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严章拿了老花眼镜戴上，这几年工作熬狠了，经常亲自去工地搞电焊，最先损伤的是眼睛，五十不到，看报纸和手机屏幕都得带老花镜。
带上眼镜眼前瞬间一片清明，他定睛一看，那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可不就是江昀兄妹么？
暖暖：弱小可怜但嚣张。
撅着小嘴叉腰，半点气势都没落下。
旁边似乎还有另外两个主角，一男一女，男的气势汹汹，面露凶光像要打人，女的则带着暖暖躲在江昀身后。
这站位，确实引人遐想。
后面还有一圈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有些拿着手机在拍，有的交头接耳和朋友说话，还有明显站队江昀这边，脸上写着一致对外几个大字。
看下来，除了江昀一脸咸鱼，其他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亢奋。
这演的是哪出？
因为儿子的关系，江家两口子要比别的一般父母潮些，平时就有关注江昀在互联网上的动态。
像最基本的微博词条搜索，超话搜索都懂，江严章甚至还偷偷加了粉丝1群，所以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一般都不会落下。
没想到兄妹两今天出去山姆买趟东西，阴魂不散的狗仔，就能挖出点事情搞爆料？
这种链接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江严章皱着眉头和老婆对视一眼，两人俱是忧心忡忡。
“狗仔队和这些营销号最会煽风点火，拍到点东西就爱胡说八道，我看这是来者不善啊。”
“我也还没细看，一见到是他们两就叫你了。”
“人都还没回来呢，先上新闻了，赶紧看看出什么事没有，我一会出去给阿昀打个电话。”
彭敏瞄着正文标题上那几个大字发呆，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有被震惊到，思绪茫茫然。
《某顶流疑似未婚生女，停车场两男争一女大打出手。》
？
？？
？？？
两位老人家是比一般的父母潮些，但不代表能接受天方夜谭的诽谤。
他们平时关注儿子的周边信息多了，也会顺带看到其他明星的消息，媒体的露骨，路人的调侃，黑粉的谩骂，粉丝的反击。
那评论区一整个乌烟瘴气，简直就没法看的。
之前还总庆幸自己儿子走的是实力派路线，人气全凭作品说话，省了做数据抢资源的糟心事。
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这就轮到他家啦？
江严章老脸上藏不住难堪，将手机位置拿得离老婆远些，尽量不让她继续往下看评论。
“还没看完呢，怎么了？”
“也不知道最近阿昀得罪了什么人，评论区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人，上来就骂，跟他讲道理都讲不通。”
彭敏皱眉：“你还跟人讲道理的？这网上都是陌生人，谁能听你的啊。”
“阿昀让我们别去看这些，你可别在网上说自己是他爹啊。”
“怎么会，我都有分寸。”
江严章支开老婆，有些忐忑地点开评论区。
这则八卦的热度很高，不一会儿，评论就已经5000+了，里面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好在江昀的粉丝提前赶到，因此前排才得到净化，没那么不堪入目。
吃兔子的草：[想问问这瓜是chatgpt写的？因为我觉得人类不会写出这么神奇的玩意。]
香槟玫瑰女人：[现在黑子门槛都这么低了吗？江昀才几岁阿大哥，有脑子可以，但脑洞记得别太离谱！]
鸭梨很大：[哇，妹妹！这么可爱的吗？那我吃亏一点，以后就当她嫂子吧。]
圆圆圈圈昀昀：[不是有视频么，为什么不把视频放出来?随便截个图就在这里看图说话了是吧，我微博转了视频，不明真相的宝宝们可以过去看。]
你叉叉：[省流版：是妹妹，女生和江昀没关系，散了吧。]
阿瑟不准做：[江昀要不要反省一下，为什么你的瓜都这么奇奇怪怪（狗头）我记得上次是被告上1818黄金眼，说他去市场买菜顺人家鸡蛋，结果发现是老人的孙女不走寻常路追星...]
流量热度就像一面平静的湖，一旦投入小石子，湖面就会荡起一圈涟漪。
江昀不爱炒作，平时除了舞台，对镜头能躲就躲，这次上了热搜，无论好的坏的，可都别想着那么快下来了。
陈博文蹭着这份热度，精打细算花了最少的钱，给他多买了几条热搜，其中一条，就是阴阳同公司的歌手盛黎，新歌涉嫌抄袭，江昀在小型歌友会上即兴创作的一首曲子。
陈博文只负责加热，事件的发起人是江昀的大粉。
他们对两首歌进行了专业鉴定对比，发现不单止音轨吻合度高，连歌词都像极了上下集故事，实在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
但这个盛黎在娱乐圈算是个人物，不仅出道比江昀早，而且后台比江昀硬，有资本撑腰。
他从一年前开始转型偶像综艺，现在属于歌综两栖艺人，粉丝自然也比江昀多，而且特别能撕。
这事一出来，两家自然是打得腥风血雨，江昀这边粉丝明明有备而来，都差点被撕烂。
[真的，连本人都写不出这么相似的两首歌。]
[因为这就是同一首歌啊我他妈给他梆梆两拳。]
[写不出来就偷，谁教你你这么当实力派歌手的？]
[江昀的曲风和作词太有辨识度了，就连我3岁的妹妹，都知道指定要听那几首歌，其他人的一听就哭。]
[不是说华语乐坛半壁江山吗？那借我抄几首怎么了？（狗头）]
盛黎那边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自从转综艺之后，做数据跟打鸡血似的，进来的新粉又偏低龄，这种骂战就是他们擅长的。
就算被扒出抄袭，也要死鸭子嘴硬，硬刚到底，反正互联网没有记忆，谁大声谁赢。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看不听，你们一定是诬陷我家哥哥。”
对方的作战能力明显在江昀粉丝之上，别管道理在谁那，粉丝们第一时间可是被骂惨了。
[江昀是谁？没听说过，十八线网络歌手别来碰瓷。]
[看笑了，管你什么江昀海昀，能滚不，敢不敢拿出稿子来说话，就你是宇宙起源了呗，看什么都是你家的。]
[我刚刚好像看到这人的瓜，未婚生子，街头斗殴，劣迹艺人自觉滚出娱乐圈，少来沾边。]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粉丝，先去百度百科一下盛黎再来说话好吗，都不是一个档次的，用得着抄你的歌，支持工作室维权，告死他们。]
[还即兴创作，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博文在关注实时热搜数据，见热度蹭蹭上涨，心里美滋滋，立即给江昀打了电话报喜。
自家艺人长了那样一张脸，不多出来晾晾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陈博文作为他的经纪人，理应为他谋划星途闪耀的发展前路，老早就想让他也往综艺啊，影视走走，毕竟娱乐圈新人浪潮一波一波的，两条腿走路更有保障，能红得更久。
只要流量热度在，后面一切好谈，哪条路都通罗马。
...
“喂。”
江昀刚处理完江暖暖惹的麻烦事，开着车，耳机接通了陈博文的来电。
陈博文：“今天带暖暖出去啊，事儿解决没有？”
？
“消息这么灵？”
“你被狗仔拍了。”
陈博文啧啧：“真是一点大明星的觉悟都没有，还能跟路人吵上的？我看不是什么大事，没帮你撤热搜，时不时出来冒个泡也挺好。”
也幸好今天这么多粉丝狗仔在，否则那卑鄙的男人，也不知道会拿这事怎么作文章。
被人识破气急败坏的无赖而已，江昀“人多势众”，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把他淹死了，也没纠缠太久。
主要是围观粉丝太多，江昀签名签得手麻，江暖暖小脑瓜子快被rua秃了。
陈博文：“还有，盛黎抄袭那事真被扒了，我就说吧，恶人迟早有天收。”
“不过你这首歌是不是也准备得太敷衍了，既然唱过就不算新歌，就算是你本人发，也会被说炒冷饭...”
“等等...”
陈博文话说一半突然长脑子了，猛然醒悟过来，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弹起：“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江昀挑眉：“自己抄自己，不行？”
“这会知道他胆子大了。”
“牛逼！还得是我昀哥，这会真治他们这些人了。”
“唔，就是还有个事想跟你说。”
来了，不祥预感。
江昀微眯着眼，陈博文这厮表现有些反常，居然会花钱给他买热搜，肯定是确定了后面有更大的好处，才会舍得花这笔钱。
之前他背着自己，自作主张接下两档综艺就是这操作，说是什么上综艺前的造势，所以，这次该不会是...
“我替你接了个综艺，你明天带暖暖来一趟公司吧...”
第十八章
暖暖没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但能明显感觉到车内气氛凝滞了半分钟，然后哥哥缓缓说了那绝情的三个字。
“不可能。”
意料之中，太容易答应就不是江昀了。
陈博文也没灰心, 只是慢慢哄到：“行吧, 反正这事咱们好好谈, 利弊我都替你权衡过了，你来公司一趟，或者约个地方, 咱们再商量商量。”
“你专心开车。”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陈博文抢先挂断了电话。
他跟江昀交手过很多次，吃过的亏太多，已经总结出一套对付他的经验来。
江昀讨厌说话说一半，所以一定会彻底把话说清楚, 这是唯一能游说他的的机会, 而且只有一次。
“哥哥, 是陈叔叔的电话吗？”
车后座，暖暖手里抱着刚买的椰子, 晃着两条小短腿，八卦地打听那通电话的内容。
“有你什么事？”
“我觉得可能跟我有关系吧。”
暖暖也懂自己亲哥,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 那他的回答应该是“不行”，可如果牵扯到别人，回答才会是“不可能”。
暖暖觉得这个牵扯的“别人”，最大几率就是她，因为现在她正和哥哥一起呢。
江昀：...
这家伙。
“这事你也不会同意的, 少打听。”
“是什么事呀？你都还没跟我说。”
暖暖小脑瓜子里，一瞬间闪过花园里的小草莓, 后备箱里的巴斯克芝士蛋糕，法式芝士香肠滑蛋酥。
可一想是陈叔叔打来的，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些可能。
“想知道？那跟我走一趟。”
江昀也不想放着这事不管，说完，索性将车子掉头，拐弯换了条路，直直往公司方向开去。
今天周末，公司人少，江昀带着暖暖大摇大摆出入。
前台小姐姐还以为是公司签了新的小童星，但江昀比较冷淡，平时和他搭不上话，所以便没多调侃，只能私下聊个八卦。
江昀带着妹妹上楼，正准备去找陈博文，却看见一个眼熟的制片从他工作室走了出去。
他担心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在，不想让这些人接触暖暖，于是将小不点单独安置在另一个房间。
“你在这待着，别乱跑，我一会过来接你。”
“东西可以随便吃。”
“耶嘶耶嘶。”
零食可以随便吃，江暖暖还要什么自行车，一口答应下来，自己乖乖坐在沙发上翻画册喝果汁吃薯片。
只要待遇到位，她哥就算原地飞天，自己都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绝对乖巧。
“笃笃笃。”
陈博文工作室房门被敲响，他正纳闷制片人不是刚走，江昀便推门走了进来。
！
“卧槽，真来啦？”
自己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好使过，陈博文都惊了，一个电话能把人叫来，他还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那，暖暖呢？”
江昀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在旁边拿了瓶矿泉水，拧了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综艺免谈，我得罪了盛黎那帮人，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不会把我妹牵扯进去。”
“你也知道自己得罪了那帮人，这家公司的大股东就是他叔啊。”
陈博文摸了把脸，颇有些生无可恋，但同时，眼神里又透着股坚定。
“我们在公司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明白吗?”
“可在离开之前，还得先解决天价违约金，这笔钱你心里有数，就算把我卖了都凑不齐。”
江昀：...
上下打量了经纪人一眼，觉得如果要把他卖出去，怕不是还得倒贴些钱。
但这种伤人的话他掂量掂量，还是觉得不要说出来比较好，拿着矿泉水瓶沉默了会，良久，才问出那个问题。
“这档综艺报价多少？”
“这个数，足够赔付违约金，至于后面的路你不用担心，已经有好几家公司联系我了。”
陈博文伸出几个手指头晃晃：“我看你肯定不想跟家里要钱，你入行时间短，作品被公司抽了大半分成，接广告综艺又不积极，我寻思着，你兜里肯定也没存下来什么钱。”
“阿昀，这真的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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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像个小挂件一样被带来带去，最后也没让陈博文跟她说上半句话，便又被哥哥从工作室带回家里。
好在小吃货有她的那些饮料零食作伴，对这事也没什么太大意见，一回到家，又被哥哥打发上楼。
暖暖机智地察觉到，这是要支开她的意思，一般这种情况，不是要说她坏话，就是准备说她的坏话。
“你们究竟要说什么呀，不能让我听到吗？”
她边上楼边撅着小嘴嘟囔，小拖鞋因为哥哥推得太急还掉了一个。
江昀替她捡回来，暖暖顺势伸出小jio，仰起小脸，乖乖巧巧等哥哥把鞋给自己套上。
“自己穿。”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江昀啧啧两声把小拖鞋塞她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于这事，他得单独和父母谈谈。
...
“我不同意。”
客厅内，江严章直接了当拒接了儿子的想法，他本来就不愿意让大儿子进娱乐圈，看了网上疯狂的黑粉言论，就更不可能让小女儿接触这种事情了。
“我们家不缺那点钱，你也...”
“我缺。”
一直沉默着的江昀突然打断父亲的话，低垂的视线终于抬起，和沙发对面的父亲对视。
两人之间存在巨大的沟通障碍，小时候可能只是父与子之间，说话艺术小问题，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已经演变成立场与理解那样的大问题。
江昀怎么会不知道，父母这些年为缓和关系作出的努力，但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也有很多说不出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