喜欢我,对吗?”
静默之中,掌下的心跳声声坚定,如似回答……
……
……
昏沉之中,陈慬只觉有许许多多的声音环绕在周围,只是听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声音一个个地消失,只余下了雨声。
淅淅沥沥、潇潇飒飒,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待到天色放亮,雨渐渐停了。檐上积水悠悠坠下,轻轻叩响在石阶上。他在滴水声中醒来,神思微微有些恍惚。
身在的地方并不陌生,是方思宁房间的外室。他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衣服已经换过,手腕的伤口也包扎妥当。只是心口尚有隐痛,四肢也还酸乏。他醒了醒神,强撑着坐了起来,而后便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依稀记得昨夜的事,不禁惊慌起来。
在主人面前失去意识已是不敬,更不说他身为护卫,却睡了这么久,甚至没能察觉主人的行动……
他挣扎着起了身,刚下床,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方思宁带着满面笑容走进屋内。一见到他,她似是一惊,随即飞快地转过身,挡住了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她从婢女手中拿过食案,道了句:“没你事了,下去吧。”
婢女自无二话,抿着笑行礼告退。
方思宁关上房门,转回身时,就见陈慬已低头跪好。
“我说你这个人啊,不好好躺着,跪什么跪?”方思宁打断他的请安,快步走了过去,嗔道,“还敢说什么伤已经好了。知道昨晚你突然倒下,害全府上下折腾了多久么?”
陈慬愈发忐忑,忙叩首请罪:“属下无能……”
方思宁才不听这些,她放下食案,拉着他起了身。她将人推回了床榻上,自己在床沿坐下,拉过丝衾替他盖上,又掖紧了被角。
如此情势下,陈慬躺下也不是、起身也不是,只能维持着半卧的姿势,怯怯望着她。
方思宁见状,笑出了声来。
同室起居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凌乱”的模样:寝衣穿得松垮、发鬓也是散乱,一贯的平静泰然被局促和惶惑取代。就是此刻,她这位向来端正齐整、无懈可击的暗卫首领,全身上下尽是破绽。
她顿生坏心,张口就道:“真是的,你那身暗卫服也太难脱了,光是解腰带就费了我半日功夫。”
此话一出,他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压低了脑袋:“劳郡主费心,属下罪该万死。”
眼见他的耳尖染上了红色,方思宁心情大好。
“行啦,逗你的。不过那衣服难脱是真的,还是喊了你院里的人来才顺利换了。”她敛了戏谑,端过食案上的汤药,递到他面前,“喝药。”
他答应一声,双手接过了药碗。汤药金澄,漾出浓郁的人参香气。如此贵重的药材,浪费在他身上已足有一月,如今,还要继续么?他心思一滞,捧着汤药迟迟不动。
方思宁多少也明白他的顾虑,但她并不催他,只道:“烫啊?那我给你吹吹。”
言语间,她扶住他的手腕,倾身凑了过去。吹落的气息分外温柔,在药汤上拂起一片涟漪。
贴近的距离下,她的长睫根根分明,随腾起的热气轻轻颤动。他不能退避,只得偏开视线,强令自己镇定。
片刻之后,她头一低,就着碗沿轻啜了一口,旋即抬眸望向他,笑道:“不烫了,快喝吧。”
他恍然回神,掩却闪烁的眸光,轻声道:“谢郡主……”
方思宁看着他喝完药,笑容愈发愉悦明媚。她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放好,又推着他躺下:“歇着吧。厨房做了牛肉羹,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陈慬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今日的方思宁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怀疑主人也是不敬,他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方思宁见他似要言语,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却不听他开口。她索性也不等了,告诉他道:“你且老实调养。过几日随我回京。”
陈慬闻言一惊:“郡主要回京?”
“有什么不对吗?”方思宁反问。
纵有再多疑虑,陈慬也不敢多问,但方思宁却很乐意跟他解释。
“我生辰的时候,刘峥带了群臣请愿来。难为他们一番苦心劝我回朝,也不好视而不见呵。”方思宁道,“而且呀,只怕太后也该想我了。回去一趟也好。就是不知能不能赶上中秋,若是不行,陪她老人家过个重阳,也算尽了孝心。”
陈慬望着她,却是将信将疑。
方思宁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道:“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眼看着他的慌张,她继续道,“只要我回了京城,便可消除皇室对我的猜忌。魁夜司也不会再视你为威胁。如此一来,不必把你送还给公主,也能保全你。”
“属下……”陈慬微微哽了声音,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方思宁吁了口气,站起了身,背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佻达而又轻巧:“这些理由,你喜欢哪个就信哪个吧。”她说完,又微微弯了腰,笑问道,“牛肉羹里要加芹菜吗?”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开口回应。不是“是”或者“好”,也不是“遵命”,低低的一声“嗯”,带着几分鼻音,听来有种若有似无的亲昵。
方思宁心满意足,噙着笑出了门去。
……
……
之后几日,方思宁忙得焦头烂额。
且不说回京的准备,只说应付镇北侯,就令她大费功夫。最后还是她妥协,同意让宣翎卫随行保护,这才令这位叔父点了头。
但不等她喘口气,秦忆安又整了些麻烦给她。
一日清早,陈敬领着六个暗卫来她府上,说是这些人原本就是送给郡主的生辰礼,任由郡主处置。
方思宁一眼就看出陈敬受了伤,但不及多问,对方便叩首告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留给她。
她看着堂下跪着的六个人,扶额叹气。
站在她身旁元祎也叹气,俯首轻声耳语道:“看起来都伤得不轻啊。”
方思宁多少也料得到。不用说,这便是秦忆安所谓的“交代”。将人狠狠惩罚之后再送给她,是请她消气,更随她要杀要剐。
但方思宁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皱着眉头,低声对元祎道:“要不还是送回去吧。”
元祎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两人正窃语,却见陈慬走了进来。他在那六人身前跪下,尊了一声郡主。
这个举动似曾相识。想来他是得了消息,特意来给这些人求情的。
方思宁骤生无奈,招手对他道:“有话过来说。”
陈慬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再要跪时,却被她托住了手臂。她使了几分力道,拽着他坐在自己身旁,听他说话之前,先嗔了一句:“你就不能老实躺着?”
陈慬一时失语,道了声“恕罪”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郡主留下他们罢。”
方思宁眉一挑,道:“你要不要看看我府上的账本?”
此话一出,元祎忍不住笑出一声来,又顺带着叹了口气。
方思宁自觉自己说的是事实。只希望以后秦忆安送人时,也顺带把用度送过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别让她赔上汤药费。
这二人的反应,陈慬自然能够明白。他抿了抿唇,几番斟酌,终是道出了实情:“公主送出手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郡主若是不留,他们必死无疑。”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分外低柔,近乎示弱,“郡主,他们有用的。”
方思宁听罢,这才将以往的种种困惑全部解开。
怪不得当初能那般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原来是因她每每找茬,都会带上一句“遣回公主府”啊……
掌权者从来残酷,她并非天真无知,只是视而不见罢了。不过正巧,爱屋及乌这几个字,她如今也是深有感悟。
“姑姑,把账本取来,给我的暗卫首领好好看看。”方思宁说完,眼见元祎露了惊讶之色,陈慬又多添了几分窘迫,才悠然接道,“且将府里的开支仔细盘一盘,若能匀出六个人的用度来,便留下呗。”
陈慬闻言,眉眼间霎那染上了喜色:“谢郡主恩典!”
方思宁随着他笑,却还调侃:“你就这么确定能匀出来?”
他点头,回答的语气很是笃定:“嗯。”
这个反应,多少有些恃宠而骄了吧?
也罢,他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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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度过了忙成狗的一周,我终于又又又回来了!!!
看完本章,想必大家都确认了一点,那就是——我这个人,真的虐不起来……
这辈子怕是跟虐恋情深体裁无缘了……【远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