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流光樱桃【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5:54

  “阿鸢,为父在前面凉亭等你。”
  沈鸢愣住,是父亲的声音。
  心中先是一阵惊诧,后是一阵喜悦难耐,情绪复杂交织,有喜出望外,有激动难忍,还有……沈鸢看了眼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有……
  脑子嗡地一下,沈鸢防备抬手,将眼前人往外推。
  她下意识想和父亲多说些什么,然张了张口,脑中的混沌和空白最终令她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懵怔半晌,最终只怔怔应了声“好。”
  话音已落,只听车外马蹄声渐远。昏暗夜色中,看不清她一阵青一阵红的面色,却能在阒静无声的暗夜中,清楚听见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跳声。
  父亲平安无事,父亲说在凉亭等她,父亲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太多的问题萦绕脑中,脑子乱得很。
  “别怕,”眼前男人低低开口,“我和你一道过去。”
  “不要。”沈鸢断然拒绝,若父亲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怕是得剥了她的一层皮。
  可回想起方才发生之事,沈鸢闭眼,不敢继续往下想,父亲怕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吧……
  卫驰没动,也没再开口说话。这会儿已彻底明白沈鸢要走的缘由,原是沈明志提早出了狱,萧穆暗中使得小动作,可不止一件两件,他知道沈鸢最在乎的是什么,以此为饵,可令她自行离开。
  这般阴暗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不仅用在朝堂,还能用在沈鸢身上。幽暗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萧穆,这一回,真是犯禁了。
  夜风渐大,簌簌扑在车外,夜色浓重,为此刻的寂静增添了几抹飘忽不定。
  “将军,”再开口时,沈鸢的嗓音轻了许多,还带着颤抖,她缓缓抬眼,看向卫驰,双手抵在胸前,将人往外推一下:“我不能和你回去。”
  既是知了缘由,他自不会怪她,也不会拦她。
  沈鸢虽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但毕竟二人还未拜堂成亲,眼下年关将至,沈明志既提前出了大理寺狱,他们一家人合该在一起过年,他没理由拦着,只是中间横了个萧穆……
  卫驰眼色稍沉,不过此事终究是他和沈鸢之间的事,只要她心里有他,任何人或任何事,都不会成为他们间的阻碍。
  “我方才便已说过,你本就是我卫驰的妻,”卫驰双臂抵在车板上,神色郑重,“不论到哪里都是。”
  “你想和家人团聚的心,我自明白,”卫驰说着,顿了一下,“我可以放你离开,但走之前,你得把话说清楚。”
  男人沉着眼,低沉嗓音在夜色中直击人心:“我卫驰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他固然想留她在身边,但只留住人又有何用,他要的是她的心。
  这一回,沈鸢没有回避他的眼,只定定看着他,樱唇轻启,却欲言又止,并非她不想答,而是这样的问题,叫她如何好意思作答。
  时光一点点流逝,眼看面前男人越来越沉的面色,思及父亲方才那句“在凉亭等你”,沈鸢咬了下唇,身子前倾,大胆往前凑了上去。
  嫣红饱满的唇触与男人的薄唇轻触一下,随即分开。沈鸢低头,小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不好意思抬头,只兀自脸热了一会儿,方才低低呢喃出了几字:“如此,能不能算回答?”
  卫驰抱紧她,脸上终是有了笑意,掌心抚过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下颌轻抵上去,回道:“勉强能算。”
  车内很静,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也能听到外头逐渐靠近的车声马蹄声。沈鸢知道,当是王辞所带的人到了,也当是二人该分别的时刻到了。
  “将军,我得走了。”沈鸢口中喃喃,然缩在他怀里的身子却未挪动。
  卫驰自也听见车外声响,扣住她的手臂未松,只问:“跟我说说,你准备去哪?”
  “白鹤镇。”
  卫驰了然,若是王辞安排,自是白鹤镇最好,离上京城不远,又方便照应,待年节之后,下了调令,正好可再做安排。转念一想,不过只要她不是承了萧穆的好,去哪里都好。
  “安心住着,我会派人暗中护你。”卫驰臂上力道稍减,沈明志毕竟还在前边凉亭等着,再耽搁下去,于她于自己,都不大好。
  顿一下,又补一句:“离萧穆远些,有事传信给我。”
  沈鸢“哦”一声,抬头看他,脸上终也有了笑意。
  “快去吧,”卫驰松了手,掀帘下车,“我会在此看着你,别怕。”
  沈鸢点头,心道谁怕了,黑夜和他相比,显然是他更骇人些,心中如此作想,眼底却敛着笑,低声应了句“好。”
第60章
  ◎知道她心里有他就够了◎
  云雾散去, 月色皎洁。官道一角的凉亭外,有车架停靠,不远处的草堆旁, 马匹低头响着鼻息。
  车轮辚辚转动,车速放缓, 随即停下, 未及车夫掀起帘帐, 车内之人便已探出头来。
  凉亭中, 父亲一身褐色布衣背对自己, 负手而立,单一个背影,已足以令人红了眼眶, 沈鸢手扶车身,一把跳下马车,只看着那道身影, 颤抖着嗓音, 唤了一声“爹爹。”
  沈明志闻声回头, 听着这一声久违的问候,看着沈鸢微红的眼, 心中百感交集, 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不知如何言语, 半晌才缓缓开口, 哑声道了一句“瘦了。”
  沈鸢小跑过去, 父亲何尝不是如此, 看着父亲消瘦的身形, 花白的鬓发,含在眼底的泪终是没有忍住,夺眶而出,抬手捂住嘴,再说不出旁的话来。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心绪万千,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站在一旁的沈致见到阿姐,亦走了过来,拉了拉她的手,唤了一声“阿姐。”
  短短数月,他亦清瘦许多,声音少了先前的稚气,多了几分沉稳,面上没了孩童的圆润,多了几分少年之气。
  仍是彼此熟悉的亲人,只是经过如此一遭,何人又能全然未变呢?她是如此,父亲和幼弟亦是如此,只要这转变是好,只要家人能平安无事,能重新聚在一起,旁的一切,便都算不得什么了。
  沈鸢抬手拭干面上的泪,哽咽着点头应了一声,忙又将头撇开,怕父亲和幼弟看见,今日是团聚的日子,不该落泪伤怀。
  王辞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场景,也不免感慨万千。想当年他孑然一身,不过一个落魄学子,若非得老师赏识帮扶,不会有今日成就。只是远在苏州的父母已然病逝,无法见他如今境况,若能相见,想必也是如此喜极而泣、无语凝噎之景。
  夜风渐起,弯月高悬,苍茫夜色中隐约可见几颗疏星。
  王辞敛起思绪,上前道:“天色已晚,还请老师和沈姑娘先乘车赶路,待到了白鹤镇后,再聚不迟。”
  沈明志点头,眼下自是赶路要紧,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叫他从何开口询问。王辞虽未对他说过什么,但方才所见马车外的几名镇北军近卫,阿鸢在车内的短暂停留,当然还有贪腐一案的翻案重审,诸事种种,叠加在一起,若说是圣上开眼,祖上积德,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到底是他没有护好自己的家人,可也正如王辞所言,眼下赶路要紧,有什么事情,待到了白鹤镇后,再问不迟。
  沈明志抬手,拍了下沈鸢的肩,终是欲言又止,抬脚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沈鸢心底莫名发慌,总觉得方才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像话里有话,拢在斗篷内的手交握了一下,见父亲未多说什么,只提了裙摆,跟在后头,抬脚上了父亲身后的另一辆马车。
  马车辚辚,车轮转动,官道上,车马缓行,加速,最终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尽头……
  凉亭不远处的茂密树林中,夜风吹拂依稀摇晃的斑驳树影下,一人身穿白衣,久久伫立。
  萧穆自酉时未到时,便已到达此处,亲眼看着沈鸢所乘的车架经过官道,亦亲眼看着卫驰策马而至,跨上马车,久留不下。此刻,看着沈鸢和沈明志相继乘车离开的画面,心中不知是何情绪。
  她确实如他所料,主动离开了将军府,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卫驰会忽然赶来,并将马车拦下,他此刻该在城南密叶林才是。他了解沈鸢的性子,若她想要主动放弃,不会将今日离开之事告知卫驰,所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方才他们二人在车内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原以为内贼之事,可以拖上卫驰几日,在他未找到沈鸢的这些时日,他会对她关怀备至,他会重新赢回她的心,却不料……
  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密叶之下,黯淡树影将他本就清冷寡淡的面色衬得更加清冷。
  阿鸢,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我的。
  **
  卫驰回到将军府时,正是夜色深浓之时。
  昨夜自官道上目送沈鸢所乘的马车离开之后,他点了几名近卫跟上,交代别跟得太近,待到白鹤镇落脚之后,留下暗中相护,再立即将具体位置传信回来。
  事情安排好后,卫驰未再返回城南密叶林,也未去军营,而是策马回了将军府。
  密叶林的搜捕不会那么快结束,段奚行事的风格他很清楚,不搜到天亮不会善罢甘休。之所以没有赶去城南密叶林,而是选择回府,是因为他心中已然有了推断,虽说这个推断还未有实证能证明,也是他不愿相信的,但眼下既还是推断,便需蛰伏等待,不可自乱阵脚。
  抬脚迈入府门,卫驰径直往主院走去,远远看着漆黑一片的庭院,心中莫名空了一块,脚下步子一顿,又转了方向,朝毓舒院走去。
  未到毓舒院中,远远却见灯会依稀,心头莫名暖了一下,很快又冷下来。她已经走了,院中灯火如何透亮,都已不是她点燃的,方才在北城门外,他亲自送的人,不是吗?
  福伯在毓舒院内,听见脚步声,忙迎出来。方才军中来了人,神色凝重,开口就问沈姑娘是否还在府上,当时他便心头一惊,沈姑娘今日傍晚外出之前,还同他打过招呼,说是要去东市一趟,临出门前还送了她亲手制的香包一个,神色也有几分黯淡,当时他便觉有几分古怪,但想起将军叮嘱过,不论沈姑娘要去哪里,皆不多问皆可放行,便未多想,只如往常一般,为其安排车架。
  直到军中来人询问,福伯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姑娘是准备离开的意思。
  心中紧张又害怕,福伯忙派人去东市寻了车夫,问话之后更加肯定心中猜想,思及沈姑娘临出门前的神情,以及郎君近来神色,心中一下凉了大半,又不知如何补救,故只得亲自到毓舒院走上一遭,四处看看。
  此刻见到郎君本人,老腿都有些软了,只歪了下身子,道:“郎君安好,沈,沈姑娘她……”
  “都知道了,”卫驰看福伯一眼,此事自和他无关,一个人若是真想离开,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沈鸢已然离开上京,此事与你无关,吩咐下去,她在府上住过的事情,不得外传。”
  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有婚约在,不论旁人如何看待此事,这婚约只要他和她能认定,就够了。男未婚女未嫁,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只稍等上些时日,等到年节过后,沈明志的调令安排下来,他便会着手安排此事。
  沈鸢在府上住过的事情,他并未刻意隐瞒,也未刻意对外流传,如今想来,女子名声到底重要,他虽对此不大在乎,但他知道,她是在乎的,不然也不会问出“留在将军府上,她算什么”这样的问题。先前是他疏忽,一心只有军务,从未站在她的立场想过事情,如今既然知她所想,他必不会令她难堪。
  福伯怔一下,虽未明白过来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听着郎君说话语气平缓,不似动怒的样子,便也放心下来,忙点头应好。
  “你且退下吧。”事情交代完,他也只想静待片刻,在她住过的地方,静待片刻。
  福伯至今还未回过神来,不过听到“退下”二字后,福伯如蒙大赦,只将其余人手都一并召走,后躬身退了出去。
  院中无人了,周围静下来,卫驰环视四周,先是看了眼院中草木,如今竟才发觉,被她打理得极好,此院原本空置着,杂草丛生,如今便是冬日都能见绿叶,甚至连梅花都开了一枝。
  推门而入,房门推开的一瞬,房中独属于她的香气扑面而来,味道浅淡,是独属于她的气味。
  抬脚迈入房中,外头桌上摆放着她看过的书,往里走,是她用过的妆台,旁边不远处,床榻上锦被整齐叠放其上。
  这里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庭院也是,房中也是,只是他先前从未留意过。
  卫驰走过去,在榻上坐下,柔软厚实的触感,知道她畏寒,也知道她喜欢睡绵软的床榻,便连主屋也按她的喜好,换了被褥,只是人已离开,不知她在白鹤镇,睡不睡得习惯。
  他已多日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自那日在玉康堂“抓了”她之后,之后又是源源不断的事情袭来,他几乎不眠不休,也不知疲惫,有事可做总好过徒然伤怀,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想起今日所遇的内贼,之卫驰扶额,抬手揉了揉眉心,头一次觉出几分疲惫来。从前上阵杀敌,不眠不休,他从未觉累过,真正的累,是被自己人在心窝捅上一刀,尤其还是信任多年的人。
  念头一转,还是想起了沈鸢,嘴角莫名提了一下,仿佛方才她主动落下的一吻,余温还在。幸好她还在,幸好她的心向着自己。
  卫驰坐在榻上,掌心摩挲过榻上软垫,方才他在车中所言,句句皆是发自真心,包括那句“若敢乱跑,我便将你绑回去。”
  说来荒诞,二人的羁绊始于一纸无用的婚约,二人的联系始于她的功利和目的,纵然其中有虚妄有欺骗,但同时亦有真心和动情,有本事就骗他一辈子,入了他将军府的门,他便不会轻易放了她。
  其实那些开始和过往,他皆不在乎,只要知道她心里有他就够了,虽然不多,但她是他的人,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他会让自己,逐渐在她心里占据多一点点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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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那人或许根本不在军中◎
  长空如洗, 流云舒卷,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白鹤镇的东南角的一处民巷内,沈鸢一身藕粉色棉菱短袄, 下配长裙,手里捏着一张写有“福”字的窗花, 正垫起脚尖, 在房门外张贴。
  明日便是除夕了, 正所谓辞旧迎新, 沈家这一年可谓时运不济, 辞旧迎新对沈家来说,可太重要了。眼前这间屋舍虽只是暂时落脚,但此番的家人团聚来之不易, 不论所处何处,沈鸢都希望能踏实用心地过好这个年节。
  王辞昨日将人送到后,今早天蒙蒙亮时, 便策马回了上京, 他和老师的这一层关系, 越是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对彼此都不是好事。临行前, 特嘱咐沈鸢, 有什么事可到街上的玉康堂寻求铺中伙计帮忙,那里还有可传信回京的信鸽, 方便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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