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别人不尊重他们,而是大多数人,对他们是无视的,似乎大街是每天自己变干净,公共厕所是自己变清洁的一样,看不到他们的付出。
可江黎黎不一样,她会在每次遇见他们的时候,热情地打招呼,有时间的话甚至会停下来闲聊几句,并且记住他们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口人,平时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在路过的时候,如果有清洁工停下正在清扫地面的工作让她先过去,她也会停下来礼貌地说一声谢谢,看见有人在刚清扫干净的地面上随意扔垃圾,她也会生气地勒令对方立刻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她对他们并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尊敬,而是打心底里真心地把你当成一个真正平等的人在相处。
“我们这儿的老周,是个拾荒的,天天守着垃圾桶翻,别人看见都会嫌弃他身上脏,臭,有些人去扔垃圾,看见他立刻冲上去翻,还会骂他,只有黎黎,她每次扔垃圾的时候都会先在家里分好了,可以卖钱的纸壳啊,塑料瓶什么的,都分出来用另外放着,不往垃圾箱里扔,而是直接给老周,说是省得他再去翻了,把垃圾箱翻得乱七八糟的,别人又得不高兴。”
“你瞧瞧,现在还能有哪个小姑娘像黎黎这么会体贴人呢!”张婶激动地对盛淮野说。
“张婶,又说我什么坏话呢!我都听到我的名字啦!”江黎黎远远地嚷嚷起来。
张婶呵呵笑:“什么坏话,在夸你呢!”
盛淮野吃完盒子里的最后一个肉丸子,收拾了一下站了起来:“嗯,是个好姑娘。”
接着对走近的江黎黎说:“谢谢你的肉丸子,很好吃。”
“不客气啦,借花献佛而已,比不上你,为街坊们办了件大好事,这路灯修好,以后这儿就安全多了!”
“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一起走吗?”
“走吧!”江黎黎热心地要去帮他拎工具,被盛淮野闪开了,“哪能让女孩子拿呢!”
江黎黎眨眨眼睛,这个理由好新奇,大概是因为她力气大又从小练武的缘故,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柔弱的女孩子过,然后周围的人也都被她照顾惯了,这种被人当成真正的女孩子呵护的感觉,居然让她有点小心动。
盛淮野被她那两扇蝴蝶翅膀似的睫毛扑棱得有点愣神,但很快又移开目光:“这边没有路灯,小心点儿。”
他虽然前面几年一直待在部队里,但也不是没有见过女孩子的人。
部队里也有女兵的,他长得帅,女兵们都对他很热情,还有不少漂亮的女兵偷偷给他塞过情书,但他从未动心过,男子汉尚未立业,谈何成家?
他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有着很多很多的设想,都需要他全力以赴,全心全意地去付出努力的,实在是分不出心思来考虑这些感情问题。
可他不知道的是,感情如果真的能自己控制,那就不叫感情,而叫理智了。
之所以从未动心,只不过是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动心的女孩子罢了。
盛淮野从来没喜欢过人,不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他只是模糊地觉得,这个叫江黎黎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会议室的门口,她歪着身子,从门框上探出一个头来,那么地娇俏灵动,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当时只以为是寻常,可是之后,脑子里却不可自控地频频出现那一幕,甚至连梦中也不放过。
一见钟情也不外乎如此了。
江黎黎无疑是漂亮的,比他见过的所有女性都漂亮,盛淮野有些自嘲地想,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会见色起意的普通男人而已。
不过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至于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他很清楚自己和江黎黎是不可能的,别说她年纪还小,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刻,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就说他们之间,也有着天渊之别。
等领导病愈之后,他很快就要回部队了,将来再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
两人只不过是在茫茫人海当中有过一段萍水相逢的交集,然后很快就要回到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中去。
眼前的女孩天真可爱,单纯无邪,他一想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觉得是在玷污了她。
盛淮野一早就下定了决心,保持着这样一个安全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只是自从那天看见她跟这个叫做江照的男生在一起之后,就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天晚上,盛淮野就做了一个梦,真的非常神奇,他居然梦见江黎黎生孩子了,襁褓中的小婴儿忽然转过头来,赫然是江照的脸。
盛淮野吓得惊醒过来,满头大汗。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梦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居然生了孩子就算了,那个孩子还是她朋友!
两人年纪相仿,江黎黎怎么也不可能生得出来江照这么大个儿子啊!
莫非他的潜意识里认定他们两个是一对,所以江黎黎生出来的儿子长的跟江照一模一样?
盛淮野心里倏然一惊,难道他其实是在妒忌江照?
想起那个可怕的梦,盛淮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直视他们两个人了。
一行刚做完好事的年轻人相携离开,他们背后的平房里,刚刚得到馈赠的赵伯搬了张桌子放在屋门口,喜滋滋地打开了一盒芝士焗龙虾。
这是江黎黎知道他爱吃虾,却从来都没有吃过龙虾,所以特地挑出来给他的。
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他本来想留着明天晚上再吃来着,他儿子上高中,在学校寄宿,明天星期五可以回家,他是想留着跟儿子一起吃的。
可是江黎黎说,这龙虾只能今天晚上吃掉,天气热,放到明天就会坏了,会吃坏肚子的,他怕糟蹋了好东西,只好怀着对儿子的满腔歉疚之情,自己先吃掉了。
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不配点儿小酒那就太可惜了,赵伯站起身,回屋里去拿酒。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在转身回来的时候,小桌上的芝士焗龙虾居然不翼而飞了。
第59章
赵伯中气十足地大喝了一声:“哪个丧天良的偷了我的大龙虾?”
周围的人家纷纷出来看热闹, 可人人家里都有,人家也没有必要拿他的啊!
有人猜测说会不会是被野猫叼走了,可野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连打包盒一起叼?
最终赵伯的龙虾还是没有找回来,心疼得捂着胸口长吁短叹。
另一边低矮昏暗的屋子里, 章大吉喜滋滋地咪一口小酒, 又抓起一大块龙虾肉塞进口中,大嚼特嚼, 香, 果真不愧是贵价货, 这可真香啊!”
一口酒一口龙虾肉, 章大吉吃了个酒足饭饱,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直接就睡死了过去。
江黎黎回到门卫室拿了剩下最后的一袋打包盒,这是她特地给自己爸妈带的,事先在盒子上做了记号, 以免拿混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照你送傅媛媛回家吧, 你带够打车的钱了吗?”她看了看傅媛媛脚上的细高跟鞋, 这一晚上走来走去的,她这脚怕是被折腾得够呛。
不料傅媛媛居然十分高风亮节:“不用打车了, 你带我去坐公交车就好,便宜很多。”
江黎黎抬头望天。
傅媛媛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啊!”
“没有啊, 我就看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江黎黎我要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姓傅, 江照, 我们走!”
江照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江黎黎和盛淮野,都是身高腿长的主儿, 男的帅气,女的漂亮,唉,就算没有亲儿子眼,也会觉得这俩人实在是般配得很啊!
真不明白为啥他这个病人家属不好好待在医院里照顾病人,偏要出来到处晃荡,这才几天,都意外碰上多少次了,这还是他在场看见的,他不在场的那些呢?
看来他那棒打鸳鸯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他有些悻悻地转身:“走吧!”
江黎黎和盛淮野也很快就各自分开了,盛淮野回病房,江黎黎回家!
家里的灯开着,大门虚掩。
江黎黎猛地用力将门一推,跳了进去:“当当当当,看看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却见她爸江广亮慌慌张张地挂上电话,从电话机旁边走开,双手不自在地搓着大腿:“黎黎回来了啊,带了什么?”
江黎黎多熟悉她爸啊,就这个表现,要说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她是肯定不信的。
她四下看了看,确认黎美琴女士不在家:“爸,你背着我妈偷偷干什么了?”
江广亮有些心虚:“没有,我哪里敢干什么啊!”
“您现在老实交代,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瞒着我妈,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找我妈去!”
“别别别,我说,我说行了吧!”江广亮说,“我们车队的何家福,你知道吧?他最近挺惨的,家里老母生病住院,老婆又快要生了,而且他农村出身,老母和妻子都没有单位,医药费报销不了,家里挺困难的。”
江黎黎点点头:“何叔叔啊,我记得,那又怎么了?”
“我们车队前两天发了一笔额外的奖金,也没多少,就两百块,你……你妈不知道的,我就想着,反正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钱,不如捐给老何,起码能帮轻他一点,刚才打电话,就是跟队长在商量这个事呢,咱们队里好几个人都想给他捐款的,我们想就弄一块儿给他。”
“这是好事啊,干嘛不能让我妈知道?她又不会拦着你们,我妈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江广亮叹了口气:“主要吧,是老何这个人,你妈看不上他,说他这人吧,不踏实,整天就想着怎么挣快钱,浮躁,要是帮别人,我肯定不瞒着你妈的,就这老何吧,我不敢说。”
“黎黎,你就帮爸爸这一次,你也知道,你妈一生气,咱们全家都不得安宁,你也不想这样的,对吧!”
江黎黎想了想:“也行吧,不过我也不能白帮啊,嘿嘿,你懂的。”两只手指做出了一个捻钱的标志。
“零花钱给不了,你也知道,我的钱都要给你妈报账的,不过你想要什么,爸给你买,大不了就让你妈多念叨我两天。”
“我要……”江黎黎忽然顿住,她居然一下子说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了,明明她想要的东西那么多,一张纸都写不下的来着。
可是这段时间老是跟江照混在一起,好像突然间就富足了起来了,很多平时想吃却又吃不上的东西,都不用她开口,他就已经主动买回来跟她一起分享了。
还有她之前心心念念的中文显示寻呼机,他也答应了过些日子去鹏城帮她买。
特别是买彩票中奖之后,一下子成了个小富婆,之前想要的那些东西好像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我好像也没啥想要的,算了,不用了,对了,这是我今晚去吃饭带回来的,您待会跟妈一起热热吃了吧!”
“你这孩子,吃就吃了,怎么还能往回拿呢!”
“反正也吃不完,多浪费啊!”
“行吧,待会等你妈回来再一起吃,对了,你妈今晚怎么又加班,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黎美琴晚上临近午夜才回来,本打算第二天好好休息半天的,谁知道才躺上床睡了没几个小时,天才蒙蒙亮,她家的大门就被人“嘭嘭”地拍响了。
“黎医生,黎医生快醒醒,下面门诊有病人在闹事,口口声声要找你负责呢!”
黎美琴披上衣服匆匆忙忙出来开门:“怎么回事,门诊病人怎么就要我负责了?”她都已经多少年没出过门诊了。
“我也不太清楚,那个人应该是过敏,满身都是红疹,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口口声声说是您家里害的,要让您去给他支付医药费和赔偿呢!”
人命关天,黎美琴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赶紧去了门诊。
“黎医生来了。”有人喊。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连忙让开了一条通道。
黎美琴走过去,就看见一个肿得完全看不清脸的人在那里大喊大叫,声音都已经嘶哑不清了。
黎美琴立刻加快了脚步:“这是严重过敏,肌肉注射肾上腺素了吗?”
旁边的医生一脸为难:“还没有,他不肯呢,非要你过来谈好了赔偿才肯接受治疗。”
黎美琴皱眉:“这是要钱不要命了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人由于喉咙都肿起来了,根本说不清楚话,还是旁边的人帮忙说的:“他说要黎医生负责全部医疗费,还要赔偿他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一千块钱!”
这还是他刚才状况还没那么严重的时候,自己嚷嚷的。
“凭什么?”黎美琴问。
“他说他是吃了黎医生的女儿给他的龙虾,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要是黎医生不赔钱,他就不治了,去找报社的记者来报道,把事情闹大。”
“真是胡闹!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救治不及时,可是要死人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我把人按住,先打了针再说!”
旁边的男医生撸起袖子准备上前,那人又“唔唔”叫着挣扎:“黎医生,这……”
“用力按住了,我来打针!真让人死在这里了谁负责?”又对那个人说,“这事如果真的该我们家负责,我不会推卸责任,但如果不该我们负责,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给那人打完一针之后,才小声地对刚刚来喊她的那人说:“麻烦你再辛苦一趟,去把江黎黎喊过来,我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那人打完针之后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浑身刺痒地到处抓挠了,反而更来了精神,等喉咙稍微消肿,能够说得出话来的时候,就开始嚷嚷起来:“老平房那一片的人都可以作证,就是你女儿江黎黎昨天晚上弄了一堆虾啊肉啊过来,要不是吃了她给的虾,我能这样?这钱你们要是不给,我,我就去上访!”
睡得正香的江黎黎被她爸和上来喊她的人硬生生地摇醒:“什么,昨晚老平房那边有人吃虾吃过敏了?”
她连头发都顾不上梳,直接起来穿上鞋子就冲出了门,一边跑一边问:“是谁,谁吃出问题来了?”
由于太过着急,她是穿着拖鞋出来的,跑得太快,也不知道怎么的,被自己的鞋子拌了一下,整个人双脚被卡住,身体却在向前倾,眼看就要摔个嘴啃泥。
盛淮野刚刚晨跑路过,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急忙一个箭步冲过来,张开双臂迎面一接,江黎黎就这么重重地撞进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盛淮野将人扶正站好:“你没事吧?”
江黎黎捂住鼻子,眼泪已经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真是的,没事把肌肉练得那么结实干嘛,就跟撞在铁板上似的,鼻子也不知道撞歪了没有。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每次遇见盛淮野都是在自己这么丢脸的时刻,这次更惨,还穿着睡衣拖鞋,蓬头垢面的样子,要是再被撞得流鼻血,那可真是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