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
平乐拿起她的手,真诚地道:“竟夕,我真是替你高兴呀!真的,总算不必再委屈自个了!”
王竟夕也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这些日子让平乐担心我了,如今一切都好了。”
“对了,你没问皇叔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回京么?”
“王爷出征事忙,我未问,但相信他定有安排妥当了。”
“竟夕,如今上京得罪过你的人人人自危,我看着都觉得高兴。不过京中皇亲国戚亦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皇叔一个不高兴便要□□。我阿耶倒是还和平日一般,摆弄摆弄乐器,前些日子皇叔到我府上和阿耶用过一次晚食,阿耶激动了好久。我那继母前些日子看我与你来往还有些担心被圣人牵扯,今早她看我出门,得知我要来瞧你,便客气道让我给你请安。竟夕,你如今真是香饽饽了,哈哈哈……”
看着平乐开怀大笑,王竟夕也高兴起来:“嗯,平乐,如今我是香饽饽了,你想求什么?”
“那竟夕能否和皇叔说说,让我婚事自主了呢?欸,将来不必和皇叔说了罢,你这个皇后娘娘都能管了这件事。”
“好,平乐,你安心,我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芸香,你可作证,你家娘子可是应准我的了。”
芸香也扬眉吐气地说:“县主安心,我家娘子言出必行。”
“平乐,你在我这待几日可好,反正现下宫中也不上学了。”
“嗯,我遣侍女回去说一声便成,如今我阿耶特别是我继母恨不得我就住在王府了呢,也好给我弟弟妹妹谋个好前程。”
清思殿内一片死气沉沉。永王和华妃已经送进来侍疾了,宫中人跟红顶白,内侍监、宫女任谁都看出来圣人皇位马上就不保了,谁不给自己寻条后路。
如今殿内除了李玉外,无人再将文帝当成圣人。清思殿几乎是无人伺候的境地,除了午食和晚食能按时送来以外,其他所有的事情几乎都要永王、华妃及李玉亲自动手,而永王和华妃过了几日这样的生活后也心生怨恨了。
太子在东宫亦是惶恐不安。那日他大言不惭要送定北王上黄泉,想必自己的皇叔定会和他算后账的。还好太子妃史思思在宫变之前被他送出了东宫,也知不她能否将信函送到幽州及河东,若是这两地的兵力在定北王从南诏回来之前能逼近京城,他的困境就解了。
左相卢林桧、右相欧阳坚、中书令杜如知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圣人和太子他们都见不到,而他们更为担忧的是他们与定北王的过节。
定北王如今是急着去平南诏没有时间与他们清算,也或是定北王故意为之,让他们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总之,他们到如今才彻底明白,定北王不仅武功高强,用兵如神,而朝堂的尔虞我诈定他也处理得干净利落。谁也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但只要他一出手,必是一击便击中要害,让人永世不得翻身。
而定北王出征的第十三日,京城风云突变。
依照大朔律例,圣人的汤药由尚药奉御先尝,然后再由殿中监尝,最后经皇太子尝过后才给圣人进服。
可如今文帝形同软禁在了清思殿,尚药奉御将药尝试后便交给了华妃,华妃尝试过后在将药递送给永王的过程中,钏里的鹤顶红在她收到卢林桧的讯息后终于颤颤巍巍地放进了文帝的汤药中。
华妃一个眼色,永王会意佯装试药后,有些慌张地将药递送给了文帝。片刻,清思殿一片哀嚎声,华妃尖锐且悲痛的嗓音划拨了清思殿上空的寂静。
一句“圣人崩逝,吴王继位”让所听之人胆颤心惊,生怕在再次的宫变中没有站好队而遭杀身之祸。
而当裴元轩听到内侍监道吴王许他高官厚禄,令他护得吴王周全时,他哈哈哈大笑,直道王爷真乃高人也。他此举令传消息的内侍监丈二摸不着头脑。然下一刻,裴元轩下令永王、华妃、卢林桧谋逆,毒害圣人,证据确凿。
看到裴元轩走进殿内,华妃强装镇定道:“裴将军还未入殿,就如此妄下论断么?”
裴元轩不屑地看了华妃一眼:“华妃娘娘是不是以为这么多年在宫中已经无所不能了?王爷临出征前让我转告娘娘,就您和您阿兄卢林桧那点鸡鸣狗盗的伎俩就不要在他跟前比划了。王爷说,圣人若有不测,只要您一句实话,便给您和永王一条生路。王爷想知道,圣人喝下你手中的鹤顶红后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裴元轩这一席话让华妃及永王瑟瑟发抖。华妃面如死灰一般,用颤抖地声音说道:“五弟……你终是赢了。”
“即刻将永王及华妃押入刑部大牢,听候王爷发落!将圣人装殓罢!”
更令京中称奇的是,出走半月的太子妃史思思竟然在这个时候酉正回到了东宫,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守卫东宫的侍卫征得裴元轩的同意后,将其放入东宫。
“太子殿下,我回来了!”一入东宫,史思思不顾他人在殿中,一把抱住了宇文颢。寻到殿中只有她二人的机会,她才将全盘计划透露给了宇文颢。
“
太子殿下,唯今之计便是你要离开京中,我阿耶已经联合吐蕃,向中原发兵了!”
“什么,史奕明这不是勾结吐蕃么?”
“太子勿恼,若是不与吐蕃联合,阿耶手中十一万兵力加上河东八万兵力,定是无法与定北王二十五大军相抗衡,更何况如今他还掌控了京中的局势。阿耶说了,与吐蕃联合乃暂缓之计,这天下终将会是太子殿下的!”
太子沉思了片刻,阿耶昨日崩逝的消息传到东宫,他痛哭流涕,华妃的不臣之心他早就看得明明白白,阿耶岂会不知晓,然阿耶对自己平衡之术的自信,最终将他送上了绝路。定北王不日便回京,眼前局势对他非常不利,说得难听些就是死路。若不是史思思对他一往情深,加之史奕明须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起兵理由,恐怕他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回到京中涉险。
“那现下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是你我一同逃出东宫,如今二十突厥勇士隐藏在与东宫一街之隔的永昌坊,五十侍卫已经藏身通化门边上的清禅寺,只要太子出了东宫,经通化门往长乐驿去,便可通往幽州。”
“可如今孤如何出得了东宫!”
史思思笑了笑,靠近太子耳语。太子听后,沉默了一炷香,道:“守卫森严,王竟夕不可能把东宫所有人救出去!”
“太子殿下,如今你我能出去才是紧要之事。”
太子定定地看向史思思。她只怕也不愿意他的其他侍妾能出东宫,特别是怀有身孕的柳如月。如此,恐怕也是史奕明的意思。罢了,如今这个境地,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便如此罢!”
午正三刻,小憩过后的王竟夕和平乐县主正在制香,正在热火朝天地研制着,芸香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娘子,您看看这个。”
甚少瞧见芸香如此凝重的王竟夕心中有些慌神:“怎么了?”顺手接了过来,瞧了一眼,当下也慌乱起来。只见王竟夕身子晃了一下,芸香赶紧扶她坐下。
王竟夕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佩,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谁送来的?”
“送东西之人是个娘子,在府门口,说有事要亲自与娘子说。”
“快快唤她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胡服的胡女进入寝殿,见了王竟夕也不行礼,淡淡地道:“还请长宁公主屏退左右,奴家好与公主细说。”
芸香和平乐都有些担忧,但听得王竟夕道雪豹在殿中,二人才起身退出殿外。
“公主识得这玉佩罢?”见王竟夕点点头,又道:“那奴就开门见山,公主若想王家二娘子平安,便想法送太子殿下出通化门。”
第45章 出事
◎箭矢飞一般不偏不倚穿过太子发髻定在了城墙上◎
此时王竟夕的心好像被重物撞击了一般, 疼痛难忍,而之前的梦境似乎浮现在她眼前,让她脸色煞白。可这真的就是王竟瑶的玉佩,不是落于险境, 玉佩绝不可能离身。
送信的胡女又道:“公主无须担忧王家二娘子, 只需将太子及太子妃送出通化门, 王家二娘子自会安全归来。公主千万别想着让裴将军或者府中的虎贲飞骑去寻人, 那就真真是害了王二娘子。”
王竟夕冷冷地看着胡人娘子, 最终还是说道:“明日末正, 让你家主子准备好,告诉你家主子, 若是竟瑶有个好歹,他的下场想必会很难看!”
王竟夕一夜无眠,心乱如麻。自己一直当成兄长的太子, 竟然劫持了自己的妹妹要挟自己!原来这么些年的情谊,她不过是他可利用的棋子罢了!原来对他就没有男女之情,如今连兄妹之情也消磨殆尽了。她的无眠,更多的是如何将宇文颢放出城去,如何救回王竟瑶。
翌日午正二刻, 她在殿中只留下芸香、平乐和她的婢女。
不多时,芸香出了殿门道:“昨夜公主一夜睡不安稳,还魇着了,平乐县主待公主安睡后再出王府。公主道天寒地冻的,叫县主车夫现将公主车舆置于寝殿门口,随后送县主离去。县主离去时切莫发出声响, 扰了公主的好眠。”
未初, 县主和她的婢女坐上车舆往东宫去了。
“竟夕, 我们出来了!可我为何心慌得厉害,这样能就竟瑶救回么?”平乐的手止不住地微微有些抖。
王竟夕握住她的手道:“平乐你安心,王爷若是知晓也不会归罪于你。”
昨夜京中北风紧了一夜。一夜大雪,今晨地上便有一尺多厚,如今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
出入东宫仅有嘉德门一处可通行,其他五门均已关闭,侍卫均守卫在嘉德门。任何人若是想出入嘉德门,须得禁军大将军裴元轩的允准。宇文颢和史思思被锁在了明德殿的正殿,而两名侍妾柳如月和杜欣睿被锁在了偏殿。真真是被困死在东宫。
谁都知晓王竟夕是定北王心尖上的人。嘉德门监门将军又见得她手中还有盖了定北王印鉴的令函,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她车舆入了嘉德门。
靠近正殿门,有四名侍卫看守,而殿门紧闭还上了锁。
“把殿门打开,我与太子说话。”王竟夕并未从车舆上下来。
为首的侍卫冲着车舆恭敬道:“公主恕罪,此门若非裴大将军亲临,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的。”
王竟夕定了定神:“如此说来,本宫还得听你们裴大将军的?”
“这……这……”侍卫语塞。
“罢了,即如此,本宫亦不为难你们,你们退远些,本宫有些话要单独与太子说。”戴好帷帽的她与平乐一同从车舆上下。
平乐将一盘糕点递给侍卫长又道:“天寒地冻,长宁公主赏赐,现下就用了,暖暖身子。”
瞧见侍卫还杵在原地不动,不伸手接亦不往后退,平乐有些不耐道:“连公主赏赐莫不是也要得你们裴将军允准?“
侍卫赶忙回道:“县主息怒,裴将军有令,当值不许饮酒餐食。”
王竟夕佯装恼怒:“你们裴将军好大官威!不从本宫之意与不从王爷之意有何不同!”
这下侍卫也有些慌神,想着公主赏赐并无不妥,赶忙接了过去,一人一个,一口便吃完了。
王竟夕看了平乐一眼,平乐会意,与四名守卫退到了不远处,而王竟夕走上台阶,一步一步靠近殿门。
五六盏茶的功夫,王竟夕的车舆从嘉德门出直奔延喜门。出了延喜门不远,立刻看到二十突厥死士早已等候在永昌坊边上等候。
早已换了便装的史思思及宇文颢从车舆下来。史思思胁迫着平乐,宇文颢胁迫王竟夕,而车夫早在车舆停稳之后就被宇文颢劈晕了。
准备上马前,宇文颢愤愤对王竟夕道:“长宁公主如今真是攀上高枝了,军纪严明的定北王将士均无人敢查公主的车舆!”
王竟夕正想着叫他赶快放了王竟瑶,却听到如雷的马踏声从远处传来。旋即,承天门鼓声大作。太子旋即神色大变,这是所有城门关闭的鼓声。
“思思,放了平乐,快上马!王竟夕,你若想王竟瑶安好,立刻上马,送孤出通化门!”
王竟夕此刻别无他法,只得上了马,大喊:“平乐,你快走!”
宇文颢已经顾不得平乐了,飞身上马,与王竟夕共骑。而二十突厥死士也纷纷拨转马头,跟随在宇文颢身后,仓皇往通化门逃去。
雪天路滑,宇文颢的马驮着两人很是吃力。后头的追兵似乎是故意放缓了速度,并不急于追赶但却又紧紧跟随。距通化门约莫两里处,有二三十骑马儿朝他疾驰而来,太子暗暗心惊。
“太子莫慌,是咱们的侍卫!”看清来人后的史思思如释重负地喊道。
“太子殿下,属下等在通化门被伏击,死伤不少。所有城门均已关闭,定是出不去了!”前来的侍卫大喊。
宇文颢慌忙回望,只见追兵确然收住了追赶的速度。他恍然大悟,他手里有王竟夕这个护身符。大隐于街坊不可能了,此时所有坊门定是关闭了的,如今只得找寻稳妥的安身之处,才能与定北王交涉。
“往芳苑门去,那里常年闭门,仅有一个城门直长和四个守卫,以王竟夕为要挟,容易得手!且那处过离通化门最近,能观察通化门所发生之事!”熟悉京中城防布局的宇文颢一声令下,一行人有些仓皇往芳苑门去了。
定北王正在临皋驿换上徐基给他送来的狮子骢,稍事休整要回定北王府。
“恭贺王爷得胜归来。”徐基满怀笑意地道。
“嗯,都是你阿兄的功劳,本王还未到南诏,你阿兄已经得胜归来。这事定是要赏的。”
徐良心中美滋滋的,他心中自然明白夸奖并非得胜,而是王爷十五内可以回到京中见他日思夜想之人。
徐良正想开口讨要定北王武器库的宝贝,却听到了承天门的鼓声,这是在传递关闭所有城门的消息。坏了,京中出了大事了!
再看定北王,只见他捂着胸口,脸色有些不对,而他手腕上王竟夕所赠的长命缕竟然好端端地掉在雪地之上。
定北王神色不宁地把命缕捡起来时,听到了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只见吕战翻身下马,跪在定北王身前,愧疚地说:“王爷,长宁公主不见了!”
定北王不顾胸口疼痛,骤然抬头,挑起有薄刃带着刺骨寒意的凤目,一脚把他踹开,怒气冲冲地翻身上马向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吕战顾不得疼痛,从地上踉踉跄跄地骑到马上,徐良及侍卫也快速翻身上马,快速追赶而去。
刚入开远门,便见裴元轩在城门等候:“王爷,公主找到了。”跟随于身后的徐良听到此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若是长宁公主不见了,恐怕整个大朔便要翻天了。
“公主于未正二刻持着王爷的手令入了东宫,药翻了殿内守候的四名侍卫,将宇文颢带出东宫,如今公主已经被太子一干人等劫持上了芳苑门,禁军已经将芳苑门团团围住,但因公主在他们手上,臣等不敢轻举妄动。现下已经僵持了三盏茶的时间了。”
“立刻将皇城的安福门及延喜门打开,本王超近道至芳苑门。”皇城的安福门及延喜门只有特大紧急军情才同时打开,可见定北王心中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