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公能有什么坏心思——蒙面派星星【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0 14:51:23

  哪怕这会让永和帝觉得魏怀恩依然对他放过端王的处置心有不满,也能够让永和帝相信她和端王绝无联手的可能。
  永和帝要的就是她的不顾亲情,可是又嫌她太会记仇,怀疑她把这些作为帝王不得不做出的让步和牺牲怪罪在他这个父皇头上。
  这也是他退居幕后,想要重新修复和子女们关系的原因。
  他虽然是一位帝王,却也是个人,也会向往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可他也知道,私情对皇权来说是种腐蚀,他必须将子女当成对立的棋子,才能稳固这场江山大局。
  正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纵容着魏怀恩以女子之身涉足朝堂。
  好像默许大女儿嫁人之后无事规矩豢养男宠,好像把权势给了一个本不应该插手前朝的小女儿,就能够证明他是一个极疼爱子女,一视同仁的慈父。
  魏怀恩把他的虚伪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他的试探。
  沉默过后,永和帝提起了别的事情:
  “下个月,去趟明州吧。”
  “明州?”
  魏怀恩装作不解地抬头,让永和帝看见自己眼中的迷惑:
  “父皇要儿臣去明州做什么?”
  “明州匪患不断,也是时候彻底解决了,你去,朕才放心。”
  啊,原来如此。魏怀恩明白永和帝确定她口中的“不近人情”还不够,非要她做点实质性的事情把端王得罪一番,让端王吃了这个亏,平了所谓恩情才放心。
  明州的匪患要她去清剿,就是在狠狠打端王的脸。先是定远侯勾结明州府令,后是派她这个对头去明州,摆明了是不信任端王。
  魏怀恩伏地接令:“儿臣遵旨。”
  “去吧,缺什么少什么,就让乐无忧帮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是。”
  永和帝再度阖上了双目,不渡走过来,伸手给魏怀恩想要助她起身,可是魏怀恩并不承情,提起繁复的宫装裙摆自行站了起来。
  不渡目送她的背影出了宸极殿,直到那朱红色的倩影消融在宫墙之外,又好像朱墙金瓦,处处都是她。
  “小和尚,你叫什么啊?”
  “不渡?哪个不度?春风不度还是轻舟不渡?”
  “我是谁?我不告诉你,反正你得陪我玩,要不然我就像他们一样欺负你。”
  “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皇恩寺,不过只要我来,就找你玩,拉钩。”
  她以前明明很喜欢他,现在为什么连看他一眼都厌恶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即使还未上朝,宫墙中的消息传到京城中各府上的时间也用不了一个时辰。
  嘉柔公主要带着玄羽司的人手去明州就地募集府兵剿匪,而她一直操持的西北和北境的粮草补给也交到了端王手上。
  两方人马算是在永和四十三年的开局打了个平手。今年寒冬,京城都下了好几场雪,北境府城的白灾也亟待救援,北翟更是艰难,若是不早做准备,难保不会袭扰边境。
  端王的差事重要,但也如履薄冰。而嘉柔虽然被调离了京城,却踩到了端王的大本营明州上。
  永和帝的安排从来都是如此均衡,另外荣王的禁足期也要结束了,又是一股新的势力蠢蠢欲动。
  有朝臣私下冒雪奔走,也有人作壁上观,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感到了未来的大变局,只是谁都说不清要押宝在哪一头。
  魏怀恩回府之后便以准备出发为由接着闭门谢客,只等这几日太阳晒晒,路上化化雪就出发。
  除了上官鹿鸣前来拜见了一次,旁的人便只需要水镜递送信件,再或者用暗信发布指令。没人知道魏怀恩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寝殿里,等闲不得入内。
  公主府中气氛低沉,只有外院闲下来的护卫天天在校场上生龙活虎地操练,期待着明州之行能立些功劳。内院一片愁云惨雾,连最活泼的琼儿都提不起精神来和姐妹们打闹了。
  乐公公倒是好说话,把随行的任务给了萧齐,但是萧齐依然没有勇气和魏怀恩说话。
  原因无他,魏怀恩这个人好起来的时候千好万好,就算是最平常的宫人也念着她的好。可是她毕竟是从小在宫墙之中骄矜惯了的殿下,若是真生起谁的气来,连一片衣角都透露着厌烦。
  冬青又找萧齐喝了几场酒,终于有一次萧齐豁出去喝了整坛,在一众兄弟的怂恿下,独自一人满脸酒气地去敲了魏怀恩的殿门。
  但是才敲了两下他就泄了劲头,甚至还有些提心吊胆,怕自己更惹她不快。
  算计了时间,或许她已经歇下了?殿内似乎没有声音,他便有了逃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他将将转过身,身后的殿门便被拉开。原来是他喝酒太多麻痹了感官,听不见她赤足的脚步声。
  魏怀恩表情淡淡,看上去很是疲倦,眼下都有了些青黑,想来也是这几日根本没人敢劝她什么。
  萧齐头一次没有行礼,而是挤进了殿内把门关住,只怕她吹了风让风寒再发作。
  “我有话对你说……”
  魏怀恩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萧齐就自己萎靡了下去,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冬青那几个狗头军师凑出来的俏皮话一句都想不起来。
  他只要看见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倒是让自己尴尬地直攥拳。
  魏怀恩先没了耐性,转身就往书案边走: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其实魏怀恩只是累极了所以忘了用“本宫”,但是萧齐敏锐地抓住了她的用词。
  这样亲近的“你我”重新给了他勇气,让他不仅没有出去,还解了披风屁颠屁颠跟在魏怀恩身后走到书桌旁,殷勤地帮她研墨。
  要脸的人是很难和不要脸的人发火的,萧齐这种赖皮蛇随棍上的行为让魏怀恩很是无语。
  可是冷落也冷落了,疏远也疏远了,让他出去的话也说了,这个人就是待着不走,魏怀恩也懒得再费心撵他,索性当他不存在。
  但是……
  “你喝酒了?”
  魏怀恩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皱了皱鼻子。
  萧齐赶紧退开好几步,跪地请罪:
  “是,奴才这就出去。”
  “行了,整个屋子里都是味儿了,你现在出去哪还来得及。”
  他身上的味道其实不难闻,前两年在封地守城的时候,魏怀恩什么味道都闻见过,即使是滚烫的金汁也能面不改色让人往敌军身上倒,哪里有那么娇贵。
  或者她自己都发觉不到,她对于萧齐总是有太多的让步,太多的纵容。何况萧齐这样注重仪表的一个人,即使喝了酒也只是清香宜人,薄醉三分。
  “要道歉还耽误这么多天,等到喝了酒才有胆量来见我……”
  魏怀恩应该是在写什么咬牙切齿的书信,一样的情绪既能用来让下笔有神,还能让萧齐的头越垂越低,臊得发慌。
  “啪。”
  魏怀恩把笔往笔洗里一扔,吹了吹笔墨,随后仔细装封,终于腾出空来处理萧齐。
  “别告诉我你这几天除了那点事根本就没想别的,随行的玄羽卫底细查清了吗?端王荣王插进来的人派人盯着了吗?去明州的装备准备好了吗?兵部的文书催出来了吗?”
  魏怀恩一口气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但是萧齐倒是全都妥帖地办好了,好歹让魏怀恩觉得他最起码是个可用之人,也就看他顺眼了几分。
  情爱在她的生活里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她可以为了这点乐趣偶尔放纵,但是要她真的牵挂谁,在乎谁,可就太浪费她的时间了。
  要是萧齐今天只是来谈感情,才是真的触到她的霉头,再无转圜之机。
  “是谁惹了您不快?奴才或许可以替主子分忧?”
  萧齐看她这几日雪片一样飞出去的密信,大概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遇上了阻碍。
  暗中探查是他能帮到她的地方,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多说几句,至少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回到主子和心腹的地步。
  “还能是谁……”
  这个话题对魏怀恩而言,只有和萧齐独处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
  “还不是牵扯到明州的士族在我还没动身的时候就要对我施压,以前鹌鹑似的好像持中不偏帮,其实就是端王的后手。
  我真不明白,祖宗哪有那么重要?他们一个个酒囊饭袋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哪有什么真本事?
  真英雄自然人人敬仰,可是让家族蒙羞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想借祖宗荫蔽抬高自己,祖宗若是在世,说不定先要亲手清理门户。”
  萧齐自然知道魏怀恩没有提名提姓骂的人是哪几个,心里暗暗记了几笔,然后劝慰道:
  “主子宽心,他们的宗族传承在明州,自然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怕站错了队累及满门。奴才明日就想办法去敲打他们一遍,让他们不敢阻碍主子的剿匪大计。”
  “宗族是为了传承吗?”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魏怀恩,让她跳出了和那些庸人拉扯的乱局,把这场混乱的纠缠理清了不少。
  “自我父皇上位以来,犁尽的门庭不止百个,扶持的家族更不可计数。他们的宗族明明就是为了巩固利益的一套东西。
  最后不是成了树大根深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就是裙带交错成了猖狂党派,本宫不愿意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就敢明目张胆隐瞒情况影响我的筹备。
  好,真好。我看他们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他们竟敢欺瞒您?”
  萧齐也皱起了眉头,在心里已经动了刀剑。
  “怎么,你也是去过北境州府的人,还不知道下面人做账平案的本事吗?”
  这些事说起来虽然窝火,但是对着萧齐,魏怀恩有一种教导的成就感。
  因为萧齐是她的白纸,他的想法,他的观念,全都因为她而塑造,他只会倾听,然后用她的视角去帮她解决问题,永远可靠,永不背叛。
  “要是只有那些为官的蒙骗我也就算了,毕竟考核制度所在,为了升官为了政绩他们做这些也是理所当然。
  但我在明州的探子居然在百姓口中都很难听到实话,这才荒谬至极。地方豪强自成一派,上上下下口风极严,甚至自发监视外乡人的动向。
  我都不知道这次去是要剿匪,还是要铲除这些根深蒂固的毒瘤了。
  明州民风一向重男轻女,我父皇派我去,很难说不是为了让我认清现实,又或者他在等着我从此立威,先扭转天下对女子的不公,才会真的把我纳入眼中呢?”
第52章 章五十一 将欲取之
  “您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明州不足挂齿,萧齐定会为您扫平障碍。”
  “要是真能把他们当成障碍,我也就不必这么生气了。”
  魏怀恩拿起一本明州轶事录走到他身旁坐在地毯上和他一起翻看。
  “可叹的是被这一套骗了的平头百姓,他们根本不知道宗族就是为了成为压在他们头上的人,享有他们奢望一辈子的特权。
  还纠结着长房嫡子,亲疏远近。同姓人打压外姓人,女子不如男子。
  你看这个两房争产案,亲人之间还要如此排挤,这种人还配谈什么礼义廉耻,忠诚孝道?
  天家够尊贵了吧?可是我父皇又是怎么上位的?前朝皇族如今又在哪里呢?
  萧齐,我越来越受不了那些满口之乎者也,惯会用大道理来压我的文人了,看见他们那副嘴脸就恶心。哪怕他们明明白白地说他们就是在巩固利益,就是重男轻女,我还看能得起他们。
  你看这本书里,张口闭口就是家族,说来说去就是牺牲,原来只要和宗族沾边就是不被当成人。
  女子是他们拉拢结交的姻亲通货,男子蘸着她们的血肉食下好处。
  我的封地,我的国家,为什么处处都生长着这样的毒瘤?
  这一页,把二八年华的女儿嫁给老翁,美其名曰报恩,他怎么不自己去给那个老翁做妾呢?
  那姑娘如此可怜,居然还能被传成佳话,作诗传颂。
  一页一页看下来,我想象不到那里的女子曾经过着怎样的日子,这几年或许有所改变,可若是我倒了呢?若是没有我帮她们撑着呢?
  更可笑的是我自己,且不说我最终能不能成为本朝第一位女帝,就算我登上了那个位置,我又能改变多少?
  守卫我的兵将,效忠我的文臣,或许因为出身寒门,所以愿意为了自己,忠诚于我,去和士族分庭抗礼。
  可是他们全都是男儿身,我要切断他们习以为常的认知的时候,满朝满天下都是我的敌人。
  我敢吗?
  所以我又算什么?一个托生成了女儿的皇子?一个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驯化出来的女帝?
  那我自己呢?我又是谁呢?”
  一页一页,一本一本,魏怀恩不知道自己在看的是白纸黑字冰冷的记录,还是滴滴血泪。
  “您总是和奴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攥在册子上的拳头被他的大手包住,魏怀恩的手指慢慢松开,他的指尖钻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他跪在她身旁,长臂一伸把她圈在身前,就像一道永远都会追随在她身后的影子一样,坚定地给她支撑。
  “奴才只知道,无论您要做什么,奴才都会陪在您身边。”
  魏怀恩侧头同他清澈的凤眸对视,勾唇一笑:
  “因为我救过你?”
  他摇摇头。
  “不止如此。还因为您曾经在东宫告诉奴才,即使是阉人,也不该低人一等。”
  “可你不会觉得我很虚伪吗?因为我还是享受着你们的侍奉,让你们都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她往后松懈了挺直的脊背,靠进他怀中。
  酒香醉人,隔阂似乎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他们并不是单单是因为情爱才依偎在一起,而是因为共享着同一个不为世所容的秘密。
  她知道只有萧齐才会认真听完她所有惊世骇俗的念头,包容她或者激进或者偏颇的想法。
  就像一只直冲向铅云低垂的无畏鸟儿,是知道哪怕精疲力竭从半空中无力落下的时候,会有一个柔软的鸟窝等她归来。
  萧齐既像是依托她这棵大树才能向上攀援的藤蔓,又像是与她共生的伴侣。
  她虽然点化了他,让他成为了只遵守她的命令的傀儡,又好像和他割舍不开,不愿意再把心血分给其他人。
  他贪婪地吸收她的养分一点点成长,她也彻底熟悉了他,信任了他,再也不能说出让他离开的伤人话。
  哪怕是讨人厌的东西,日日相对,朝夕想见,也会习惯它的存在,何况是与她命运缠绕的萧齐。
  “您能让奴才从泥里站起来,但是改变不了别人的目光,也改变不了奴才的身份。怀恩,你已经做得很好,我们所有人都感念你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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