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萧齐。”她勾起嘴唇,对他展露了一个温柔缱绻的微笑,甚至让萧齐看到了从不曾在她脸上见到过的媚态。他放松了双手,她慢慢靠近,好像是他拢着她的双肩将她拉到了身前。
她真的长大了。萧齐双眼迷离地想着。
“我只是心疼你……”她移开了手勾住他的后颈,把他向魏怀恩的方向压过来。
他们吻在了一起。
不再是轻描淡写,一触即离,魏怀恩探进了他的世界。
“呜……”他激动却恐惧地颤抖着,为从未感受过的欢愉,为不知如何回应的无措,为自己残缺的身体却有了生机的难以置信。
她无师自通,不,只是看过了伶人以口渡酒的场面之后,就将萧齐彻底攫取。他笨拙地追随她的踪迹,却又在她主动勾住他的时候吓得一动不动,败得彻底。
他只能抱紧她娇小的身体,让这似是惩罚似是恩赐的焦灼只能许他一人,她是公主也罢,神女也罢,魏怀恩也罢,只要她还要他,那他便要独占她的一切。
魏怀恩的上身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怀抱中向后仰去,两人不知那一刻就躺在了长毛地毯上。她的双手摩挲过他的肌肤,带来温暖和麻痒,以及前所未有的悸动。他曲肘撑在她身侧,颤栗着感受她的亲吻,她的触碰,在理智摇摇欲坠之时牢记着不能压到她的长发。
终于她推开他的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吗?”她在笑他。
他悬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或者说直勾勾地看着她湿润的唇瓣,点了点头。一个念头告诉他:你要为她擦干净。
但他没有,他用沉默来掩饰自己想要让这点亲吻之后的痕迹留得再久一些,就好像能够霸占她的双唇一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亲吻,可是……
“是谁教您的?”他的脑中浮现不好的猜想,想起收集到的嘉福公主豢养男宠的情报,想起魏怀恩与那位皇姐关系不错,心弦紧绷着问出了这个逾越的问题。
“不不不,您不必回答我,是萧齐僭越了……”他突然摇头,因为他只是设想了一下就绝望地发现他无法接受他有了其他人的答案。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再宠幸公主府中的哪个内侍,她只会拥有一个,健全的,比他还会讨好的男人。
他怎么敢问这种问题。
“没有别人,是我自己想到的,不可以吗?”心有灵犀的是两个人,他能看透她,她自然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萧齐睁大眼睛贴住了她:“没有别人?”他想要再度从她这里确认。
“没有。”魏怀恩解开他碍事的纱帽,也把他的黑发打散,捏着他的耳垂问道:“你该知道我常去嘉福皇姐的宴会吧?看多了也就会了。不过我记得你曾经差点被她……你若是恨她,我不会拦着你的。”
“恨?为什么要恨她?”萧齐被她只有他一人的喜悦咋昏了头脑,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把问题抛回给她。
“她差点就杀了你啊,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可能早就没了!”她很看不得他这副傻愣的样子,明明长着一张连她都羡慕的面皮,怎么能做出这种憨憨的表情。
他眯着眼笑了,像一只餍足的狐狸:“对,所以我不会恨她,因为我在遇见了您之后才是活着。”
肉麻。
魏怀恩虽然因为他的回答松了口气,但也受不了他的腻乎,手上使劲把他推开些许:“够了够了,少说这种话哄我。”类似的话她听过太多了,那些想要做她入幕之宾的才俊说得比他还好听,却只有他让她心旌摇曳,难以当作寻常。
“怀恩……”他不起来,侧头枕在她肩膀前低着声音说:“我很想你。”让我再抱一会,行不行?
“去床上去床上,今晚本公主允许你陪我一起睡。”她蹭了蹭他的发顶,看见他的长腿都伸出了地毯。
他得了允许,才想拢上衣襟抱她起来,却被她按住了双手。
“干嘛要穿上?难道这屋里冷着你了?”她又把温热的掌心按在了他的腰腹上。
“不,不是……”是不冷,甚至有些热,但是这不是问题所在啊?
“那就这样,走吧。”她向他张开双臂,等他把他抱到近在咫尺的床榻上。
最后他红着耳根妥协了,由着她抱着被子枕在他身上听他讲在北境的见闻。
他想要挑着好玩的部分哄她睡觉,但她总能揪着他的线索牵出他想掠过的腥风血雨。这些倒是无妨,只是在回忆起受伤那夜的风雪时,免不得为死伤的同袍叹息一声。
他是阉人不假,连带着他掌控的玄羽司都在军营中遭人指点。但是他在那里明白了于太傅曾经劝诫魏怀恩的那些话,即使身在鬼蜮,他也不能做蝇营狗苟的奸人。如果没有他们的震慑,将士们的冬衣不会早早就从州府中运来,更不会在最艰难的冬日里得到本来就在军需份例里的冻伤药膏。
在那里他明白了魏怀恩一定要筹备玄羽司的原因,门阀和士林如同幢幢高楼,迫近天听的时候却遮挡了万千百姓的阳光。你贪一分,我赖一点,不断为自己的阵营添砖加瓦,也让人间世道明暗不同。
所以玄羽司即使是行走在暗影之中的鹰犬,却是对付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的尖刀。论道理,论规矩,无论是将士们还是百姓们,甚至是没有背景的小官员们,都无法从那些人手中拿到自己应得的公理,所以即使不被尊重,他也欣然愿意为了魏怀恩和无数人的期待,把阴谋作为光明的背面补齐。
他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魏怀恩。
“你做得很好。”他也从她口中得到了自己期待的认可。这比什么赏赐都要重要。
他没有被时光和权力夺走魏怀恩,甚至能够得到真正的亲吻和相拥入眠的机会。他甚至在快要入眠之时挣扎着睁开眼睛确认这不是一场受伤濒死的梦,他的主子真切地在他怀中沉睡。
但是人吧,很难对自己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如果不被其他人提醒或是自己去照镜子,就连脸上会沾到脏东西的小事都浑然不觉。
萧齐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睡相不好。
初入宫的时候,因为伤口疼痛,睡在一张床上的内侍们即使在睡梦中都会挥舞手臂,或是被伤口疼醒,所以那时候,萧齐只知道其他人经常把他撞醒。
后来他也常常如此解释与其他内侍混睡的时候,第二天早上起来移了位置的奇怪。况且日日当差,大家都累得沾枕就睡,从没有人计较过到底是谁不老实。
再到他位置够高,能够拥有自己的卧房的时候,更没有人会告诉他。
身为玄羽司副司使,出任务的时候下属不敢对上司的睡相指手画脚,那么在军营里的时候呢?那些不拘小节又习惯性看不起这些鹰犬的军士总不会惯着他了吧?
但是他们的毛病比他还大,萧齐常常睡到半夜就再难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入睡,反而更让他确定自己的睡相和他所有刻进骨髓的行止礼仪一样,简直是无懈可击。
萧副使的内里或许有无法根除的自卑,但他对自己的外在相当自信。
自信的萧副使躺在魏怀恩身侧,放松地睡了回京之后第一个好觉。
然后魏怀恩半夜就被热醒了。
困哪,太困了,虽然热得冒汗,魏怀恩还是睡睡醒醒好几次才终于受不了了,想把被子踹开。
踹了一脚,没踹动。
再踹,踹到了一条压在她被子上的大腿。
烛台熄灭了,帐幔里一团黑暗,魏怀恩热得发急,好不容易才把右手从腰侧的空隙伸出了快要把她缠死的被子,摸索了一番之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萧齐根本就没盖被子!
他睡惯了冷屋子,这满屋的地龙和软枕高床让他不盖被子都嫌热,睡着之后就把魏怀恩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大被子翻身叠在了魏怀恩身上,被包成蚕蛹的她腰上缠着他的手臂,双腿被他半压着,他的脸还贴在她颈侧呼呼喷着热气,不断给蒸笼加温。在这么下去,她连头发都要湿得打绺了。
魏怀恩越清醒,就越觉得憋气,奈何他睡得沉,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反抗,自顾自睡得香。
又出了一身汗之后,魏怀恩终于从他的长手长脚底下解脱了出来,连被子都湿了一层,被她掀开推到床角,里衣干脆脱了,穿着肚兜和中裤好好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还没等她翻个身接着睡,怀里没有了“蚕蛹”的萧齐本能地往热源旁边靠,又捞住了魏怀恩。
他可以不盖被子,但是必须骑着。
而且魏怀恩裸露的脊背触手生温,贴在胸膛软得不像话,萧齐抱得比刚刚还紧,一只手顺着腰侧就滑进了衣料之间,箍住了她的腰腹。
魏怀恩吓得一动不动,抱着双臂压在胸前生怕他要继续向上,几乎疑心身后的人已经醒过来。但是他抱住她之后就没再有动作,分明还在梦里,气得想转头把他弄醒。
刚一转头,头发被拉扯的疼痛让她“哎哟”了一声,又躺了回去。也不知道萧齐是梦话还是半梦半醒,头凑得更近,呢喃着她的名字,似乎是安抚:“怀恩……怀恩……”
第37章 章三十六 越俎代庖
睡前萧齐被魏怀恩要求只穿着中裤,放弃念头的魏怀恩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姿势的暧昧和亲昵。
他的皮肤比她的温度低一些,倒是让她觉得舒适。
似乎有什么不对,似乎应该停止,似乎应该离开,但是因为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萧齐,一切又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肩后感觉到的伤痕让她的心柔软了下来,既然已经破例,她就没有理由再去纠结。
罢了。她放松下来,顺着安神香的气息沉入了安详睡梦。
翌日
“殿下,该醒了……”
水镜没见过魏怀恩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的时候,但再不妆扮起来,就要误了荣王那里的时辰了。她推开殿门进来,毫无察觉地走到床边拉开帐幔。
“啊?”
她惊呼一声,忙落下帘子推开好几步才站稳,这时才看见榻边的另一双黑靴。
荒唐,太荒唐了,她咬了咬牙,还是先走回门口让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具的宫人们先离开,然后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庭院里再无他人,这才阖上殿门,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走过来。
萧齐听见动静先睁开了眼睛,肌肤相贴的前胸已经出了一层汗,但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手正在魏怀恩的衣衫下扣着她的腰,甚至只要再向上半个手掌的距离就是大逆不道。
他慌忙撑起身子,抽出手来站在了床下,也顾不上水镜那边如何反应,忙着寻找昨晚被魏怀恩扔在地毯上的发簪和衣服。
魏怀恩也是很久没有睡得这样熟,即使在她习惯醒来的时间又睁开了眼睛,还是没抵挡住诱惑又来了一觉。
在萧齐把右臂从她腰下抽出来的时候,她揉了揉眼睛,不太适应光线,眯着眼睛坐起来问:
“萧齐,什么时辰了?”
萧齐正在穿靴子,还没说话,冷眼立在不远处的水镜一边盯着萧齐,一边抢先一步回答道:
“辰时过半了,殿下,再不整理就要误了时辰了。”
“什么时辰?今日有什么事?”
她没清醒,连说话声都哑着,倒是让萧齐暂时忘记了此刻的窘迫,又想起她睡在他怀里的温软来。
水镜撞开衣衫不整的萧齐,走到窗前把想要从帐幔里探出头的魏怀恩按坐回去。
“殿下清醒些吧,再荒唐也不该忘了荣王的宴会啊。”
然后又面色不善地转过头看向抻着衣衫上褶皱的萧齐:
“萧副使,您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是在赶人了,但是萧齐自知理亏,望了望魏怀恩的身影,什么也没说便先行离开了。
等他走了,水镜才把帐幔挂起来,双手交握着审视着魏怀恩和床上的乱七八糟。
她真是生气,原本以为主子就算是不急于婚事,也是有大把的少年郎可以暂做贴心人,可是怎么能是萧齐?
怎么能只有萧齐才能入主子的眼?
于是她把压在心里多年的话一吐为快:
“主子,您若是真想宠幸谁,水镜都会为你寻来。可是您不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萧齐身上啊,他……他怎么能够是被您放在眼里的人呢?
难道阮雁公子,上官大人,还有门客里的那几位,全都入不了您的眼吗?萧齐就是个废人啊!”
“水镜!”
魏怀恩罕见地对水镜皱起了眉头:“不许你这样说他。”
水镜跪在地上倔强地梗着脖子,哪怕知道她不愿听也要把话讲完:
“萧齐就是配不上主子的垂青,您要赏他金银,赏他地位都可以,唯独不能让他玷污了您!”
她含着眼泪跪行过来抓住了魏怀恩的双手,怆然道:
“皇后娘娘和我娘一直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您长大,让您开心,让您舒心。您要做的事水镜从没有说一个不字,因为只要是您要的东西,就都应该是您的,哪怕您要做女帝,水镜也会尽全力帮您。
可是您是公主啊,是皇后娘娘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公主啊,您该有最好的人生,您该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男子来相配,为什么您要轻贱自己,去亲近一个阉人呢?”
她的眼泪滴在床上洇出晕影,满眼的泪水如同镜子一样映照着无措的魏怀恩。因为魏怀恩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水镜被赐名的原因。
她原本是那样爱哭的小姑娘,却因为责任和嘱托而在这么多年里再也没有露出脆弱。
她捂住眼睛,抽泣了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继续说:
“都怪我,怪我没在一开始就阻止主子,我不该给那无耻之徒可乘之机,让他在您丧兄的时候蛊惑了您。但是主子,到此为止吧,您的人生不该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水镜姐姐,你听我说好不好?”
魏怀恩起身下床拉起了水镜,抱住她靠在她肩上:
“你为我好,我都知道。但是我喜欢萧齐不是因为不懂事,也不是被他骗了。
他只是很好,也很听话,他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也不会把我的东西当成是他的,更不会忤逆我,欺瞒我,甚至用孩子夺我的权。
既然我不需要子嗣,那么他哪里又比我们见过的那些伪君子差了呢?”
“可是您要的这些,像嘉福公主一般养几个在府上一样能得到。”
水镜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不赞同道。
“但我要的是真心啊……”
魏怀恩站直了与她平视,在阳光中眯眼笑着,自信而得意。
“皇姐只要享乐,自然从不在乎那些人的真心,腻烦了就换。可我要是选了别人,怎么可能不付出就能得到他的心呢?
你知道我的,我从来自私,谁都别想觊觎我的东西。普天之下,我想不出谁能让我放心留在身边,而不用担心他会背叛,除了萧齐,因为他也是我的东西,是不是?”
“可是……”
水镜还要再劝,但魏怀恩眨眨眼,猜到了她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