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竟夕站起身来,将玉佩从宝奁中拿出:“你如今回了上京了,还是由王爷保管。”
定北王复将玉佩塞回她手中:“夕夕,这是我给你的聘礼。你若持此玉佩,我麾下将士尽听你调遣,我身边死士以命护你平安。无论将来我在与不在,它将一生护着你。”
接到吴王反叛自尽消息的王忠瑞,半日都没有缓过神来。
视为兄长的吴王就这样去了,他心中悲痛欲绝,听闻吴王的家眷却不知道是何缘由,仅囚禁在了左教坊一狭小院落,境况与之前比定是天差地别,但总归命是保住了。
更让他忧心的是王家的处境。
圣人是否疑心他参与了吴王反叛,他不得而知。然定北王于平叛之夜竟以数百名将士守住缘贞观,明面上是护着太妃,可京城却谣传,乃是定北王有意于自己的女儿。
这些日子以来,他探查到河东道交城铁矿及运城盐矿有异,恐与左丞卢林桧有关。而卢林桧身后却是华妃和永王,思虑再三,本想这两日奏报圣人,吴王反叛,奏报定是不能写了。
还在忧心的王忠瑞看见王渊入了中堂:“渊儿,将殿门关上。”
王渊有些不解,来时的路上,院内已是空无一人,父亲还要将殿门关上,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么?
“渊儿,吴王谋逆自裁于隆庆宫前!”
这一句话让王渊心惊肉跳。知晓父亲与吴王亲厚,自幼入宫吴王待自己甚是亲厚,如今吴王自裁,父亲定是伤心欲绝,但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阿娘与两位妹妹可受牵连?”
“提起这个,我更是恼火!定北王勤王之时竟派兵士护住夕儿的缘贞观,如今京中议论纷纷!”王忠瑞“啪”地一声手掌拍在了案桌上。
王渊心中暗笑,不知父亲为何对定北王如此有偏见。
其实这些年,他与定北王有过几次交道。定北王为人胸怀家国,足智多谋,能文能武,更重要的是不近女色,后院别说通房丫头,就是伺候的婢女都没有。非要说缺点,恐怕就是发号施令惯了,有些霸道,与王竟夕在年岁上有些差距。
“阿耶莫急,如今京中不安稳,有人护着王家,是好事。”
王忠瑞是个粗人:“好个甚,定北王就是个军汉,你阿娘能中意么?不提也罢!”
连“汉”都骂上了,他的阿耶还真是不喜王爷。
“渊儿,此番叫你来,是有要是相商。未雨绸缪,我想让玉虹与志儿先回封家。你今夜与她说了,明日便启程罢!”
王渊有些为难。封玉虹亦是武将,当年就是在战场上给王渊挡了一刀嫁给的他,性格爽利泼辣,二人感情甚好。若知王家有难,封玉虹定是不愿一人躲起来的。
“阿耶,此事恐有不妥,玉虹那性子您还不知吗?”
“你也是个痴汉,你就不能想个主意将她骗走么?”
“我可不敢。”
王忠瑞怒其不争,作势挥拳要打他,王渊佯装躲避道:“阿耶若是敢骗阿娘,我便将玉虹骗走!”
“你小子,连你阿耶都敢揶揄!正经说,封家世代效忠定北王,若有何事,定北王定能护着,你赶紧想办法让她回去!”
这刚还骂定北王,想着护着自己孙子的时候就……
作者有话说:
王忠瑞大将军,你很快会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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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重阳(三合一)
◎夕夕,我给你当马儿可好◎
“阿娘, 今日在长公主府过得如何?”
看着悠闲自在品茗的定北王,沈太妃气不打一处来。觑了他一眼,由着平阳将她扶着坐了下来。平阳含笑地给定北王递了个眼色。
定北王端着刚沏好的一盏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沈太妃。又当着平阳的面给太妃行了个顿首礼, 这种磕头触地发出响声的隆重礼仪, 自他为定北王开始就再也没有行过。这下沈太妃有什么气也早散了。
“罢了罢了, 平阳, 扶你阿兄起来!堂堂定北王行此大礼, 叫人看到了也不怕被笑话。”
不等平阳扶他, 定北王站起对沈太妃道:“让阿娘气急郁结,行个大礼赔罪自是应当, 谁还敢笑话不成。那阿娘晚食过后便随儿子回王府,可好?”
话音刚落,沈太妃结结实实地白了他一眼:“一盏茶就想把阿娘骗回去, 休想!”
“平阳,你先下去,我有事与阿娘说。”
“阿兄,我今日办了不少您称心如意的事,您是不是……”
“汪福全, 领着郡主去我私库,让郡主挑几幅字画!”
平阳大喜:“谢阿兄!”快步离去。靠近定北王时又低声道:“谢小嫂嫂。”定北王含笑不语。
平阳刚下去,沈太妃一脸担忧:“我儿,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了么?你勤王有功不假,但兔死狐悲,圣人心中对你忌惮多年, 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定北王安抚地拍了拍沈太妃的手:“阿娘, 是儿的私事。”
“私事?什么私事?莫不是看上哪家娘子了?”看着定北王笑而不语, 沈太妃急得站了起来:“是哪家娘子?”
“阿娘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什么样的?只要贤良淑德,不论门第。如今就你这样,还挑别人家的娘子么?”
扶着太妃坐下,定北王自己也坐下,手肘撑着案几,手掌攥拳撑着太阳穴,侧头含笑道:“阿娘识得这位娘子。如今儿请阿娘先去与娘子母亲说和,还望阿娘定要说成。”
“我识得?”沈太妃一脸疑惑:“娘子的家人不中意你么?”
定北王点点头:“恐怕是。”
沈太妃眼见多年心愿就要达成:“儿,你安心,无论是哪家娘子,阿娘定给你说成了。到底是嫌你门第还是相貌或是你板正的性子?门第不应该。相貌你长得似阿娘,比你阿耶更招小娘子喜欢,也不应该。定是你太过板正性子不讨喜,不然就是嫌你年纪大了!”
看着自己母亲越说越远,本就对自己与王竟夕年岁上的差别有些耿耿于怀的定北王忙道:“那阿娘的意思是因为年纪,阿娘就不能给儿说成么?”
“能,上刀山下火海都得说成了。再说了,三十而立,不算老!快说,是谁家的娘子?”
“阿娘,这小娘子就在您跟前。”
“在我跟前?在我跟前?”恍然大悟的沈太妃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夕?!”
看定北王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沈太妃脱口而出:“不成,不成,竟夕不成!”
定北王依旧从容不迫道:“阿娘说说,为何不成?是不够贤良淑德么?”
沈太妃叹了口气:“夕儿的婚事是圣人最介意的,你若……”
“阿娘,如今若是我连中意个娘子都要看他的意思,那儿是不是太无用了些?若不是要顾及王家,且儿亦想给她一个天下唯一的婚仪,如今才请阿娘先与郡夫人私下把纳采说好了,大张旗鼓的六礼中余下五礼,再容儿三两月的,咱好好办。”
定北王这席话说得沈太妃心惊肉跳,什么叫天下唯一,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早年崔太后没少给她下绊子,崔家在朝堂上势力盘根错节,又将剑南、淮西、幽州的兵力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当时儿子年幼,根基不牢,处理政事不能得心应手,如鱼得水,特别是边境不稳,先帝才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宇文瑜。若不是先帝高瞻远瞩,将陇右、朔方和河西三镇统帅之权交予定北王,他们娘俩的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三军在手,先帝过世后的几年,文帝欲除定北王而后快,暗杀、夺权的阴谋没少用。幸得哥舒等三家武将忠心耿耿,算是有惊无险。
之后,儿子羽翼渐丰,为大朔屡立奇功,文帝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便想着拉拢定北王,尤其对她恭恭敬敬,还把太子养于她膝下。其实都是缓兵之计。
儿子这些年也算对得起大朔,尤其攻破回鹘。说不吉利的话,就是她即刻去见先帝,也对得起先帝多年对她的知遇与宠爱。
以儿子的性子和筹谋,定是早就盘算好了。儿子现在不就看上个小娘子,哪有不行的。
至于朝堂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里还用得上她操心!依她所见,儿子就是勾心斗角的佼佼者,是只老狐狸,但凡用点手段,王竟夕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刺他一刺,故意道:“夕儿年方十六,而你如今已经而立,她能看得上你么?我看郡夫人也未必能看得上你!”
定北王哪里不知沈太妃是为了取笑自己,也不气恼:“阿娘,前日,年过半百的光禄寺卿续弦,娶了二十的张家娘子。婚仪上,宾客还道天作之合。阿娘您是觉得您的儿子还不如光禄寺卿了?是我家世不如还是人才不如?人才不如那只能怪您和阿耶了!”
听他这么说,沈太妃啐了他一口“你这是仗着阿娘没有你阿耶帮衬了么?当年你被你阿耶吊着痛打时,谁给你求的情!”
定北王弯嘴笑道:“瞧,儿现在不是还得指望阿娘么!”又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娘您这是着急抱孙孙还是不着急呢?”
看着心思被儿子猜中,便捶了捶他“你真的认准了?那夕儿可知道?”
定北王含笑点点头。
“难怪!这几日京中议论你对夕儿有意,我原不太信。如今看来,你早就谋算好了!就等着诓你阿娘!”
“阿娘多担待,儿信阿娘定能说服郡夫人。最要紧的是让郡夫人先瞒着王将军,长宁公主道只要她阿娘认可,王将军定是不敢有异议的。”
沈太妃听后顿时有些语顿,喝了一盏茶后才谑笑道:“阿娘以为你不懂调风弄月,不得小娘子欢心。原来竟是深藏不露!如今夕儿都能把家底透给你,可见定北王本事不小呀!”
他将沈太妃扶起:“阿娘,用晚食去,阿娘若有何不满或疑虑,都算儿子的。待会儿您别问长宁公主,她面皮薄。”
“哟哟哟,还未娶回家中就怕我是个恶婆婆么?夕儿品行如何,养在膝下两年我还不知道么?论心机,夕儿万万不是你对手。若是今后你将她欺负了,莫怪阿娘六亲不认!欸,本宫养的这两年原道是为你养了,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顿饭吃下来几乎是风平浪静。但王竟夕还是察觉到太妃今日总是笑着对她,而定北王在她用餐完毕后,当着太妃说的那句“长宁公主喜好的玉露团怎么没摆”让她有些不自在,说得她就喜好这些甜食似的。
净手之后,太妃不容定北王质疑,把王竟夕留下单独说话。
“夕儿,王爷适才都与本宫明说了,你可是想清楚了?”
王竟夕有些忸怩不安,低头道“我都听太妃的。”
太妃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执起她的手兴奋地道:“夕儿,若得你为儿媳,那真是十全十美,你是如何看上那块木头的?这些年,哪个娘子敢与他正经说话!”
“太妃,我……”王竟夕羞得不知要说什么。
“好了好了,适才位高权重的定北王还嘱咐不要为难你,莫羞。作为武将,南征北战他身不由己,这些苦楚本宫深有感受。而作为大朔最有权势的王爷,本宫这儿子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板正严明,心思严密,欸,直说吧,就是老谋深算。但好在后院没人,过得定是舒畅的!”
听得王竟夕捂嘴笑了一笑,“太妃,我我我……想好了。”
“夕儿,别的我都不求,你赶紧给我生个小孙孙。日后他若是欺负你,来寻本宫,本宫定是与你做主的!”
王竟夕冲着太妃眨着她明眸善睐的双眼,搂着太妃的胳膊:“那儿可是找到依靠了!”
对沈太妃的来访阮氏有些疑惑。
吴王反叛,无人敢再入王忠瑞将军府,生怕跨入这个地界便会惹上一身骚。王竟瑶那日在西市,更是听到三品大员家中的女眷议论,定北王对自己的女儿有意!回来说与她听,她心乱如麻。王家如今哪里还经得起这么多流言蜚语!
“郡夫人,未下拜帖,哀家不请自来!”
“太妃若是这样说,真是羞煞妾了!”见礼后虚扶着沈太妃坐下。
“秦傅姆,你将银方盒放于案几上,带所有人都下去,我与郡夫人叙叙闲话。”
秦傅姆及一众宫女领命而去,阮氏也给自己陪嫁周傅姆使了个眼色。片刻,屋里仅剩沈太妃和阮氏,殿门亦被关上了。
沈太妃瞧出阮氏不自在:“郡夫人,开门见山,本宫今日是有桩私事相求于你。”
阮氏一听,心放下的心又提起半颗,自己能有什么能耐让太妃出口用“求”一字:“太妃,您对王家、对夕儿有恩,但凡妾力所能及,无不尽心。‘求’之一字。妾实不敢受!太妃,还请明示,究竟是何事?”
沈太妃莞尔一笑:“郡夫人如此说,本宫便放心了!此事若你应承,定是马到功成的。本宫这件私事,是想叫郡夫人在王将军面前通融通融。”
和自己的丈夫有关?莫不是沈太妃族里旁支在丈夫手下行军犯了什么错误,自己不好亲自去说?
思及此,阮氏便道:“若事不违国法,不违军规,妾定能把这事办好了。”
王忠瑞与她是少年夫妻,这些年聚少离多的,对她愧疚不已。这些年后院就她一个,又无公婆需伺候,家中之事均由她做主。
阮氏也是个有分寸的,朝堂之事从不插手。但如今太妃都说到她这了,只要不是国法军规的大错,便让丈夫通融一次,不是什么大事。
沈太妃咬了咬嘴唇,生怕自个儿乐出来“言重了,本宫瞧上一娘子,得王将军允准了。”
越说阮氏越糊涂:“太妃看上河东哪位女将士了?想招到身边伺候么?”
沈太妃顺势挽起阮氏的手:“是我那儿子瞧上了!”
阮氏亦是欢喜道:“那恭喜太妃了了一桩心事!妾定不负太妃所望!是哪一位娘子,我说去。”
“好好好,那位娘子就在郡夫人跟前。”说罢弯嘴含笑直看着阮氏。
在沈太妃的含笑凝视中,阮氏恍然大悟,立刻跪了下来:“太妃,这如何使得!妾……”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左右为难。
沈太妃一把扶起她:“郡夫人,为何如此!有何难处?我亦是思前想后才上门与你挑明。先坐下听本宫慢慢与你说道说道。”
“郡夫人,本宫开门见山了。夕儿纯真,不似那混世魔王老道。本宫听闻此事,也是忧心。若不是他俩两情相悦,本宫定不会上门向郡夫人开口。”
这正是阮氏所忧虑的,感激地看向沈太妃。
“如今他位高权重,若真是用强,那圣人赐婚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可他却嘱咐本宫上门提亲,可见用心。郡夫人说是与不是?”
阮氏忙道:“太妃言之有理。说句犯忌讳的话,妾从心里把太妃当成姐姐。如今王家朝堂之上风雨飘摇,妾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