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姓江，你跟他一样傻啊。”江舟嫌弃的说道，又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乱认什么亲，我哥哥比你好看多了，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张钰。”
江舟想起茉倾和她说过，她哥哥就叫张钰，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
她问道：“你来长安做什么？怎么会被人追杀？柳竟不是死了吗？”
张钰让江舟给他解开绳子，才一一回答：“我来找我妹妹，我去过辽州，二叔说倾儿嫁到了长安柳家，我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至于追杀，我来长安路上无意间撞到有自称柳家的人在杀人，他们想杀我灭口，亏我跑的快，才躲过一劫。”
这一路对他来说惊险万分，有惊有喜，当初柳竟杀了他们一家，原以为只剩他一人，没想到妹妹也活了下来，他迫切的想见她一面，就算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她嫁入柳家定有她的打算，她自小聪慧理智，绝不会糊涂做事。
江舟让秋环拿点水和吃食，再让人打扫这个房间，等人都出去了，她问他：“那，我想法子把她请来？”
张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那多谢你了，也不必强求，她相见就见不想见我不会怪她。”
正月十五上元节，有人欢喜有人愁，黑色的夜空下掩藏住了太多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比如赵絮躲在房间里，刚才姬辰又向她提起了要去景州提亲之事，她能明白姬辰的真情，可她不想放弃学习多年的医术，虽然他说成亲后仍然可以去太医院不会荒废医术，可那里有说得那么容易，她是正妻，将来要打理他的后宅和王府的门面就算他会纵容自己，那别人会怎么议论呢？
当初是没得选，可如今救灾有功，皇上特许她一个恩赐或许能派上用场。
要说江舟心里藏不住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让值夜的秋环进来，她裹着被子趴在床上问道：“若是让你悄无声息的潜入柳府找到茉倾，能做到吗？”
秋环说：“潜入柳府问题不大，可是不知道茉倾姑娘住在哪儿，逗留时间长了容易被人发现啊。”
“也是。”江舟说：“算了算了，你让人在柳府门口蹲守吧，见到柳奕或茉倾出门再偷摸转告她们我找她们有事姻缘庙一见，省的明目张胆的话惹人怀疑。”
秋环应了后就回屋休息去了，江舟也困得不行，逐渐入睡。
在柳府门前守着的人，柳奕倒是时常见着，毕竟人家要上朝，可如此一来就没有机会接近他，等了三四日，茉倾可算由丫鬟陪着出门来了，国师府的人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进了一家首饰店，才有机会说上话，那人站在她的身旁假意看着首饰，轻声说道：“柳夫人，江掌故邀您在姻缘庙一见。”
茉倾瞥了他一眼，回复道：“知道了，三日后我会去赴约。”
那人回去复命，将此事告知了秋环，只等她们家姑娘放衙回来再告诉她。
太医院里，赵絮正给六公主配风寒的药，皇上身边的太监过来说，陛下召见她，赵絮猜想应该和姬辰有关，要不然轻易不会召见他，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病了轮不到她看。
跟着小太监到了承乾殿，他先去通传一声，等里面允许了，再让她进去。
赵絮虽然经常在宫里走动，却不经常见到皇上，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走进殿里她先跪下磕头，皇上让她起来，她也不敢随处张望，但直觉告诉她，姬辰也在。
皇上问道：“赵女医，可知朕为何召你吗？”
“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大笑说道：“莫要装糊涂，你是知晓的，既然你让朕说，那朕就说了，你与淮王的婚约原本是为了冲喜，今日他和朕说他要去景州提亲，按民间的礼节迎娶你，你觉得此事可行？”
要说皇上心思深沉呢，这个问题并没有正确的回答，只是他想知道赵絮的心里想法。
赵絮又跪了下去，说：“陛下可还记得许微臣一个恩赐？”
众目睽睽之下说的话岂能记不得，姬辰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事情，他想起上元节她说的抱负是救死扶伤，他害怕她以恩赐回绝这门婚事，父皇一言九鼎还不能拒绝。
又听她说道：“淮王殿下要去景州提亲，微臣劝不了他，可微臣学医数十载不想荒废，陛下可允微臣成婚后依然能在太医院任职？”
殿里寂静无声，没有人想到她会要这个恩赐，皇上大笑了一声说：“允了，国师的侄女果然非平常闺阁女儿，说来太后和贵妃也提起过你的医术高明，皇宫里少不得你。”又对着姬辰说：“淮王，既要去景州提亲尽快拟好礼单交与礼部再让司天监选个吉日尽早前往吧。”
姬辰欣喜若狂跪下谢礼：“谢父皇成全，儿臣定会办妥。”
话说江舟得了茉倾的应允便去后房告诉了张钰：“我约她在姻缘庙一见，你可要一同前往？”
“不必了吧。”他说：“那些人一直在追杀我，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让我躲着，我还是不要去连累她了。”
江舟不想强人所难也就答应了。
自从张钰入住国师府，秋环总觉得有不少眼睛盯着暮曦院，她也探查过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就安慰自己是感觉错了，但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她们碰见张钰有太多的巧合，说不定是有意为之呢？
苦于没有证据，秋环也只能和小菊说说，小菊就劝她：“不要多想，我们姑娘冰雪聪明就算有阴谋她也能看出来，你呀放宽心吧。”
到了第三天江舟休沐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去姻缘庙赴约，今日带小菊出门，因为秋环从昨日起腹痛难忍，赵絮给她把脉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就说她有可能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配了药给她，现在还在床上一蹶不起呢。
用过早餐江舟她们就乘马车出门去了，昨夜下了小雨，城外的路泥泞，行了两刻钟的路终于是到了。
在山下看见了柳府的马车，茉倾她们先一步到了。
小菊很久没有来过这儿了，江舟允许她四处走动，自己则进屋去和茉倾说事去了。
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茶香，江舟说道：“这茶叶是山上的吧？”
“正是。”茉倾替她倒好茶水：“虽不如那些名茶，却也不失一番味道。”
等她坐正喝了一口茶，茉倾才问道：“你约我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说了你可别惊讶啊。”她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找到你哥哥张钰了。”
茉倾明显神情激动起来：“我哥哥？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他过的好吗？”
“行行行，别激动，我慢慢说，他很好，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人追杀，不过好在他都躲过去了，所以没什么事，我把他藏在了国师府，应该是安全的。”
听她说完茉倾冷静了下来，她想就算现在找到哥哥也不能相认，要不然就是功亏一篑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江舟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个月份嬷嬷们种的山茶花应该开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呆坐着也无用，茉倾长呼一口气，微笑着答应了。
可能是昨夜下过雨，今日的山茶花开的娇艳欲滴，叶片上还残留着水渍，地上还有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茉倾却感慨道：“落花落，落花纷漠漠。”
山野中的落花何其多，又有多少是人看不到的，没有人会为它们叹息，就像这天下人何其多，死了几个没权势的人没几个人会在意，因为他们看不到。
茉倾正沉浸在悲伤中，猝不及防江舟一把推开了她，使她摔倒在地，正想质问她却看见她胸口中了一箭，茉倾吓傻了，好在也是见过世面立马就回过神来喊人：“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啊！”
听到动静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小菊看见江舟的那一刻吓得不会说话了，就呆愣在那儿，三位嬷嬷反应过来立马把人抬进了房间里。
三红嬷嬷替她验伤，神情逐渐凝重，说道：“箭上有毒，毒性还不浅，山上的药治不了，最好请她师姐来，她的医术比我高说不定有办法。”
茉倾知道她说的是谁，转头和小菊说：“立马下山去找赵絮，如果在她宫里就去找宋皬，明白了吗？”
这时候小菊再怎么傻也知道情况紧急，正要转身走，三红嬷嬷提醒她：“我最多只能让毒素在三炷香内不扩散，你要抓紧要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事况紧急，小菊是骑马回去的，赵絮进宫去了不在家，按照茉倾说的她立马准备去找宋皬，留在家里的秋环见她慌慌张张的，拉住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姑娘中毒箭危在旦夕，我要去鸿胪寺找宋大人让他进宫去找阿絮姑娘。”小菊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秋环一愣放开了手让她走，随后去马厩里挑了两匹马去宫门外侯着。
宋皬正在和鸿胪寺的其他官员议论过几日前来进贡的小国该如何安排，门外的守卫以此拦着小菊不让她进去，说是替她通传的人迟迟没有出来，小菊心急如焚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不停的来回走动，正巧徐若琮从这经过认出了。
“你是国师府的婢女？”
“是！”小菊就像看到了救星：“徐将军，我家姑娘中了箭危在旦夕急需阿絮姑娘救治，可她人在宫中，我进不去，求将军帮忙告知宋大人让他进宫找阿絮姑娘，将军求您救命啊！”小菊急得边哭边说，马上就要给他下跪了。
徐若琮立马知道其中厉害，直接走进鸿胪寺找到宋皬说明原委，宋皬夺门而出骑了小菊的马进宫去了。
徐若琮也走了出来问小菊：“她伤势如何？守庙的嬷嬷说不容乐观，箭上有毒。”
“可看见放箭之人？”他有些想不通，江舟在长安向来低调，为人也谨慎，未曾听说与人结仇怎么会有人要杀她呢？
小菊擦了眼泪说：“不曾看见，当时只听见柳家夫人大叫了一声，我们赶过去时也已经中箭了。”
他又问道：“柳夫人指的是柳奕的夫人？”
“正是！”
徐若琮也不再多问了，他猜测那人要杀的应该不是江舟，她不过是替人挡箭吧，又嘱咐她先回去，此事不要张扬出去，而他去了姻缘庙看她，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也好搭把手。
第八十二章 刮骨
说来也巧，宋皬进宫时遇见了太子殿下，太子见他匆忙就问了一句：“以川何以如此慌张？”
宋皬也不隐瞒着重点说了，太子看的出宋皬十分在意江舟便给了他一个恩典：“如此紧急，我特需你在宫中奔走，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允许的。”
“多谢殿下。”宋皬依礼拱手相谢，其实他原本就是想跑的，就算没有太子的许可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参他一本他也不在乎，现在他心里只有江舟。
一刻钟不到，赵絮骑上秋环牵来的马赶往姻缘庙。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留给了赵絮，等她看完伤口眉头紧皱，和三红嬷嬷走出房间，宋皬看见她走出来连忙迎上前去问：“怎么样，什么毒，怎么解？”
赵絮犹豫了很久才回答他：“是狼毒花。”
“狼毒花？可解吗？”宋皬问道。
见她不愿再说，三红嬷嬷解释道：“狼毒花就是断肠草，生长在西北一带，传闻神农尝百草最后就是死于断肠草一毒，此毒无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暂时延长她的命。”
“不可能，万物相生相克，若是毒药怎么可能无解，绝不可能！”宋皬激动的说着。
徐若琮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些，可是现在的情形宋皬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她。
竹林里白鸟飞啼，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的响亮，这时赵絮说道：“还有一种解毒法只是从来没试过。”
“是什么？”宋皬问道。
“刮骨疗毒。”赵絮解释道：“三国时期的名将曾有次中过毒箭，用的就是刮骨疗毒，只是这种痛也不知她能不能承受过去。”
江舟躺在床上恢复了些意识，能隐约听到门外的声音，缓缓挣开眼睛，虚弱的声音叫了声秋环。
“姑娘，你醒了？”秋环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她。
“嗯。”江舟说道：“我听到师姐的声音了，我想见她。”
秋环立马去门口叫了赵絮进来，赵絮知道她醒了匆忙进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秋环扶住了她。
她坐在床边轻声问她：“还疼吗？”
“疼啊，所以你要怎么救我？”
赵絮把刚才商量的同她说了一遍，江舟表示：“师姐决定就好，我相信你。”
犹豫再三，赵絮还是问道：“宋大人在门外，你可要见他？”
江舟累的闭上了眼睛，不停的喘着气看着奄奄一息，赵絮了解她，这就是不想见，又伸手捋了捋她的碎发，替她擦了额头的薄汗，她下定决心刮骨疗毒吧，再拖下去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徐若琮从军医那儿拿到麻沸散就可以开始了，他快马加鞭来回丝毫不停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拿回了麻沸散，这样行刀时江舟暂时感觉不到疼痛过程会更顺利些。
这半个时辰对宋皬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坐在石阶上手指敲击着石面，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心里波涛汹涌，不知为何今日生离死别之境况，总有种熟悉感，就好似亲生经历过，如此折磨着他。
直到赵絮开门出来，他才停止了这种折磨，赵絮说：“毒已经刮干净了，现在还昏迷着，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大红嬷嬷对他们说道：“既然无事了，各位不如就去客厅休息一下，喝杯茶吃点点心吧。”
其他人都跟随嬷嬷们离开，赵絮和宋皬没有走，宋皬依旧坐在石阶上低着头问道：“听说麻沸散过后会更加感觉到疼痛是吗？”
“嗯，阿舟应该可以忍过去吧。”
“我可以进去看她吗？”宋皬问道。
她回道：“现在不行，伤在胸口，她衣裳不整，不合适。”
“好，那我在这儿等，等她醒过来我能见到她我再离开。”
赵絮劝不了他，只能随他去了，自己则进屋照顾江舟。
客厅里众人鸦雀无声，徐若琮受不了这么安静，就问道：“江掌故为何受伤？”
虽然没有点名指姓的问谁，但目睹全过程的人只有茉倾，茉倾便说道：“当时没有察觉到危险，突如其来的冷箭真的猝不及防，我是背对着刺客的，若不是江舟推了我一把，此刻中毒的人应该是我了。”
“不！”秋环反驳她“刺客目的就是我家姑娘，狼毒花中原人轻易得不到，但西北比比皆是，而且射箭之人从伤口看箭法高超，假设他射错了人，应该再补一箭杀你才对，怎么可能放过你？”
茉倾问她如何知晓的，她解释道：“既然是刺客那肯定受过训练，你们两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会杀错人？”刚说完话她就感觉肚子又有些不适了，忍了一会儿实在难耐就只能先告辞了。
等她离开了，徐若琮问茉倾：“她说的很有道理，放宽心吧，她这个人不记恩。”不过刚才那位丫鬟倒是很懂这些，以前只以为她会些拳脚的功夫，今日倒是大为改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