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未寻得玉虹与志儿,儿无心入京!”王渊急忙忙道。
“胡闹,圣命在此!令史今日稍息,本将军将城防部署军务布置妥当,即刻与我儿一道入京面圣!只是我儿媳孙儿如今生死未卜,恐怕回鹘此时已经往雁门关去了,本将军处理军务后即刻自雁门关入京。两位令史脚程太慢,还是由太原府出南门经临汾的官道入京。”
“如此多谢王将军!”
送走令史,王渊于堂内问王忠瑞:“阿耶怎地就答应入京中,昨日不是还道要先寻到志儿么!”
“渊儿,我思虑再三,恐志儿玉虹并未被回鹘掳走,怕是那阴獠卢林桧的龌龊勾当。如此只要你我平安入京,玉虹志儿便无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军务处理妥当,立即往军中,河东一定要守住!”
二人疾驰到了军中,将军务交予心腹大将李光宇及郭宇。他二人亦知王忠瑞此次入京凶多吉少,李光宇道:“将军安心,我与郭将军定能为您守住河东。”
王忠瑞点点头,“切记,定要防着幽州史奕明。若我有不测,还望二位替我照顾渊儿!”
郭宇道:“将军定能逢凶化吉,若是将军不测,我便反上京城!”
“不可轻举妄动!记住,你二人要守住河东军权,圣人便不会轻易动我!”
随后,王忠瑞、王渊领着十名侍卫由北门出了太原城,一行人于当日酉正三刻抵达雁门关驿站。“恰巧”碰上了要返回朔方的徐良,自然一起晚食,期间徐良道:“此处有一捷径入灵武,然此乃朔方军机,还望膘骑大将军勿怪某失礼,得将将军双眼蒙住。”
王忠瑞面上淡然,心中却是佩服。定北王英勇善战不是浪得虚名的,有此捷径,能得多少先机。
“徐将军多虑了,自是应当如此。”
翌日,沿着黄河行了半日之后,一行人来到三块大石头前。徐良拿出黑布说了句得罪,蒙住了王忠瑞的眼,其他人等自然也被徐良随行的将士蒙住了眼。确保无虞后,十名兵士在前,徐良及王总瑞等在其中,再有十名兵士断后,纵马疾驰。两个时辰后,马匹慢慢停了下来,王忠瑞等的眼布被取了下来,缓缓睁眼后,看到了密林中的一农家小院。
“王大将军于此处歇歇脚,用些食物,让马匹吃些草料歇歇,一个时辰后出发,约莫跑四个时辰便可歇息一日,后日便可抵达灵武。”徐良恭敬道。
不多时,小院守卫将精致的餐食呈了上来,王忠瑞看看案桌上丰富的用食,觑了徐良一眼,等看到饮茶时王忠瑞实在憋不住道:“你家王爷倒是挺会享受,急行还不忘给自己备上寿州黄芽!”
徐良讪笑,这不是长宁公主与王爷说道王忠瑞喜好寿州黄芽!
一行人正如徐良所说,后日到了灵武。入了灵武便是入了定北王的地界,一路上驿站极尽所能款待,所更换的马匹皆为好马。
封元及更是得定北王之令,入京商议军务,几人于十日后午正来到临皋驿。
临皋驿驿丞赶忙将王忠瑞入驿站的消息传入明光宫。末正,通事舍人传令圣人准王忠瑞归家,明日早朝入明光宫。徐良及封元及等人看着王忠瑞入了将军府,驰马回定北王府复命。
王忠瑞及王渊入门之后,见到了三年未见的妻女,眼泪差点滚了下来。王竟瑶早就飞身扑到了王忠瑞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王竟夕昨日便从定北王处得知阿耶要归家,如今见得阿耶和阿兄,满眼垂泪,上前一把拉住阿兄的衣袖,满心许多话,却说不出来。
王忠瑞一面宠溺地哄着王竟瑶,一面抬头满心歉意地凝望着阮氏,阮氏上前将王竟瑶扶起道:“阿瑶,让你阿耶先去更衣,一路尘土的。”
王渊忙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磕首礼:“不孝儿王渊给阿娘请安!”阮氏赶忙将他扶起,有些疑惑道:“不是说玉虹及志儿也回么?”
王忠瑞抢先道:“志儿尚小,只得坐车舆,哪及马匹快!”
阮氏放下心来道:“是了,你父子二人先去沐浴更衣,一会便摆晚食!”
这时,府中的奴婢均上前行礼:“恭迎大将军回府!”
王忠瑞环顾一周,约有十来名将士目不斜视站着,待王忠瑞让奴婢起身时,其中一名将士行了个叉手礼道:“大将军安!”
王忠瑞看了阮氏一眼,阮氏忙道:“此乃护卫夕儿道观的侍卫长吕战将军。”
王忠瑞眉头微蹙嘴上却道:“有劳吕将军!”
“本将军三年不在府内,有劳各位操持,管家,本月府中每人均多发一贯钱。今日都松快松快,吃席去吧!”家中奴婢听了人人自喜。
晚食前,王忠瑞将王竟夕及王竟瑶揽于怀内,抚着她们的头颈道:“夕儿瑶儿比先前竟长高了好些!”说得阮氏两眼发酸。晚食期间,王家人自是欢天喜地享天伦之乐不在话下。
王渊得见两位妹妹,自是喜不自胜,然想起封玉虹及王志不知生死,便有些心不在焉。先前听得阿耶如此回复阿娘,便知王忠瑞不欲让阮氏知晓实情,自己只得瞒下。再思及明日入宫后还不知道圣人如何行事,更是无心用食。
王竟夕似乎瞧出些端倪,“阿兄,是连日赶路乏了么,或是饭菜不合胃口?”
王竟瑶没心没肺地道:“阿姐,阿兄怕是想嫂嫂了,只顾扒拉汤面。”
王渊这才笑道:“你真是长大了,连阿兄都打趣了?”
王忠瑞看着妻子和兄妹三人,心中其实滋味万千。自个忠心耿耿守护大朔边陲,还不知明日圣人是如何裁夺,如鲠在喉。
作者有话说:
讨好岳父的定北王没有得到肯定
第39章 探狱(三合一)
◎何曾见过如此温柔定北王◎
封玉虹这些天有些坐立不安。屋里精致的帷帐、屏风、床榻、案几、箱柜都让她觉得碍眼极了。她想逃, 但却明白,自己是怎么也逃不出去了。
那日,她醒来便是躺在这间屋子里。
睁眼一看,志儿不在身边, 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往寝殿门的方向走去, 料想中紧锁的门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以为门外是层层守卫, 不料却只有一个婢女。抓着婢女双肩, 她凌厉地问:“我儿何在!”
婢女并不惊慌,从容道:“夫人莫急, 小公子在院里玩耍,自有奴婢看顾。”
封玉虹一把擒住婢女的手道:“快领我去!”
婢女笑笑:“夫人无需惊慌,且放开奴婢的手, 奴婢名唤青青,奉命前来伺候夫人。在这院中夫人可自由行走,无人阻拦。请夫人随奴前去。”
封玉虹放开婢女的手,狐疑地跟在她后头。
不多时,便听到了王志“咯咯咯”地笑声。封玉虹急切的往前跑去, 只见志儿骑在一木马上,兴奋异常地摇着,边上有两名奴婢,一男一女。王志抬头看见封玉虹,急忙忙要从木马上下来,边上的男奴怕他摔倒, 一把将他抱起, 送到了封玉虹跟前。
她一把抱起王志, 一边抚摸着他的头颈,又在他周身左看右看,边道:“志儿,哪里痛痛?”
王志“咯咯”笑道:“志儿不痛,志儿骑大马……”
抱着王志的封玉虹厉声道:“你们什么人!绑我到此究竟为何!我阿兄何在!叫你家主人来!”
青青赶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夫人还是安心住下,郎主合适的时候自会见您。”
“你们郎主到底是谁!我夫家不是好惹的!我也不是好惹的!”
青青就是耐心地听着,笑而不语。封玉虹抱着志儿,都不知道怎么泄愤,只得狠狠地转身,往月洞门走去,身后的奴婢竟也不加阻拦,只是紧紧跟着。
封玉虹边走边环顾四周,这是精致的院落,树木丛生,如今已是深秋,正是观赏胡杨树的时节,金黄一片,如花秋叶惹人怜。然封玉虹无心观赏,一直走到敞开的大门才瞧见有众多黑衣人守着,目无表情地拦下她,道:“请夫人回自个的院里!”
封玉虹有些不甘,但亦知现下势单力薄。
只见青青走上前去,对着守卫道:“我领夫人和公子在门外看看,你们跟着便好。”守卫当即将他们放了出去。
这是一座小岛,四面环水,碧绿色清澈的湖面上波光粼粼,苇影婆娑,远出高山巍峨,天高
云淡,这样的美景落在封玉虹眼中碍眼极了,任由着青青拉着她往回走。
直到走回她的小院,青青将左右屏退,才轻声对她道:“奴劝夫人安心住下,对您和小公子都有益处。若是将郎主惹怒了,未必是上策。如今夫人亦是瞧见了,此处是郎主的别业,四面环水,您还是这岛上第一位客人。这别业除了主院外,还有东南西北四个院落,如今夫人住在南院,您在南院可随意走动。”
封玉虹瞧见青青是个管事的,抱着王志急道:“娘子,好娘子,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如何才能放我回到我家郎君身边。”
青青笑道:“夫人如此称呼奴,奴实不敢当,唤我青青便可。如今您踏实住下,家主自有安排。现下奴给夫人张罗晚食。”说罢,走出殿内。
后来几日,封玉虹仅能从青青口中打探到,她阿兄大约是平安无事的。至于这别业的主人是谁,为何要将她与志儿禁锢于此,她是分毫也未问出。
此处景色优美,志儿每日除了时不时会问问阿耶和耶耶,大多时候,奴婢们想尽办法和他玩耍,放风筝、玩泥人,还有武艺高强的侍卫抱着他飞檐走壁、爬墙上树的,逗得他哈哈直笑。
前日,还找了一匹特小的滇马护着他骑。真不愧是武将的后人,王志骑得不亦乐乎,在封玉虹看来,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可封玉虹却在到了别业半月后的一日,再也忍不住了,趁着黑夜,抱着志儿往外走,出了大门,慌不择路地走了三盏茶的时间却迷路了。
正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还请夫人勿做无用之事,此乃湖心小岛,皆为郎主产业,且岛上仅有此处有宅子,湖边亦无船只。仅此一次,若再有,郎主定不会如此轻纵,怕是夫人小公子的日子便不会如此好过了。夫人请回吧!”
京中
卯正,王忠瑞、王渊着朝服在丹凤门外等候入朝,未曾料想还未面见文帝,便被投入了刑部大牢。
“王爷,圣人刚将王将军和王小将军打入了刑部大牢,臣恐王将军府稍后便不得安宁。”卯正二刻,徐基将此消息禀呈将要入朝的定北王。
定北王目无表情,摩挲着佛珠,长吁了一口气道:“徐良,你亲自去,令缘贞观的虎贲飞骑及侍卫护送长宁公主入定北王府,如遇阻拦,格杀勿论。”说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十六虎贲飞骑紧跟其后。
今日的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多说一句便与王忠瑞扯上关系。文帝面色阴沉,听政时少言寡语。
末了,给事中照例问一句有事请奏无事退朝时,定北王出班:“臣听闻王忠瑞及其子王渊在丹凤门被左右金吾卫打入刑部大牢,不知所犯何事?”
这一句如平地惊雷,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躲都躲不及的事却被定北王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文帝料想定北王定会问及此事,然却不想竟是当众言明。
虚咳了几声后,文帝道:“王忠瑞涉及吴王谋逆一事,朕已交刑部,定北王无需多虑。”
“臣启圣人,王忠瑞得先帝亲自教导一年,先帝视其为子,如今若是他涉嫌谋逆,为显慎重,应三司会审,不然河东恐怕不安宁。”
文帝拿下王忠瑞之时亦怕武将不满,引起哗变,如今听定北王如此说正求之不得,立刻道:“右丞欧阳坚为主审,会同刑部侍郎、御史台中丞、大理寺少卿亲审王忠瑞一案,力求推鞫得情,处断平允!”
徐良到缘贞观时,却见千牛卫要入缘贞观而被虎贲飞骑拦下。千牛卫赵中郎将赵从容识得徐良,上前道:“徐将军,如今我等奉命将长宁公主请入宫中,还请徐将军行个方便。”
徐良慢腾腾地下马,“赵中郎将客气,昨夜本将军早就奉命将长宁公主送入定北王府,还望中郎将见谅。”
赵从容有些疑惑:“奉命?徐将军是奉何人之命?”
徐良淡淡一笑:“有些话本将军便是要说,恐怕中郎将亦是不能听的。奉劝中郎将一句,回宫复命便好。”
赵从容早年与徐良有些交情,如今听他这样说,还有什么不明白,便道:“多谢徐将军提点!”翻身上马,与随行的千牛卫一行人疾驰而去。
徐良入观对王竟夕道:“公主,臣奉命护送公主入定北王府。”
先前王竟夕在观中亦是听到了动静,见徐良如此说有些担忧:“徐将军,发生何事?”
“公主莫慌,请先与芸香姑娘回王府,留下傅姆、丁香、栈香三人收拾公主随身之物,随后一同送入王府。王爷下朝便与公主说明。”王竟夕点点头,嘱咐傅姆她们三人几句,与芸香往定北王府去了。
第二次来到定北王书房的王竟夕还是有些新奇。偌大的屋子里,最时明显的就是一张偌大的书案和书案后高大的书架上摆着的一堆堆、一袋袋、一轴轴及一柱柱的书。凑近书案,也就是简单得只有一沓沓的奏报、诗筒、笔格。书案上的紫毫笔及端砚在一切极简中彰显了书房主人地位的尊贵。拿起书案上的墨锭闻了闻,没有嗅到臆想中的香味,王竟夕蹙了蹙眉。
“夕夕是不满此墨的香味吧!那本王等着夕夕何时能够令书房红袖添香呢?”
听到定北王的声音,王竟夕赶忙转身,已经顾不得与他斗嘴,赶忙问道:“长豫,京中发生了何事?“
定北王一言不发,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半炷香后嘘了一口浊气道:“夕夕,你阿耶及阿兄被圣人投入了刑部大牢……”
“什么!”她立即挣脱定北王的环抱,快步走到书房门口,随即愣了愣,扶住大门,肩头微微地抽动。定北王大步走到门口,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来,只见她泪珠已经滚到了脸上,心疼替她擦了擦泪水,扶她坐下。
“听我说,你阿耶和阿兄处境不妙,我早已知晓,本想劝他们不入京中,奈何你阿耶顾虑甚多。只好令徐良一路由太原经朔方将他们送至京中,防的就是有人暗下黑手。今日大朝之上我已让圣人三司会审。你安心,我定能保得王家周全,只是如今还是让夕夕落泪了,是我的不是。”
听他这么说,王竟夕更是委屈,泪珠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一时不是说什么才好,索性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定北王轻轻抚着她的背。
一炷香过后,看着怀里哭声渐歇的王竟夕还埋头在他怀里,鼻子还在抽泣。定北王怒容渐显,手上青筋暴起:“徐良,门外听令!”
徐良见事不妙,立刻跪于门外:“末将在!”
“你与三十二虎贲飞骑领二百兵士,往刑部大狱将王忠瑞及王渊救出后立刻送往朔方领地,令着徐基将阮氏及王竟瑶一并送入朔方领地!”这声音如生铁铸成般坚硬,像寒冰般令人发冷,在空旷的书房里竟引起了回声。
徐良跟随定北王十多年,从未听过王爷这种声调,当下声音便有些颤抖回道:“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