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再爱你——安非【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19 14:41:10

  他起身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已经有一大堆拜年信息。他径直点进赵豫的朋友圈,见她难得发了条动态,配的是年年穿新年装的近照,文案写了句: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梁秋穆立刻给她点了赞,在评论区发了句:新年快乐,天天开心,年年看上去又胖了。
  赵豫一直没有回他,梁秋穆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接近傍晚,赵豫可能是忙完了,终于回了他一句没有标点的“新年快乐”。聊胜于无,却让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近来他的情绪总是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牵动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忙一点好。
  这之后赵豫没再发过别的拜年信息给他。大年初一下午,乔谦忽然发了条朋友圈,是跟赵豫一家的合影,文案竟然是:女婿上门咯。看来是去赵豫老家了。
  梁秋穆盯着那张合影看了很久,心脏被狠狠地刺痛。过了会儿,他点进乔谦的头像,将好友权限设置成了“仅聊天”。因为情绪上头,他本想把赵豫的权限也设置成“仅聊天”,想了想,还是滑到了下面的选项,选择了“不看她的朋友圈”。
  年后过了没多久,姑奶奶突然去世了,遵照老人家的遗嘱,遗体是跟老祖宗的遗物一起火化的。葬礼上,梁秋穆心里难受,想起前年赵豫熬夜帮姑奶奶补旗袍,更是唏嘘不已,禁不住泪眼婆娑。
  葬礼过后,爷爷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住了很久的医院,爸妈没日没夜地照顾爷爷,身体也变差了很多。那阵子正是梁秋穆工作最忙的时候,手术一台接一台,天天在总院和通州之间跑。偶尔歇一口气,还要去医院看望爸妈和爷爷。渐渐地,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想赵豫了,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放下她了。
  他也动了要离开通州的心思。中心主任已经问过他要不要调回总院,他说让我想一想吧,但好像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春天到了,也该走出去看看不同的风景了。
  一个周末,院里举办了羽毛球比赛。梁秋穆跟江滢漫搭档,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混双冠军。比赛过后,江滢漫约他去听音乐会。梁秋穆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这晚的音乐会是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出,贝多芬开场压轴,两人听得十分尽兴,回去的路上也聊得投机。江滢漫见气氛不错,又拉着他散了会儿步。两人沿着一条僻静的林荫道走着,江滢漫忽然侧过身去,想要亲吻梁秋穆。
  梁秋穆如临大敌,触电般闪开,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赵豫的脸。
  江滢漫虽有些沮丧,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笑着问了句:“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梁秋穆呆立良久,心中困惑不已,走到江滢漫身边,朝她俯下身去。
  江滢漫以为他要吻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唇上没有任何触感。她睁开双眼,梁秋穆的脸跟她隔着二十公分的距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江滢漫问说:“大哥,你中邪了?”
  梁秋穆迟疑了一下,说:“我靠近你的时候总是看见赵豫,不会是病了吧?”
  江滢漫琢磨了一会儿,说:“心理学里有个爱情转移理论,你听说过吗?”
  梁秋穆一脸疑惑。
  江滢漫说:“这个理论是说,当你心里放不下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她的幻影。”
  梁秋穆沉默了片刻,说:“这理论是你刚编出来的吧?”
  江滢漫点了点头,笑说:“嗯,编的,但我现在确定了,你还爱着她。我试过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梁秋穆有些歉意:“对不起。”
  “没事啊,这种事勉强不了的。”江滢漫说。
  梁秋穆没说什么。的确,爱情的事无法勉强。他跟眼前的女人契合十足,兴趣相投,但他心里想的却依然是那个在音乐会上睡着的女孩。
  他的爱情发生在不经意之间,在一个个寻常的瞬间悄然降临。他曾以为,她对他来说或许是一场情感上的急症,让他头昏脑热、身心痛苦,但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她却像围绕身边的氧气,在他毫无察觉时穿越他的气管、肺泡,在他的血液中汩汩游走,参与他的心跳、循环,在他的五脏六腑完成每一次微小又神奇的征程。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她一直在他心里,在他的身体里,从没离开过。
  梁秋穆和江滢漫一起去停车场取了车。上车前,江滢漫说了句:“对了,那天我去她的网店买春装,看见有件衣服挺眼熟的,你去看看吧。”说完就开车走了。
  梁秋穆上了车,急忙打开手机,点进赵豫的网店看了看。经历了去年的舆论寒冬,她的网店已经慢慢复苏,春装卖得很不错。销量最好的是一件翻领针织衫,中性设计,气质简约,正是她去年送他的那款,只不过颜色跟他的不同,胸口也没有刺绣。他一直以为,那个刺绣只是她随意设计的,他从来没有深究过,现在看来应该别有深意。
  他一路想着这事,急匆匆地回了家。一到家就找出了那件针织衫,拍了刺绣照片发给父亲,问他能不能请同事看看,这是个什么字。
  梁漱岩立刻给儿子打了电话过来:“不用找同事,这字我认识。”
  梁秋穆忙问:“爸,这是个什么字?”
  梁漱岩说:“这是甲骨文的“秋”字。汉字是象形文字,甲骨文最接近汉字本来的形态。这个字画的是一只蟋蟀。因为蟋蟀是农历八月成虫,九月在田间活动,所以古人用这种昆虫来代表秋天。”
  梁秋穆恍然大悟,一阵铺天盖地的悔恨涌上心头。
  难怪赵豫叫他“大笨蛋”,他不只是个大笨蛋,还是个混蛋。这件针织衫恐怕是她特地为他设计的限定款,从时间来看,应该也是她决定开店以来的第一件作品。为了送他这件礼物,她不知道筹备了多久,那天晚上她带着礼物去他家,应该是要跟他和好的。但他却被醋意冲昏了头,对她摆了一晚上的冷脸。乃至她失望离去时,他都没有起身去追她。那个时候,她该有多么伤心啊。
  那之后他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追回她,但他太怕会错意,怕她会拒绝,怕他们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于是他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了另一个男人。
  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要是被人拒绝了,再试一次就好了。他却足足踌躇了几个月。当他对未知的结果不确信时,总是止步不前,不再探究。其实,结果再坏还会坏到哪里去呢?总不会坏过永远地失去她。
  窗上一道强光闪过,梁秋穆眉眼间晕了晕,刹那间有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感。眩晕感消失了,他也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就让他来主动,就算她一千次关上那扇门,他也要一千零一次敲响它。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追回她。
  挂断电话前,梁秋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爸,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甲壳虫,我妈说变成蝴蝶飞走了,那只虫到底去哪儿了?”
  梁漱岩回忆了片刻,说:“哦,你说那只虫啊。你养了只屎壳郎,你妈觉得太恶心了,趁你上学的时候给丢了。因为怕你伤心,所以编了个瞎话骗你。”
  梁秋穆哑然失笑。
  跟父亲通完电话,梁秋穆径直去了陈瑜家。他本想带束鲜花过去,又怕去的太晚赵豫就睡了,最后还是作罢。
  他在门口打好了草稿,深吸一口气,按了下门铃。
  陈瑜过来开了门,诧异说:“梁医生,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梁秋穆说:“我来找赵豫,她睡了吗?”
  “她回老家参加亲戚葬礼了,下午刚走。”陈瑜说。
  梁秋穆有些遗憾,也没有跟陈瑜多聊什么,立刻打开手机订票。
  陈瑜看着他离开,靠在门口揣摩了一会儿,赶忙给乔谦打去了电话:“谦儿,你在哪儿呢?”
  乔谦吃着夜宵,不紧不慢地说:“姐,我在深圳出差呢。”
  陈瑜心急火燎:“哎,赶紧回来,你家要被偷了。”
  六十六章 追妻火葬场
  上午九点,梁秋穆来到了驻马店的一个小县城。
  这边航班少,坐飞机不方便。于是他买了附近城市的高铁票,下了车又辗转了好几趟,总算在清晨赶到了这里。
  到了县城,他匆忙找了家酒店丢下行李,也顾不上休息,立马给赵豫打了电话。这会儿赵豫已经在追悼会现场,得知梁秋穆来了县城,惊得目瞪口呆。但他毕竟是长途跋涉来的,她也不能马上赶他回去,只能叫他先在酒店休息,有事中午再说。
  可梁秋穆现在哪里待得住,问了赵豫追悼会地址,打车直奔现场。
  路上,梁秋穆忽然觉得,空着手去见赵豫不大好,便下车买了束花。他特地选了香槟白色的,带到葬礼去也不突兀。
  县城很小,没一会儿就到了举行追悼会的小礼堂。梁秋穆捧着花走上前去,看见门口有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在迎宾,眉眼和善,带着些悲伤,梁秋穆在赵豫的朋友圈见过,这是她的父亲赵志恒。
  梁秋穆并不知道今天是谁去世了,只能依照惯常的礼节上去问了声:“叔,您节哀。”
  赵志恒见梁秋穆面生,问说:“您是?”
  梁秋穆说:“我是赵豫的朋友梁秋穆。”
  赵志恒点了点头,说了声“破费”,顺手把花接了过去。
  梁秋穆张了张口,也不好再要回来,只能趁赵志恒没留意,偷偷抽了一支出来,拎着进了礼堂。
  礼堂内部是中式的布置,小舞台上摆了些花圈和挽联,正中挂了条黑底白字的横幅,写着:林重言先生告别会。然而下面的观众席又有些西式的味道,来的宾客不多,零零散散地坐着,都在低声攀谈,没有多少肃穆的气氛。梁秋穆环视一周,见赵豫独自坐在一排,正低头刷着手机。他理了理头发和上衣,走了过去。
  “早啊。”他在赵豫身边坐下,把手里的玫瑰递给了她。
  赵豫回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玫瑰,说:“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要找你。”梁秋穆说。
  “那可以等我回北京再说啊,大老远的也不嫌折腾。”赵豫见他眼睛泛红,脸色有些憔悴,问说:“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在车上睡了些,还好。”梁秋穆说着,看向小舞台:“去世的是?”
  赵豫说:“我爸的亲戚,我不大认识。”低头闻了闻手里的花,又问:“你找我什么事呀?”
  梁秋穆心想,这场合表白也太不合适了,于是说:“等葬礼结束再说吧。”
  赵豫说了声“好”,没再追问。追悼会很快开始了,两人也没多聊。
  赵志恒上台主持仪式,又致了悼词。
  去世的林重言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哥,生意做的很大,但因为作风出格,很不受家里待见。亲戚们提起他来总没好话,但赵志恒对表哥却心存感激。人都是复杂的动物。当年,女儿刚出生不久,妻子吴秀丽生了场重病,因为治病欠了一屁股债,亲戚们都不愿意借钱给他,只有这个表哥肯借钱,而且后来也没有催他还债。他惦念表哥恩情,一手操办了他的葬礼,把能请的亲戚都请来了,结果最后还是没有坐满礼堂。
  “……当年如果没有我表哥,就没有我和秀丽,还有小豫的今天,说一句表哥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赵志恒在台上动情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他朝台下看了看,见妻子也是一脸动容,但女儿居然在低着头看手机。当年林重言慷慨解囊时女儿不记事,对这事没概念,这几年他们也鲜少见面,因而女儿对这个远房伯父也没什么感情。但即便如此,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也不合适,赵志恒故意咳嗽了两声,试图提醒女儿。但赵豫毫无反应。
  刚刚追悼会开始时,赵豫忽然收到胡一美发来的链接,说是任苒又参加了今年的设计师大赛,作品人气还挺高。有了去年的宣传,今年大赛开赛早一些,现在已经有不少参赛选手上传作品。
  赵豫扫了一眼,任苒的作品浏览量果然十分可观。但她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女人的设计又抄袭了她的旧作。而且,有了去年的经验,这女人知道她对抄袭的事无可奈何,索性连细节也懒得改了,直接把她的旧稿照搬了上来。
  赵豫气愤不已,低低地骂了句:“这个傻逼,离了我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梁秋穆见她一脸愤懑,往她身旁坐过去一点,小声问说:“怎么了?”
  赵豫忿忿说:“去年抄我作品那女的,今年居然又来了!她是把我烧掉的设计稿一张不落地全都抄了一遍吗?”
  梁秋穆安慰她说:“是挺可恶的,不然跟组委会反映一下?”
  赵豫郁闷说:“我又没证据,怎么反映?”
  赵志恒见女儿不但不理他,还跟朋友交头接耳,心里越发生气,于是又咳嗽了几声。赵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起了手机。
  这场葬礼直到中午才结束,赵志恒数落了女儿几句,跟妻子招呼大家去饭店吃饭,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拼车去了市区。
  赵豫想起梁秋穆找她有事,对爸妈说:“爸,妈,你们先过去,我和梁医生一会儿打车去。”
  赵志恒和吴秀丽也没多问,直接开车走了。
  赵豫看了眼梁秋穆,问说:“走走?”
  梁秋穆说了声:“好。”
  如今正是杨柳堆烟的时节,田野里一片生机。两人并肩走了会儿,梁秋穆觉得有些热,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
  赵豫回头一看,见他身上穿的正是她去年送他那件针织衫。自从两人关系僵了,他倒是开始怀旧起来,每回见到他,他身上总穿着她送他的衣物。
  赵豫没说什么,扭过了头去。
  梁秋穆在心里酝酿了会儿,问说:“这件毛衫,你设计了多久?”
  赵豫说:“没多久。”也就两个多月吧。
  梁秋穆又说:“谢谢你为我设计这件衣服,我很荣幸,也很开心。很抱歉我现在才发现衣服上的小玄机,那天晚上我的反应可能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赵豫有些错愕,一时愣住了。
  梁秋穆低头沉吟着,俄而说:“大宝,我有话要对你说,可以听我说吗?”
  赵豫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梁秋穆顿了一顿,开口说:“大宝,我是个很内向的人,又不善于表达。你应该知道,我人生中只谈过一次恋爱,我以为爱一个人只要闷头对她好就行了。我不知道感情中是需要情感表达的,最后我失败了,我前妻离开了我。
  遇见你之后我其实开朗了很多。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用你的快乐感染了我,带我走出过去的阴影。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是你在主动靠近我,拉着我往前走。我可能是习惯了你的主动和陪伴,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为你提供的情绪价值却屈指可数。你离开我,我也能够理解,跟乔谦比起来,我的确做的不好。
  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只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就行了,我愿意退出。但昨晚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做不到。认识你以后,我再也没有对其他女人心动过,我觉得以后也不会了。除了你,我根本无法想象跟其他人度过一生。远远地看着你幸福太痛苦了。所以,我想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能带给你幸福和快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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