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去想她是为什么疯的。
他真的做不到不听她的，即使如今她最想要的是让他痛不欲生。
只是孟荔……
如果孟荔，他大概会很平静地接受沈曼姝的安排，因为对他来说，结婚对象是谁没有分别，但他有了孟荔，他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他又该怎么做呢？又能做什么呢？
这一夜，谢衍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沈曼姝早早打来电话，叮嘱他去时家接时珍冉领证。
谢衍答应她后，换了衣服出发。
出门时，季然就像是刻意等他似的站在门口，一看到他就明知故问：“脸色这么差？没睡好？”
谢衍此刻脸色是苍白的，愈发衬得他的眉毛和瞳孔黑沉如墨，眼底还有淡淡的青紫，整个人状态很差。
他没理季然，继续往前走。
季然作为他的朋友，是他性情大变的直接见证人，他虽然不知道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朋友他不想看他跳入火坑。
他认真说：“阿衍，今天回头还来得及。”
但谢衍没有回头，季然看着他拿着他自己的证件袋进入电梯，气得一脚踹在了墙上，冲他喊：“你就等着孟荔嫁给韩默吧，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请你去喝他们的喜酒。”
电梯门合上，谢衍脸色阴鸷地站在电梯里，随着电梯下降而下降。
上车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先揉了会额角。
从沈曼姝打电话过来那一刻，他的头就抽痛不止，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坐了会儿，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是时珍冉。
他没接，也没动。
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变成沈曼姝，他才把手机放到一边发动车子离开。
他住的地方距时珍冉家有点远，且路上车不多，他心不在焉地开着。
头很痛，像是有无数小人在争吵。
孟荔、沈曼姝、连清悦、季然的话交替出现。
“你是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阿衍，他们说妈妈疯了，妈妈真的疯了么？”
“她能记住的只有你——她来南州就是因为你。”
“你就等着孟荔嫁给韩默吧，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请你去喝他们的喜酒。”
这些声音伴随着他们的脸一起涌进谢衍的脑海里，他感觉他的头随时都会炸开。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他拧着眉分神去看。
是沈曼姝打来的。
也就是这一次分神，再抬头时。
他已经到十字路口，右侧一辆货车正朝他逼近。
他侧目看过去，那一刻，他只看到挡风玻璃后货车司机慌乱的脸。
他没有做任何补救措施。
他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把他的命还给沈曼姝。
接着是砰的一声，顷刻间，天旋地转，他身体每一处都折断撕裂般痛。
他在这种痛中逐渐失去意识。
最后一刻，他极轻地扯了一下唇，他想，他可能连孟荔结婚的模样都看不到了。
第128章 别跟着我
谢衍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他走马观花地看完自己过往的人生。
他发现没有一件东西一个人是他想要留恋的，只有孟荔。
她的好、她的坏、她的可爱、她的调皮、她的柔弱、她的大胆、她对他撒娇、她对他流泪。
都是他的。
他想把她的每一面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可是他却看到她娇俏地靠在韩默的怀里，韩默勾住她下巴，眼看着就要吻上去。
他只有一个念头，把她夺回来，身上却有一股重力拖拽他，让他像是灌了铅般一步都动不了，他咬着牙用力，终于他睁开眼睛。
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着急又变成惊喜的脸。
他目光转动，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看到脸色苍白的沈曼姝时，停下。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从梦里醒过来。
他弯起发白的唇角对沈曼姝笑了一下。
沈曼姝看到这抹笑，嘴角颤了下。
恨是真的，但当亲生儿子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爱也是真的。
她的眼泪瞬间簌簌落下。
……
两年后。
孟荔已经完全适应在国外的生活。
每天去学校、去康复中心、回家后到工作室雕刻一些东西拿出去买。
这样的日子很平淡，但也很幸福。
尤其是在孟晟能够站起来后，她的心情每天都是愉悦的，上学路上还开心地哼小曲。
刚认识的时候，她的学长兼合租室友Abner说她像一颗香香甜甜的软糖，后来改口说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只是最近几个月，百灵鸟不叽叽喳喳了。
因为Abner四个月前已经毕业，搬到了其他地方，没有他的陪伴，她不太自在。
且上个月她新增了一门晚课，晚上十点才下课，这个时间点，她害怕自己的歌声吓到人。
这天晚上，上完晚课后，她和关系好的女同学同行一段路后分开，剩下十分钟的路程需要她自己走完。
分别前，女同学叮嘱她路上小心，因为这个地方不久前才发生过一起性质很恶劣的枪击案，大街上的行人都明显比以前少了，尤其今天晚上，下着小雨，路上人更少。
孟荔的心里自然也免不了害怕，但也没那么怕。
因为这两个月她总感觉有人跟着她。
一开始她没察觉，只是有一次，她隔着家服装店的橱窗，看到一件很漂亮的春季长裙。
她真的很喜欢，但价格她不喜欢，所以只看看没有买。
可没想到，第二天这件长裙就包装精美地出现在她家门口。
上面放着一张小卡片，写着：Nicole收
Nicole是她的英文名。
她四周看了ᴶˢᴳ看没看到人，就奇奇怪怪地拿回家里。
跟Abner通电话时，她跟他说起这件事，他笃定说是暗恋她的男人送的，且是个很有钱的男人，因为这件裙子价值不菲。
孟荔的追求者很多，也有点认可他这个说法，但不知道是谁，没法还，她也不敢穿，便将这件衣服放在衣柜角落里。
这时，她还只当是那个男人恰好看到她对这件衣服流连忘返。
但接下来这段日子，让她意识到，那个男人每天晚上都会跟着她。
因为她和女同学路上，说过的任何想要的东西，第二天都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小到一份家乡口味的麻花，大到她一直想要买的烤箱。
她还特意试过一次，她站在商店外面装作对一条项链很感兴趣的模样，第二天，那条项链也放在她家门口。
全是小卡片写着Nicole收。
迄今为止，男人已经跟她两个月了，一次面都没露过。
别人有田螺女孩，她有她的田螺男孩。
走着走着雨突然停了，孟荔合上伞手拿着继续往前，今晚想见见这个田螺男孩的想法尤其强烈。
她想他可以光明正大送她送回家的，不必这么藏着掖着，且离那么远，真再发生枪击案，也保护不住她。
她这么想着，正好走到一处房檐下，地上是干的。
她故意脚下打滑，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这时，她明显听到右后方，传来响动，她立即扭头看。
但可能是那人识破她的伪装，并没有过来，而她只看到高大粗壮的棕榈树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路上现在人很少，除非她不再看过去，不然他根本没法跑路，只能在树后待着。
孟荔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过去，昏暗中，他正要跑，她一把拉住他手臂，开心道：“抓到你了！你是......”
话未完，男人转过身看向她，对上男人的脸，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松开手，要往后退。
男人却反手拉住她那只手，低低的声音叫她，“孟荔。”
孟荔的心脏颤了颤，没想到谢衍会是默默跟了她两个月的男人。
她没理他，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后，谢衍追过来。
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夜色在他的眼窝、鼻梁打下一片阴影，显得他五官更加优越深邃，英俊夺目。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孟荔却觉得害怕。
她现在可一点不想再跟他有所纠缠。
且过了两年的安逸生活，她不想再被打乱，所以她慌乱往他旁边挪，这时他又一次抓住她手臂。
他手上的温度瞬间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身上，她这下直接娇声斥道：“滚开！”
语气里满满的排斥。
谢衍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中她刚刚假摔掉在地上的伞塞到她手心里。
因为他突然出现的冲击，孟荔都忽略这把伞了，愣了愣才握紧。
与此同时，谢衍也退到旁边给她让开路。
孟荔没再说话，拿着伞就往前走。
但她能感觉到谢衍还在她身后跟着，她突然扭头，又凶巴巴地瞪着他说：“别跟着我。”
甜糯的声音带着怒气在夜晚格外清晰。
谢衍这次也不躲了，只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后，淡淡说：“等你到家后，我自会离开。”
她直接拒绝，“不要，你离我远一点。”
谢衍站在她十米开外的距离，“我只能离你这么远。”
孟荔没别的办法，拿出手机，“那我报警。”
谢衍微挑眉，“什么理由？”
“你跟踪我。”孟荔从手机上抬起脸看他，他淡定地站在她对面，一丝波澜都没有，她又补充，“你想强奸我。”
第129章 可不可以和我谈恋爱
谢衍淡笑，有些无奈，“可我什么都没做。”
“不代表你以后不会做。”孟荔抱着手机再次问：“你走不走？”
谢衍看着她不说话。
他漆黑的目光地落在她脸上，很深，很沉，像是带着温度，也像是无形的手。
孟荔从中感受到掠夺感，她呼吸微滞，没有再跟他废话，直接报了警。
报完警后，谢衍也不跑，仍站在原地看着她。
孟荔转过脸看向另一边，给他留个背影。
谢衍看着她的背影，强压下直接抱上去的冲动，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抽了一根。
孟荔闻到空气中的烟味，扭头看他一眼，有点惊讶。
他以前从不抽烟的。
谢衍注意到她的视线，轻晃了一下手中的烟盒问：“来一根么？”
孟荔蹙眉，再次转过脸没有理他。
谢衍轻笑一声拿出手机，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一根烟抽完后，警察来了，两人都被带走。
到警局后，孟荔跟警察说谢衍连着跟踪她两个月，怀疑他对她图谋不轨，希望警方能禁止他靠近她。
而另一个房间里，谢衍说孟荔是他前女友，他对她旧情难忘，听说最近她住的地方发生过枪击案，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
两人各执一词，就在警方进行深一步调查时，发现谢衍竟然A.N科技的总裁，A.N科技半年前在他们市异军突起，现已成为他们市的纳税大户。
另一边的孟荔见警察对她的话存疑，想了想后决定跟警察说谢衍以前就侵犯过她时，审问谢衍的警察突然进来，看孟荔一眼后跟他的同事说了一句话。
孟荔也听到，翻译成中文是：不用问了，就是小情侣之间闹别扭。
孟荔快速反驳，“我们不是情侣！他跟踪我！他，他想强奸我！”
但没人听她的。
谢衍还安然无恙地走到门口，漆黑的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出来，我先送你回去。”
警察不仅跟他打了声招呼，还往旁边让着。
孟荔一眼看出，警察对谢衍换了副态度，她没有再争论，绷着小脸往外走。
这次不仅谢衍跟在她身后，他们旁边还多了辆车，一直以很慢的速度跟着他们。
这一片绿化很好，才下过雨的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混杂的气息，孟荔本来很喜欢这种清新的味道，却因为身后的尾巴感觉到烦躁。
她不想让谢衍跟着她，她不想看见他。
她走了会儿忽地转身问：“你想干什么？”
谢衍停下，看着她在夜色中依旧俏生生的小脸，这两年多的每个日日夜夜里，他都在想着她，她就像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般，挥之不去。
“想你。”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墨色的眸深邃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声线很低，“一直在想你，想见你，想......”
孟荔冷笑一声打断他，“想睡我，想让我做你的小三。”
“没有小三这一说。”谢衍说：“我没结婚，也没女朋友。”
孟荔微怔，“时珍冉不要你了么？”
谢衍没回答，只继续他之前未说完的话，“想和你在一起。”
他低低的声音像是带着磁性般往人心里钻，孟荔蹙眉，手在身侧微微攥紧，下一秒又笑，“你最好别想，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她说完，晶亮的眼睛里带着天真的恶劣，看着他，等着他生气。
但谢衍的眼神竟毫无波动，只对她笑了一下，平静说：“这件事我控制不了。”
他的反应出乎孟荔的意料，她愣了愣，“你，你现在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说的事实。”谢衍还是没有生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你确定要这样走回去？”
明天早上她还有课，且这里离她家更远了，孟荔看了一眼旁边也跟着停了好一会儿的车。
“放心。”谢衍适时补充，“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孟荔瞥他一眼，往车边走。
谢衍快步过去，帮她打开车门。
孟荔没有说什么，仰着傲娇的小脸从他身边经过抬脚上车，他低眸看着她可爱的发顶，呼吸里是他熟悉的气息。
对于谢衍来说，这一刻已经让他觉得满足。
他也上车后，孟荔问：“你对警察说什么了？”
谢衍侧目看着她，低声说：“我什么也没有说。”
孟荔是不信的，不说警察会对他那种态度，她冷哼一声，转过脸看向窗外。
夜晚星河在她眼前不断变幻，但是她能感觉到身旁，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炙热的、沉甸甸的目光。
和这两个多月的夜晚，感受到的目光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