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说道:“回王爷,赵女医去了大柴家附近,见了一位妇人,属下离得远并未听清她们说什么。”
说完就让他下去了,他用手指摸着桌上的盖碗,思索着,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这么早起来去见她,到底是为何事呢?山上的草药当地的大夫早就说过不能治夏热,去山上又是为何?种种答案应该只有她才能解答了。
现在虽为夏季,可成州的山林并不茂密,稀稀拉拉的几棵树,树长得也不高,与梦中大不相同,这让她怀疑是不是这座山。
她从秦大娘院子临走前特意问过就是成州城内最高的山,如今爬上来了,什么也没有啊。
姬辰跟在她身后有些气喘吁吁了,他常年卧病在床,这座山于他来说如爬天梯一般了。
一个时辰后大家原地休息,赵絮问道:“可是累了?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带着几人先去看看?”
姬辰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拖后腿了,他只能答应了,一行人中有个女侍卫叫岚吟专门是为了保护赵絮的她得跟着,其他人也由岚吟挑选。
四个人继续往山上走去。
越往上草木越茂密,那些高大的榕树上缠绕着藤蔓,连阳光都遮住了,越往前越难走,岚吟不禁问道:“姑娘为何进山?”
“采药。”赵絮说
“我从小在成州长大,这山林我也来过,极容易迷路,若是没有当地人带路可能就会走不出。”
赵絮问道:“所以挑了你啊,我打听过这山上豺狼虎豹不太有,可毒蛇毒草却不少,有你在也好辨认些。”
说完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赵絮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同行的三人不见了,她大声的喊着:“岚吟,岚吟你们在哪儿?”
她心里有些紧张,她直觉这个地方不安全,但她继续往前走去,树木越来越高大,就想梦里一样,犹如天柱。
树枝把阳光遮的严严实实,从上而下飘来白雾,跟梦境一模一样,她打了自己一下,疼的,不是在做梦,她小心翼翼的朝前探索着,只见从远处好像走来一人,身上散发着白光。
她心跳的极快,因为她怕走来的不是人。
那人在她面前停下,赵絮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她说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声音很好听如出谷的黄鹂般清脆。
赵絮大着胆子问道:“等我?你是何人?”
“罗银!”
“你就是罗银?那你?”赵絮问道。
她说道:“我确实不是人,可我也不会害你,前世你救过我,我曾许诺报答你,这一片有薄雪草可解成州之困。”
赵絮不敢相信,激动的问道:“薄雪草?这书上记载薄雪草是仙草,无人见过真面目,其功效比仙鹤草好上千百倍,服用后使人百毒不侵,长命百岁。”
“是的,这就是我报答你的恩情,可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采摘,从此往后你我各不相欠。”
赵絮低头果然看见地上长满了银白色的草,她赶紧蹲下采摘,罗银还在她身边放只小背筐,赵絮道了声谢手上却不停歇,也不知为何这一炷香格外的久,直到背筐满了白雾才散去,薄雪草也消失了,罗银也无影无踪。
看着满满一筐的薄雪草,应该够救一城的人了,她跪地磕了三个头表示感谢,这一定是神的指引,那罗银定是仙女。
背着箩筐赶紧和他们汇合,下山的路走的极顺畅。
赵絮无故消失,岚吟他们找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找到,只能将此事禀报给姬辰。
三人跪在姬辰面前,一一述说着刚才的事,“淮王明鉴,赵姑娘真的是转眼就不见了,属下们当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看到任何人啊。”
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姬辰就将人散出去找了,此时他心急如焚,又怒不可遏,拔了离印的剑指向他们,说道:“照你们所说这山林中有妖怪不成,明明守护不力还找诸多借口,本王可将你们就地斩杀。”
离印在他身后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赵女医对淮王来说是最重要的,就连圣上可能在他心里都没有她重要,如今若是赵女医如紫燕一样再也找不回来,这三人一剑抹了脖子都是最好的下场了。
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还未找到她,姬辰真的恨不得刮了他们三人,幸好赵絮背着草药回来了。
她见了众人兴奋的说道:“快看,这是什么?”
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姬辰激动的差点旧疾复发了,为了不让她担心生生忍住了。
他平静问道:“这是何物?”
“薄雪草,此山有薄雪草,此药比仙鹤草药效好上百倍,且无任何副作用,书上记载是仙草,天下间就没有几株,此番机缘巧合,是成州之福啊。”
“好,那我们把草药带下山吧。”
此山贫瘠众人皆知,若是有此等神草早就用上了,何苦等到死了这么多人才知晓,但淮王没有发话谁敢多嘴质问未来的王妃?
赵絮则沉浸在喜悦中不能自拔,根本没没有发现其他探究的眼神,还有岚吟三人劫后余生的神情。
第五十六章 辽州
话说江舟带着秋环和两名侍卫一路北上来到辽州,此地不比长安,气候凉爽,颇有秋天的感觉。
江舟让两名侍卫乔装打扮成访友的样子在暗中保护,她则带着秋环一路寻过去,在一处卖包子的小摊那里买了俩包子,顺便问道:“老板,你可知这城中可有一户姓张的住户,家里是做生意的。”
“姓张?哦,有!张大老爷家,他是不是有个弟弟是当官的?”小贩问道。
“对对对,我是他们家厨娘的远方的亲戚,来探亲的,可否为我们指一下路?”
小贩指着南边说道:“姑娘朝那边直走,到了路口再左拐就能看见他们家的大门的,两座石狮子,朱红漆的大门可派头了,很好认。”
江舟道谢了,就朝他指的路走去。
一刻钟的时间总算到了小贩说的地方,确实挺气派,江舟让秋环去敲门,没一会儿一小厮来开门,探出脑袋询问:“你们找谁?”
秋环说道:“我们家姑娘来找你们二姑娘,烦请通报一声。”
“何人来此?”
秋环说:“长安来的。”
小厮关了门后去通报,半盏茶的时间,茉倾就出来见她了。
茉倾问道:“你们怎么来此?”
“找你啊,你是准备请我们进府,还是另寻他处?”江舟笑问道。
“稍等我片刻,我带你们去别处。”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茉倾戴着椎帽从府中出来,三人来到一家客栈,茉倾要了楼上的雅间。
等小二上完了酒菜,茉倾才拿下椎帽说道:“我以为我不辞而别你会生气。”
“我不喜欢生气,来此只是想问你真的要嫁给柳奕?”
“我伯父已收了柳家聘礼和婚书。”
江舟又问道:“你伯父为什么答应?他应该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吧?”
她摇了摇头,说道:“是我以性命相逼他才同意的。”
江舟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劝了,记得给我送请柬,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奔波一日,二人也饿了,接下来也就不聊其它安静吃饭。
这二人各怀心思,这一餐饭还真做到了食不言。
张家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当初茉倾和伯父提起此事,立即就遭到了驳斥,甚至放言,这天下人都死光了,都不会将张家的女儿嫁到柳家去。
不管茉倾如何相劝,她伯父就是不松口,她的伯母也来劝她放弃这个念头,和她说明了厉害关系,她终究是油盐不进,为此她直接跪在祠堂里三日滴水不进,直到第四日直接找了根绳子挂在祠堂的梁上,站在凳子上等她的伯母再来劝她吃饭时踢掉凳子,做上吊的样子。
伯母吓得哭喊着让人把她抱下来,哭着说:“孩子呀,你何苦呢,这柳家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的啊,血海深仇你若是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荣华富贵我们也有为什么一定要贪图他们家的?”
说着就要昏过去了,茉倾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赶紧让人扶她回去。
张老爷从府外回来,看过自家夫人就去了祠堂,他屏退所有,然后叹了一口气问到:“你和伯父说实话吧,到底是为何?”
茉倾跪在祖宗排位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前段日子我一直在长安,我见到了柳家家大业大,又是皇亲国戚,根本无法撼动,明明证据确凿柳竟被判秋后问斩,我告知自己此事已了,父母,姐姐也该安息,可他们却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偷梁换柱全然不顾那些因他枉死之人,我如何能甘心?”
张老爷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如何知晓,又怎知不是他人设下的圈套?”
“若不是实锤我怎敢乱言?伯父仅凭我们张家对付不了他们,可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放过呢?我和柳家二房嫡子柳奕是利益关系,我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助我复仇。”
祠堂里的香火从不间断,阵阵檀香萦绕在这四周,茉倾不吃不喝的跪了四日,心无旁骛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过一件事。
张老爷站在她的身旁,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你父亲,他也是这么倔的,那时候他要出去游历,你爷爷不同意让他在家要么好好读书要么学习经商,他也是不吃不喝跪在这里几日,你奶奶看不下去就劝你爷爷答应了。”说完上了一炷香。
他这接着说道:“你是他的女儿,他向来疼你,你已经尽最大的力,放手吧,放下一切在辽州找个夫家好好过日子,或者你要是想留在家中,我和你伯母也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等我们百年之后让耀儿照顾你,可好?”
“不好,我不能放过他们,伯父你没有见到当时的惨状,那就是人间地狱,那一夜哀嚎不断,地上血流成河,最后他们还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尸体,满天的火光你让我如何忘怀?”她越说越激动,“他们是人吗?是恶魔,他们无法无天,枉顾人命,他们就该死,就该死!我恨不得亲手斩杀他们!”
那时的画面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也拼命的想去忘记,可忘不了,忘不了,她抱着头泣不成声,她刚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六天六夜都不敢闭眼,最后还是荆霜找了大夫开了安神的药才慢慢好转,后来她睡着了,又会半夜惊醒抱着自己痛哭。
那些作恶之人好好的活着,她却要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在那一夜。
张老爷看着她这样,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流眼泪,死的也是他的亲人,他也恨,但他更恨自己没有能力扳倒柳家。
因体力不支又情绪激动,茉倾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她伯母坐在床边照顾她,见她醒了就想让她喝点清汤,茉倾却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行尸走肉。
“倾儿醒了,来喝点汤。”伯母劝道,她恍若未闻。
最终她伯父让人传话他同意这门婚事,让柳家上门提亲吧。
茉倾这才起身喝汤。
四五日后,柳奕父母携聘礼和婚书前往张府,张老爷不想见他们只能由张夫人和家族其他长辈一起接待。
张夫人接过婚书并未打开,场面上的话她最是擅长,一群人坐在一起还算和谐。
柳家父母虽不满张老爷不在场,但儿子非要娶这商户女他们也阻拦不了,他们的儿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他既然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他们只需不拖后腿便好。
等两家所有的事宜都商榷完了,就安排他们去辽州最好的客栈休息。
茉倾拿到婚书展开,上面写着新郎柳奕,新妇张茉,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笑着看完了婚书上的字,随后就收了起来,她终于知道柳奕为什么非要她娶了,因为他真正想娶的是她的堂姐张茉。
江舟来辽州的第二日早上,她们就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儿,去往云州,茉倾听闻一早就来相送,一直送到城门口。
临行前江舟对茉倾说:“你不属于柳家,往后的日子好自为之吧。”
众人不知其中之意,但茉倾知道,她笑着说:“我知道,快走吧,云州距此千里之远路上小心。”
辽州商贸繁荣,来来往往的客商,不一会儿已看不见她们的身影,茉倾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天下本就没有我的归属了。”
站在那儿,耳边充斥着行人的寒暄声和商贩的叫卖声,这让她回忆起过往,那时父亲还没去宁远县上任,堂姐和哥哥带着她逛街,街上也是这样人来人往,以免她走丢了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
那时的城中糖葫芦是甜的,肉饼是鲜的,路边的花是香的,也不知什么原因,现在这一切和她印象里都不一样了。
她用手擦了即将要流出的眼泪,今日起一切重新开始,她不再是张倾,而是辽州商户之女张茉。
江舟她们骑马走在官道上,秋环忍不住问道:“姑娘,茉倾嫁去柳家不是自讨苦吃吗,张家人居然能同意?”
“她向来自己有主见,张家的人虽然是她亲戚,却也不能阻拦她的意愿,希望她一切安好吧。”江舟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问题,她又催促道:“过会儿要下雨,我们加快步伐找个驿站躲躲雨。”
夏天天气多变,刚才还是晴天,这一下天就黑下来,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了。
幸好他们在下雨的前一刻找到了一家客栈,不然这倾盆大雨必定是要淋成落汤鸡的。
这雨来的突然,避雨的人极多,此时倒是不分贫富贵贱了,都是赶路人。
旁边两位生意人聊了起来“不知这雨何时能停啊?”
“不急,雷阵雨,别看现在下的猛,不过半柱香应该就停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急着进城呢。”那人好像放了心。
“兄台从何而来啊?”
“从成州来。”
那人又问道:“我听说成州有疫病,你能出的城来?”
“嗐,那病啊只染孩子,大人一点儿事没有,幸好啊,那时我媳妇儿跟我闹脾气回娘家了,带着孩子一起走的,才幸免于难,要不然呐这家不就完了吗。”
“啧啧啧,真是祖宗保佑啊,现在情况如何了?”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哎,治不好的,我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呀就是天灾啊。”
天灾?江舟不敢苟同,这病来的突然,宋皬同她讲过此事定是人祸。
雨势渐渐变小,有些人撑着伞匆匆离开,还有一些人穿着蓑衣赶着黄牛悠然离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风吹竹林,江舟难得静下心来,她想到了宋皬,此时他会在做什么呢?好像自从认识他后,每次自己遇难之时他都会来,这就是缘分吧,而且这人有时看着一副世家君子做派,有时又感觉像江湖侠客潇洒自如。
雨停了,秋环叫她一声没反应,又大声叫了她,才反应过来。
江舟回过神来隐藏了自己的小心思,“走吧,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