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公能有什么坏心思——蒙面派星星【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0 14:51:23

  门外的雨声忽然掺杂了雨滴砸落在伞上的杂音,哪怕雨天也规规矩矩的脚步声让殿中所有人都松弛了呼吸。
  萧齐进来后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明丰得了眼神躬身退下,带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之后,关门守在了殿外檐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忽然变得可爱起来,明丰挺直腰板随手挥了挥拂尘,深深呼吸了一口洗涤之后的空气。
  天凉好个秋啊。
  师父回来,他也有心思附庸风雅了。
  “捡起来看看。”
  殿内,魏怀恩没有看萧齐,而是靠在椅背上盯着白皙皮肤上刺目的血红。
  萧齐抄起一本,但仍然站在恭敬的距离,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魏怀恩身旁。
  魏怀恩放下右手,微微挑起眉头看向了他。
  他和她隔着桌案,再隔着几步远,她不喜欢萧齐离她这样远。
  “看完了?”
  “看完了。”
  萧齐又是一礼。
  本来已经没那么生气的魏怀恩忽然就又烦躁起来,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做什么摆出这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他们让朕杀了你,你看见了?”
  “是。”
  魏怀恩讨厌他这样,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和他低垂的目光对视。
  “那你觉得,我该听吗?”
  萧齐的目光毫无波动,他早就知道那些人日夜不休地盯着他和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势要将他们这些阉人甚至整个玄羽司统统下狱。
  他最近做事确实急功近利了些,大概吓到了那些人,加上端王推波助澜,所以又让她操心了。
  “再等等吧。陛下,奴才很快就能给您一个交代了。”
  他从不为自己做的任何事后悔,严刑逼供,构陷暗杀,他不遗余力地完成她的命令,把她凤鸣九天之路的一切障碍扫清。
  只是就快要到了结的时候了,所以他的心好像变得软了不少。今天他不得不对一个刚直之人动手,却不想那人和他的父亲是旧交。
  掌管玄羽司刑狱多年,这是第一次有骂声被听进了他的耳朵,触动了他的心。
  那人说的对,他是败类,是国朝的污点,不配为人,只配下十八层地狱。
  但是他愿意。
  魏怀恩气得狠狠一推他,又上前半步揪住他的衣襟把右手上的红色抹在了他白色里衣上。这下萧齐从那毫无生气的状态里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她把手伸进他藏着情蛊的衣襟。
第128章 章一百二十七 冷落清秋节
  萧齐不敢阻止她的动作,一面是因为她的触碰让他欢喜,一面是因为情蛊的秘密让他心虚。
  那只手只隔着一层布就能触碰到他的胸膛,再向下一点就能发现装着情蛊的小小木盒。萧齐的双拳也因为难掩紧张和激动而攥成拳头,也不知道擂鼓般的心跳会被那只手感受到多少。
  他似乎隐隐还有些期待她会发现那个情蛊。
  这样她就会知道,她到底让他有多绝望,绝望到想要用这种奇淫巧技来得到她的心。
  “你是我的人,懂不懂!”
  可是魏怀恩抽出了手,一边把地上的折子踢开一边走回到桌边背对着他说:
  “他们弹劾你,你就受着吗?把案卷抖出来让他们心服口服闭上嘴啊?我没有要推你出去挡箭,别拿这副丧气样给我看。”
  她确实自私地打算过,等到哪天物议难平的时候,把他当做给天下的交待。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他这条命怎么活着,非要她说才算。
  她不屑于做仁君,用什么手段爬上来她自己清清楚楚,而且从没后悔过,可这不代表她真就是个暴君,一点旧情都不念。
  难道萧齐刚才那个样子是准备好了被她放弃吗?
  他简直比那些言官更混账!
  “陛下?”
  觉得被侮辱了的魏怀恩不愿意搭理他,直到她的右手被跪到她脚边的萧齐捧起,她才侧过头来睨着他,神情淡漠。
  他的陛下在生气。
  因为陛下现在没有要放弃他。
  跪着的萧齐反而直直地迎上她气愤的目光,主动将她的手拉进怀里,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触碰到温热肌肤和心跳振动的指尖想要挣扎收缩,但被他紧紧按住。
  他是这样鲜活,又这样烫人。魏怀恩不敢再直视他柔成一汪深湖的眼睛,手心的火热温度让自己的心也开始慌乱。
  她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就好像无情的棋手忽然发现手中的棋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棋局要怎么继续?
  “怀恩,我的命一直都是你的。”
  在他们有了龃龉之后,他从没有再用这样情深似海的目光看着她。
  魏怀恩的眼底有些酸涩,她忽然觉得那些冰冷谋划可以放一放,其实她也是想和他重归于好的。
  她蹲下来,就像曾经和他躲在东宫的书案后偷偷亲密一样,近得和他呼吸纠缠。
  他再不避讳什么,眼眸里溢满多年未改的痴迷酿成的醉人情意,在这个清冷雨夜把她的唇瓣吻得润泽一片。
  谁都可以不懂他,父亲的旧故可以侮辱他,曾经的下属可以背叛他,全天下都可以叱责他。
  但只要她对他有一刻心软过,他的牺牲就有意义。
  “嗯,我知道。”
  魏怀恩环住他的脖子,充满暗示地挠了挠他的下颌。
  “寝宫后面有一个汤池,我们……”
  “陛下还没批完折子,不能躲懒。”
  然而萧齐无情地把她抱回龙椅上,扯下她的手腕还把御笔塞进她手里。
  魏怀恩不可置信地看着如同雕塑一样无情无欲的萧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他真是个太监。
  很好,太好了,她堂堂帝王,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他真能把她视若无物吗?
  她不干了!
  “我不批!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自己处理吧!”
  说完魏怀恩把笔一扔,快步逃进了内殿,生怕他手长脚长又把她提溜回去。中秋节都不能让她轻松轻松吗?
  萧齐只能拢好衣衫,站在龙椅边翻阅起了魏怀恩剩下的折子。
  落到腰间的情蛊在他动作间硌到了桌角,他听着内殿并无动静,小心翼翼地把情蛊拿出来,想着藏在哪里才安全。
  “只有最失败的人,才会用这种东西去迷惑爱人。”
  望楼把情蛊给他的时候,意有所指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萧齐把这个扁扁的木盒藏在玉玺的锦缎底下,这里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就像他罪大恶极又无处藏身的爱意,被死死压在皇权之下不得善果,却能永生永世隔着一层锦缎,和她依偎在一起。
  把情蛊藏妥,再一本一本地把弹劾折子捡起来整理好,顺便把人名牢记,他不会让其中的几个人再开口。
  批阅完折子后,他走到殿门口递给明丰一封密信,吩咐他传回玄羽司。
  这样,今夜他就还有一段时间能陪在魏怀恩身边。
  魏怀恩在内殿浅浅睡了一会,然后就被萧齐摇醒。
  “要继续睡吗,陛下?还是奴才伺候您去泡过汤池再睡?”
  当然是要先沐浴过再睡,魏怀恩昨天就为了威宁军封赏的事和阮雁等人忙到半夜,再不洗她都嫌弃。
  于是魏怀恩眯着眼睛哼哼唧唧扑到萧齐身上,等着他的贴心侍奉。
  汤泉中。
  每当这种时候,魏怀恩都会害怕萧齐。
  无论是做公主还是做女君的时候,哪怕现在做了至高无上的帝王,萧齐都能让她战栗心慌。
  一颗珍珠被萧齐含在唇间,微微用力却好似能把它抿碎。
  还是他就是要看她失控迷离,只能在浮沉的暖泉中全然依赖他?
  爱意和杀意同根生长,他恨不得……杀死她。
  发丝飘散在水中,缠上她的脚踝,他探出水来,滴着水珠凑近她被熏蒸得酡红的脸。
  她太软了,软得好似被暖泉融化了一身傲骨,随便睇他一眼都是含羞带怯,总让他不知死活想要亲近,忘了她曾对他亮过刀剑。
  如果有种死法能让萧齐欣然接受,便是在此时此刻,抱着无法反抗的她,沉入水中再不上来。
  魏怀恩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等着慌乱的心跳平静下来。汩汩的水流声里,她好像听见他似有似无的叹息。
  她捧起他的脸,和他笼着一层哀愁的眸子对上。
  他勉强地笑了笑,残缺的身体和她贴得更紧,可是他却不会有任何欲望。因为他没了外物,就只是一个讨人欢喜的工具。
  他或许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做出该有的反应,比如她撩拨他的时候,比如她暗示他的时候。
  她的心肝,总是带着这层忧愁。
  所以他这幅湿漉漉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都给他,只要能让他开心。
  只是抱得太紧的时候,给他金银,给他权位,都是要他退开。
  他抱着她,就是只在向她这个人讨要。
  但是她这个人又有什么呢?除了权位,就只有自己。
  他不在乎权位,可是他要的完整的心,她给不起。
  多可笑又多荒谬,她攀上了帝座,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却在他的凝视中,落得个一无是处。
  如果在所谓都最好的时光感受不到快乐,那么人生是否一直都是下坡路?
  比起他,她得到的这些,又有多重要?
  衡量不了的,人心不足,得陇望蜀,总是得不到的,总是失之交臂的,才最窝心。
  “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起过我入宫前的事。”
  终于是萧齐不忍心让她在他的苦海中悲伤,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以为你不愿说的。”
  魏怀恩用指尖描摹他的唇形,等他说下去。
  “以前不愿意,因为我讨厌那个家。
  不许点灯,不许享乐,不许走亲访友怕被坏了声名,也不许我天冷加衣怕我意志软弱。
  我娘爱他,更胜爱我。他爱清誉,更胜妻儿。
  只是今日我听人说,若是我父亲还活着,一定不会将我教成这样。”
  “谁在胡说,你现在的样子哪里不好?”
  魏怀恩揉开他微蹙的眉心,不许他自怜自伤。
  “你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谁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哈哈哈……”
  萧齐突然笑了起来,好像魏怀恩的话是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到捂住脸还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朕说的话还能是骗你的不成?”
  魏怀恩有些郁卒地撞了撞他的额头,她好不容易说几句真心实意的话,怎么还让他笑成这样。
  “可是怀恩一开始,不就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吗?这可是我父母生养出来的皮囊,你不是喜欢得紧吗?
  我没告诉过你,其实我和我父亲生得很像,你不知道那时候被你夸这张脸让我有多憋屈。”
  难怪,难怪萧齐刚到东宫的时候,并不喜被人夸赞容色。她只以为他不愿意被人调侃以色侍人,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内情。
  “你很恨他吗?”
  魏怀恩很理解萧齐对他父亲的怨愤,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忠孝之人。
  毕竟永和帝再苛刻狠毒,也没有把她真的如何。而萧齐受家族罪责牵连被充入掖庭为奴,他才是真的该恨该怨。
  “以前恨,但是我又觉得,只凭我父亲当年对先皇后和太子殿下的忠心,要是没有遭那场大难,我也不是没可能做怀恩的驸马呢。
  想到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能和怀恩做一对鸳鸯,我还有什么可怨恨的?”
  但魏怀恩却被他的话惹得伤怀。
  “可是你父亲若是还在,他再怎么苛待你,也不会让你受这一番苦。”
  他的残缺和伤疤,怎么可能就被他轻描淡写地释怀?都是哄她开心的吧。
  “你见过花匠嫁接花木吗?”
  萧齐忽然说起了旁的事。
  “没有,你还在御花园当过差吗?”
  魏怀恩倒是知道侍理花木的宫人手上容易伤,可是萧齐这双手除了后来练武磨出的薄茧之外,漂亮得完美无瑕。
  “要把一段新芽从旧枝上割下来,才能嫁接到另一株花木上,从此你中有我,合为一体。”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肉疤上,在说花木,也在说自己。
  “姻亲不会让你舍得真心爱我,你只会权衡你哥哥的需要,让我家为你驱使。就算是嫁了我,你也不会甘心驻足后宅,早晚会同我和离。
  只有像现在这样才行,我是依附你生长的奴才,你才……”
  魏怀恩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话。
  别看得这么真,看得这么透。别让她无地自容,别让她觉得欠你一段本该安乐无忧的人生。
  他总是说无论世事如何,他们都会纠缠在一起,可是他没说的那个可能是,他们也可以毫无交集,各有造化。
  “我没怪你,你不用这样哄我。”
  萧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分出她的一缕发丝和自己的绕在一起,似乎一时起了闲心,编起了辫子来。
  “我父亲是活该,就像现在那几个现在就等不及给魏安星造势的几个蠢货,连我都想对他们动手,何况是先帝,何况是你?”
  这种不孝之言对他而言已经是寻常,尽管残酷,但他确实一点都没说错。
  只有像现在这样,他成了皇权下的傀儡和附庸之后,他才会被她不设防地依恋。他连亲族旧恨都能不放在心上,反而为了她和大梁劝她不去在意。
  真的不在乎吗,萧齐?真的能不去怨不去恨吗?
  她不想杀他了,不止这一刻,也不止这一夜,她想把亏欠他的安稳人生还给他,想让他这一生不要像个笑话。
  汤池中两人静静相拥,彼此贪恋温暖。
  “你还要回玄羽司吗?今晚朕允你歇一歇。”可以留下来吗?
  穿上寝衣的魏怀恩慢慢用布巾擦着头发,本想等萧齐穿好衣服一起就寝,却看见他又拿起了外袍。
  萧齐顿了顿,把外袍放了回去,躺到床上抱住了她。
  “遵命。”
  他熟练地轻轻捏着她的后颈,就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狸猫。果然没过多久,魏怀恩就沉沉睡了过去。
  萧齐又等了一会,等到明丰不得不来轻扣窗棂提醒他时辰,他才小心翼翼从魏怀恩颈下抽出手来,披了外袍离宫去。
  雨已经停了,马蹄声经过菜市口的时候,血渍也被雨水洗刷得干净。
  不过那又如何,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人头滚落,以血祭苍天。
第129章 章一百二十八 殊途不归
  侘寂夜中,萧齐身上残留的热气香气逐渐被湿冷长风吹散,到了玄羽司的黑漆大门前,他竟有些疲倦不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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