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下人们虽然很不安,可是他们只是下人只能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现在府里最尴尬的角色莫过于钟翎,她是将军夫人可又不是将军夫人,凌长安要是住进来,钟翎又该何去何从呢?
管家有些发愁,江平却大手一挥:“这算什么大事,让阿翎住我府上不就好了,等到皇上气消了把将军放出来,也让将军住我府上!”
他倒是大包大揽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钟翎虽然不知道霍云起今后的打算,但是还是决定听江平的话,先从将军府里搬出来。
她正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时,门外又传来了管家的声音:“管家王益参见老爷,老爷,这边是女眷的住处,那屋里住着的是……是将军夫人。”
钟翎从打包的包袱中好奇地抬起头,房门已经被从外面打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青年人,他一眼看到了钟翎,那一眼眼神阴郁,神色憔悴,似乎几夜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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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离开京城
钟翎见到青年人一愣,门后管家已经快步走上前:“老爷,您不能进……”
于是钟翎知道眼前的青年人就是霍老将军之子,现在他叫凌长安。
“霍公子。”
“我姓凌。”
凌长安纠正了她的话,钟翎有一瞬间讶异,不会很快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是,凌公子。”
凌长安问她:“你就是将军夫人?”
钟翎同样纠正了他的话,淡淡道:“我夫君早已不是将军,凌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凌长安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好,钟夫人。虽然我住进了将军府,可你也不需要搬走。还有一件事,我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听说霍将军已经被放出来了。”
钟翎眼前一亮:“真的吗?将军……我夫君他没事了?”
“是,等他从宫里出来,我会让他回到将军府的。”
凌长安说完离开,碰巧李公公来到将军府,只是他不是来找凌长安的,而是来找钟翎。
钟翎见李公公来了,想起凌长安说霍云起已经被释放出来了,她忍不住追问道:“李公公,霍将军从宫里出来了吗?”
李公公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他赶紧举起手里的圣旨,似乎把圣旨作为掩饰的借口:“钟将军,本公公是来传圣旨的,有什么话等本公公念完圣旨再说。”
钟翎心中着急,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待李公公宣旨。
李公公轻咳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远伯之女钟翎,以女子之身承白虎军副将,巾帼不让须眉,今特封其为四品明威将军,月俸三百两,享米百斛,钦此。”
他终于宣读完圣旨,把明皇的圣旨卷起来递给钟灵:“钟将军,请接旨吧。”
然而钟翎并没有动,只是抬头望着他,似乎一定要从他口中问出一个答案:“李公公,你还没告诉我霍将军去哪儿了呢?还有为什么皇上要封我为明威将军?”
李公公是真没想到,钟翎和霍云起一样都不接受这份圣旨,他心中暗暗感叹,真不愧是夫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钟将军您就别问了,圣旨接下就是了。”李公公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要交给钟翎。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连同圣旨一起递到钟翎面前。
想起这张纸的内容,李公公有些忐忑,他硬着头皮说道:“钟将军,这是霍将军给你的……和离书。”
钟翎死死的盯着李公公手里的和离书,然后接住了它,她慢慢打开了和离书,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明明记忆里没有这样的笔迹,然而这个字迹她却再熟悉不过,这是霍云起的字。
她一字一句的读完了整张和离书,视线落在最后霍云起的名字上。钟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李公公追问道:“李公公,霍将军究竟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是他亲自给我和离书?”
“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霍将军从宫里走出去就不见了踪影,他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想再做将军,只想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钟翎颓然地收回了手,手中的和离书被她骤然捏紧。李公公左右为难,他现在看着手里的圣旨,仿佛捧着一块烫手山芋。
“钟将军,您快接旨吧。”
“抱歉,李公公。”钟翎把和离书放进袖子里,双手撑着地面,面对圣旨叩下了头:“民女无法接旨,请陛下见谅。民女虽为白虎军副将,可是却早已失忆不堪重任,因此,请皇上收回成命。也请李公公如实向陛下回复。”
李公公几番催促,然而钟翎终究不为所动,他唉声叹气,只好离开,想起自己又要被皇上骂了,他佝偻的腰弯的更低了。
自从钟翎知道霍云起离开后,她便找到凌长安和江平希望能找到霍云起的踪迹。听说自家将军跑了,江平立刻从椅子上窜下来,发誓要调动所有的兵马,把霍云起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然而没等江平找到霍云起,将军府的人已经发现了霍云起的下落,他在午时三刻以后已经出了城门,再也没有任何踪迹,距离现在已经过了近三个时辰,就算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
京城的天再一次黑了,月色笼罩了将军府的小院,钟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房中,看到了已经打包好的行李。
她躺在床上,望着纱帐发愣,她始终不敢相信霍云起就这么离开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不对,他确实不是无声无息,因为他还给自己留了一张和离书。
钟翎摸到了怀中被她贴在胸口处的和离书,然而就在摸到的一刹那,她突然想明白了。本来她和霍云起之间除了失忆前的上下级就没有任何关系,现在霍云起不是将军,那他们之间更没有关系了。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会感觉到难过,这种感觉不是失忆前朦胧的心情,而是现在她结结实实体会到的。
难道就因为霍云起不是霍家人,所以他不能留在京城吗?难道因为霍云起并不是霍老将军的儿子,就要抹杀他的一切功绩吗?
钟翎闭上了眼睛,有一滴泪光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没有擦掉,而是任由泪水变干,然后,她想到了另一件事,如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这也确实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如果她没有失忆,或许可以留在白虎军里继续从前那些她不记得的日子,可是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三年的故事,连武功也忘记了。
钟家回不去,她也不想回去。所以唯一能收留她的地方,只有她曾经一直生活的那个小村子。
天地悠悠,故土重游,何其快哉。
可是在石头村里,现在却没有那个对她最重要的人。钟翎从床上坐起来,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清远伯府内,芸娘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都是钟翎。
霍云起不是霍家人,那钟翎一定没办法在将军府呆下去,芸娘想求钟颖帮一把自己的女儿,却被钟颖无情拒绝。
她坐卧不安已经哭了两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劝动老爷帮忙,她苦命的女儿该如何是好?
就在芸娘要哭第三场时,房间里的窗户突然传来了一声异响。芸娘忘了哭,心里已经慌了,她以为屋里来了贼,正要大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娘——”
芸娘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钟翎:“翎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钟翎指了指窗户:“我翻墙和窗户进来的。”
芸娘见到了活生生的钟翎,她一把拉住了钟翎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确认她一切安好,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钟翎见芸娘在钟府过的还不错,也放下了心。她反手握住了芸娘的手,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娘,我这次来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回到石头村过平静的生活?”
在她心中石头村是她的家,是她扎根的地方,可是只有芸娘在,家才能称之为家。所以她离开之前,希望芸娘能和她一起走。
芸娘听到这番话以后,原本的笑容竟然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抗拒:“翎儿,你胡说什么呢,清远伯府才是你的家啊,石头村那种地方那样破旧偏僻,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的玉镯,那是钟颖送给她的礼物,虽然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下人,可是府里上上下下没人敢把她当下人看,就连刘夫人也只能干看着她受尽恩宠。
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好生活,绝不可能再回去石头村受苦。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钟翎。
钟翎并不意外,她甚至早就料到芸娘会这么说,因此听到芸娘拒绝,她也只是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所以相较于劝芸娘和她一起离开,她更想做的是向她告别:“我知道了,娘,既然如此,我不再多说。您好好保重身体,将来有机会我们可能还会再见面吧。”
钟翎最后深深地看了芸娘一眼,随后打算离开。可她没有离开,因为芸娘抓住了她的手:“翎儿,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京城吗?”
“是,我要离开京城,然后回到石头村。”钟翎说完,扯开了芸娘的手。芸娘却再度抓住了她的手:“不行,翎儿你不能走,你不能留娘一个人在这里。”
她下意识想要喊人过来:“来人啊,来人——”
钟翎立刻反应过来捂住了芸娘的口鼻,芸娘说不出话的同时,感觉自己吸入了什么东西。
是迷药。芸娘看着钟翎复杂的眼神,头脑却一阵又一阵发昏,昏昏沉沉间,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用迷药强行带走钟翎的事。难道钟翎在欲擒故纵,她是想把自己迷晕了强行带走吗?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和无尽的恐惧,芸娘终于闭上了眼睛昏迷不醒。
钟翎接住了快要倒在地上的她,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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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的家
天光大亮。
芸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惊恐地四处查看。出乎她的意料,她现在还在房间里,并没有被钟翎带走。
而自己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是钟翎帮她盖上的。
那钟翎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芸娘捂住脸,不住地留下眼泪,她是为了钟翎的离开而哭,可是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被带走,她还在这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清远伯府里衣食无忧。
眼泪顺着指缝流到被子上,她的嘴角缓缓扬起。
江平因为霍云起的离开早已经焦头烂额,他的将军,也是白虎军的将军竟然说走就走,甚至连句话都没带给他,现在连人影都找不到了。江平看着手下人战战兢兢的模样,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关上门在屋里哀嚎:“不负责任!将军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气死我了,你怎么跟我交代?怎么跟白虎军的兄弟们交代?还有阿翎——”
门外传来了敲门:“老爷,将军府来人了。”
难道他们有了霍云起的下落?江平顿时不颓废了,他立刻冲出去,见到了将军府的王管家,他时常去将军府,和管家本来就很熟,见到管家,他开门见山道:“怎么样?找到将军了吗?”
在他热切的注视下,管家摇了摇头,江平想说的话被堵住,他烦躁地揉了揉头,随后一脚踢在凳子上:“他到底去哪儿了?对了,既然没找到,老王你找我干什么?”
江平知道管家向来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如果他没找到霍云起,是不会找自己特意说这件事的,他能亲自来肯定还有别的事。
果不其然,管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江平:“江将军,这是夫人要小人转交给你的。”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钟翎,江平疑惑的接过信,看到了钟翎的字,然而只扫了几眼,他立刻脸色大变:“什么?”
管家本想送完信就离开,可是见到江平是这个反应,他不禁有些好奇,好奇钟翎究竟说了什么:“夫人在信里说什么了?”
江平咬牙切齿道:“阿翎说她要离开京城,让我们不用找她。”
江平应该已经收到自己的信了吧?
钟翎独自赶着驴车,迎着朝阳走在京城外面的官道上,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难得感受到了温暖,她现在不仅把京城跑到了脑后,也把京城里认识的所有人也抛到了脑后,她现在只是一个想要回家的平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身份。
前面出现了一辆马车,走的很慢,钟翎给自己找了个乐趣,她一扬马鞭,赶车的驴立刻加速向前跑,超过了那辆慢悠悠的马车。
经过了几天加速赶路,钟翎最终回到了石头村,石头村和记忆里的模样依旧差不多,就算是钟翎失去了三年的就记忆,再次回到这里时,一切还和原来一样没有变过。
她把驴车停在院子里,走进了自己和芸娘曾经一直生活的屋子,距离她从石头村离开过了不到两个月,却发生了那么多事,再次回到这里,她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院子里的杂草又多了几层,屋子里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钟翎看着房间,决定先把房间收拾出来,院子里的杂草暂时可以放一放。
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钟翎从厨房里找到了木盆和毛巾,起身去村里的公用水井打水。
她来到水井旁,才发现这口水井已经荒废很久了,用来提水的木桶都要烂了。她端着木盆站在原地犯了难,现在连水都没有,她该去哪儿找水啊?
就在此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钟姑娘?”
疑惑的语气传来,钟翎循声回过头,见到了熟悉的杀猪大叔,杀猪匠胖胖的身躯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的,他面带惊喜走到钟翎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被亲戚找到了去京城享福了吗?”
享福这两个字听起来像钟翎已经年纪很大了一样,面对长辈,钟翎笑了笑,脑中闪过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说辞:“是啊,只是在亲戚家里住不惯,所以我回来了。”
杀猪匠神游同感的点点头:“也是,住在别人家里穿金戴银,还是不如住在自己家里舒服。”
他又问钟翎:“对了,芸娘呢?怎么她也回来了吧。”
“啊,没有。”钟翎低下头道:“我娘在京城还有些事情要办,办完那些事她就会回来的。”
杀猪匠哦了一声,看向钟翎的眼神更加热情:“你一个姑娘家单独照顾自己也挺不方便的,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找叔,叔帮你忙。”
钟翎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他帮忙:“叔,这附近有水井吗?我想打点儿水。”
“有有有,不过在村东边,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谢谢叔。”
杀猪匠带着钟翎去新的水井口打水,路上遇到了其他村民,大家都对钟翎的回来表示欢迎,村口的徐寡妇还强行塞给钟翎一把青菜,钟翎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了。
回到小院,钟翎把屋里打扫了一遍,用打来的井水把桌上的灰擦干净,又把被子全都拿出院子里晒了晒,虽然太阳已经快下山,可是被风吹一吹也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