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买贵重的东西,魏怀恩完全可以认为这是她的银钱,显得他不够诚心,也不够认真。
其他精巧却不值钱的东西,在他看来又配不上被他金尊玉贵用锦绣罗绮堆起来的魏怀恩。
虽然他知道魏怀恩不会同他计较这些,是他太在意她,才会患得患失,怎么筹划都不对。
回京之前他就在为这件事做打算,直到那日和嘉福公主身边的内侍青云深谈之后,他才确认了自己最想送她的礼物是什么。
更亲密的关系,够不够?
第47章 章四十六 长夜将启时
送礼这件事上,分成两种人。一种人挖空心思想要讨人欢心,自然是到处打听对方的偏爱,然后投其所好。
另一种人只是借送礼为由头,好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从这种你来我往的仪式里,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真心实意想送的东西,其实是自己。
在他撇开下属,顶着风雪先行回京见她的那一夜,他就一直记得魏怀恩看向他时有了变化的眼神。
他们的关系很难用一两个简单的定义阐明,可是这种无法对外人说明的关系能否随着魏怀恩的成长继续存续下去,却有一个前提。
他必须在她对情感的需求发生变化时追上她。
就像她需要兄长依靠的时候,他可以给她拥抱。
需要心腹传令的时候,他就要去玄羽司。
需要恋人亲密的时候,他会陪她待在皇恩寺的山顶,听她的琐碎言语,满足她的所有幻想。
但她现在要的是一个情人,一个男宠,一个让她足够满意,又不会影响她决断的伴侣。
他既欣喜于随着她的成长,随着她步步问鼎权力顶峰,她对他的需求也越来越高,这给了他充足的理由与她纠缠至深。
她身边第一人的位置即使在他不能留在京城的这些年里,也是非他不可。
他绝对,绝对不可能把她分给别人。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残破身躯无法让他们即将进一步的关系为世所容,他也不会因为自己明知道的这点“不配”,就甘愿让步。
不可能。
他不可能一夕之间从居心叵测的阉狗,变成大度不争,一心只为主子与更好的人相配的走狗。
魏怀恩亲手在他身体中种下的所谓“自尊”,以为他终有一日能成为光风霁月的人物。
可健全的人永远也无法和他们同感,也因为他的身体不足,无法让他真的长出根深叶茂的自我。
他的所有正面形象都是用来让她放心的假象,因为她永远都不可能看到他假面之下愈加变态扭曲的欲望。
光芒越盛,则黑暗越能在人心深渊中潜行。
即使是无所不知,构建这方人世的神明都无法窥见深渊之恶,又怎么能这样轻易地相信人面上可以随意涂抹的笑容呢?
他的每一段思索都只是他为自己行为的合理性的注脚,甚至他拆分出某时某刻魏怀恩的眼神与动作,证明她也期待他的下一步行为。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今晚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陷阱,都是他借由释放她的欲望,而让她无法离开他的锁链。
今夜的萧齐在魏怀恩看来乖觉地不像话,因为即使是萧齐初到魏怀恩身边的时候,也不曾用这种虔诚到痴迷的赤裸眼神贴在她身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甚至根本不用她动筷子,她的眼神递过去,想要的菜色就会夹到她嘴边。
太殷勤了,哪里是她熟悉的那个长出了傲骨的萧副使,分明比嘉福皇姐身边最会伏低做小的男宠还要妥帖。
每当她有点应付不了这种亲密的时候,他都会用不容她拒绝的力道把她拉进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说:
“今晚奴才可有大礼要送给主子,您乖一点,就当是提前感谢奴才了。”
萧齐的歪理在他憋着什么事情不想告诉她的时候,就变得尤其多,可是魏怀恩没办法不在他刻意压低的声线中被耳侧暖风吹得手脚发软。
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反正内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抗议了几次竟然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殷勤了。
喜欢见人用心侍奉,是上位者的陋习,她无法免俗。
“主子,奴才可要蒙上您的眼睛了?”
萧齐拿捏着她的饭量,在她吃饱后从衣襟中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朱红色纱带,在修长的手指上绕了几圈晃到她眼前。
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是什么,话音刚落就轻轻吻上她的眼睫,迫使她阖上了双目,让他把视物朦胧的纱带系在眼前。
“到底是什么礼物啊,要这么隆重?”
她止不住地开始猜测,会是什么东西。
夜明珠么?东海府虽然岁末的时候进贡了一些,父皇分了她一颗在库房里,可能萧齐还不知道。
不过她还是会作出惊喜的样子让他开心的,不为礼物,只为他今晚的表现,也要给他叫个好。
“萧大总管,你可要快点,小心我等不及把这纱带拉下去。”
她不知道她只会在向他撒娇的时候才会叫他萧大总管,因为这个称呼是他最顺理成章能留在她身边的身份。
虽然公主府实际上的大总管交给了明丰,虽然他明面的身份只有玄羽司副司使。
朱红色的视线模糊不清,魏怀恩端坐在还没撤下的矮桌边,尝试辨认眼中朱红色的东西都是什么,萧齐又走到了哪里。
“萧齐?”
她有点不耐烦,唤了他一声催促。
她听见了他在洗漱间盥洗的声音,是在洗手吗?她更加确定是夜明珠了,他一定是怕手上稍有不洁,就让夜明珠不够明亮。
哎?她听见了他吐水的声音?在漱口?
有些奇怪。
“你在做什么?”
无法视物让她有些烦躁。
脚步声走近,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朱红的人形。盘盏被挪动,他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
“奴才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份礼物,”
他握住她的手腕,看透了她想要拉下纱带的心思。
“但奴才保证,您一定会喜欢的。”
魏怀恩感受到了一个吻,一个侵略性十足,直接了当地撬开她齿关,让她不安到想要向后躲避的吻。
“您不该躲开。”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突然意识到他此时此刻的身位在哪里。
他正半跪在矮桌上,和才用完的杯盘在一起。
“奴才怕的就是您这样。”
他叹了口气,可是半点遗憾都没有,倒像是魏怀恩做了什么让他失望的事情,他迫不及待地要用早就思量好的一套来惩罚她。
被捉住的手腕上又被飞快地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轻纱,她挣了挣,绑的很是结实。
“别挣扎……”
他贴近她的耳旁,用她熟悉的语气让她放弃抵抗。
“您不可能逃开的。”
魏怀恩这时才听出来他酝酿了一整个晚上的危险,他早就在警示她他早有图谋。
可是她却被自己的双眼蒙蔽,只见到他温和的皮囊,听不出他话音中的欲望。
鸡皮疙瘩窜上整个脊背,她本能向后躲避,想要离开他的身前。
事已至此他怎么还会让她躲开,魏怀恩只觉得自己被掐住了腰肢,然后就是一阵晕眩。
他把她扣在怀中,压在了矮桌上,虽然拿捏着力道不伤她所以震动不大,但魏怀恩耳边还是充满了叮叮当当的盘盏碰撞声,像是敌军来袭的预警。
被绑缚住的手腕拉高到头顶,她只感到身上衣裙的系扣被他一个个解开。
“萧齐!你到底要做什么!放肆!”
“我要做什么?还没开始呢,怀恩。”
他回答的声音在她腰侧响起,喷出的热气让她扭动着往另一边缩,脸颊和耳垂霎时红透。她绝对没有感觉错,他正在用牙齿撕扯她的衣扣。
“别躲了,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您应该享受,毕竟这是您的生辰,我只是在让您开心。”
他的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裙,握住了她纤细腰肢。他的手掌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带起了一片酥麻,也把她轻轻松松揽住,不得挣脱。
“不要,不要……”
她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对待,即使双手被他按在头顶,也一直绷紧身子无谓地抵抗。
但是他没有什么耐心回答她,安抚她的情绪了。又是一条纱带被他绑在她唇间,让她的恳求和威胁全都变得支支吾吾听不分明。
“怀恩,你须得牢牢记住今夜,明白吗?”
因为这是他与她的第一个夜晚,他会牢记,她也不能遗忘。
第48章 章四十七 长夜漫漫
魏怀恩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
那日在荣王府,皇姐曾经在宴席开始之前神神秘秘地和她说,青云已经被派去寻萧齐了。
她本打算在回府之后好好问问萧齐,到底从青云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可是又是落水,又是风寒,倒是全都忘在脑后了。
萧齐不会伤害她,更不会让她不舒服,她略一思衬就想明白了挣扎无用。
她松弛了不少,萧齐手底下一软,发现她的双臂不再用力,倒不像被他按在矮桌上,而是闲适得像躺在榻上一般,等她的萧大总管用新学的花样伺候她。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放松在萧齐看来是多么的天真,甚至还不想放弃自己习惯了的主动权,竟然还有闲心抬起小腿踢了踢他半跪在地上的膝盖。
萧齐已经解开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扣,几层衣料只是搭在她的身上而已。
只是她被蒙住了双眼,对真正的危险缺乏判断,还咬了咬唇间的纱带,不知道萧齐眯起眼睛,脸上是再也不需要避讳的欲望。
他隔着皮肤衔住她的锁骨,温热呼吸喷薄在颈窝。
他们的亲吻不是第一次,她领教过他的滋味。
不知道应该把他抱得更紧,还是冒着被咬疼的危险把他推开。
最后还是依靠着那一点可笑的经验和信任,错失掉了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萧齐吻过她颤栗的皮肤,直到她习惯了他的噬咬,在他的安抚中忘了身在何处的时候,拉开了食盒。
“呜呜呜!”
她从来都不曾这样被展现在谁眼前,他的小公主颤抖着,退缩着,用脆弱的呜咽和挣扎维护自己即将崩塌的天真世界。
可他却在今夜尤为残忍,哪怕看出了她的恐惧,也一边抓住她的手腕上的丝带,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纱带束缚她的手腕,勒住她的嘴角。
他却一身整齐。
她看不见,也就更能敏锐地觉察到他衣袍上银线刺绣的冰冷温度,也就不能预料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的哪一处。
……她恨不得咬碎银牙,惩罚他的僭越。
他怎能如此!
魏怀恩又羞又恼,又气又怒。她完全能够想象自己现在落得了怎样的光景。
她就是这矮桌上另一道美人羹。
她恨极了和萧齐主仆多年的默契,因为她知道萧齐就是如此想的,也根本没有理由骗自己说这只是她的过度反应。
怪不得,怪不得久久不撤这张矮桌,怪不得今晚每道菜色都是被他喂给她。
萧齐,简直混蛋!
“您在骂我?”
同样的心有灵犀,让萧齐恰到好处地,在她腹诽痛骂他的时候接上了话。
他的声音在半空,空灵如神祇,却比谁都下作。
魏怀恩没说话,这根纱带极大地含混了她想说的话,与其支吾不清平添笑料,她宁可忍耐这些,等之后算账。
他似乎也没期待她的回应,只是每向下一寸都会在原地停留。
盘盏中奶冻做的羹被勺子一碰,就左右瑟缩着躲避,滑不溜手,却极其有趣。
这是亲密吗?
魏怀恩在朱红色的视野中极力从这些陌生的感觉中确认自己的情绪。她忽然明白萧齐为什么要蒙住她的眼睛。
不只是为了让她失去观察能力,也为了让她分离出思绪去感受他带来的一切。
他不是内侍萧齐,不是什么副司使,更不是萧大总管,她也不是他的主子,更不是高居庙堂的公主。
情到浓时,只有她和他,就这么简单。
何必害羞,何必恼怒,何必抵抗。
这是他的礼物,她应该享受未知,享受自身,也享受他。
萧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口干舌燥。
视线飘向桌边的茶壶,他放开了她的手腕,仰着脖子先给自己灌上一口。
魏怀恩双手瞬间攥成拳头,却没有再剧烈挣扎,可是绷紧的肌肉线条出卖了她的紧张,她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但她恐慌。
一张帕子展开又落下,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体贴了她的窘迫。
而下一瞬,虽不烫人却依旧温热的水流被他倒在了这张帕子上,一片湿漉漉。
甚至有一颗欲要发芽的种子在层层叠叠的花瓣间被水流浇灌出了生机,在寒冬之中感受到了暖意,想要在帕子上顶出自己的轮廓,向即将到来的春日致谢。
萧齐眼中清清楚楚。
他的喉间焦渴,茶水落在衣衫上,溢开一地茶香。
青云这招当时在萧齐耳中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只是见魏怀恩太过紧张才直接套用,没想到不仅魏怀恩不再紧绷,连他都迫切地想要进行下一步。
被阉割过的人,一切情绪在他身上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却又是这样顺理成章。
好像并不需要什么前提,哪怕是他这样的残破身躯,也没有被剥夺爱人的权力。
她急急地拉开嘴中的纱带,用沾满了蜜汁的声音祈求他:
“别在这里,我们去床上,求你了萧齐……求你。”
“好。”
他反而惜字如金,将她打横抱起,留下那些狼藉在身后,把她干干净净地放在了床榻中央。
“解开,好不好?”
她伸手晃了晃,要他解开手腕的束缚。但他并没有在松开她手腕上的纱带之后,就放开她的手腕,而是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但他剩下了一条中裤遮盖他的丑陋。
他抱住她。
她还是没有解下眼前的遮蔽,让萧齐主导今晚的一切。
她在用另一种方式理解他,也在理解真实的自己。
眼见为虚,他让她见到的永远是无懈可击的忠诚和臣服,她也必须端起架子高高在上。
只有她心甘情愿被蒙住眼睛的时候他才会卸下伪装,向她索求。这大概是另一种默契,她允许他僭越犯上,他也能得到真正的她。
眼前的朱红色像是另一个世界,她心安理得地放纵这一晚。
幔帐里的空气变得湿热又窒闷,呼吸交织又相离,魏怀恩出了一身薄汗,恍惚到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