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过后,她好几日不出道观,埋头制香。
今日,王竟夕坐在寝殿中研究香谱。如今渐凉,畏寒的她便屋里在点起了她新制得的避寒香,屋里瞬间暖和了起来,欢欣雀跃跃然于她的脸上。
此刻,她看着芸香从百香铺拿回来的账本,账上又添了一百金,更是欣喜万分。
“娘子,平阳长公主的车舆停在了道观外,道今日尽欢楼制有葡萄酥山,邀您去品鉴品鉴。”栈香前来回禀。
听到有酥山,王竟夕急急地把账本合上。芸香边给她整理妆容边道:“娘子现下不用药了,但还是少食些,至多一盏。”
“好好好,都依芸香。”
刚和裴元轩商议完毕的定北王,从尽欢楼六层的金樽阁的直棂窗缝隙中看到,王竟夕从车舆上下来,由尽欢楼掌柜亲自迎入了店中。又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光景,才瞧见王竟夕犹犹豫豫地进入了金樽阁。
“又拿长公主蒙我!我的酥山呢!”甩开他的手,径直往里走坐了下来。
定北王勾了勾嘴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自然有,不过夕夕先用些汤饼。”
一顿饭下来,王竟夕似乎觉察到他与以往不同。竟然破天荒地允了她用了两盏酥山,进食时,也多任由她的喜好。
用食过后,静静地将她圈在怀里,与她闲话。
“记得你前些日子在别院与我说道,从未出过京城,我与郡夫人说说,不如现下出去走走?”
“去那里?”
“你还未去过扬州吧!都道扬州烟花三月灿烂,但九月的扬州亦是风景如画。登上栖灵塔,保障湖在晚霞的映衬下,秋水共长天一色,静谧至极。我在扬州亦有别业,不若你与郡夫人、二娘子这会儿去扬州游玩?我着人安排。”
王竟夕转过身来面对他,偏头蹙眉看了他片刻:“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定北王给她揉了揉刚才微蹙的眉心:“就是想让你去散散心。前些日子不是说在京中待得有些厌烦了么?”
“肯定又诓我,京中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王竟夕面色急切。
定北王依旧笑笑道:“并无。若不欲此时前往,那便等成亲过后,咱俩自己去。”
边说边亲了亲她耳垂,然手却攥紧了。既如此,便将她留在京中,想法护着便好,若是送出京城,不在自己身边,难保更容易出意外,怕是更牵肠挂肚。
“谁与你成亲!”王竟夕捶了捶他。
“纳采之礼都过了,反悔不得!尽欢楼日进斗金的,夕夕如今怕是成了京中女首富了。”
“那如此便谢过王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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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爱慕
◎偷偷爱慕定北王的女将多的是◎
戌正, 在历经约莫一个时辰的查找后,卢林桧将一封的王忠瑞给吴王之信函呈于文帝。只见信函上写道“早与兄同养宫中,我欲遵奉兄”。
文帝大怒:“早前朕令王忠瑞攻取之前丢了的石堡城,但他却以石堡城坚固异常, 吐蕃防守严密, 如强行进攻, 必定损兵折将而得不偿失为由, 劝朕谨慎从事, 等待时机。他所等待的时机便是吴王谋逆么!传令史, 诏王忠瑞立即回京!”
令史姜书等三人得令后,即刻出城。未料出了京城约二百里后, 马匹不知为何,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突然倒地而亡。他们只得徒步七十里行至兴德驿, 延误了一日。
岂料行至兴德驿,突降暴雨,又延误半日。三人一行于子正来到永清驿,用食过后准备歇息两个时辰天亮再走,不料晨起三人均害了痢疾, 驿医诊断为水土不服,又歇息了三日。
徐良此时早于朔方与封元及部署妥当,早令史六日抵太原府。
太原府.节度使官邸
“王将军,冒昧前来,确有急事,还望见谅。”徐良恭敬地对有些吃惊地王忠瑞道。
“徐将军客气了, 一路风尘, 多有辛劳, 不知所为何事?”
徐良环顾四周,堂内只有板正的王忠瑞和面色有些焦急的王渊,殿门又紧闭,便直言道:“我奉定北王之令,劝服将军切勿入京。”
“入京?为何要入京?何人让我父子二人入京?”王忠瑞还声色未动,年轻的王渊有些迫不及待。
“王小将军,既然王爷不远千里派某前来,自是将将军一家当成了自己人,某便有话直说了。代州太守张延英向圣人检举,说吴王勾结王忠瑞将军谋逆!”
“张延英个险獠!一派胡言!”“砰”的一声案几几乎被王忠瑞拍散架了。
徐良心里嘀咕,王爷恐在与未来岳丈相处之道上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阿耶,先听徐将军说完。”王渊劝慰道。
徐良接着道:“张延英拿着一封声称为吴王写给王老将军的信函,检举将军谋逆。信函上到底写了什么,某在出京前还未知晓。王爷得知此事后,即刻令末将出京,而卢林桧则在圣人授意下,在某出京之际往吴王旧宅搜查,得了王将军的回函。王爷现下已令封元及将军率朔方得力干将,压近河东之境,我从朔方领来二十猛将一路护送将军。恳请将军依王爷之意,切勿入京!”
王忠瑞焦躁不安,在屋中来回走动了一炷香之久。末了,才转向徐良:“你们王爷真是神通广大,消息如此之快。他冒险派你前来,好意本将军心领了,然若是圣人诏臣入京,臣必当遵从!”
王爷果真神人,王忠瑞真要入京:“王将军,此去京城凶多吉少,何故冒险?”
“本将军家眷均在京城,若不入京,她们处境如何?”
“将军安心,我们王爷定护得您家眷平安。”长宁公主若是有点闪失,恐怕大朔就要翻天了。
“可我王家一百多族人,我怎能让他们背负谋逆的罪责。如若我不入京,则这些族人今后永无录用之可能。徐将军,还请回复定北王,他的好意,某心领了!渊儿,送徐将军!”
徐良见劝说不成,便道:“王将军,若是执意入京,还准某跟从,此乃王爷之意!告辞!”
王渊跟随着徐良出府:“徐将军,父亲一向如此耿介,言语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徐良恭敬地笑笑,离京前王爷嘱咐,无需介怀王忠瑞之言,有事与王渊说明即可,王爷估测人心之准,他望尘莫及。
徐良从蹀躞带上取下一把刀“此乃绝品唐刀,王爷道,上次王小将军前往陇右送生辰贺礼之时,王爷公务繁忙,未成有所准备,此刀是给王小将军的谢礼!将军笑纳!”
接过刀,王渊目光发直,欢喜不已。
“如此在下领受了,还请将军替我向王爷转达谢意!既是将军不将某当外人,有一事还向将军请教,我大妹王竟夕如今在京中如何?”
徐良笑道:“王小将军尽管安心,长宁公主如今在道观日子顺遂。”
“京中风传定北王对我大妹有意,果有此事么?”王渊干脆直接问。
“王小将军,王爷之事非某能妄议。某只能说,王爷定是要护着将军一家的。如今入京,恐有居心叵测之人途中暗下黑手,某还望小将军说服王老将军,多用几日,自太原出雁门关,沿着黄河至朔方灵武,从朔方入京,某才不枉此行!”
“徐将军之情谊某牢记在心!我定说服父亲自朔方入京!”
“如此徐某谢过王小将军!还望来日王小将军多多提携!”
“徐将军英勇善战,某还须将军提携才是!”徐良连连摆手,心中嘀咕,您是王爷大舅子,哪里轮到我提携!
“某料定四日后令史入太原府。如此我便领兵先于驿站暂住,届时自会在雁门关与王将军汇合,后会有期!告辞!”
王忠瑞这顿饭吃得极不痛快。
途中,他把筷子“啪”地一声扔了桌上道:“玉虹,你明日就带着志儿回封家!”
封玉虹不明就里地看着丈夫,忙放下碗筷,跪于案桌前楞声道:“阿耶,不知儿媳是犯了七出的哪条,令阿耶逐儿媳归家!”
王志也学着自己阿娘跪于案桌前:“阿耶,哪条,归家!”
看着自己儿子如此,王渊抿嘴有咬唇才没笑出声来。
一手将封玉虹扶起来,一手抱起王志,道:“玉虹你误会了,圣人不日恐诏全家入京,怕是凶多吉少,阿耶不愿让你和志儿受苦!你先带志儿回去,我晚些时候回房与你细说。”
王渊将媳妇儿子送出殿外,把殿门关上:“阿耶,儿知晓您忠君爱国,然朝堂上总有奸佞,玉虹定是不愿独自回封家的。此去京城路途遥遥,人心叵测,还望阿耶体恤志儿年幼,咱绕道从朔方入京,如此要安稳些。加之封元及将军在朔方,若有机会,亦可劝劝玉虹。”
王忠瑞看着儿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如此你叫奴婢们准备准备,明日你我将军务布置妥当便入京罢!许久未见你阿娘了和两个妹妹了。”
戌正三刻,封玉虹将王志哄睡后,从床榻上到暖阁里,火急火燎地问王渊:“到底怎么了?”
王渊捡了重点大致说明白,又劝道:“玉虹,你不若带着志儿回封家,我也安心些。”
封玉虹当下气得泪水从眼睛滚了出来,又胡乱使劲用手抹了几下眼泪,“你说过的,我们生死都在一处的!若是知道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当年还不如替你挡刀的时候我即刻死了算了!”
王渊一把捂住她的嘴:“别胡说!玉虹,你真的不怕么?”
封玉虹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就是死,咱们一家人死在一处,有什么可怕的!”
王渊微怔,浅浅地笑了,“放心……,就是死,也是要看着志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我们都动不了的时候,再死。但一路不平安,你定要跟紧徐良将军,听他调遣。”
“
就是定北王身边的猛将么?我听堂叔说起过他。定北王如此为王家,莫不是真的看上我那还未见过面的大姑子了?”封元及是封玉虹的远房堂叔。
“这事你可别在阿耶跟前提起,他如今最不中意人家说起定北王与夕儿的。”王渊用帕子将封玉虹脸上的泪擦干。
“说句不尊重的话,阿耶为何看不上定北王,你不晓得,多少人都想攀这门亲事!我在营中闲话,偷偷爱慕定北王的女将多的是。就连我那冷冰冰的堂叔,别看嫁过去就是续弦,那都是抢手货。莫不是阿耶嫌王爷年岁大了?但我看挺好,大妹妹若是嫁了定北王,我便与定北王是平辈。我倒要瞧瞧那自小对我严苛的堂叔如何称呼我!”封玉虹自小习武,没少吃封元及的苦头。
王渊乐得笑出了声,他就是爱封玉虹这直来直去没心没肺的样子,这都要被圣人认定为谋逆了,她还就在意能不能在封元及面前抖抖威风。
封玉虹看他笑得有些乐不可支,捶了捶他:“笑甚,小声些,志儿若是醒来,你便去哄!”
此话一出,王渊立刻收声了,哄他那顽皮的儿子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通常是把自己哄睡着了他儿子还精神矍铄地扒拉他的脸,让他接着和自个玩。说来也怪,只有封玉虹将他儿子治得服服帖帖的,搂搂抱抱,一两盏茶的时间,王志便入了梦乡。
“好好好,不笑了,”王渊正经起来,“玉虹,千万应承我,无论遇到什么险境,先护好自个儿,再护好志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到最后一刻,万万不要冲动。”
“放心,我晓得轻重的。”
第三日,还未等徐良与王忠瑞一家汇合,一早王渊提刀火急火燎地来到驿站寻徐良。
“王小将军,何事惊慌!”
“我妻子封玉虹和儿子王志恐是被回鹘掳走了!”王渊有些气急。
“竟有此事!还请王小将军细细说来。”
第38章 失踪
◎封玉虹及王志不知生死◎
王渊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昨日, 玉虹阿兄前来太原府探望。玉虹领着他与志儿一同前往坡子街集市,三人于午正在珍馐楼一道用午食。
玉虹和阿兄皆武将出生,出门只有一名婢女,连侍卫都不曾跟随。
用餐过半, 阿兄便遣婢女采买些段亩砚及玉雕带回封家。未初三刻, 婢女采买回来, 发现食阁中空无一人, 询问赶车的车夫, 也未见他三人自正门出来。
婢女及车夫以为他们三人去了别处, 且玉虹的阿兄和玉虹武艺不俗,如真遇险, 也顿断不能如此悄无声息的,便于珍馐楼门前等候。直到申时未见人影,才察觉不对劲。
然恰巧那日午后, 王忠瑞与王渊出太原城到兵营巡查军务,得到家中侍卫报信回到城中已是酉初。
王渊回府后立刻带兵围了珍馐楼,才发现后门的奴婢被人堵住了嘴。经盘问,才得知珍馐楼后门供采买之用,平日就一人看守。那日守门奴婢听到敲门声, 误以为是采买食材,刚把门打开就见一回鹘人,还未出声,便被那人劈晕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绑在后门的树下,嘴被堵住, 无法叫喊。
王渊当即领兵到了城门, 查问得知, 末正,有回鹘商人十人出城,过所齐全,核对无误,门卒放行。王渊猜测玉虹、志儿及大舅哥应是藏于他们的货品之中。于是着快马令雁门关截留所有回鹘人,严加查问。
末了,王渊道:“估摸着他们定然不敢取大道经由上京回回鹘,定是出雁门关过草原,经居延入瓜州再出玉门关,故此烦请徐将军令河西所属居延关严加详查!”说罢行了个叉手礼。
徐良当即回了个礼,虽王渊年方二十,但遇此大事,仍然能如此沉稳明晰,心中暗自佩服。“王小将军安心,某定竭尽全力!”
王忠瑞在奔波焦躁与不解中度过了这一日。
他始终不能明白的是,自己与回鹘并无交集,到底是何原因回鹘绑了自家的媳妇和孙儿。若是谋财,至今未见有人前来接头;若是害命,无需如此繁琐,且太原城内今日并未有命案。如此回鹘人的居心到底何在?
又想到自家的小孙儿,才刚过两周岁,不知这一路要受多少罪!抓住这几个回鹘人定将他们碎尸万段了的!莫非是回鹘人受了卢林桧的指使,恐他在圣人面前揭露其在交城与运城的勾当,将玉虹与志儿当成人质?若真如此,来日定是要和卢林桧算这笔帐!
王渊一夜未眠。妻子、儿子及大舅哥已失踪一日,音信全无,生死未卜,现下才真切体会到那日封玉虹死活要与他一道入京的心情。
次日父子二人草草用了朝食,正欲出门再次寻人,却迎来了从上京至太原府的令史及陪同的太原太守。
“王忠瑞、王渊及其妻儿即刻入京!”
王忠瑞道:“我儿媳孙儿前日被回鹘虏去,至今下落不明,州衙亦在找寻,如今还请令史先行回京,待本将军寻得儿媳孙儿便一同上京!”
太原太守赶忙道:“确有此事。前日、昨日府衙侍卫及王将军的兵士已将太原府翻了个底朝天,仍未见得小将军夫人及公子的踪影!”
姜书忙道:“此事属下做不得主,既是急诏入京,还望王将军及王小将军见谅,明日启程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